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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节在回答问题的同时细细观察萧栤。
    听说他只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在现代,四十岁倘若保养得好,还可以假冒年轻人,到PB泡美眉,看看刘德华、郭富城就知道。
    可许是早年军旅生涯吃苦太过,太阳强烈照射,造成氧化现象,再加上当了皇帝,成天美食佳肴、五体不动,纵欲太过、日夜宣yín,渐渐宽厚了身材,现下的萧栤从头到脚看起来,竟然比她六十几岁时过世的爷爷看起来还老。
    不过,他那双眼睛仍然烁厉,隐隐闪着精明,不怒自威的气势,是身在高位方能养成的。
    “勤?说的好,真不知我祈凤皇朝里,有多少个官员能像你这样,以勤为首,替朕办事。”
    宫晴不接话,垂下头,心里想着一路以来果果对皇帝的评语。
    他说皇帝暴虐无道,若非有一群忠于祈凤皇朝的老臣苦苦撑着,这个国家不会只是国库虚空、水旱连年,鞑子年年来犯,天下文人骂声不断……如此而已,可惜,他不重用文臣只看重武官,此点,将成为他致命的一击。
    她不认为果果有本事说出这样一番话,再天才,他也只是个十岁小儿。
    就算他热爱政事、时时注意朝堂风向,也不可能理解这么多,所以,这些话定然出于萧瑛之口。
    悄悄看一眼坐在旁边垂首无言的萧瑛,宫晴有几分不解,向来自信的萧瑛怎会是那样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跟朕说说,那个吸血鬼的案子,你是怎么破的?”
    皇帝的话拉回宫晴的注意力。
    “禀皇上,世间并没有吸血鬼……”
    “朕明白,只是市井坊间把这个案子的凶嫌说成吸血鬼。”
    听说那案子传得沸沸扬扬,好一阵子闹得百姓不敢在夜间外出,便是天未大亮之际,要出门也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方敢出门,而婴孩夜啼,当娘的还会用吸血鬼吓唬小孩。
    宫晴整理了一下案情,不疾不徐的慢慢道来。
    “事实上,那是一种疾病……”
    那个案子,是在水患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当衙门上下为今年水患无百姓死亡之事大庆时,却有人在城外竹林里找到一具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尸体。
    尸体并没有泡到水,足见与水患无关,仵作验尸,发现死者刚死亡不久,颈间有小洞,看不出是什么所伤,但让人惊讶的是死者全身血液像被抽干似的,即便划破血管也无血丝渗出。
    没想到两天后,同样的地方又出现死状相同的尸体,只不过这回死的是个八、九岁的男孩。
    整个邑县都没有人来指认死者,也没有大户人家报官说家中下人失踪,于是两人身分成谜。
    很快地,这两个案子被广传出去,百姓谣传邑县出现专门吸人血的厉鬼,那段日子,一入夜就不见行人在路上走。
    宫晴详细查看了尸体,除发觉两人腕间均有绳索勒痕,手很粗糙、指间有茧,可推断出两人应是做劳役的下人之外,寻不出有任何其他线索。
    杀人的手法很多,为什么要选择吸血这一项?怎样的人会以吸血为乐?吸血鬼缘自国外传说,在中国似乎没有这样的说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案子?
    动机,无。
    凶器,无。
    证人,无。
    连死者的身分也查不出来,在案情陷入胶着的状况下,百姓开始出现诸多想象。
    宫晴也百思不得其解,四处探访附近几个州县有无邪教兴起,甚至透过慕容郬查访,武林里有没有变态杀人狂出现,后来是餐桌间贺心秧无意提起,说她看过一个节目在探讨吸血鬼的传说,真实性有几分她并无把握,但里头提到有种罕见疾病叫做紫质症。
    紫质症是种先天性的血液疾病,症状是尿液为红褐色、腹部疼痛、畏光,西方巫医认为可以饮人血来治疗,因为患者畏光又饮人血,于是以讹传讹,大家便将这些病人当成吸血鬼。
    问题是,以饮人血为疗法的方式,只在国外出现。
    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头绪。假设凶手是病患,假设饮人血治疗是真,假设那人能买得起孩童来生饮鲜血,那么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有尸体却无人报案。
    于是她抓紧这点下去追查,先集合邑县所有人牙子来指认尸体,果然有牙婆认出那两人,男孩是从土石流严重的汾县买来的,而女孩是从理县买来的小孩,两人都是因为水患、卖身葬家人的孩子。
    确认了身分,由人牙子追到买户,再自买户追出凶手,就不是难事了。
    令宫晴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是贺心秧误打误撞破了案子。
    凶手是邑县富商王刚淞,他的独子便是得了紫质症,群医束手无策,每每见独子病发时疼痛难当,他心痛不已,四处寻访名医,却都无人可以治疗此病。王刚淞是个商人,也有海上营生,因此结识了来自海外的威尔森。
    宫晴交叉诘问、反复追查,终于追出真相,而那威尔森在他的国家干的正是密医。
    宫晴娓娓向皇上说明案情,只不过隐去罕见疾病这段。
    她只说明既然没有百姓指认尸体,代表死者非邑县百姓,而年纪那么小的孩子,怎会孤身到邑县来,因此便想到从人牙子身上下手,让游走各地的牙婆来指认,因而追出凶手。
    至于凶手,则是个误信秘方,相信人血可延年益寿的富豪。
    听完案情,萧栤微哂,说道:“果然是坊间说书人夸大其实。”
    宫晴笑而不语。
    “告诉朕,你这办案子的方法是从哪里习来的?”
    “自小臣爱看闲书,凡、话本皆看,有一年家中远方亲戚送来几册书,那是尚未付梓的册子,著书者是一名县官,他将审过的案件一一记录,并写上心得与后感,因未曾署名,臣并不知道作者是谁,但这几册书引起微臣兴趣,一读再读,能在邑县学有所用,实是得书之幸。”
    “那书还在?”
    “臣自京城往邑县赴任途中曾遇盗匪,行李全数遗失,那书也丢去了,幸而臣将派令贴身收藏、未曾丢失,否则……”
    话止,萧栤猜出下文,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你就好好替朕行天道,让行恶者无所遁形。”
    “臣遵旨。”
    萧栤看着宫节斯文秀气的五官与一派风流的蜀王,一个荒谬的恶意念头陡升,倘若这两人传出些许谣言……看好戏的心思兴起,他问:“宫节,同在邑县,你可见过蜀王?”
    “曾见过,不过不知蜀王对微臣是否有印象?”宫晴恭谨回话。
    第一次宫晴发觉自己也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萧瑛没印象怎会替他们安排住处,连下人管家齐齐备下?他可是果果的贵人、苹果腹中宝贝他爹,但她不能不假做生分来保全自己。
    之前慕容郬只是稍稍点醒她该谨言慎行,回到家中,果果就没在客气的,一捧一贬,把萧瑛捧成天上仙人,足智多谋(苹果说那叫腹黑、城府深)、宽厚仁慈(苹果说那是面具效应)、心xiōng豁达(苹果叹了气,拍拍果果的头,无奈摇头道:“没关系,你不是观察力有问题,你只是年幼无知。”)却把皇帝贬成苛寡多疑、残暴不仁的恶毒暴君。
    不管是不是果果年幼无知、识人偏颇,但皇帝对萧瑛有所忌惮是绝对无疑的,与其让皇帝也疑心自己与萧瑛挂勾,不如装死来得安全。
    “宫大人客气了,坊间都说你是宫青天呢,对这样一位名声如日中天的好官,本王怎会没有印象?”明明句句好话,可从他嘴里说出,硬是让人听出不屑与鄙薄。
    萧瑛这是在对皇帝作戏,却也透露出几分真心,他对宫节娶苹果之事有气,理智上虽然知晓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该责怪他,可他就是无法不迁怒宫节。
    果然,萧瑛的几句刻薄让皇帝轻浅笑开。他想,萧瑛毕竟还是嫩了点,亲事不成,不敢对他发作,只能对宫节撒气,连一点心思都瞒不住的人,真不晓得多年来自己在忌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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