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嘈杂,匆忙,恍如梦中。
马尔福觉得自己整个被撕裂了。
三岁时他偷偷跑进父亲的书房,踩在镀金的椅子上,从那排雕饰着银色百合的柜架上拿起一个五彩水晶瓶,它看起来光怪陆离,rǔ白色的液体随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晃动。他懵懂的看着它,被引诱似的拔起水晶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渴望这奇异的液体能够接触自己的皮肤。
“德拉科!”纳西莎的尖叫让他打了一个寒颤,那瓶药剂也正如他所愿一滴不漏淋到了细嫩的皮肤上。
“妈妈!”他哭了,他看到自己的手臂和大腿瞬间起了无数个晶莹的水泡,然后迅速变黑,破裂。纳西莎抱着他,家养小精灵们在一阵张皇失措后迅速开始调制康复药剂。他被灼痛感威胁着,卢修斯愤怒的眼神让他以为父亲想要砍下自己的手臂。
“德拉科,你不会有事。”纳西莎噙着眼泪亲吻他的额头,柔软的手慢慢抚过他滚烫的面颊。
那是来自母亲的安慰,她温热的泪水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轻轻打下一串爱的印记,这比什么康复药剂都来得有效。他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归于平静,连痛苦都变得那么遥远,因此他永远记住了眼泪的医效,它是世界上最惊人的治愈剂。
赫敏被唐克斯拉开,麻木僵直的跪在一旁,除了从脸颊滑落至马尔福手背的泪水,她目前无法触碰他。当时她只听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飞奔而去,一股怪味传来,几丝断发从额前飘过。马尔福扑倒了她,他的xiōng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们一起摔进积雪里,面部冰冷而后背温暖如阳。
“穆迪!我知道你带了,快!马尔福被尸液腐蚀了后背!”唐克斯用魔杖挑开已经破烂的旅行斗篷,“快快复苏!”她喊道,可是马尔福依然一动不动的趴在雪地里,他已经失去知觉,深度昏迷。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食死徒的儿子!”穆迪的魔眼正警惕的转来转去,格林沃德在他和唐克斯到达谷口时就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我敢保证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不是!”赫敏终于回过神,她咻的站起身,朝穆迪伸出自己的右手,“拿来。”她其实不知道唐克斯说的什么药剂,但肯定可以挽救马尔福的性命。
“穆迪!”唐克斯也抬起脑袋催促他,她灰褐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自从叔叔小天狼星死后,她就再也没为自己变出那漂亮的糖果粉色。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唐克斯说,“生皮剂,穆迪。”
此前,她一直在为马尔福做着初步治疗。傲罗训练班里曾经详细讲解过如何对付yīn尸,以及如何治疗yīn尸留下的创伤。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整个魔法界因为yīn尸杀人而惶惶不安,因此他们对这些急救知识十分重视。黑魔王复苏后,穆迪要求每位出巡的傲罗身边必须配有一小瓶康复药水,他称这种红色液体为“生皮剂”,听起来相当直白。
“我——”
“快!”赫敏和唐克斯异口同声的吼道。
穆迪一脸不情愿的崴了过来,那只木头做的假腿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马尔福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他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那个坏小子刚刚表现出舍己为人的一面。他妥协了,是的,他不想面对邓布利多冰冷的,质询的双眼,这会让他整年都坐立不安。
“我一定会后悔的!”穆迪大声嚷嚷着,同时用手将那瓶药剂均匀的撒向马尔福的后背。
“唐克斯,他会没事吧?”赫敏紧张的问,她又跪了下来,看着那张和马尔福同样苍白的脸。
她是他的表姐,一个纯血巫师的混血表姐。无论纳西莎-马尔福怎样否认安多米达-唐克斯来自高贵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她都不可能斩断和自己姐姐的血缘关系。
“会没事的。”唐克斯回答得异常简洁。
他是一个孩子,17岁的马尔福在23岁的唐克斯眼里只是孩子。她知道马尔福家族一向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她也知道卢修斯-马尔福是食死徒,但无论道义上还是亲情上,她都不能对德拉科-马尔福放任不管,这就是她——尼法朵拉-唐克斯,一个继承了安多米达宽广xiōng襟和无私情怀的人。
“好了!”穆迪粗声粗气的说。他赌气扔了原先装有生皮剂的空瓶,从腰间摸出自己蔷薇色的酒壶灌了一口不明液体。
赫敏发现马尔福原本血肉模糊的后背结了一层紫色暗痂,他在昏迷中还无意识的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痛苦。
“不能这样,他会感冒的。”赫敏指着马尔福裸/露的后背说。从刚才开始她就想扑过去,可是唐克斯和穆迪让她忍住了这种冲动。她脑袋晕眩,心痛得无以复加,这种感觉仿佛狂风暴雪一样席卷过她的全身,它从何而来,她真的不知道。
“我看你们今天没法回霍格沃兹了,”穆迪瞧着赫敏的脸,就像正在瞧一只八眼巨蛛,“食用迷迭香,牛黄,马鞭草和半打妖精眼泪熬制整整三个月才收获这么一小瓶,现在都贡献给马尔福家的小——”唐克斯马上瞪了他一眼,穆迪干咳了几声,把后面两个字吞进自己的肚子。
“去找个旅馆,我会替你们通知邓布利多。”唐克斯用自己的斗篷裹住马尔福,并且小心的施了个隔离咒,以防他刚刚长出来的皮肉接触到粗糙的布料。
时近中午,霍格莫德的路面还是没有学生,大家都躲在温暖的室内取暖,直到必须返校的那一刻。赫敏跟在唐克斯身后,穆迪走在最前面,马尔福被漂浮咒悬在空中,他们走进一家格兰芬多铁三角从未去过的旅馆,它和三把扫帚酒吧以及猪头酒吧的陈设都不一样,很正常,或者说不正常,因为它看起来太像一家麻瓜旅店。
“这是——噢!梅林!”旅馆主人是一个涂满脂粉的中年女人,黑色头发,穿一件酡红色长袍,底边镶有翠绿色花边,她走出柜台,看到被悬置在空中的马尔福后发出一声惊叹。
“斯莱特林学院?”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穆迪,他好像是卢修斯的——”
“儿子!”穆迪难掩蔑视之色,“食死徒的儿子。”
“不要这么说。”旅馆主人看起来相当悲伤,她炙热而深沉的目光在那颗铂金色的脑袋上流连不去,“别这么说,穆迪。”
穆迪看起来有点受伤,他yīn郁的盯着旅馆主人,以一种极其古怪的音调说道,“黛西,难道你还对那个傲慢自大,yīn险狡诈的食死徒抱有什么幻想吗?”
“噢!穆迪,你是什么意思!”被称为黛西的旅馆主人狂怒的吼道。
“赫敏,”唐克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我们先上去,他们每次见面都会这么吵。”
于是赫敏不再注视那个高挑干瘪的旅馆主人——黛西,而是和唐克斯一起走上二楼,将马尔福安置在一间带有壁炉的小房间里。
“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唐克斯将马尔福悬在床中央,然后让他慢慢降落。
“现在是罗兰紫,3小时后变为凤仙蓝,然后是薄荷绿,最后是合欢粉。”唐克斯的隔离咒显然还在起作用,马尔福面朝下匍匐在床上,覆盖在背部的粗麻棉被凸起了一大块。他的上衣被赫敏攥在手里,后者脸上明显带有羞赧之色。
“不要动他,赫敏,直到变成合欢粉。”唐克斯叮嘱道,“你必须照顾马尔福,因为我和穆迪还有别的事情。”
“没问题。”赫敏连忙应承道,“我可以,请帮我们向邓布利多校长请假,唐克斯。”
“我会的,我们正要找他。”唐克斯朝自己的表弟投去一瞥,然后对赫敏扯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我先走了,马丁夫人会为你准备晚餐。”
“马丁夫人——黛西-马丁。”赫敏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位夫人的名字,可惜一无所获。
唐克斯走后,赫敏从口袋里掏出马尔福的手帕,弯下身帮他轻轻拭去额头上沁满的冷汗。随后她又挥着魔杖将那张破旧的单人沙发移到床边,以便于整晚都能照看马尔福。她没打算睡觉,生皮剂的药效每隔3小时起一次作用,一共4种颜色,这将花去她12小时的时间。
“现在是下午1点,”赫敏盯着墙壁上的魔法时钟,“凌晨1点马尔福才会醒。然后是生皮剂的副作用,他会觉得后背奇痒难忍,”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不能让他抓破自己皮肤。”然后她转过头,眼神落到泛着黑光的壁炉上,那是常年烟熏火烤造成的现象。
“火焰熊熊!”
壁炉里的火开始噼啪作响,赫敏收起魔杖,满意的颔首而笑。她将马尔福的上衣搁在沙发上,绕过床尾走到前面关掉那扇半开的窗户。凛冽的狂风还在窗外嘶吼,对面房顶传来一阵刺眼的微白反光,她拉上黑底红花窗帘,霍格沃兹高耸的尖顶消失在蓬松飘逸的百褶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