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候,那些蛾贼,当真发现了我们的埋伏?”
赵军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前边先过去的那队蛾贼,兵甲俱全,队伍整肃,定是贼中的精锐!再看后边,蛾贼大队人马,等到前队完全通过了,竟然还是列成战阵之行,必然是有所防备……”
军候一边说着,县令和豪族私兵首领的脸色就一边变白。仿佛是为了印证军候所言,这些黄巾军居然掏出火石,点着了几罐燃油,然后由身长力大的士卒,隔着数十步,远远的投掷到森林里。
火起!
伏兵乱!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敌人其实早就发现己方的埋伏!
森林里一阵耸动,一些惊恐的汉军伏兵,大声喝叫着,从隐蔽处跑了出来。先是训练不足的豪族私兵,然后迅速波及到汉军郡国兵,短短片刻,竟然连县令手下的督战队,都开始了动摇!
“乌合之众!”
汉军军候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这些猖狂奔逃者,接着又心下释然。中原不比边地。太平了上百年,国家又废除了“征兵制”,改为“募兵制”,这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到底难堪大用。
“赵军候,现在怎么办?”
眼看敌方的阵型慢慢逼近,将混乱中的汉军,有计划、有步骤的包围,斩杀,俘虏,汉军高层也慌乱不已。县令为了自己的面子,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听到私兵首领发出的询问,也支起了自己的耳朵,小心的听着。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能求胜了!县君(指县令)应当发出讯号,让全军出击!”
“全军出击?可是……”
“当全军出击之后,我军数百之众,蛾贼虽然占了上风,却也不能一口吞下我军。这时,我军当聚集精锐,向后突围,趁蛾贼进攻的间隙,突破后方的蛾贼围堵之兵,全速撤回县城!”
“这是……‘壁虎断尾’之计?”
县令面色惨白,喃喃的说道。
——本来是想要出战,立个大功,也好借着袁氏的力量,在官场上上升一级。没想到……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逃命要紧!
“吹号!”
听到进攻的号角声,六神无主的汉军伏兵,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窝蜂的从一侧的森林中冲出来。但是,面对早有准备的天平军,这些建制混乱的汉军,根本发挥不出自身的战斗力。
在张狂的指挥下,沈富沉着的让手下向两边分开,空出一条通道。身穿一重皮甲和一重铁甲的典韦,带着一群同样披双重甲的壮汉手下,大声的呼号着,一举杀出,对着前方的汉军大开杀戒。
典韦一马当先,手持两柄沉重的大斧头,左右开弓,连劈带砸,一个照面,就将三名汉军士卒斩杀当场。一个汉军队率,见到手下惨死,怒发如狂,对身边两个亲信部下大叫道:
“并肩子上啊!砍了这厮!”
“好啊!”
三人见典韦力大无比,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近身格斗的想法,从身边的乱兵手中,夺过两只长戟和一根长矛。
当典韦一斧头砍翻眼前的一名汉军士卒之后,突然从心中,浮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就在此时,三柄长兵器,从上、中、下三个方向,刺向典韦那庞大的躯体!
典韦急闪。
但是,闪不开!
三人都是老兵,跟随军候在西疆厮杀过多年,武技固然不算多高,沙场应变的能力却相当不俗。更让典韦头痛的,是这三人相互间的配合,相当娴熟,就算是一般的武将,也未必能敌得过三人联手。
但是,典韦是一般的武将吗?
闪不开,那就不闪。
典韦大吼一声,手中双斧一架,先后磕开一戟一矛。至于剩下的那一戟,已经难为不了典韦了。
三柄长兵器难闪,一只长戟却奈何不了典韦。
但是,使戟之人,武技也很老道,戟头一转,小枝勾过典韦身侧,“嗤啦”一声,在甲叶上擦出一丝火星。若不是典韦换上了一具铁甲,这一下,必然会让他见红!
收回长戟,汉军队率心怀遗憾。刚才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还是被对方的盔甲给挡住了伤害。现在双方正面对垒,凭借着对方巨汉展示出来的巨力,己方必然胜少败多。
“撤!”
眼看己方大势已去,队率也是一个果决之人,对两个亲信下达了命令,手上蓝光一闪,已经动用了体内稀少的“战炁”之力,全力刺出一戟!
被三个士兵联手,居然差点受伤。这个结果,让典韦暴跳如雷。他大喝一声,身上泛起火炬般的棕黄色“战炁”,一斧头劈在大戟的戟头上!
“咔嚓!”
即使全力运起“战炁”,队率的力量,依然无法与典韦相抗衡。典韦略一发力,就斩断了大戟的戟头!
与此同时,从戟杆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也重重的抽在队率的手臂上。只听“咔啦”一声,队率的右臂,已经骨折!
“队率!”
那两个汉军老兵大惊!
“快逃!穿过树林!别走大路!”
手上传来的剧痛,并没有让队率失去思考。眼见典韦大步扑来,他侧身奔向森林,希望借助树木的阻碍,来拖延典韦的追击。
“哪里走!”
典韦一时性起,脱离了战场,追着这个汉军队率,就冲进了森林。在后方的重铠战士,一时间相视无语。首领跑了,他们这些部下该干什么?
——追上去?
——还是继续进攻?
“典佰长!”
沈富在不远处看得真切,疾声大呼。然而,他的声音,对一心报仇的典韦,毫无作用。看到典韦从视线里消失,再见到重铠战士们迷惘的表情,沈富只是思考了一瞬间,就大步站了出来。
一挥手中的长矛,沈富大喝一声:
“‘重铠队’!跟我上!”
得到这么一声命令,“重铠队”的士卒终于醒悟过来,跟在瘦高的沈富身后,再次发起了强力的突击。
沈富的武力,固然比不上典韦这样的绝世武将,也不是周仓的对手,但仍然算得上是一员悍将。他将暗棕色的“战炁”灌注在双臂,双手舞动长矛,似缓实急,一连刺出五矛,将挡在前边的五名汉军士卒,一一挑翻。这些惊惶中的汉军,竟然没有他的一合之敌!
“冲啊!”
得到将领的鼓舞,“重铠队”士气大涨,狂嚎着冲了上去。在后方的天平军士卒“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助威声中,将汉军彻底的击溃了!
而刚才使出杀招的沈富,以矛柱地,大口的呼吸着。短短一瞬间的全力出手,已经将他体内的“战炁”,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毕竟,像典韦、周仓这样的猛将,本来就是稀有动物。凭借着沈富刚才的战场表现,他在汉军之中,也足以被称上一声“百人斩”了。
主力战场上,天平军大胜已成定局。但是,分兵围堵汉军的周仓部,却陷入了苦战。
崩溃的敌人,为了逃命,对面前的所有障碍,都是抱着除之而后快的心思。蜂拥而来的汉军士卒,虽然完全丧失了编制,却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一颗坚定的逃命之心,压制住周仓带领的百人队。
而且,单父县令手下的精锐小队,虽然没有勇气去面对敌人的大队人马,可是进攻周仓的小部队,依然凶猛无比。
其中,有好几个强悍的好手,都是修炼出“战炁”或“真气”的存在。虽然在周仓的大刀下,已经有两人授首。然而“战炁”消耗不小的周仓,也在身上挂了几道彩。
周仓现在,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自从开战以来,死在他大刀之下的汉军,已经不下二十人。如果不是有部下的掩护,周仓身上的伤口,还要再多一倍。
在大军的战斗中,即使强如“千人破”,若是被敌人悍不畏死的冲击,也会在杀死数十人之后,因为体力耗竭而死。
周仓在焦虑,而他的对手们,却在惊骇万分!
单一宁,善使短戟,近战之术,居全县之冠,号称“单父第一”。但是在周仓大刀之下,只一合,身首异处。
蒙九,使矛高手,曾经在与黄巾军对战时,连刺八人,直抵贼首面前,一矛杀之。趁周仓斩杀单一宁的时候,一矛刺中周仓肋下。若非周仓天生板肋,几乎被重创。然后,在周仓大刀的反击之下,第一合,矛断;第二合,头断。
——贼厮鸟!直如此强悍!?
“好一个‘千人破’啊……”
汉军军候长叹一声。若是知道“蛾贼”中,有这么一位强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跑到城外来打埋伏的。在乱军之中,这样的猛将,是组织反击的最好号召者。只要带头一搏,就有可能逆转战局。
而且,这伙“蛾贼”的精锐程度,还远超过汉军军候的预计。
“要想逃命,就从森林中逃走吧!”
汉军军候看了茫然失措的县令一眼,带上几个心腹,向着茂密的森林中钻去。
——森林不好走,却有很大的可能,逃得一命。
县令的胖脸上,抖了几抖,猛的听到敌方一片的“降者不杀”叫声,一个激灵,沿着军候逃跑的道路,追了下去。
于是,没了主心骨,四周的士卒,一下子就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周仓发现,手下的百人队,已经折损了两成。如果不是周仓在第一线浴血奋战,鼓舞士气,只怕队伍已经崩溃了。
对于天平军这样一只新军来说,战损两成,还没有崩溃,其实算是超常发挥了。
但是,还能撑多久呢?
周仓心里,没有一点底。
再一次击退了汉军的进攻,第一线的天平军战士,被换到了阵线的后方,一个个大口的喘息着。在这样剧烈的激战中,普通人的体力,只能够维持小半刻钟。
周仓苦笑了一下,却牵动了肋下的伤口,一下子变得呲牙咧嘴。也许,下一次进攻,己方的战线,就会崩溃了。
然而,变化发生了。
在一片“降者不杀”的呼喊声中,眼前的汉军纷纷跪倒乞降。刚才还凶恶如虎的敌人,如今居然就化身为温顺的绵羊了?
周仓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发现眼前这一切并非虚幻,当体一软,一坐在土地上,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战斗,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