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鼻间充斥著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顾雅萏红了眼眶。
昨天还活泼的蹦蹦跳跳的大男孩,现在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厚厚的纱布缠了整个身体……
全身多处骨折,是被铁质的棍子棒子之类造成的。尤其是後脑的伤,颇为严重,虽然已经度过危险期,但是犹豫这个伤,才让丁丁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会一直这样昏迷下去……
“怎麽会这样?”含著泪水,顾雅萏转过头看向一直沈默不语的顾雅伦。
“是有人在一条破烂的巷子里发现了丁丁,那时他全身是血,”用力的握紧拳头,一拳重重打在墙上,顾雅伦眼中充满恨意:“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哥,要通知丁丁的家人吗?”
顾雅伦沈思了一会儿,微微摇头:“他孤身一人来城里打工,老家的亲人只有年迈的奶奶。我相信丁丁一定会醒来,暂时就不要告诉奶奶。”
“好,”顾雅萏转回头,沈痛的盯著玻璃另一边丁丁的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我去取些丁丁的衣物,顺便买一些日常用品,”顾雅伦拍了拍她肩膀,动了动唇,本想安慰她几句,可自己心中也满是苦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终叹了口气,顾雅伦离开医院。
他刚走,叶碧芯便匆匆赶来。
“哥他刚刚离开,”顾雅萏轻声说。
“嗯,我在医院门口碰到他了,”叶碧芯紧张的问:“丁丁怎麽样了?”
顾雅萏偏过身子,让她能够看到病房里的情景。
叶碧芯突然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
“芯姐,我们要对丁丁有信心,他会醒来的……”顾雅萏搂住叶碧芯微微颤抖的肩膀。
“嗯……”叶碧芯连连点头,喉咙发出低低哽咽声,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抬起头诧异的看向顾雅萏:“你刚刚叫我什麽?”
“芯姐,”顾雅萏重复著。
“你……”叶碧芯犹豫著。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顾雅萏露出苦笑:“我尊重哥的选择。”
“我知道你不是对我有敌意,而是太在乎你哥哥,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这麽些年,感情自然深厚,”叶碧芯的嗓子有些沙哑:“萏萏,谢谢你。”
……
旋转钥匙,顾雅伦打开丁丁的家门。
丁丁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总是很整齐,可现在在他看来,难免有些心酸。
进了丁丁的房间,打开柜子,找了几件他经常穿的衣服装进袋子里。
然後,他走到了丁丁的书桌旁。
其实他并没有对顾雅萏提起,丁丁今早有给他发过短信。他的直觉告诉他,丁丁出事跟早上的短信脱不了关系。
“我书桌最下面的格子放著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丁丁的短信。
屏住呼吸,顾雅伦蹲下来,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格子……
一个牛皮纸袋安静的躺在格子中。
顾雅伦目光一沈,拿出纸袋,快速打开。
纸袋中只有一张记忆卡。
打开电脑,顾雅伦将记忆卡插入读卡器,很快,一个文件夹在电脑屏幕中显示。
顾雅伦迟疑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夹。
大概有十几张照片。
顾雅伦一张一张仔细的翻看,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当看完最後一战,顾雅伦身体向椅背靠去,有些疲倦的闭上双眼。
他绝对不会认错。
照片上的人是经常在电视杂志中出现的东桓董事长──苏士彤。
十几张照片,将事情的大致轮廓告诉了他──东桓集团面上是一家上市公司,但私下却做著走私的生意。
他不知道丁丁是如何拍到这些照片的,但是这个秘密必然是丁丁遭到毒手的原因。
虽然照片中没有拍到苏士彤谈生意的画面,始终是另一个人和几个外国人交涉,印著军火标记的箱子就放在那人腿边,但那个人是苏士彤的助手,不难想象,这定是苏士彤示意的。
顾雅伦突然觉得头很痛。
他究竟要怎麽做?
凭这点证据还不足以扳倒苏士彤,可他又怎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丁丁还在医院昏迷,他告诉他这些,是想要自己将他们绳之於法吧……
这件事的艰难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如果他冒然插手,绝对会有危险,丁丁就是个例子。
将记忆卡拔出,攥在手中,顾雅伦考虑半响,不动声色的将它放进自己口袋。
Chapter 14
徐丁丁一直没有醒过来。
因为顾雅伦的工作性质,他的时间比较自由,所以通常白天他留在医院照顾徐丁丁。
顾雅萏下班後总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而叶碧芯也会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到达,并且带来三人的晚餐。然後顾雅伦和叶碧芯送顾雅萏回家,然後他们再离去。
几日相处下来,顾雅萏发现叶碧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难以接受。
叶碧芯对顾雅伦的好,顾雅萏全都看在眼里。最近几天,顾雅伦似乎有什麽烦心事,常常显得心不在焉,脾气大了很多,有次叶碧芯叫他多穿点衣服,晚上天气冷,,可他却认为她太罗嗦,大声的呵斥几句,叶碧芯默默退到一旁,眸子里满含著担忧却没有任何埋怨。顾雅萏一瞬间被这个温柔体贴的女子感动了,她张口想责怪顾雅伦几句,却被叶碧芯拉住,一回头,正对上叶碧芯恳求的双眼,她望著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多麽幸福。
有这样一个人,满满的将他装在心中,为他做任何事都无怨无悔,全心全意的爱著他……
这不也正是她渴求的?只是,她曾以为的唯一并不是她的归宿。
所以,她放下了对叶碧芯的成见,默默的,在一旁祝福他们,哪怕心中有多麽不舍,哪怕早已伤痕累累。
……
推开病房的门,顾雅萏意外的发现今天顾雅伦不在。
“萏萏,你来啦,”叶碧芯站起来,搬了张椅子给她坐。
顾雅萏感谢的一笑,奇怪的问:“哥呢?”
“好像是落了什麽,刚刚急匆匆的回事务所了,”叶碧芯也是满脸不知情。
“最近他是怎麽了?魂不附体的,”顾雅萏撇撇嘴。
似乎提到了叶碧芯的担心事,她神色一紧。
“芯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叶碧芯本就不会说谎,被顾雅萏这麽一问,立刻把知道的全盘托出:“他做什麽我是真的不清楚,但是我感觉他是故意不让我知道。”
女人对男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顾雅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叶碧芯顿了顿,又说:“他好像在调查著什麽,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在意,一定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哥他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头脑又足够冷静,我看芯姐还是别多想了,他也许是怕你担心,”顾雅萏轻声安慰。
一阵轻快的旋律响起。
叶碧芯从包中取出手机。
“喂?小周?”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句什麽,只见叶碧芯突然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用力的抓著电话,连指尖也泛著白。
“我马上过去,”叶碧芯匆匆挂了电话。
顾雅萏连忙扶住一脸紧张的叶碧芯:“芯姐,怎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叶碧芯煞白著一张脸。
“芯姐,”顾雅萏眉头紧蹙,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跟哥有关?!”
从叶碧芯的脸色看出,她猜对了,如果不是关於哥的事情,叶碧芯怎会如此失态?
“萏萏,你留在这里,”叶碧芯推开顾雅萏的手,就想往外面冲。
“芯姐,带我一起去!”顾雅萏急急的喊。
叶碧芯停下来,朝她重重一点头。
……
城西拘留所。
顾雅伦显得很平静,而坐在他对面的叶碧芯却哭得一塌糊涂。顾雅萏拍著叶碧芯的背,眼眶也是红红的。
“雅伦……他们为什麽……要抓你?”叶碧芯抽噎著,说话断断续续。
“一年前,我接过一个小案子,是关於贪污的,当时因为被告人家中经济条件出现危机,所以法院轻判,只是让被告人归还所有贪污的钱,”顾雅伦不忍再看叶碧芯哭花的脸,低下头,沈沈的说:“没想到,一年後,那人再度出现,居然诬告当初是我指使他作伪证,其实他经济上并无任何困难,现在他良心发现,想要赎罪。”
“那警察不查清就冒然抓人?”顾雅萏气愤的问。
“最奇怪的是,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一年前他的经济条件报告居然不是我见过的那一份……”顾雅伦苦笑著摇头。
“这是陷害啊!既然是陷害自然不可能没有破绽,”顾雅萏铁定的说,她轻拍著叶碧芯的背,此刻叶碧芯已经不哭了,正认真听著他们交谈。
“就怕是有人存心让我入狱……”顾雅伦有些颓然的靠在椅背上。
“的确,一个想要忏悔想要求法律制裁的犯人所说的话,很容易博得别人相信与同情,毕竟当初他逃得一劫,却冒著入狱的危险也要将你拖下水,看来他身後的人定然给了他不少好处。”
顾雅伦神色突然一凛,身体靠前:“萏萏,听我说,不要查下去,不要插手这件事。”
“什麽……意思?”顾雅萏眼神一闪:“哥你是不是知道谁做的?!”
顾雅伦避开顾雅萏犀利似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沈声说:“我不知道。”
“雅伦,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们啊,让我们救你啊!”一喊出来,叶碧芯又有些哽咽,拿著纸巾一边擦著脸上的泪,一边说:“你应该很清楚,在刑事诉讼中,诉讼代理人伪造证据,作伪证,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且,司法工作人员犯这条罪,是要重判的!”
顾雅伦沈默半响,抬头看了看对面不同的却是同一种担忧表情的两张脸,缓缓开了口:“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雅伦!我不!”叶碧芯撕心裂肺的痛呼,突然身体一软,向後直直倒去。
幸好顾雅萏及时的拖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萏萏,你们回去吧,替我好好照顾她,”顾雅伦满脸沈痛:“是我,对不起你们。”
“哥,我们一起回去,我去办保释……”
顾雅伦本想说什麽,却在看到顾雅萏那张倔强的脸时,心头一痛,微微点头。
……
“为什麽不能保释?!”
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叶碧芯在听到顾雅萏的质问声时,抚著昏昏沈沈的脑袋,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身边。
“没什麽原因,不能就是不能,”拘留所的警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将她们赶走一般。
“你们不能这样,”叶碧芯的脸气得涨红。
“这是什麽地方,也容得你们大呼小叫的?”警察提高了音量,挑挑眉不屑的看著她们:“身为律师还犯罪,你们身为他的家人,就不感觉羞耻吗?”
“你!”叶碧芯指著警察的鼻子,气得指尖都在颤抖。
“芯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见警察目露凶光,顾雅萏连忙不顾叶碧芯的反抗,执意拉著她出了拘留所。
她终於知道顾雅伦最後想说却没说出的话是什麽了,原来他早已料到自己不能被保释。
看著一出来就仿佛失了魂的叶碧芯,顾雅萏不由得压下自己原本就纷乱的心,轻声安慰:“芯姐,哥会没事的。”
“萏萏,连你也骗我,”叶碧芯脸色丝毫未变,只是空洞的眼变得更加空洞了。
顾雅萏也不再说话,微冷的夜风中,两个充满了心事的女人沈默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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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清晨,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小雨。
宣判於八点三十分开始。
法院判决,顾雅伦妨碍司法公正,知法犯法,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宣判过程仅用了二十分锺。
叶碧芯低泣,强撑著没有晕过去。
顾雅萏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可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尖微微泛白。
被一左一右的警察拉起,顾雅伦远远望向她们,安慰一笑,可眼中噙满了泪水。
……
生活还是要继续,即使再艰难。
“顾雅萏,午休了,一起去吃饭吧,”同事小钱凑到顾雅萏身旁。
“你们先去吧,我写完这份文件就去,”顾雅萏抱歉一笑。
“那行,我们先走了,”小钱追上已等候在门外的同事,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此刻只剩下顾雅萏打字的声音。
打完最後一个符号,顾雅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从桌上拿起水瓶,起身走了出去。
她没有去员工专用的食堂,而是来到办公楼西侧的天台,找了个角落坐下,随手拧开水瓶的盖子,慢慢的喝著瓶中还温热的水。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背後,她悠闲的哼著不知名的曲子,眼睛享受般的眯起。
“谁在哪里?”
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顾雅萏一跳,她迅速的爬起来,往发声的方向去看。
“您好,董事长,”看清了来人,她心下微感奇怪,但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苏士彤原本紧绷的一张脸,在淡淡扫了一眼她之後,仿佛是放心般的松了下来。
“你叫顾雅萏吧?”他大步朝她走过来,停在她身侧的位置。
“嗯……”她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在这里做什麽?”沈默半响,他低声问。
“想休息一下,这里比较安静,”她诚实的回答。
“我打扰了你?”他俊秀的眉毛微微一动。
顾雅萏轻轻摇头。
“这里很舒服,我很喜欢来,只是从前从未碰到你,”苏士彤径自说下去。
“我是最近才发现这里的,”顾雅萏露出愉快的笑容。
“哦……”苏士彤顿了顿:“上次广告的事……”
话到嘴边,他突然又咽了回去。
这是怎麽了?他感到奇怪。他做事一向独断,从没有跟别人解释的道理,更何况她只不过是公司小小的职员。
“我懂,”顾雅萏笑著说。
不,你不懂。
他很想这麽说。
她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她清冽的眼神是这麽告诉他的。於是他压下了那则广告,因为他知道如果发布的後果,那样她就不再是一个平凡的人。
可最终,他只是抿了抿唇,岔开了话题。
“食堂的员工餐不合胃口吗?”苏士彤简单的问。
和煦的阳光笼罩在两人周围,气氛祥和而平静。
“不是,员工餐很丰盛,”她轻松的说。
他微微蹙眉,沈声问:“那怎麽不吃?”
如果她去了,这个时间就不会出现在天台。
她一愣,想了想说:“我从家里带了饭菜,不想浪费掉。”
心中泛著苦涩,她能够对他说吗?一顿十五元的员工餐,也是她负担不起的。至於说从家里带来了饭菜,自然也是撒谎,因为她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有多余的开销,不过,只要挺到晚上,她就能去打工的餐厅,那里有提供免费的晚餐。一天一餐的生活她已经习惯。
他哦了一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我先下去了,还有个会要开,”他冲她点了个头,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她深呼几口气,也下了楼。
五点锺,同事们愉快的与彼此告别,一天忙碌的工作终於结束了。
顾雅萏匆匆与大家说了再见,依然第一个冲出办公室。
飞快的骑著脚踏车,她赶到打工的餐厅,脱下白领女装,她换上简单的休闲服。
“萏萏,你今天来得晚了,他们已经吃完饭了,”老板娘有些遗憾的说,手一指桌上的残羹剩饭,上面的凌乱可见刚刚的人是怎样的风卷残云般。
顾雅萏苦笑一下,看来今天要饿著肚子了。两天没有吃饭,不知道自己还称不称得住。
晚上十一点半,顾雅萏拖著疲惫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床上。
她感觉头有些沈沈的,不知是累的,还是饿的。
一沾枕头,她便睡去。
……
今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苏士彤看到顾雅萏的第一感觉。
他依然选择这个时间到来,意料中的,她站在天台上,单薄的身影带著一丝倔强。
“又从家带了饭?”不知为何,他就是想与她亲近,在他人面前总是冰冷的面孔可一面对著她,就完全放松下来。
她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是啊,今天带了红烧茄子和西红柿炒蛋。”
“怎麽一点肉都没有?”他眉头轻皱:“这样没有营养。”
“不会啊,”她摇摇头,脸上无比满足:“我喜欢这两道菜。”
“随便你,”他语气有些不好,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麽。
顾雅萏无谓的耸耸肩,突然问:“董事长,你知道生活是什麽吗?”
“是什麽?”他可没有这麽无聊去思考这个问题。
“生活啊……就是一生下来就要干活!”她掩嘴偷笑。
苏士彤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吗……”她有些失望的叹气,最後仿佛是得到答案般的幽幽开口:“你说得对,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心好像突然被人揪了一把,苏士彤紧抿双唇,说不出的难受。
“我该下去了,”顾雅萏随即笑了笑,朝苏士彤挥了挥手,大步走进楼梯,在苏士彤看不到的地方,突然痛苦的弯下了腰。
额头冒出冷汗,她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称得上是惨白,手掌抚在胃的位置,仿佛是疼痛难以忍受,五指骤然收拢,试图缓解。
她紧咬著下唇,靠在墙上,等待著绞痛过去。
渐渐的,胃中火烧火燎的痛渐渐平息。
她擦掉额头的汗,整理被抓得褶皱的衣衫,一步一步,抚著扶手,走下楼梯。
Chapter 16
“你真的有吃饭吗?”经过了多日的观察,苏士彤终於忍不住问:“脸色怎麽总是这麽差?”
“有麽?”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後含糊的笑著说:“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
“不舒服?”他语气带著明显的关心,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段日子,他们总是在这个时间不约而同的来到天台,有时候是简单的交谈,有的时候又只是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他喜欢她的安静,淡然,她是会让人心疼的人。
“有一点,”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已经吃了药。”
因为有他,於是曾经难熬的漫长午休时间也轻飘飘的度过,连肚子也不会感到太饿。
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吃饱是在什麽时候,不过她不会太去在意,她向来吃得不多,只要够就很满足。
……
车上萦绕著女人的香水味,不知是麻木还是厌恶的,苏士彤打开车窗。
“苏少,我冷,”女人娇嗔的说,还故意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隐约露出雪白的酥xiōng。
真麻烦,苏士彤暗骂一声,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下去。”
苏士彤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却让车里的女人全身一颤。
“苏少……今晚让我陪你吧,”女人用恳求的目光看著苏士彤,现在已经是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苏士彤冷冷扫了女人一眼。
聪明的女人心中便得到了答案,已无转圜的余地。
“我在XX路,派人来接我,”女人打了个电话,然後认命的拉开车门。
狠脚踩下油门,车子向远处驶去,透过车镜,苏士彤可以看到女人的目光紧盯著自己的车子,带著不甘与怨恨。
心中乱糟糟的,明明是自己叫她过来,却又是自己将她赶走的。这些千篇一律的娇豔千金小姐提不起他的兴致,就像是一个人吃多了油腻就会想念清爽的味道。
前方又是一个红灯,苏士彤不耐烦的停下车,眼神习惯性的打量著车窗外。
突然,他眼神一紧。
路旁有一个人扶著脚踏车,也在等红灯,他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
那个人,是顾雅萏!
可是这个时间,她怎麽会出现在这儿?
苏士彤定了定神,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顾雅萏。
推开车门,苏士彤沈著一张脸急急朝顾雅萏走去。
顾雅萏蹬上脚踏车,刚想使力,手臂却骤然被抓住,弄得她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带著一丝怒气,她转过头。
“董事长?”见到来人,顾雅萏显然一愣,随即绽开笑容:“你也在这里,真巧。”
“你这麽晚做什麽?”苏士彤语气简直可称作是质问。
顾雅萏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实说了:“我在餐厅打工。”
“打工?”这下轮到苏士彤诧异了。
顾雅萏用力想了想,然後小心翼翼的问:“公司没有规定员工不可以兼职吧?”
苏士彤铁青著一张脸,硬挤出两个字:“没有。”
但是,在那样强度的工作下,她还有精力去打工,怪不得脸色一直都这样差。
顾雅萏松了口气:“呼……那就好。”
“为什麽这麽晚还要打工?”苏士彤放缓了声音。
顾雅萏将脚踏车推到一旁,靠在墙上,淡淡笑道:“当然是要赚钱啊。”
苏士彤往前逼近一步,眉峰一挑,似无法理解:“你很缺钱?”
“是啊,”顾雅萏很诚实的承认,轻松的语气里带著一种叫做沈重的东西。
她一个月工资四千,光是房租、水电费加一起就要三千,还有丁丁的医药费,哥哥在狱中也是需要钱的,她不能让他在那里活得太辛苦。
即使这些有叶碧芯和她共同分担,但是叶碧芯毕竟还有父母,她自然要多负担一些。如果不打工,就算她不吃不喝,也不够每月的开销。
“如果你有什麽困难可以跟我说,”苏士彤顿了顿,像是解释般说:“关心下属也是一个上司的责任。”
“谢谢,但是我想我应付得过来,”顾雅萏很快的拒绝,冲苏士彤感激一笑。
苏士彤盯著顾雅萏的脸,那嫣红的唇一动一动,在昏黄的路灯下泛著水泽的晶莹。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鬼使神差的,他压下身子,将她围在自己与墙之间,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的契机,径直地、果断地将唇覆盖在了她那湿润的唇瓣上。
顾雅萏诧异的看著贴近自己的脸,身体刹那的僵硬了。
他相信,在身下的人没有恢复理智之前是不会反抗的,於是把握著时机,刻意的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的力度与强度绝对是令人脸红心跳的,顾雅萏生涩的反应让苏士彤的兴趣更深。
深深看著她有些失神的双眼,他眼中带上了笑意。
她的味道,如想象一样,好得出奇。
慢慢分开被掠夺的唇,苏士彤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我送你回去,”像是什麽也没发生,苏士彤径自抬起一旁的脚踏车,放进自己车後箱。
一回头,见顾雅萏还在原地发愣,苏士彤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上车!”愉悦轻快的声音从苏士彤口中发出。
手指擦过还残留著余热的唇,顾雅萏有点糊涂的摇摇头。
他是吻了她吗?
轻叹一口气,事实上,她并不讨厌这个吻。
Chapter 17
一早醒来,顾雅萏就感觉很不舒服,全身软绵绵的。大概是昨晚受了点凉,她想,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
照常上班,忙碌了一个上午,午休时间到了。
心里隐隐带著一种期盼,说不出的莫名情绪,雀跃的又有点不知所措的,她起身往天台走去。
昨晚的那个吻似乎还残留在唇边,她突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苏士彤比她早一步上了天台。
“来了?”他偏过头,微笑著说。
顾雅萏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保持著两人的距离。
“昨晚,睡得怎麽样?”苏士彤先打开了话题。
“很好,”顾雅萏下意识的回答,一抬头竟看到苏士彤一脸玩味的笑容,脸腾地红了。
“很好?”苏士彤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
显然,两人都想起了那个吻。
他是故意的!顾雅萏有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苏士彤眯起眼睛,柔声说:“我睡得也很好。”
顾雅萏差点翻了个白眼,真是毫无营养的对话。
“工作还习惯吗?”苏士彤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说。
顾雅萏一愣,他们之间的交谈从未涉及过工作问题,他今天怎麽突然提起?
“嗯,差不多上手了,前辈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学到很多东西,”顾雅萏微微正色。
苏士彤垂下长长的睫毛,换上了认真的表情:“汇报表上你的成绩很出色。”
顾雅萏不好意思的一笑:“每个人都很出色。”
苏士彤看了一眼顾雅萏,没说什麽。
沈默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
苏士彤眼神飘向远方,却没注意到顾雅萏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胃里好像钻进了条虫子,不停撕咬著肉壁,剧痛吞噬著身体身体,顾雅萏紧咬著牙,不想引起苏士彤的注意。
本以为痛楚很快会过去,却没想到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在晕倒前,顾雅萏本能的抓住了苏士彤的衣袖……
……
渴……
喉咙很干,她需要水。
正想著,一股清清凉凉的液体就被送入口中。
她睫毛颤动几下,然後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是……医院?!
立刻的,她清醒过来。
腾地坐起来,却牵动了手上的点滴,手背传来了刺痛。
“慢一点。”
低沈悦耳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接著她身後垫上了个枕头。
顾雅萏看过去,竟是苏士彤。
“谢谢,董事长,”她的声音带著虚弱。
苏士彤略微点头,脸色却有些难看。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顾雅萏突然伸手试图拔下点滴。
“你做什麽?!”苏士彤低吼著按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不需要挂点滴啊!我要回去上班!”顾雅萏急急的说,开玩笑,这一瓶点滴需要多少钱啊,她怎麽能允许自己生病?!
“不行,”苏士彤语气生硬,让人不容拒绝:“公司那边我替你请了假。”
“可是……”
顾雅萏还想说话,却没苏士彤不客气的打断。
“我可不希望我的员工在上班时间突然晕倒。”
哀怨的看著那点滴一点一点流入身体,顾雅萏一连叹了几口气,那可是钱啊……能吃多少顿饭啊……早知道就不要那麽省了。
“医生说……”苏士彤说得有些迟疑:“你是饿晕的……”
天!这脸真是丢大发了!
顾雅萏恨不得再次晕过去,以免承受这麽尴尬的气氛,但是显然晕倒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
要不,撞墙?
眼神慢慢的飘向雪白的墙壁,她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撞墙了,岂不是还要付一笔医药费?
摇头再摇头,不划算啊不划算。
苏士彤有些好笑的看著顾雅萏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沈思一会儿眉头又皱起来满脸尽是复杂的神色,心中的怒气也被冲淡了些。
“没见过你这麽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苏士彤没好气的说。
顾雅萏的思绪又被这句话拉回来,突然啊了一声。
苏士彤吓了一跳,真的是一跳,因为他直接跳了起来。
“怎麽了?哪里疼?”
“那我现在打的是什麽?!”
颤抖的手指一指吊瓶。
既然是饿晕的,那就是没病啊。
“营养液,”苏士彤解释:“你胃不好,现在不适合进食。”
翻了个白眼,这下,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奢侈,太奢侈了。
认命的乖乖的吊完点滴,这才知道,医药费苏士彤已经早早替她交好,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顾雅萏也没有拒绝。
“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董事长,”顾雅萏微笑:“那我先走了。”
“去哪?”苏士彤皱了皱眉。
“去打工啊,”顾雅萏眨了眨大眼睛。
抢过了顾雅萏的手机,苏士彤翻看了几下,然後冷著脸按下。
“你要做什麽?”顾雅萏急忙问。
话音还未落,电话显然已经接通了。
“您好,我想替顾雅萏请个假,今天她不会过去了,嗯……嗯……麻烦您了。”
手机啪的一声在顾雅萏完全呆滞的脸孔前合上。
“你……你……”顾雅萏不可置信的指著苏士彤。
直接拉住顾雅萏的手,苏士彤硬是把她塞进自己的车子。然後,苏大少爷再一次充当了司机,在她极力的反抗下,将她直接送回了家。
Chapter 18
顾雅萏只觉身後yīn风森森,办公室同事十几双眼睛定在她身上,确切的说,是定在她身後。
缓慢又机械的回过头,顾雅萏瞪大了眼睛。
“董事长,你怎麽会在这里?!”
听顾雅萏这麽一叫,同事们也反应过来,连忙鞠躬问好。
“你们忙,”苏士彤略一点头。
以他董事长的身份出现在员工办公室本就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到来,让循规蹈矩工作著的员工们无比紧张,而罪魁祸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他来到这里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了。
“跟我出来,”苏士彤沈声说,随即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顾雅萏看了看周围,哀叹一声,跟了上去。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苏士彤站住脚,低下头看著顾雅萏,柔声问。
“有!”顾雅萏笑得坦率:“我备了饼干。”
实在是不想再丢脸的晕倒,所以她买了饼干放在储物柜里。
苏士彤冷哼一声:“没有营养又廉价的垃圾食品。”
拜托,这也是她下了好大决心才买的……顾雅萏嘟囔。
苏士彤没理她,径自说下去:“跟我一起去吃午餐。”
顾雅萏一直低下的头猛地抬起来,连连摇头:“不好吧……”
“老板和员工吃顿饭也是很正常的吧?”似乎早料到她会拒绝,苏士彤面色不改的说。
“可是……”脑袋转啊转啊,叮咚,想到了,顾雅萏一拍手:“还没到午休时间啊。”
抬高手腕,将表移到她眼下,苏士彤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刚刚的确没到,可是现在……”
苏士彤故意没有说下去,因为顾雅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苏士彤眼底的笑意更浓。
“好吧,”顾雅萏终於妥协。
“今天就去个近一点的地方,把你喂饱比较重要,”苏士彤无比自然的拉住顾雅萏的手,握紧再握紧。
是一家风格简约的中式餐厅,顾雅萏两手交叉著放在腿上,小心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跟服务员点餐的苏士彤。
“来几个清淡一点的素菜,”苏士彤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再来一碗白粥。”
见苏士彤回过头,顾雅萏连忙垂下眼帘。
“肉类不好消化,你的胃现在还不适合吃,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去好一点的地方,”苏士彤简单的解释。
顾雅萏睫毛动了动,没有抬起头。
她记得他是喜欢吃肉的,可是今天为了她,他点的全是素菜。
一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淡淡的在心中腾升,顾雅萏十指不安的交错,这是难以相信的真实。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顾雅萏很少伸筷子,因为苏士彤总是先一步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如此清淡的菜的确让他食之无味,但奇怪的是,他竟吃了很多。
……
接下来几天,苏士彤每天中午都会逼著顾雅萏和他一起吃饭,他会静静的看著她将饭菜一点一点吃下去。渐渐的,菜色丰富起来,顾雅萏的胃口大了些,脸色也红润了。
说不清究竟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他苏士彤从未如此在乎一个人。在乎她,所以成全她的骄傲。
他大可以直接给她加薪,但是他知道她必然不会接受,反而会认为他瞧不起她,伤了她的自尊。
不用饿肚子,全身都充满了力量,顾雅萏满足的拿起杯子,喝了点水。对苏士彤,她是心存感激的,努力工作也是报答他的办法,所以她凡事都冲到第一个,不管工作多累多难,她都笑著接下。
“老大回来了!”
顾雅萏抬头只见部门主管铁青著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砰地一声甩上门。
办公室内开始窃窃私语。
“肯定是因为那个案子,上面发火了!”
“是啊,那个策划已经改了四遍,没想到还是通不过。”
“听说上几次送策划的人都被董事长骂出来,没想到这次老大亲自送都没有用。”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不一会儿,主管脸色难看的从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出来。
“这份策划案,谁给董事长送去?”
他冷眼巡视一周,眼神所到之处,人人低头不语。
“我去吧。”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松了口气,下一秒就想知道是谁这麽不要命。
顾雅萏从座位中走出,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从主管手中接过档案袋。
“董事长说什麽你就听著,别多说话,”主管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了,”顾雅萏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来他在员工心中严厉形象已根深蒂固,不过这恰恰说明他工作时的一丝不苟。
大厦十三层以上就是公司高层人员办公的地方,苏士彤的办公室在大厦最顶端二十六楼。
微微正色,顾雅萏迈出电梯。
“我来给董事长送文件,”顾雅萏对秘书小姐说。
“董事长交代过,广告部的人直接进去就可以,”秘书小姐往里面一指。
“谢谢。”
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顾雅萏感觉有些紧张,她走到门边,刚想敲门,却听到房间里传出“律师”两字,显然是有人在交谈。
也许是因为对那两个字有特殊的感情,即使知道这是种不礼貌的行为,顾雅萏还是放下了手臂,
交谈声变得清晰起来。
“哪个律师?”苏士彤一时没有想起来。
宋子谦轻声提醒:“就是上次跟踪我们,现在在监狱里的那个。”
苏士彤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律师,竟还想当侦探,可笑。”
“记忆卡我已经销毁了,相信他在狱中也没有机会再生事,”宋子谦声音yīn沈。
“最好是这样,”苏士彤冷冷扫了宋子谦一眼。
“听说那个律师和徐丁丁是认识的,”宋子谦眯起狭长的双眼:“徐丁丁真是难缠,现在成了植物人,也算是他的报应。”
徐丁丁……律师……
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提到的律师就是顾雅伦。
紧咬著下唇,顾雅萏强忍著推门而入的冲动,连指甲深陷掌心她都没有感觉到痛。
这麽说,丁丁被打,哥哥入狱全都不是意外!
恐惧顷刻蔓延了全身……
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她不敢再想下去……
……
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缓缓响起。
“进来,”苏士彤低声说,却在看到进来的是顾雅萏後,唇角连自己也没察觉的上扬。
“董事长,这是您要的策划书,”顾雅萏的声音是出奇的平静。
苏士彤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子谦,後者微微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坐吧,”苏士彤淡淡开口,接过策划书。
顾雅萏在苏士彤对面椅子上坐下。
苏士彤已经开始认真的翻开策划书,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
顾雅萏第一次见到他工作时的样子,不可否认的,他认真起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魄力。
片刻,策划书啪的一声被合上。
“董事长,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直说,”顾雅萏开口。
“五次,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如果再无法让我满意,我真是要怀疑自己养的是一群废物!”苏士彤突然提高了音量。
“对不起董事长。”
“这个案子不是你负责,我不是针对你,”苏士彤放缓了声音:“这个策划书通过了。”
顾雅萏麻木的点点头,起身。
“等一下,”苏士彤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臂:“你今天不舒服吗?怎麽怪怪的?”
不动声色的挣开他的手,顾雅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董事长如果没有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
苏士彤一愣,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冷漠。
还是因为这是上班时间,不好交谈?
罢了……有什麽话等中午再问清楚吧。
苏士彤放开了她,她没有再看他,走出去。
当苏士彤中午去找顾雅萏的时候,才从部门主管那得知,她已经请了半天的假,此时已经离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