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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瑛的泪水让萧栤想起当年,那时萧瑛才五岁,他已经二十三,他想见贤妃,但成年的王爷必须在宫外建府,往来后宫需要借口,因此萧瑛成了最佳理由。
    他疼爱萧瑛,教导他读书写字,而贤妃在一旁做针黹,偶尔抬眼对他们笑着,融洽的气氛、淡淡的幸福感觉,他恍惚中有种错觉——夫妻、孩子,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萧瑛总是缠着他,而他看着萧瑛的眼光永远复杂,说不清心中的矛盾冲突,对他,既是妒嫉,也有疼惜。
    他缓缓吐气,或许……是该放下了,为了贤妃,也为了自己。
    “六皇弟,这些年苦了你了。”看着萧瑛酷似贤妃的眼睛,他拉起一丝笑意。
    “臣弟不苦,这些年皇上的厚待,让臣弟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母妃天上有知,定会替臣弟感激皇上。”
    萧瑛的话勾起萧栤的心思。是吗?她会感激他吗?
    贤妃在临死前,紧握他的手,求他周全萧瑛的性命,她说:“不愿瑛儿心存大志,只求他平安幸福,倘若你肯顾虑我们之间的一点情谊,请让瑛儿活下来,让他远离京城。
    她说,整个后宫,她只信他,所有人都说他是嗜血凶残的屠夫,只有她,她相信他是好人,所以托付、所以安心。
    她死去那夜,他潜入后宫,打开覆在她脸上的绸缎,看着她安详的脸庞,她不是死了,是睡了,只不过睡得深沉,不愿意再醒,他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系在她颈间,告诉她,来生,他们定要再见。
    唉,萧栤叹息。“这是朕答应贤妃的,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今日再见臣弟,心中感触甚深。”
    这话让萧瑛无从应答,他望着萧栤的眼神里唯有感激。
    “皇弟风华正茂,不像朕……”他看一眼满布斑纹的手背和痴肥的腰围,叹气道:“朕已是老病身。”
    “皇上千万别这么想,如今皇上为国事Cāo劳过度,身子才略感不适,待太医悉心诊治、好好调养,皇上正值壮年,定能再开疆拓土、带领祈凤皇朝数十载。”
    他嘴里这样说的同时,心底却想,这个身着龙袍、神色枯槁的老者,与记忆中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皇帝已判若两人。
    好话人人爱,尤其是从萧瑛嘴里说出来,更具说服力,萧栤笑开,指了指座椅,让萧瑛坐下。
    第三章帝心(2)
    “说到国事,皇弟可知道蜀州邑县,几个月前朝廷派了名文官到那里当县官。”
    “皇上所讲的是不是宫节?”
    “你也知道他?可见得不是个普通人物。”
    “这回水患防灾,他尽心尽力,做得不错,听说每年水灾,必定首当其冲的邑县,今年竟无百姓伤亡,足见此人有心表现。臣弟进了京城后,在酒馆茶肆里又听见他的名字,这才晓得说书人到处讲着他断案神法,把他夸成天上文曲星了。”
    “他果真这么厉害?”
    “臣弟觉得他确是个认真清廉的好官,只不过他断案有那么神吗?”他偏过头想想,回答,“是说书人夸大不实。”
    “为什么旁人不挑,说书人偏偏挑上宫节?”他灼灼目光望向萧瑛。
    他蹙眉细思,半晌后才迟疑道:“这回进京,除宫节是邑县县官,臣弟多了两分注意之外,半路上还听见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皇上打算重开秋闱。”
    “没错。”
    “为什么?”
    “这几年朝廷被武官所霸,气势越来越盛,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势力盘根错结,朕该花点精神好好整顿。”
    “可他们都是皇上当年军中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弟兄啊。”萧瑛惊呼出声,好像这消息是他第一次听见。
    “皇弟,你这般重感情可不行呐。”萧瑛的反应看得萧栤满意极了,可他却故做叹息。
    萧栤目光望向萧瑛,心想,可惜了他满腹才华、反应灵敏,自己不过略加提点,萧瑛便能将秋闱与宫节之事联想起来,偏偏输在重感情,这种人注定无法成为帝君,只能当辅国之臣。
    这样最好,那么他再不必防他,防得如此谨慎,因他实在不足为惧。
    萧栤的眼光,萧瑛懂,他这只狐狸看人是看进骨子里去了。
    没错,防他做啥呢?聪明的话,他该信任他、重用他,兴许他还能替他在死前博得一个贤君明帝的好名声。
    “所以宫节只是个开头,皇上想提拔更多的文人好制衡武官?”萧瑛追问。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近来不知谁在挑拨,民间文人竟敢写文批判朝政,说朝廷重武轻文,以至于朝纲不振、民生不济,那背后挑拨之人定以为朕会为此大兴文字狱,可偏偏朕不遂其意,决定重开科考、拔擢有志之士,给那些读书人一点甜头吃。瞧,消息传下去不过月余,已经开始有人著书,说朕是个愿听民情的好皇帝了。”
    得罪武官,真刀实枪易躲,得罪文人,口诛笔伐杀伤力极大,两害相权取其轻,何况这些年跟着他,满朝武官也该吃饱喝足,该准备把吞过头的给吐出来了。
    萧瑛面上满是崇拜与同意,可心底却冷笑几声,或许那个“背后Cāo弄者”要的正是他得罪满朝武官呢,毕竟,再怎样整顿,军权终究是握在武官手里,教武官寒了心,叛变并非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他仍旧错估了萧栤,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从重开科考到提拔文臣,再到制衡武官,他本预估至少得花一、两年时间,没想到他三头并行,强力扭转朝廷风向,那么他似乎也该加快脚步,抢在前头,许武官一个未来愿景。
    萧瑛“心悦臣服”地拱手一揖。
    “皇上好谋略,如此一来,既可以维持朝堂平衡,又可以让百姓感激皇上体察民意。”
    “没错,就让宫节打头阵,反正他无父兄、背后无势力,Cāo控不难,皇弟你来当朕第二个拔擢的文臣如何?朕下旨封你为尚书,从此往后,留在御书房伺候。”
    萧瑛乍听,明明心喜,却露出一脸惶恐,连忙伏身跪地。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弟游手好闲多年,那些治国方略、经史子集全抛诸脑后,做不来尚书的。”
    “做不来就慢慢学,难道你以为朕是在同你商量?不,朕是在下圣旨,君无戏言,不管做得怎样,有朕担着,谁敢对你多说什么?!”
    萧瑛愁眉苦脸的望向皇上,一脸有话想说却不敢多言的模样。
    见到他那副窝囊相,萧栤隐隐地高兴起来,他正是要这样的相较量,较量出两人的云泥之别,证明当年父皇和朝中若干臣子看走眼,他才是真正有谋略、有才气之人,而萧瑛不过空有一副好皮相,根本上不了台面。
    说来好笑,他已年届不惑,可对于年轻之时的事却始终放不下,他想向之证明的人都已经不在,真不知自己还想证明些什么。
    “臣弟……领旨。”萧瑛说得心不甘、情不愿,愁容满面。
    然而他越是如此,萧栤越是满意,勉强他,总是能让萧栤快乐,即使这会让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对贤妃怀有一丝抱歉。
    “好啦,说说你与惠平郡主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连续进宫两次,想求得皇后为她作主。”
    萧栤提及江婉君,忍不住眉开眼笑。
    萧栤后宫三千,子嗣却寥寥无几,前头几个公主嫁的嫁、和亲的和亲,后面几个年岁尚小,而大皇子小时候自树上摔下、伤了脑子;二皇子长年病着,日前又患肺痨,久咳不愈;三皇子醉心音律、无心朝事;四、五皇子早夭,目前除皇后所出的六皇子萧雨之外,竟无可传之人。
    偏萧雨又是个贪享乐、好游猎,脑子愚昧之人,为之授过课的太傅,大多私下怨言,孺子不可教。
    相较之下,江婉君的锦心绣口自是大得皇后所喜,时常召入宫中相伴。
    听闻皇上这样问,萧瑛暗自运气,逼红了脸,呐呐开口,“禀皇上,臣弟与婉君妹妹情投意合,万望皇上玉成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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