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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蛮夷轻节气【下】
    “我愿投降!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帅!”
    宴荔游的话,无疑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包括赵云在内,太行军将士们面面相觑,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场景。在他们单纯的头脑中,如果被敌人团团围困,除了拼死一战以外,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而眼前这个叫“投降”叫得理直气壮的蛮夷头目,彻底颠覆了这些战士的思想。
    ——居然,还有这种人?!……
    包括赵云在内的诸多太行军围观战士,齐齐对这个无耻的蛮夷头领表示出不屑和看低。唯一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的人,只有张燕。
    不管怎么说,俘获了敌酋,这是件大好事。张燕亲自带着他的这些部下,押送着手无寸铁的宴荔游,前往张狂的本阵。至于赵云,在丢掉了击杀宴荔游的大功之后,心情愤恨,骑着白马,继续去找那些还在抵抗的鲜卑人麻烦去了。
    却说宴荔游此人,即使被俘虏了,却依然显得镇定自若。他见张燕就在身边,干脆就大声的问起张燕,刚才是怎么将自己击落马背的?
    张燕当然不会回答这种带有自我炫耀的问题。不过,他不说,不代表身边的骑兵不说。
    在骑兵得意洋洋的描述中,宴荔游总算是对自己的落马过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是,对张燕居然能够在交手的一刹那,做出如此夸张的马上动作,宴荔游还是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将军,莫非你练成了‘人马合一’之术?”
    张燕微笑,摇头。
    “人马合一”之术,是草原上另外一种流行的上古巫术。
    草原人以马为伴,视马儿为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早在千年之前,就有草原智者创立了这种,用于沟通骑手与坐骑之间关系的巫术。传说中,若是将“人马合一”之术练至大成,此人在马上,就可以通过与坐骑的心灵相通,做出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危险动作。
    但张燕可不是草原人。在他的思想里,马儿只不过是用于代步的坐骑,死了换一匹就是。这不,他现下骑乘的马儿,还是半月前刚刚换上的。至于原来的坐骑,则是在半个月以前,与和连率领的鲜卑骑兵作战时,死于冲锋陷阵。
    之所以张燕在马上,能够做出令宴荔游这种老练的骑手,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骑术动作,不是因为张燕的马儿,而是因为张燕的身手。
    如果单看“战炁”修为,张燕的实力不但比不上典韦赵云等人,就连眼前的宴荔游,也有所不如。这与张燕在太行军中得到的武力评价,很不相称。
    但是,除了“战炁”以外,张燕还有一门压箱底的功夫。这门功夫,与当年有“太平道第一高手”之称的管亥,所修炼的“蚩尤战体”一样,同属于最顶级的上古巫术。
    “风伯极速”,就是这门传承千古的巫术的名称。
    风伯,其实就是风神,也称作风师、飞廉、箕伯等等,掌八风消息,通五运之气候。不过,掌握了风的能力的风伯,在速度和灵巧上,也被先人所崇拜。故此,“风伯极速”这门巫术,一旦大成,就能让修炼者的身体,得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
    张燕修炼此术,时日并不长,按理来说,远不到大成境界。然而,有了张狂的“点化”,修炼时间的长短,就不成问题了。张燕之所以在张狂麾下,一直是任劳任怨,唯命是从,除了张角留给他的遗嘱,就是“点化”的功劳了。
    当然,这些东西,张燕是绝度不会说给宴荔游听的。不管宴荔游原本是什么人,现在也只是一个比较有价值的俘虏罢了。张燕并没有看轻宴荔游的意思,却也绝对不会对其太过重视。
    很快,宴荔游见到了张狂。
    隔着张狂的马儿足足有十五步远,宴荔游就再一次做出了,令他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五体投地,跪伏。
    所谓五体投地,是指一个人两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据说,这本是佛教一种最恭敬的行礼仪式。但是,在佛教还被称为“浮屠教”,还没有在中原和草原流传开来的时候,宴荔游就做出了这种行为。由此可见,人类的文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巧合,也当真不少。
    “罪人宴荔游,拜见将军!”
    张狂显然也没有料到,宴荔游居然会做到如此程度。
    ——这人脸皮之厚,简直是世所罕见啊!
    张狂穿越到大汉好几年,对汉朝时期,质朴、重义、“尚气节,崇廉耻”的社会风气,有着很深的感受。如今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具有后世无耻政客气质的人来,居然让张狂一时间,感到极为不适应……
    五体投地完毕,宴荔游跪在地上,膝行前进,直到距离张狂的马儿五步远,这才停止前进,再次五体投地,大声呼道:
    “罪人宴荔游,拜见将军!祝将军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虽然张狂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用意,但是,这样被人恭维,张狂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滋味当真不坏。
    ——这才是大丈夫啊!
    “哼!蛮夷就是蛮夷,毫无忠义之心!”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典韦。典韦出身乡间轻侠,对义气节极为在意,见到宴荔游这样,看上去奴颜卑骨的家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张狂也不理会宴荔游,看着典韦,笑道:
    “子韧,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位宴荔游大人。若论武力,十个宴荔游也比不过子韧你。可若论心机,十个子韧也比不过他呢。”
    典韦自恃与张狂结识的久,在张狂面前,只要不是什么重要\正式场合,说话向来随便得很。张狂身居高位,难得有人会\能\敢像典韦这样,什么事情都直言不讳,对典韦也是额外青眼相待。故此,典韦若是有什么与张狂不同的观点,从来都是直接提出来的。
    “主公的意思,是说这厮很狡猾?”
    “不不不,罪人只是有眼无珠,不知道将军竟然有如此神威,这才斗胆抗拒王师……”
    要说宴荔游,身为鲜卑国的匈奴种,汉话居然还能说得如此流利,这份才情,可是比张狂要高明多了。要知道,张狂的匈奴语,到现在依然是结结巴巴呢。
    不过,这种事情,张狂现在也是见怪不怪了。大汉帝国立国近四百年以来,威加四海,震慑蛮夷,那可真不是吹的。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文化,那是完爆周边所有种族和国家。
    事实上,在大汉周边的地盘上,从东边的三韩、肃慎1等杂胡,到西边的鄯善、乌孙等西域小国,一个上层贵族,若是不会说汉话,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张狂等宴荔游辛苦的说完了这一通,这才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足下有何罪?”
    张狂一笑,宴荔游的心,就开始下沉。不过,他的回答,依然极为让人爱听:
    “罪人不识好歹,在王师北上狩猎之时,居然没有为王师围好猎物,打扰了将军狩猎的兴致,真是该死得很……”
    张狂点点头,却不接口,转而对典韦说道:
    “子韧,不知道你听说过,匈奴最强单于,冒顿的故事?”
    典韦虽然这些年在太行山里很是读了些书,却也达不到博古通今的地步。他看了伏倒在地的宴荔游一眼,老老实实的配合道:
    “只知道冒顿曾经带兵围困过高皇帝【汉高祖刘邦】,其他的不知。”
    张狂看都不看宴荔游一眼,笑着为典韦介绍冒顿单于的故事。
    “这个冒顿,可是个狠人呢!他当初身为太子,就发明了鸣镝,来训练军队,后来借此干掉了父亲,成为新的单于。”
    “后来,东胡的王,趁匈奴此时内乱,前来勒索。这个冒顿,见东胡势力大,在东胡使者面前,乖顺得不得了。东胡要千里宝马,冒顿就献上千里宝马;东胡要冒顿的阏氏,冒顿就将自己宠爱的阏氏献给东胡。”
    “这个冒顿,还真是无耻得很啊!”
    典韦鄙薄的说道,又看了一眼地上伏倒的宴荔游。
    “别急,还没说完呢。东胡见冒顿如此没脾气,完全消除了对匈奴人的戒心。后来,当冒顿清除完手下中的异己,训练好可以一战的军队之后,东胡使者又来了。这一次,他们要的,是一块两国间空着的荒地。子韧,这一次,你可知道,冒顿怎么做的?”
    “这厮一定拒绝了东胡的要求!”
    典韦回答得毫无犹豫之感。
    “何以见得?”
    张狂对典韦的果断和肯定,很有意外的表示疑问。
    “先人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何忍弃之?2”
    极为难得的,典韦居然掉了一句书袋。至于这句话,是出自哪篇文章,张狂本身又不是个学究,自然也不清楚。
    “嘿嘿,冒顿的想法,倒是被子韧你猜到了。冒顿听了这话,大怒说:‘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便把主张给东胡土地的大臣都杀了。”
    “接下来,冒顿发兵向东袭击东胡,下令全国士兵,有后退的皆斩。东胡对冒顿毫无防备,结果一战之下,冒顿便大败东胡军,消灭了东胡王,掳掠了他的人民和牲畜。”
    对典韦说完了这个典故,张狂这才将视线投到宴荔游的身上,淡淡的说道:
    “现在,你知道这些草原蛮族里,还是有厉害的隐忍高手了吧?”
    ps:1三韩、肃慎都是我国东北的古民族。三韩为马韩、辰韩、弁韩,位于今日的朝鲜半岛一带。肃慎分布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据传闻是女真等族的祖先,未审对错,姑且如此认为。
    2先人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这句话的原文,出自宋朝“三苏”中苏轼的老子苏洵,所做的《六国论》。这点儿时间上的纰漏,还请读者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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