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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不能重来
    他们从来没有过拥抱,就连沈谚非因为成绩不好躲在院子里哭的时候,沈思博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曾走过来也不曾给过他半分安抚。
    “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K大,这所大学的会计和金融专业很有名。如果毕业以后你想继续读书就继续读,不想到沈氏里来工作我也绝不勉强。”
    那一刻,沈谚非是有些心动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大学梦,更不用说两年的铁窗蹉跎的岁月和机会,沈谚非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读大学,他一直在考虑的也是攒钱去国外读书远离国内的是非之地。但是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即便去了国外也很难申请到大学。但是沈思博所说的这一切很有可能也只是他的迂回策略,先把沈谚非弄回沈家。
    随即,沈谚非又失笑了。除了自己是他们两兄弟之间耀武扬威的筹码之外,他在沈氏里没有一分势力一分资金,他没有话语权没有决策权,什么都没有,沈思博要利用自己,自己又有什么价值剩下来给他利用呢?
    可就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了,沈思博给他的再多那也是沈思博的。
    沈谚非正要开口拒绝,沈思博却仿佛料中了他心中所想,开口说:“我希望你理智的想清楚,而不是让这两年急于发泄的委屈使你之后的人生更辛苦。当然,还有那个叫林玲的女孩,她就这样被学校开除回到那个小村子,随便找一个男人嫁掉,每天耕种那几亩没什么收益的花生田……”
    “不要说了。”沈谚非握紧了拳头。他以为出狱之后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原来还是不可以。
    “阿志,替四少爷收拾东西,我们回家。”沈思博起身,在沈谚非的肩头拍了拍,那一刻的重量几乎将沈谚非压垮。
    此时的林玲在宾馆的安全通道里打电话给严赋。
    “喂,严先生吗?谚非的房间里来了好几个人,他见到那个人之后很紧张,我听到有人叫那个人‘沈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就在那里待着,有什么事情马上打电话给我……”
    林玲一顿,有人从她身后伸长胳膊把手机拿走了。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子抱歉地对她说:“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对方扣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带出了安全通道。
    此时,沈谚非正跟在沈思博的身后离开房间。他看着被保镖钳制着的林玲时不由得激动起来:“沈思博!你抓她干什么?”
    沈思博漠然地瞥过林玲,问她身旁的保镖,“你抓她干什么?”
    “沈先生,她刚才在和二少爷的人通电话。”
    二少爷……是指沈静云吗?
    沈谚非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玲,对方的眼神颤动,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为什么……他以为有人是真心对他好的,但是最终还是假象?
    “你不用太难过。”沈思博侧目看了沈谚非一眼,“她确实是从农村来城里读大学的,她也确实是到这家宾馆打暑期工的。”
    沈谚非不明白沈思博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是安慰自己不算完全被骗了吗?
    沈谚非别过头去,无论林玲对自己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那段时间他很开心。只是他不明白,沈静云费尽周折把林玲放在自己身边有什么意义?为了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吗?他的生活单调到只剩下电脑……沈静云为什么还是不放过自己?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林玲忽然冲了过去,但是却被身旁的保镖拽回来。
    “谚非!有人花钱要我照顾你每天为你准备饭菜不要你吃速食面!那个人对你一定是真心的……”林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保镖捂住了嘴巴。
    沈谚非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臂示意自己原谅了她。
    无论沈静云真心还是假意……林玲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完全出于金钱。
    进入电梯,他的身边站着沈思博。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与沈思博比肩而立。
    这位名义上的大哥背脊一向挺拔修长,侧脸有一种坚毅而难以改变的深刻。
    沈谚非垂下眉头,淡然一笑。从小他就和阿志一样,以为沈氏付出一切为人生理想。现在自己终于又回到了沈家,是什么令他如此惆怅?
    恍然间,他已经来到了沈思博的车前,脑袋撞上车框的时候却有谁的手背挡在了他的额前。回过神来,他侧过脸来才发觉伸出那只手的人竟然是沈思博。
    “小心一点。”对方淡淡地说。
    坐进车厢里,空气中弥漫着属于沈思博的味道,成熟而干练,却又像是沉默海水中暗涌的潮。
    沈谚非咽下口水,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华天集团的高层正在对一个收购案展开讨论。门被推开,只见严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毫不理会其他股东的视线,他停在沈静云的身边,低下头覆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静云的脸色变了,“今天的会议先到此结束,明天早上继续商谈。”
    没有任何解释,沈静云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他的跑车开出华天的大楼不到百米就被堵在了十字路口,烦躁地摁着喇叭车子却没有移动分毫。沈静云愈发燥闷,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自己最不愿意拨打的号码。
    沈思博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沉静地接通电话。
    “喂,静云。”
    一旁的沈谚非侧过头来看着沈思博。
    “你是不是把谚非带走了?”一字一句几乎是从沈静云的齿缝里挤出来。
    “是的。”
    “凭什么?”如果可以,沈静云会把手机扔到沈思博的脸上。
    “凭他姓沈。”沈思博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沈谚非将头侧回去,继续看着窗外。这座城市与两年前自己看到的没有太多的变化。也就是那个广场添加了一些儿童娱乐设施,城市里消费最高的那个购物商场LED的广告换了,还有车站的广告牌从手机广告换成了奶茶……
    “谚非,没有什么不可以重来。”沈思博轻声道。
    心脏被撞了一下,沈谚非低着头没有去看沈思博的表情,而对方却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握紧。
    他的手很大,手指是富有力度的线条。沈谚非小的时候曾经很专注地看着对方执着茶杯时的手指,而这只手现在竟然握着自己。
    只是他的心境变了。
    沈氏的豪宅依旧如故。白色的有些泛黄的墙壁,高阔的门楣,在喧嚣的城市中历尽沧桑却仍旧不改本色。
    厚重的大门敞开,管家欧阳先生站在门口等待多时。
    沈谚非跟在沈思博的身后,他不知道走进去之后这个家族中每一个人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欧阳管家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微微低下身来,“思博少爷,谚非少爷回来了。”
    在这个家族里,欧阳管家是唯一一个由始至终称呼自己为“谚非少爷”的人。
    “谚非的房间准备好了吗?”沈思博问。
    “准备好了,和从前一模一样。”
    沈思博轻拍了一下沈谚非的后背,“去吧。”
    自己的房间还在?
    那是自然,沈宅里的房间多的要命,被自己住过的房间只怕别人也不会想住了吧。
    沈谚非上到二楼,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就是自己的房间,那个被遗忘被孤立的角落。
    推开门的瞬间,沈谚非愣住了。
    那个印象中二十多平米的房间竟然比从前多出了一倍,看来沈思博是命人把这间房和隔壁的房间打通了。欧式窗台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和靠枕,从前沈谚非就喜欢靠坐在窗台边看书,背脊如果被墙壁顶的疼,他就干脆把自己的枕头搬过来。只是,沈思博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
    床头桌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是母亲和自己的合照。沈谚非的眼睛发酸,这两年的时光茬苒,母亲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模糊了起来,如今再度看着她的笑脸,沈谚非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房间这一头的摆设确实像欧阳管家说的那样没什么变化,倒是被扩充的那一边被整理成了书房。一整面靠墙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不仅仅是关于金融的,还有一些现代、艺术鉴赏等等。那些都是沈谚非感兴趣的领域,只是他的兴趣爱好从来就只有母亲在关注,沈思博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派人去调查过,也不可能如此详尽。
    手指一本书一本书点过去,他竟然发现了那本中学时代自己很喜欢的散文集《街角的秘密》。他在家里看这本书的时候曾经还被沈静云嘲笑过,说是过于多愁善感,像个女人。到底是谁为自己准备的这些书?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欧阳的声音响起,“谚非少爷,快要吃晚饭了。”
    “哦,好的,就下来!”沈谚非赶紧追问一句,“欧阳管家,这些书都是谁帮我准备的?”
    “思博少爷列出的书名,我再派人去买的。”
    思博少爷……沈谚非蹙起眉目光停留在那本《街角的秘密》上。他记得那次沈仲秋笑着问他在看什么书,他回答说《街角的秘密》,沈仲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应该是散文吧,多看点散文能让人少些浮躁。那个时候,沈思博好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
    他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像沈静云那样露出嘲讽的眼神,他始终沉默,没有人能够揣测他眼中的深浅。
    只是,他为什么会记得自己的喜好?
    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势力甚至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么子罢了。
    走下楼来到用餐的厅堂,沈谚非看着那张餐桌有些惊讶。
    他离开沈家的时候,这里摆着的还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每次吃饭的时候,沈谚非都是坐在距离沈仲秋最远的位置。当然餐桌上,他们几乎不说话。
    而现在的这张餐桌被换成了只能坐下四、五个人的小圆桌,晚餐已经被端上来了,四菜一汤,家常却做的颇为精细。
    沈洛缨见到沈谚非走过来,拍了拍沈思博身边的椅子说:“谚非!快过来坐!林姐特别煮了你喜欢吃的鲫鱼豆腐汤!”
    沈洛缨对他的态度比从前要热络一点,当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冷不热,只是对比其他的人来说,沈洛缨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
    “哦,谢谢。”沈谚非走过去,沈洛缨已经将椅子替他挪开了。
    “还有蒜香排骨和上汤豆苗!大哥说要做给你吃的,他说你喜欢吃这些。”沈洛缨笑颜如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的菜是什么呢!”
    沈谚非再一次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沈思博这样关注过自己。
    “吃吧,吃吧!”沈洛缨提起筷子,夹了块排骨给他。
    饭菜很可口,林姐的鲫鱼汤是跟母亲学的,吃到那个味道,沈谚非的眼睛顿时湿了。
    直到沈洛缨离桌,沈思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谚非,你再多喝点汤,我回房间了啊。”沈洛缨起身离开了,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沈谚非和沈思博。
    “为什么桌子换了。”
    “因为父亲不在了,你母亲也走了,静云和你都离开家了,就我和洛缨两个人不用那么大的餐桌。”沈思博说。
    “哦。”沈谚非伸手将鱼汤里的豆腐舀进碗里。
    “万一你回来的话……我不想吃饭的时候你离我那么远。”沈思博轻声道。
    沈谚非不发一言,只是吃进嘴里的豆腐是什么味道,他品尝不出来了。沈思博一句话就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深深地渴望着,无论是沈思博也好沈静云也好,他们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把自己当成是兄弟。
    “下次让林姐给你做清蒸鲈鱼吧,你小时候被鲫鱼卡到喉咙之后,每次吃鲫鱼豆腐汤都只吃豆腐了。”
    沈谚非再次顿住了,这些小事为什么沈思博都还记得?不……一定不是他记得,而是欧阳管家或者林姐告诉他的。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沈谚非放下筷子离开餐桌。
    “谚非?”沈洛缨本想叫住他,却被沈思博拦住了。
    “让他回房休息吧。他需要时间适应。”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感觉到了无所适从。窗外种着月桂树,虽然还未到开花的时节,却有阵阵幽香传来。沈谚非躺在床上,睡着了过去。
    半夜里,他是被自己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迷蒙着伸长手臂,他摸过听筒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一头传来拉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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