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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片刻。
    “沈多意,你这样说,我就真的很委屈了。”戚时安有些失落,“我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吗?”
    沈多意摇摇头:“就是太有安全感了,所以一点点不稳定的因素都让我患得患失,生怕这份安全感会走。我真的很在意你,我……”
    戚时安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他低头亲了亲沈多意的耳后:“话都说不利索了,我知道你在意我,我也在意你。好了,睡一会儿,你太累了。”
    沈多意转过头去,附在戚时安的耳畔,声若蚊蝇却无比坚定地说:“我爱你。”
    “你刚刚说了句什么?”
    “我爱你。”
    戚时安闭上眼睛,他一直催促沈多意睡觉,没想到自己先入了庄生晓梦。
    两个人挤在沙发上,窗外还下着雨,戚时安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沈多意的身上,还要再死死地抱住。沈多意完成告白后好像增长了生命值,双眼又明亮起来。
    他甚至忽然笑了:“你松点,袖扣硌得我背疼。”
    戚时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点:“一直哭丧着脸,这会儿刚一高兴居然就挑我的刺儿。”
    沈多意仰头闭眼,但仍笑着:“那我睡觉,睡醒再夸你。”
    午休时间不算长,顶多眯一觉。他们醒来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但彼此都贪图对方温暖的怀抱,谁也不肯率先起身。
    “怪不得同公司不准谈恋爱,真的会影响工作。”沈多意边嘀咕,边抓了戚时安的手腕,“戴着很好看,主要是手好看。”
    戚时安失笑:“说睡醒了夸我原来是认真的。”
    再聊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沈多意坐起来捯了捯头发,然后穿好鞋子准备回部门做事。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转身说:“这周末有时间吗,我想带你见两个人去。”
    戚时安欣然答应:“好啊,我有时间。”
    小雨下了一整天,往常七八点才变黑的天空,今天六点就有些阴沉了。一辆出租车冲着明安大门的位置停下,车门打开后撑出一把黑色的雨伞。
    孔因虹穿着考究的套装,脸上却挂着略显疲态的黑眼圈,按理说化妆时应该遮一遮的,但她的妆容很淡,似乎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她特地从研究所早出来半小时,为的就是踩着下班时间来公司堵戚时安,避免对方躲着自己。大门口陆陆续续有员工出来,她逆流而行进入了明安大厦。
    来电铃声响起时戚时安正在收拾东西,他看来电人是他妈,便立刻接了。
    “妈?”
    “嘟——”
    戚时安看了眼屏幕,发现对方已经挂了。
    孔因虹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沈多意,她昨晚刚刚目睹了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街边相拥,紧接着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和男人交往,今天又让她发现交往对象和儿子一个公司。
    她的黑眼圈仿佛更重了。
    沈多意顿住脚步,他也没想到孔因虹会出现在公司的一楼大厅。周围的同事不断经过,有的还和他打招呼,他无所遁形地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完全退无可退。
    “阿姨。”沈多意迅速镇静下来,他向孔因虹走去,礼貌地出声问候,“您找戚先生吗,他应该快下来了。”
    孔因虹压低声音看着他:“你在明安工作?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被同事发现,情况会多糟?”
    沈多意只好回应道:“我们很小心。现在下班时间人很多,您在那边沙发上坐一下吧,或者去旁边的咖啡厅,我请您喝杯东西。”
    “我不需要。”孔因虹拒绝得很干脆。
    几句话的工夫戚时安已经下来了,他和章以明一并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沈多意和孔因虹时同样愣了两秒,随后压着步子朝那边走去。
    “阿姨怎么来了,还和沈组长在一起?”章以明反而加快了步伐,“阿姨,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视察啊,是不是想我了?”
    孔因虹的表情总算和缓一些:“以明,最近忙么,看你好像瘦了。”
    “忙啊,我作息不规律,时安更累,整天加班。”章以明转头看了眼沈多意,不明所以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咨询部的沈组长,得力干将。”
    孔因虹没作反应,看向了走到跟前的戚时安,然后意有所指地说:“没想到在一个公司,胆子很大。”
    偶尔有经过的同事朝这边看来,他们几个站在大厅实在是扎眼,章以明总算觉出了不对劲,但又没办法问,于是撺掇着请孔因虹吃饭。总之先离开这儿再说。
    刚走出明安大楼,夹杂着毛毛细雨的微风迎面吹来,孔因虹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在屋檐下,把章以明支开:“以明,去帮我叫辆车吧。”
    章以明会意,抬脚走向了街边。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戚时安想要像昨晚一样,由他来处理应付,说:“多意,你先回家吧。”
    孔因虹没有表态,只毫无感情地看了沈多意一眼。
    夜幕即将降临,两边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沈多意的衬衫已经被细雨弄得潮湿,他抬手抹去了脸颊上了小雨滴,而后在孔因虹面前站定。
    “阿姨,还没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沈多意,马上二十八岁了。”
    戚时安有些怔忪地望着对方,他忽然很想知道沈多意会说些什么。
    沈多意认真且诚恳:“昨晚事发突然,我很懦弱地站在了时安的身后,让他来处理一切。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您的不解或者反对,我会陪他一起去消除,去改变。”
    戚时安低下头笑,甚至顽皮地伸出手掌接了点雨。
    孔因虹问:“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想利用他的感情。”
    “妈,我的感情有什么好利用的,晋升加薪吗?”戚时安把手上的水甩掉,出声想要阻止这个话题。
    不料沈多意抿抿嘴唇:“我可以辞职。”
    孔因虹叹了口气:“你不用向我做这些让步,这些让步是基于我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而我现在根本就无法接受。”
    她以肉眼看见沈多意的肩膀逐渐淋湿,忍不住伸手把沈多意往屋檐下拽了拽:“孩子,你们不是为人父母,所以不会懂。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要消除我的不解和反对,那你的家长难道都欣然接受吗?”
    戚时安再次出声阻止:“妈,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说。”
    沈多意被孔因虹注视着,一只手臂还被孔因虹抓着,他艰难地承认道:“我没有告诉家里人。”
    抓着他的那只手顷刻间松开了,孔因虹很冷静地说:“你甚至都没有告诉你的家人,但却要求我接受。你想在时安的家庭获得认可,但是让他在你的家庭做个隐形人吗?你很可恶。”
    沈多意后退一步,又站在了雨中。他像在接受审判的嫌疑犯,而罪行已经被公之于众。
    作者有话要说:  孔阿姨撑着黑伞让我想起了撑着大号纯黑直男伞走近雨中的邱骆岷==
    第48章
    章以明在街边装模作样地叫车, 他好奇得要命, 想知道孔因虹突然来公司做什么, 为什么还和沈多意有关。
    而且事情肯定很私密,不然不会故意把他支开。雨一直没停,他的西装都沾了一层细小的雨滴。偶一抬头, 看见一辆可爱的甲壳虫正缓速经过。
    “哎,停停停,驾照拿出来。”他伸手拦截, 还装得像名交警。车窗落下, 下班经过的游思坐在驾驶位上,不耐地说:“干什么, 着急接孩子呢。”
    章以明扒着车窗:“怎么老让你这个小姑接啊,游哲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不接。就是的, 薯条为什么管你叫小姑,管游哲叫舅舅, 我感觉不对吧。”
    游思转头不看他:“侄子和姑姑亲,外甥和舅舅亲,我们挑亲的叫。”她瞥见了明安门口的戚时安和沈多意, 再仔细一看还有孔因虹。
    “什么情况?”
    章以明说:“我也不知道, 貌似有猫腻。”
    甲壳虫停在路边,章以明和游思走到明安门口时正好听见孔因虹说了句什么“很可恶”。两个人对视一眼,紧接着看见戚时安和沈多意并肩站在了一起。
    “阿姨,还没聊完啊。”章以明看形势不妙,“我们约好今天去时安那儿聚会呢, 是不是要改期了?”
    游思被碰了碰手肘,便应和道:“改期又要猴年马月了,大家都很忙。”
    天已经黑了,这时卷了道闷雷,孔因虹惊觉已经和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对峙了那么久。她难以置信自己的不理智,也不想再听任何劝说和解释。
    “你们聚吧,我回去了。”她撑开雨伞,经过戚时安和沈多意的时候想再说句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明安的门口只剩下四个小辈,章以明和游思只是依靠多年好友的直觉作出反应,从而替戚时安和沈多意解围,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游思看看手表:“我真得去接孩子了,走了啊。”
    章以明跟在旁边抬起了手,给游思遮雨,顺便回头冲戚时安说:“什么时候聚会啊,您二位是背着我们有什么私交吗?”
    那两个人已经走到街边上了车,戚时安拉住沈多意:“我们也走吧。”
    沈多意浑浑噩噩地往停车场走去,发梢上的雨珠滴进眼里也没反应。戚时安拉住他,低低地开解:“我妈不了解情况才会那么说,而且她一向说话不留情面。等她冷静一点,会听我解释的。”
    沈多意做了个深呼吸:“我没事,我今天太急了点,表现得不好。”
    “哪不好了,那番话我得回家记下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前,戚时安最后叮嘱道,“别想太多,路上开车小心。”
    地面路滑,沈多意开得的确小心,他独自坐在车厢里,觉得有些孤立无援。红灯时翻看手机通讯录,可是这种事能对谁倾诉呢。
    屏幕忽然闪烁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急忙抓救命稻草般接通。
    “路路?”
    “你在家吗,我勘察环城水系刚回来,在城郊果园买了几箱火龙果,想给你拿两箱。”
    沈多意看看时间:“我还有五分钟到家,你晚饭想吃什么?”
    两个人在楼下碰头了,都被雨淋得满脸水光。路柯桐背着画筒,还费力地抱着两箱火龙果。沈多意接过,想起在胡同住时,路柯桐第一次去他的房间,就是给他送火龙果吃。
    家政阿姨又添了两道菜才走,天气不好,他们吃完照顾沈老早早睡下,然后才有空坐下来聊天。沈多意拿了毛巾被给路柯桐披上,忍不住问:“那么忙啊?”
    路柯桐坐着软垫,茶几上铺着图纸,回答:“领导要求多,其实我都快不干了,准备开间餐厅当老板。”
    沈多意说:“我支持你,到时候让同事都去。”
    “你就说得好听。”路柯桐头都不抬,“到时候你带家属去,我狠宰你们一顿。”
    沈多意估计路柯桐是听费原说了一些,他躺在沙发上,侧身正好望见路柯桐的侧脸,接着伸手扣住了路柯桐的肩膀,说:“路路,其实我今天见他妈妈了,还闹得很不愉快。”
    路柯桐立刻把笔扔了,转过来问:“为什么啊,是单纯接受不了你们的取向,还是对你有意见呢?”
    “既接受不了,也不满意我。”沈多意无奈地笑着,“他妈妈说,我这边瞒着家人,他那边却坦白交代,想让我得到认可,觉得我很可恶。”
    路柯桐愤怒道:“爷爷都八十了,怎么说啊,而且要是叔叔阿姨健在,你肯定也会坦白的,这不是强行挑刺嘛。你别难过,解释一遍不行就两遍。”他说着更愤怒了,“凭什么啊,这不是欺负你没爸妈么,怎么能在你的伤口上撒盐……气死我了!”
    沈多意安慰道:“你别气,没那么严重,他亲妈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这还说得过去。”路柯桐消气了一点,“等会儿,他亲妈?他还有后妈?”
    沈多意点了点头,路柯桐往沙发上一歪:“什么世道,有的人没有妈,有的人却有两个妈。矛盾都是这么来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郁闷了一整晚,沈多意终于真情实感地笑出来,一边乐一边附和:“就是,还俩妈,把他们能的。”
    已经很晚了,沈多意想让路柯桐留宿,路柯桐也困得走不动道了,结果刚收拾好画筒门铃就响了起来。费原把路柯桐接走了,走之前还约好开餐厅后去试菜。
    与此同时,戚时安刚声情并茂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霍歆和戚景棠讲述完毕,他知道孔因虹一定会联系他爸,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戚景棠有些歉意地说:“你尽快对你妈解释清楚,两边家庭情况不一样,她那样说太戳人家痛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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