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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笑着糊弄伙计说:“放心,你们这里是吉祥客栈,吉祥得很,水淹不到的,便是淹了,也淹不上二楼,不如你们逃你们的命,我留下。”
    伙计苦笑道:“姑娘的说法并非不可行,但大家都逃命了,谁给姑娘开灶?况且谁说淹不到二楼,去年那场大水就淹上去了。”
    于是她被赶出客栈,不过客栈老板好心,看她是长期主顾的分上,给了她一把伞和油布,她一层层将稿子和文房四宝给密密包好,连同银子用包袱绑在身上,撑着伞走出客栈大门。
    她没接收到官府的倡导,压根儿不晓得该往哪里去,只能跟着人潮走。
    幸好逃难人潮虽行色匆匆,却没兵荒马乱的现象,城中秩序良好,处处都有差役在指挥大家往哪个方向走。
    贺心秧出了城,寻了个妇人问,才晓得只要跟着人马车潮走,就能走到避难处,于是她小心谨慎的用那把伞保护好怀中的包袱,低着头,随着前方的百姓挪动脚步。
    走了好长一段路,在她几乎以为走不到尽头时,听见有人哄着身旁小孩说:再忍耐一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还有一个时辰啊,她觉得两条腿都快废了,忍不住抬眼叹气。
    抬头,她发现前方的马车停下来,排成长长的一列挡在路中央,怎么啦?是土石流淹没马路吗?但为什么人可以过,马车过不了?
    她快步向前,想看个究竟,这才发现拦路匪徒正在抢劫富户马车,眼见被打伤的富人家眷,她虽心生不忍,却也暗暗庆幸自己够穷,穷到连匪徒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盗匪不对行路百姓刁难,她本来可以快步走往避难处的,但她看见两个小姑娘被用力拽下马车,心底一阵不忍,便慢下脚步,驻足人群中。
    她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也听过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名句,可她就是忍不住冲动,想要挺身出头。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比她更神勇,竟昂首跳出来,讲了几句很英雄的话,然后刀子就围了上来。
    贺心秧又急又气,一颗心像被什么给夹扁了似的。
    她很想跳进圈圈里,朝男孩头上巴下去,狠狠骂上几句,“死小孩,你有没有头脑,在美女面前逞英雄是最白痴的行为,这种时候要求饶、要周旋嘛,用嘴巴说得贼人手软,比把脑袋送上前、让人砍得手软来得睿智。”
    可接下来,飞马至、贼人逃……像一出完美的闹剧,闹剧尾声,是大家都乐见的剧情。
    事情告一段落,贺心秧松口气,偷偷在心底憋了两句,“死小孩,算你好运。”便准备走开。
    只是她没想到,在转身的瞬间,她的视线与那名十岁小孩相触,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梗在xiōng口。
    那个感觉是……熟悉?
    哪有可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连“卫生纸”都陌生到让她在厕所里面一面哭号,一面埋怨,口口声声想念当灰姑娘的时期。
    同样的震惊也发生在宫华身上,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没有天崩地裂,他却感觉世界末日在眼前,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眼花吗?
    千丝万绪,一古脑儿挤到脑子中心,呼吸像是被谁胁迫了似的喘促急切,他揉揉眼睛,快步往前,他怕自己看得不真切,可那眉眼鼻唇、那习惯性的挑眉……
    苹果!那的的确确是他们家的苹果啊!
    贺心秧刻意抹杀那股子熟悉感,目光从宫华身侧往后滑去,当她发现那个转过身的救难伟人是慕容郬时,一颗头颅迅速下坠一百五十度,直想把头给埋进xiōng口,她转身、耸起双肩,脚步加快数倍。
    没错!就是她,每次苹果做了坏事、夹着尾巴逃跑时,就是这副德行。
    宫华失去平时的沉稳,不顾慕容郬会怎么想自己,他开口朝着贺心秧的背影大喊,“苹果、苹果!苹果老师!”
    像被雷轰了似的,贺心秧硬生生停下脚步。
    苹果老师……
    这个时代不会有人发神经,替自己取上这样一个称号,也只有在千百年后,那个专门制造天才的幼儿机构主任,某一天睡醒,脑子被蟑螂吸光脑浆,才会做出这种以水果为老师命名的突发奇想。
    可是……没道理啊,穿越不是集体行动,又不是春季郊游,还要凑满四十人一台游览车?
    见她脚步一顿,宫华更加笃定了想法。他绝对没认错人!
    排开人群,宫华快步往前,他发觉那颗苹果在停顿一下下后,又往前滚了两滚,还有越滚越快的趋势。
    忍耐不住,他再度朝着她的背影大喊,“苹果、贺傻秧、哈佛、格林都曼、死小孩、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笨小优……”
    一个一个接不起顺序的词,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可是那颗滚动的苹果,硬是听懂了。
    她停下趋吉避凶、试图逃离慕容郬的两条腿,以左脚为圆心、右脚画出半径二十五公分、周圆率三点一四一六的小圆,将她的上半身缓慢地做出一百八十度转动。
    现在不是算数学的好时机,但是她必须运用数学的科学逻辑来试着解释那串夹杂着。
    苹果、贺傻秧……等等名词的长句。
    她动作相当慢,却还是在雨中把自己转向那个十岁男孩。
    看见她转身,宫华笑开了,好看的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张开,凝重的脸庞染上一抹兴奋的神色。
    “你……是……”她千般迟疑、万般犹豫地问出两个字,然后在他挑衅的眉宇间找到答案。
    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自己怎会对他感觉熟悉,她终于了解,为什么那群恶人想对他下手时,她的一颗心会像被两块硬铁夹爆似的疼痛。
    原来呵……原来即便相见不相识,那个不科学的第六感,仍然在他们之间扯起联结线。
    宫华用力点头的同时,缓缓张嘴,吐出四个字。“我、是、果、果。”
    一旁的慕容郬看着两人的互动,刚毅的眉目软化了,原来贺心秧和宫家是旧识,难怪他们想事情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转动手中长物,难怪贺心秧一名小小的女子,懂得禁海令的缺失,都是宫节教的吧?那人……是号人物。
    头昏昏的,两条腿云里雾里、轻飘飘的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贺心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马车、怎么被果果抱在怀里一动不动、怎么一路被带到蜀王别院。
    不……正确来说,她还待在与果果重逢的强烈震惊中,所以即便认出慕容郬,也没办法联想他和萧瑛之间的关系,没办法想到自己进的这处园子,恰恰是她想尽办法躲避的男人名下的产业。
    脑子里的问号太多了,她还没办法想到别的事。
    于是,她浑浑噩噩地被安置、浑浑噩噩地洗澡、浑浑噩噩地细数着心中的千百个问题,直到浑浑噩噩走到宫华房前,还是想不出该从哪里问起。
    很显然,宫华也有同样的问题。
    因此一打理好自己,他就往门外冲,连苓秋煮的热姜汤都来不及喝,他一心急着找到苹果,急着把问号变成句号。
    门打开,他遇见傻在门口的笨苹果,也傻乎乎地咧出一个十岁小孩的笑容。
    他快步跑上前,顾不得男女之防,拉起她的手,本来想走回房间,却想到房里的两个丫头,便兴奋的说:“走,我们到你房里说话。”
    “哦。”
    她维持着呆样,很显然的还无法消化,五岁的小果果抽高成一百四十公分的大果果。
    她点头,宫华拉着她快步进入房间,锁好门,四下张望一番后,他带她入座,急忙问:“你怎么也穿越了?”
    这正是她想对他说的话,可是,话没说出口,泪水先飙出眼眶。
    “你怎么了?不要哭啦……你慢慢说……”
    宫华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又是倒水又是递帕子,焦头烂额的模样惹得贺心秧笑出声。
    宫华被笑得窘了,埋怨道:“你是怎样啦,又哭又笑,你是老师乀,为人师表可以这么爱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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