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面桃花》啊,讲的是崔护的故事。他不是写了首诗么?叫《题都城南庄》,人面桃花相映红嘛……”谢霜辰面上这个典故,心里早就慌了。这首诗拢共就四句,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也扯不出个花儿来,说完了他说点什么?在台上大眼瞪小眼?
叶菱看出来点不对了,但是他不吱声,他倒是要看看谢霜辰能掰扯到什么程度。
“大家知道我是正经拜过师父学过京剧的,这个评戏啊……”谢霜辰继续扯东扯西,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在哭泣。
书到用时方恨少,戏到唱时不嫌多。
前一句是上了古书的话,后一句是谢霜辰现编的,他觉得自己编得很有道理,并且决定下台写下来裱上。
上书“谢氏金句”。
他正浮想联翩呢,只听下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会不会唱啊!不会就赶紧说!”
观众都出来抬杠了,谢霜辰眼睛向下一扫,锁定了声音来源——第一排的一个少年,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
“我都唱了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会唱的?”谢霜辰也是闲的,跟一小孩儿抬杠,“我唱之前不得给其他观众交代交代剧情么?您看您这一打岔,我就忘词儿了,会唱的都变成不会唱了。”
少年“切”了一声,高声说道:“你明明就是不会唱!我在这儿都听了半天了,你唱的《玉堂春》也不好,你这个外行!”
“我一说相声的唱评戏本来就是外行啊。”谢霜辰说,“那您既然这么会说肯定会唱,要不然您教教我《人面桃花》怎么唱?”
叶菱看着俩人都快打起来了,对谢霜辰说道:“你多大出息跟观众叫板?能耐了啊?”
谢霜辰说:“我这叫不耻下问。”
叶菱刚要说话,少年又说道:“我还童言无忌呢,唱就唱!”
叶菱扶额,得,这位少年,合着你是花钱来捧哏的?是作业太少还是课外班不够多?你家长不管管你啊?
少年气势冲冲“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个儿倒是不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轻狂的气息。
“三春杨柳黄莺唱,碧蝶黄蜂采花香。日暖风和观麦浪,碧森森和风吹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几个观众都觉得这个少年唱得不错,叫声“好”,给点掌声。谢霜辰和叶菱算是半拉内行,叶菱看看谢霜辰,谢霜辰面色如常,心里早就疯了。
怎么回事儿?现在的观众戏曲素质这么高呢?随便一个小孩儿站起来都唱的这么厉害的么?怕不是来踢场子的?
他咏评社已经红到有专业人士来找茬的地步了么?
没有,谢霜辰在被害妄想中。
少年唱罢,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上。观众也是坏心眼儿,起哄想看谢霜辰的笑话,等着谢霜辰的后文。
谢霜辰凌空一抱拳,说道:“爸爸!”
观众爆笑。
少年插着腰,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说道:“知道厉害就好。”
叶菱不忍心地说:“小朋友,他爸爸早死了,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甭乐了。”
少年听了这个,脸“噌”一下就红了,气鼓鼓地“你你你”了好半天。
其他观众要笑趴下了,谢霜辰学着那个少年叉腰的动作,晃晃荡荡的无比流氓,心想少年你还嫩点。
整台演出结束之后,拢共没几个观众,散场也快。
那个少年刚要走,一个茶水壶立在了自己桌子上,见一个姑娘叉腰站在面前,说道:“少侠留步,我们班主请您喝杯水再走。”
“你有病吧?”少年对着姑娘嘴也不留情,“我想走想走。”
“哎呦您先别走呢,班主真有话跟您说。”陆旬瀚愁眉苦脸地小跑出来,他后面跟着蔡旬商。蔡旬商走路没看清,自己叫板凳绊了一跤,陆旬瀚听见动静了,又折返回去扶蔡旬商。
“没事没事。”蔡旬商笑道,“小场面。”
俩男人加一个姑娘围在那个少年面前,少年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地说:“怎么着?要打击报复啊?我跟你们说我可未成年,法律会保护我的!你们敢动我一个试试?我摇个电话就能叫来一百多个警察和五百多个记者为我伸张正义!”
“甭操猫了。”谢霜辰撩开后台的门帘走出来。他还穿着大褂,千层底儿的布鞋,下了台口渴水还没喝够,所以一手还端着他的茶杯。他迈着四方步,拉了把椅子对着那少年坐下,茶杯一放,二郎腿一翘,蔡旬商陆旬瀚还有史湘澄都自觉站在了他背后。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上哪家的太子爷。
“说说吧。”谢霜辰不急不慢地开口,“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