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濡出去买了一些吃的,又折回医院,走到白以沫所在的单人病房门口,轻手轻脚的开门,往里走,一看躺在病床上的人,果然在睡觉,手上还吊着水。
他放下东西并没有离开,就着一边的沙发坐下,然后细细的打量着白以沫那张比之前颜色稍好的小脸,可是还是没有什么血色,那蒲扇似的睫毛遮盖住了那双大而清亮的眼睛,眉头微微的蹙着,平时樱红的嘴唇此刻也毫无光泽。
而向濡同样褪去了平时的张扬跋扈,嚣张傲慢,那双最为外人所乐道的风流桃花眸也黯淡沉淀了下来,她什么时候这么憔悴过,这样的她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时候。
蓝小夏走了以后,他因为违纪自动申请退伍,其实上面的首长本来是要在给他一次机会的,毕竟师首长都知道他向濡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大家都不想放弃他,可是他却首先放弃了自己。
回来后,白以沫一直在学校没有回过家,他却总是觉得她是在躲他,他去她的大学找她,她见到他虽然还是平时的老样子,可是眼底的忧伤,脸上的憔悴怎么都掩饰不了。
他知道她在难过,亦或许,她在怪他,为蓝小夏的死而责怪他。
他最终没躲掉向天华的一顿暴打,打完了以后,向天华还是决定同意他的决定,送他出国留学。
出国的第一年,白以沫跑来了,她说她失恋了,乘着放假出来散心,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的,他记得,那天刚好是蓝小夏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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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没走?”白以沫的质问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向濡靠着沙发,微眯着眼睛,睨着慢慢坐起来的白以沫。
“看你一个人住院可怜,来陪陪你,对你好的没话说吧!”
白以沫白了他一眼,说:“我这瓶吊完就出院了,您老是利用不了我的,泡妞大计怕是要胎死腹中咯。”
“我说,你别把我说的那么重色轻友,行吗?”
“可是我真看不出来你是个重友轻色的人啊!”白以沫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元气,斗起嘴来战斗值还算满格。
向濡站起身来,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靠近白以沫:“跟我说说呗,啥病?要是绝症的话,我保证今后绝对不跟你斗嘴了,让你快乐一天是一天。”
白以沫呸的一声,骂道:“去你的烂舌头,你绝了我都没绝,老娘身体倍儿棒,好着呢!”
向濡看到白以沫兔子急了眼,笑道:“那是什么病啊!疼的都厥过去了,胃癌?肠癌?还是妇”
“闭上你乌鸦嘴经,没癌。”白以沫吼完,才发现愣在门口的护士,正膛目结舌的望着他俩。
那眼神好像在说:小姐,在一个男人面前大张旗鼓的说痛经,合适吗?
白以沫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问道:“嗯,有事儿吗?”
护士走过来看了看笑的像花儿一样的向濡,脸色微微一红,然后转向白以沫说:“输完了,我帮你把针拔了,你再躺一会就可以出院了。”
说着就熟练的去帮白以沫把手上的针头拔掉,一切弄好,叮嘱了几句饮食问题,然后不自觉的又看了向濡一眼,才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那害羞小护士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收白以沫的眼底,等护士走了以后,白以沫甚是不屑的说道:“妖气冲天,没救了,没救了!”
向濡扑哧一笑,还是现在这个精神奕奕的白以沫好,就算是在骂他,他也高兴,至少她是健健康康的。
“你这老毛病怎么没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呢?以前不是让中医调过吗?不顶用吗?”
白以沫把桌子上的果篮拿过来,拿出个苹果递给向濡,含糊的回答:“累的呗,喂,削皮。”
向濡接过苹果,打开抽屉拿出水果刀,听话的削起皮来,脑海里却想到她让他毕生难忘的第一次。
初二那年,因为向濡给班花李瑶补课,他俩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吵架。
李瑶喜欢向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那时候班主任实行一帮一的学习模式,物理极差的李瑶就由向濡辅导,晚自习后常常还额外增加一节辅导课。
白以沫那时候还没学会骑自行车,于是每天接送的工作都是向濡在做,久而久之,白以沫对他这个车夫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强。
可是,自从这个李瑶常常借口辅导缠住向濡后,白以沫就不爽了。一个礼拜过去了,每天这样等,她也会火,碰巧她的同桌吴天航说送她回去,她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向濡第二天早上接白一沫上学时就劈头盖地质问起来,变声期的声音哑哑的,脸上也没有平常那种痞痞的表情。
“你昨天为什么不等我?”
白以沫大清早的被他质问,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为什么要等你,我没有义务等你回家。”
“那你就该让吴天航送你?”
“顺路而已。”
“顺路?我是说你天真还是傻,那吴天航跟咱们家可是南辕北辙,他顺哪门子的路?就你这对谁都无所谓的态度,被别人骗了都不知道。”
“谁送我回家是我的事,干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白以沫圆圆的大眼睛一瞪,语气略重。
“就凭你是我妹,爷爷有命,我有责任照顾你,管你。”
“妹?哼,我们不同姓的,我也比你小不了多少,你别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想当哥哥的话,在学校里吆喝一声,妹妹从班上可以排到校门口。”白以沫火气也上来了。
向濡把白以沫背上的包一扯就放到了车筐里,然后命令道:“上车。”
白以沫从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她走上前提起自己的包就走,完全不理会身后大喊大叫的向濡,而那一天,他们两个好学生都太阳打西边离奇的迟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过话,向濡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唯独看到白一沫就变脸,而白以沫一直对什么都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自然不会受到某人的影响,直接屏蔽了某人的讨厌嘴脸。
家里的大人看着两个孩子互不理睬也觉得奇怪,反之想想,可能是学习太累了原因,所以也没多问。
他们和好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白以沫的初潮到了,虽然生理课讲过,可是要自己亲身体验还是一件很害怕的事,上完厕所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的白以沫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下节课是自习课,班上处于沸腾的阶段,没有人注意到白一沫的异常,除了刚刚进教室的向濡。
他走到白以沫面前,敲了敲她的课桌,语气还是冷冷的:“怎么了?”
白以沫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委屈的睨着向濡,向濡一看顿时傻了,这丫头哭什么?脸色还白的吓人。
他蹲下来有些焦急的问:“你倒是说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白以沫凑近秦逸的耳朵,嚅嗫的说:“我流血了,好痛。”
向濡一听顿时慌了起来,连忙四下打量:“受伤了吗?哪里,哪里,我看看。”
“不是我我那个来了,我肚子好痛。”白以沫有些害羞的纠正自己的措辞。
向濡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看到痛的发抖的白以沫,忙问:“要不我送你回家,我去向老师请假。”
“还有一节课呢?”白以沫这种好学生怎么会缺课呢。
向濡眉头一皱,桃花眼一瞪,说:“那你是要痛死吗?”说完就冲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向濡回来收拾好包,再帮白以沫收拾好包,然后扶起白以沫,谁知,他又蓦地将包往地上一扔,然后脱下校服围在白以沫的腰上,再拾起包,继续扶着有些茫然的白以沫往教室外走去,而这一幕使得本来嘲杂的教室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也同时令其他人费解,向濡竟然把白以沫弄哭了。
回到家里,向家父母和白瑞都上班没回来,向爷爷约了老战友叙旧,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向濡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卫生巾,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看到白以沫痛的倒在沙发上哇哇大哭,他也是急得不得了,然后抓起钥匙,让白以沫等一会儿,然后就跑了出去。
回来时,向濡拎着一个塑料袋,然后将里面的卫生巾递给白以沫。
“快去换上。”
“哦。”白一沫抽泣着接过来,惨白的脸颊上微微泛出红晕,乖乖的进了厕所。
等她出来的时候,向濡将一个杯子递给她,温柔的说:“这是红糖水,喝了会舒服一点喝完了去床上睡会儿。”
白以沫泪眼朦胧的睨着向濡,然后将红糖水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刚躺在床上,向濡又将一个灌满了热水的暖手袋递给白以沫,说:“用它捂着肚子,一会儿就不痛了。”
白以沫照做,然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经过这件事,他们就莫名其妙的和好了。放暑假的时候,白以沫要向濡教她骑自行车,在向濡一边骂她笨一边耐心的教了她大半个月后,她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
开学后,白瑞给女儿买了一辆自行车,向濡没有当车夫了,却多了一个同行者。
后来,白以沫也有问过向濡,当时怎么会懂那么多,向濡白了她一眼,没有解释。他当然不会说那时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他,跑去商店尴尬的问那个老板娘,在阿姨热心的讲解下,才会做的那么妥当,他也第一次深深的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