第二天一早,姚远六点半准时起床洗漱,他从小学就养成的生物钟10几年来从未变动过。就在他准备做饭的时候,勇哥出现在他身后,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背,说“走,我领你吃早点去”
冬天的清早,天刚蒙蒙亮,深蓝色的环境中,豆腐脑雪白的雾气在飘。大勇拉着姚远坐在折叠的圆桌旁,高声叫着:“大爷,4根果子(油条),两碗豆腐脑”。卖豆腐脑的大爷,头发全白,短短的贴在脑皮上,一双苍老的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
不一会儿豆腐脑端了上来,白白软软的豆腐脑上,浇着深深的卤子,里面有肉末,木耳,胡萝卜,色香味俱全。
大爷放下碗,转身想走,又转了回来,眯着老花的眼睛,盯盯的瞅着姚远,颤抖着沙哑的嗓子说:“老亮回来了?”
姚远看向勇哥,不知道怎么回答。
勇哥接的倒快,笑着对老人说:“是啊,这不刚从广州那边回来,就想吃您老的豆腐脑”
老人望向姚远,满是褶皱的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握着勺子,又给姚远舀了一碗豆腐脑。
“这豆腐脑真好吃,在广州就惦记着这个味儿”姚远就像一个入了戏的好演员一样,真诚的说着,然后淅沥呼噜的往嘴里倒豆腐脑儿。
吃完饭,勇哥往桌子上扔了一百块钱,也没跟老人打招呼就走了。他虽然是社会大哥,但是面对老人和小孩时,心却很软。所以说,既善且狠,方能成事。
吃完早饭,勇哥又领着姚远去理发。姚远住院这一个多月,头发着实长长了不少,虽然挺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却没有原先的寸头看着精神。
另姚远纳闷的是,勇哥并没有让发型师理成老亮那样招风的背头,而依然让他保持了住院前的发型。
“其实我可以把头发再留长点,梳个背头”姚远以为勇哥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扮演老亮,刚才他力图神似,现在他觉得更应该追求形似。
“不需要”勇哥帮姚远扑落了沾在他脖子上的碎头发,说:“你是我弟弟,不用模仿任何人。”
魏大勇并不需要一个老亮的替身,因为老亮在他心中是无可取代的。
大勇把姚远收拾立整,就带他去了市郊的监狱。尽管今天并不是探视日,但他依然有能力让姚远见到方林,而且是无遮挡的会面。
会见室里,姚远把残手揣进裤兜,好手紧握成全,紧张局促的等待着,好像他才是等待接见的老犯。毕竟上次见面方林已经把话说的很绝了,姚远不知道方林会不会见他。对于方林,他一向全无把握。
门开了,方林进来了,竟然连手铐都没有戴。他的头发从花白变成了全白,眼角褶皱更深,穿着大一号的“劳改服”,人显得很憔悴。
姚远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向前走了两步,用完好的左手握住方林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声带颤抖:“摸摸我”
在见到姚远之前,方林以为自己的心早就硬的可以砸石头了,无论姚远说什么,他都可以像上次见面那样狠心决绝。可是在他见到姚远苍白的脸,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之后,他的干枯坚硬的心就像地震后的老房子,瞬间开裂,慢慢溢出血来,他竟然无法自持的来回抚摸姚远干爽光滑的脸。
“你脸色不好,伤哪儿了,我看看”方林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姚远牢牢的抓住,根本无法动弹。他竟然被姚远吻住了。因为入狱方林的背脊有些微弯曲,原本跟姚远差不多高的他,现在看起来竟然比姚远矮小半头。姚远的吻很深很重,极具侵略性,坚决的几乎要把方林的舌头吞去。
用力的吮吸让方林有些不适,他睁开眼睛想要制止姚远,却见他闭着眼睛,眼泪顺着垂下的睫毛不住的流淌。疯狂的亲吻,悲伤的深情,这样的姚远,让方林心疼。
不久,姚远因为缺氧而被迫放开了方林,弓着身子咳嗽,眼皮鼻头脸颊全都憋得通红。方林把他拽到怀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低声说:“都多大的小伙子了,这么哭不像话。”
姚远抱住方林,在他的耳边,喘息不匀的说:“对不起,我真控制不住自己”。其实姚远真不算什么爱哭的人,更是很少在方林面前哭,他不愿意在方林面前表现出软弱和幼稚。只是这次他死里逃生,又时隔两年第一次跟方林有了身体接触,这才情绪崩溃,不能自己。
终于,方林还是注意到姚远一直揣在兜里,连拥抱时都不拿出来的右手,看到了那被人齐根切去小指的残手。他没有想到上次见面还活蹦乱跳的囫囵个儿孩子,再见面就变成了残废。
方林握着姚远的左右手,放在嘴边,珍惜的吻着,浑浊的泪水沾湿了眼角的褶皱。
虽然舍不得方林的亲吻,姚远还是抽回了手,带着一脸干涸的泪痕卖力的笑着,说:“就一根手指头,没事,我是左撇子,右手都废了都不碍事。”
“别和魏大勇在一起,别再为我做任何事,好好的过你的日子”方林话说得语重心长,他知道自己是大半截子入土的人,出去和在里面又有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姚远再以身犯险。
“勇哥对我挺好,还认我做了兄弟,现在让我帮他管理正行生意,还给我两成分子,我不会吃亏的。你放心,用不来多久,我们就能团聚了。”姚远从来都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他用一根手指一个脾换来了捞方林的机会和魏大勇集团的两成分子,再加上魏大勇的贴身照顾和保护,怎么看都是赚大发了。
方林叹气,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劝不住姚远了。
魏大勇在车里听老歌抽烟,听见车门被拉开,转头看到了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姚远。
勇哥摁灭烟头,问:“哭了?”
姚远了掏出烟叼在嘴里,摸了摸刚理的头发笑着说:“不知道怎么整的,我一见到方林就半点逼都不会装了。我也明白上赶子不是买卖,谁都喜欢清高的,可在他面前我卑微的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那你见着我呢?”勇哥问话的语气很随意,余光却仅仅的盯着姚远,他很想知道姚远的答案。
“我当然的玩命的哈着你,谁让你是社会大哥有钱有面子。”
勇哥笑了,他喜欢姚远的坦率。姚远就是这样的人,明着告诉你他要占你便宜,你还心甘情愿美吧滋儿的敞开了让他占。
后来勇哥又问过姚远,为什么那天早晨再河边他要说那句“别管我,崩了他”。
“因为我想活命,只有这样你才能开枪救我,对不?”
勇哥拍着姚远的大腿,笑着说:“你这孩子还挺鬼道”。虽然姚远的答案与他心中所想相去甚远,但他并不厌烦这个答案,反倒觉得姚远真诚可爱。
就这样,姚远顺风顺水的给魏大勇当着小弟,赚着大钱,每天奔走在各个饭局为各种领导挡酒布菜,游刃有余。方林的刑期也从无期改为了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