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某年某月某一天,百里屠苏一个不留神就答应了陪着欧阳少恭去找玉横,哦,现在变成了白芷一口咬死那是自己仙去的师尊借给青玉坛前前前不知道那一代的掌门厉初篁的铸魂石,还言之凿凿师尊和厉初篁是挚友,一副你们青玉坛好过分啊好残忍啊害的我师父死都不安心的架势,生生博得了同情分。
唔,你问白芷咒自己师父死了有没有罪恶感?
白芷表示不打诳语的是光头,不是道士,所以说几个小谎完全无伤大雅,再说了她这也是听从师命努力把天数给掰回去嘛。
(……白芷你确定你真的在把天数掰回去吗……)
一行四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五人,自打有了红玉,白芷站在后面站的更是心安理得——前方总共只能站三人嘛,都满了她过去做什么呢。欺负小怪是不对的。
每当前方三人哼次哼次打小怪的时候,站在后面的两人总会聊上几句。
“少恭怎不去帮忙?依我看来,方公子怕是气力不支。”
白芷话音未落,前方就传来一声“啊”,然后方兰生憔悴地倒地不起。
红玉一挥袖,一瓶药水泼到方兰生脸上,原本萎靡的方兰生立刻原地爬起,高喊着“看我的厉害!”。
白芷眨了眨眼睛。
“果然有斗战胜佛之相……”
“吃俺老孙一棒”什么的……
欧阳少恭眯起眼睛。
“白芷怎不去帮忙?”
白芷立刻笑吟吟地回望,拖长了声音回答:“贫道大半时间都耗在了炼丹上,术法武技可谓稀疏至极。”
这种只能骗鬼的理由正是欧阳少恭先前用过的。
两人可说是知根知底,白芷翻出这句话来说,简直就是当面打脸,无异于“反正你也鬼扯了那就让我也鬼扯一下吧”。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炸开了电火花,就差噼里啪啦的音效了。
白芷半掩面,意味深长地说:“少恭年纪轻轻修成地仙之体,想来‘天赋卓绝’,‘深得道意’,‘极有仙缘’,贫道怎敢在少恭面前班门弄斧。”
欧阳少恭听着那几个被加了重音的词和白芷一口一个“贫道”,气极反笑。
“白芷道长谬赞。”
白芷轻轻点头,以慈和赞许的口吻说道:“不骄不躁,孺子可教。”
还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
欧阳少恭眸光一闪,右手微微握紧,刚想说话,白芷就拎着袋子跑上去搜刮战利品了。
一来二去,方兰生和红玉也就知道了白芷是个什么货色,不约而同地对百里屠苏投以敬佩的眼神。
百里屠苏被这种诡异的眼神盯了半天后颇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落后一些,也就和白芷靠近了一些。
“百里道友怎么了?”
“……”
白芷看看前方两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百里道友命犯桃花,待我看看百里道友红鸾星如何——”
白芷伸出左手掐算一通,嘴角顿时一僵,有些不相信似的又算了一次,原先看好戏的神情立刻变成了飘然若仙的淡然。
“可惜百里道友与红玉并无夫妻之缘,你命中注定与一人纠缠颇深,然则……”
百里屠苏一看到白芷的表情变得很正经,心里就觉得不对,听到这儿顺口问道:“怎么了?”
白芷看看百里屠苏,叹了口气。
“然则那人却是男子。”
百里屠苏的脸绿了,转身大步向前走。
白芷低头,笑得云淡风轻,内心默默叫苦。
完蛋了,百里屠苏命中纠缠颇深的那位女子不见了就剩了个男子……
都一百多年了她哪里还记得百里屠苏和风晴雪是在哪里遇上的,现在生生错过了,她是要把风晴雪给揪来还是昧着良心把本该连着风晴雪的红线随便往谁身上一粘……
白芷瞥了身旁的欧阳少恭一眼。
不不不……
师尊讲求清净无为。
嗯,就当不知道。
她根本就没掐算过啊……
欧阳少恭莫名地抖了抖。
接下来的几天,白芷忽然沉默起来。
白芷不说话只是微笑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是异常的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由此,方兰生和红玉更加胃疼了,两人对百里屠苏也就愈发钦佩。
百里屠苏就不得不忍受着诡异的注视,再想到白芷言之凿凿的“命中与一男子纠缠颇深”,他也胃疼起来了。
至于白芷,她一想到天数好像又乱了一些,她欠的因果更多了,这该怎么还啊……
白芷不能不想到害得自己沦落到今天这地步的罪魁祸首,于是,当她空闲的时候,就会用“你小样怎么不去死”的眼神瞄欧阳少恭——白芷大部分时间都很空闲。
欧阳少恭路上几次想弹琴都会想到自己先前只剩下板子(……)的琴,愣是没把琴摸出来。
就这样,一行五人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到了江都。
大隐隐于市的花满楼老板娘瑾娘的变身(……)都没能让方兰生和红玉恢复正常。
从半老徐娘变成美貌花魁算什么,她们身后就有个人前像神仙、人后不要脸的存在。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果然看到白芷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端的是高深莫测——已经深受“苦力你们去,领功有我来”迫害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瑾娘看着欧阳少恭,神色间颇有些疑惑。
“少恭,这几位是?”
欧阳少恭一一介绍几人,开口让瑾娘为百里屠苏开天眼看看命运,白芷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直接引得众人看了过去。
“百里道友心志坚定,何需听天由命。凡人莫不知有生必有死,又怎会坐以待毙?知道命运又如何呢?潦倒一生、奋斗一生、平淡一生、辉煌一生,不过是,天有命,人有心。”
白芷暗想:你要是算出来命中该有个红颜知己,我从哪里给你赔出来。反正命数已经乱了,再乱点又怎么了。
这样想着,她心安理得地抬头轻笑,掩在袖中的左手轻轻捻动,拈住了凡人无法看见亦不可触及的红线。
这几天老是看着百里屠苏的红线在风里孤零零地飘,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左右那头该连着的人现在跟他命中无缘了,直接把这线扯了了事。万一粘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岂不是更糟。
白芷正要用力给它全扯下来,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白芷此言甚有深意”,一股极轻却不可忽视的力道从旁传来,推得她手臂一歪,手指不自觉地松了,红线从指间滑落,晃晃悠悠地往方兰生那边飘去。眼看着红线就要黏上方兰生,白芷急忙挥袖,一道清风将红线刮回来,探出右手二指意图钳住红线,余光狠狠地剜了欧阳少恭一眼。
在场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能看得见红线!
这一看不得了,白芷发现欧阳少恭眼睛里简直像是有火在烧,她立刻心情愉快地笑了起来。她一笑,对方也跟着笑了,只不过笑得yīn惨惨的。
就这么一对视的刹那,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吹了一把。
原该安安静静被白芷钳住的红线忽然偏了方向,轻轻地、温柔地蹭了蹭白芷右手尾指,然后牢牢地粘了上去,红光一闪,消失不见。
白芷的脸色当真跟这假名字似的了——惨白如纸。
欧阳少恭也愣住了。
百里屠苏低头看着白芷,过了会儿,转过头,耳边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多谢欧阳先生。不用麻烦瑾娘了。”
方兰生的下巴都快掉下地了。
木头脸……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