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嗤笑一声,到底是绷不过他:“韩大夫整日在家吃斋念佛,能保住儿子能保住小家,可那又有何用?一旦齐赵开战,百姓流离失所,国无宁日,又何以为家呢!”
说来说去,和扶苏都是一个目的,晋王府竟然是和赵昰对着干,主和一派。
他们这是有求于爹爹,阿沐开窍了,偷偷瞥着干爹,他只觉得浑身都有点酸疼,胳膊腿都和肚子一样发胀,唯一清醒的意识这会儿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了,一抬眸看见韩湘子自然而然地就脆弱了些。他在李煜身后开始做抱拳作揖的动作,无声开口:我肚子疼,不想去。
韩湘子抬眸,却是无视了他,只管继续和世子闲谈:“太子归期已定,此等大事并不是我等小民能改变的。”
男人目光灼灼:“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少年的脸越发的白了,韩湘子略沉吟片刻,微微叹息:“姑且先勉力一试,也可。”
李煜微恼,却也只能忍着:“如此,只得先带阿沐回去了,静候韩大夫佳音。”
阿沐可怜巴巴地还在他身后对韩湘子抱拳无声地扁嘴:“爹爹……”
韩湘子实在也是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李煜顿时察觉到他怪异目光,回过眸来,撞上少年憋憋屈屈的目光。当然了,阿沐扁着的嘴立即弯了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容娘在里面给他收拾了点东西,这会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塞了他怀里来:“你的东西。”
阿沐不以为意,这就抱了在怀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竟然停了,来的时候长路给打着伞,二人在雨中漫步,本来是要去茶庄的走着走着就走了这里来,根本没有坐车。韩湘子叫何其正赶车,这就送了三人回去,阿沐期期艾艾走在最后,恋恋不舍地看着爹爹:“我走了啊。”
也是他身体实在不适,脸色难看。
到底让男人心软了去,亲自给少年送出了门外,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再忍些时候。”
阿沐点头,多少安慰了些,这才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何其正和长路都坐在车辕上面,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原本宁静的九道巷逐渐噪杂了,少年掀开窗帘往外看,见行人渐多,却又人人自在不由得心生向往。
阿沐迷迷糊糊有点犯困,百般无聊之下打开了纸包,每次出门容娘都给他带吃的,本来他也就是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结果包得实实在在的这么一包东西,刚一打开,里面五颜六色的布带条就毫无章法地蓬开了来,他猛然想起这是什么来,下意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捂着都压在了膝头,俯身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抬眼,正对上男人浅浅的目光,干笑不已:“殿殿殿下,你看我干什么?”
李煜自然也是没见过这些东西的,略一倾身,这就在脚面上勾起了一个灰色的宽布带子,上面一边有布环一边有两根带子,十分的怪异,他一根手指勾着,这就送了少年的面前来:“这是什么?”
阿沐:“……”
第25章
街头百姓无不惊跑躲避,一匹快马在燕京南大街的街头上疾奔。
马上少女一席红衣,挥着马鞭直直冲了过来,街上跑着玩的孩童眼看着跑不开了,一辆马车正行到跟前。何其正一跃而起,他挥着鞭子啪地抽在了马的前颈上面,快马前蹄惊起,他趁机夹起孩子跳了一边,躲开一劫。
然后快马受了惊吓,却是和马车撞在了一团。
只听见咣当一声,有马儿的嘶鸣声,有少女的尖叫声,有路人的惊呼声,这一切交织在了一起,伴随着马上人的落地,终于安静了下来。何其正救下孩子,快步回来勒住了自家马车。
当然,车内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煜一手勾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正是送了少年的面前,只听马儿的嘶鸣声一响,车身也狠狠颠簸了下。
阿沐本来就倾身遮着双膝,重心不稳,猛然撞了过来。
也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简直是直接撞了他的怀里一样,少年膝头的布带散落得到处都是,来回颠簸了两次,这才稳住。
李煜扬眉,扔了布带,注意力却是被外面吸引了去:“怎么了?”
长路惊出一身冷汗,声音都变了:“殿殿下,是赵小姐的马儿惊了。”
阿沐趁机收拾布带,容娘可真的惦记他,临走也没忘记给他拿了那么多,全部都捡了起来做捆绳状,他看着李煜下了车去,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去。
外面行人围观,马上的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赵家的小姐赵姝。
本来骑马就骑不大好,一下从马上跌落,腰部好像摔了一下,当即就疼哭了。
她也是本来就委屈,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何其正本来就是个木纳的人,见此情景立即侧立一边。
还是长路请了李煜下车,小姑娘抬眼看见是李煜,哭得更加厉害了:“哥哥!”
男人皱眉,怒斥出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当街骑马,你是看老百姓都好踩了?”
赵姝双眼通红,脸上还有好几处红包,像是蚊虫叮咬似地,一哭小脸红成一片了:“我腿好像断了,哥哥救我!”
李煜不予理睬,只是瞥着长路:“找个人去给将军府送信,让人来接她。”
说着回头就要上车,少女动也不敢动,只伏地上呜呜地哭:“哥哥要是不管我,就从我身上压过去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正是哭着,少年从车上探出头来。
他已经把月事布带都收好了,听着外面热闹,非要往前凑凑:“诶,这不是赵小姐么?”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阿沐惦记着从她口中套一套有用的消息,眼珠一转顿时笑了:“殿下还是让她上车吧,毕竟是女孩儿万一要是耽误了医治,瘸了腿就不好了。”
他眉眼弯弯,笑意十足。
李煜压住心头火气,这才转身上车。
长路和何其正给赵姝抬了车上来,少女揉着腰,右腿疼得一动不敢动,一上车就靠了一边躺着,哼哼唧唧又是哭了起来。
阿沐把纸包塞了身后,对她做了个鬼脸:“喂,赵小姐你可别哭了,再哭世子殿下说不定会给人扔车下去啦!”
赵姝泪眼汪汪,偷眼瞥着李煜和少年,倔强地梗着脖子:“扔下去好了,我死了得了,死了就都好了!”
李煜上车之后,就坐了阿沐的身旁,此时看着少女一脸淡漠。
相反,阿沐却是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来,这就递给了小姑娘的面前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呢,何况你这样的大小姐,快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少女伸手接了过去,胡乱擦了擦脸,还耸着肩膀抽泣着:“什么大小姐!我现在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谁害能管我呢!”
阿沐蓦然抬眸,声音更是柔了三分去:“哪能呢……”
小姑娘总是这样的,其实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虽然并不是李煜开的口,但在他的面前,有人关心她,委屈当即涌上了心头,抽抽搭搭这就又哭了起来:“怎么不能,我和我娘现在在赵家算个什么啊,先前说我爹几代单传,因着我是个女孩我娘又生不出,祖母牟着劲给我爹跟前塞人,现在这小妾没等抬脸呢,不知道哪又先接来个大姑娘,一看就二十多岁了,说什么是我姐姐,我娘就生我一个,我哪来的姐姐!”
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李煜隐忍着不发,却是脸若冰霜:“天道轮回,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阿沐一手在背后握掌成拳,虽然知道将军府那个是个冒牌的阿姐,却仍然也有愤恨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车上坐着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林氏和晋王爷所出之子,一个是林氏和赵昰所生的女儿,他的记忆当中似乎有个缺口,还能记起,本不该记住的那片红。
马上男人一身红衣,喜气洋洋娶亲,而他和阿姐在冰天雪地当中忍饥挨饿……
小腹一紧,他到底还是勾起了唇角,继续来把火上浇油:“可不是,赵将军糊涂了吧。”
赵姝揉着脸,想起出门前挨的那巴掌,无比的愤怒:“他竟然还因为她打了我!”
她的脸上还有蚊虫咬的小红包,此时双眼通红,越哭,小包越是通红,这张小脸简直是惨不忍睹了,阿沐看着她,想到将军府现在乱成一团,略感舒心。
他敷衍地胡乱安慰了两句,少女竟也不哭了。
不多一会儿,行车到了医馆门口。
李煜很明显是懒得搭理人家,唯有阿沐也算是尽心尽力,叫长路给人送进了医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