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点头,这正是她原先所担心的。不然也不会借用大嫂子的人。
“他们怎么出卖你?去你们太太那里去自首,顺带告发你?”看了一眼元春,见元春点头,张氏才又接着说道,“然后呢,后果是什么,你们太太知道了,会对他们既往不纠?哼,最大的可能,便是让他们说给你父亲和我们听。说给你父亲听,你父亲的性子会如何应对,说给我们听,我们又要如何应对。难道我们会在只听一个下人奴才的一面之词后便定了你的罪?”
元春一听,是呀,她不傻,下人也不傻。她进了宫,对她们没有了约束力,同时,他们也失去了保护。便是拿这件事情去邀功,她们那位好太太,就能放过她们了。
“他们也可以去投靠赵姨娘。可问题是赵姨娘又能给他们什么好处?想要喂饱那些下人,除了权,便是钱。这两样赵姨娘有什么?”
“既做这样的事情,最好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不然便不要轻易去出手。而那些下人,在失去了你的庇护,更害怕被人发现。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他们说了真话,大家主子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让他们被这个黑锅。因为主子的名声,尤其是姑娘家的名声,不能有一点瑕疵。你是主子,又是姑娘。将来还要进宫去,我们做家人的,势必要全力维护你的名声清誉。不是吗?”
“那要是下人们在动手前,便提前去告发了呢?”
“事情没有发生,他们说了,我们就要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污蔑’。谁意污蔑主子的下人,就应该打死才算。”
元春听到此,恍然大悟,原来是她相差了。正如大伯母所说的,不论个中曲直,被保住的,被舍弃的,永远都不用她来操心。
“你既将要进宫了,宫里的形势更加的复杂。在进宫前的日子,我会让嬷嬷着重讲一些阴私手段。最后,大伯母只能再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世上的聪明人不知凡已。不要小瞧了任何人。他们都可能反咬你一口。还有在聪明人面前,尽量的说真话,说实话。少一些动作,多一些真实。就像是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话,这句话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但反过来,十句话里,有一句假话,却是最容易让人相信。”
这一番肺腑之言,元春如何听不出来。本就是跪在地上的身子,又直直地朝着张氏拜了三拜。然后膝行至张氏腿前,将头趴在张氏的脚上。
“大伯母,元春记下了。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嗯。”张氏摸了摸元春的头发,“到了宫里,不管是得势的主子,还是不得势的,都不要怠慢。这不是投机,这是一个人的气度。得势不张狂,失势不失态。”
“元春明白。”
“唉,大伯母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
“大伯母不要这么说,自我生下来,大伯母便对我疼爱有佳。便是跟我们太太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您对我的好,元春都记在心里。无论将来如何,元春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元春是真的不想进宫去。
“唉,别的大伯母不敢保证,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但力所能及的地方,大伯母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她给元春的承诺,只要她活着,这份承诺便不会失效。
“…嗯。”元春哽咽地在张氏怀里点了点头。
“一会走的时候,从我这里拿两千两银票,给二太太送去。就当是你给她的吧。”张氏知道,这是也是自己的错,才会让邢氏落入这么一个境地。
“…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事,为什么大伯母要出钱呢。
唉,大伯母就是太善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2,下人提前告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她和自家大嫂设的局,本就是要收拾邢氏一番。自邢氏嫁进来,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断。若不是今朝的事,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元春也不会如此设计邢家。但无论怎么说,元春都是不乐意让张氏买这个帐。面上自然而然的就表现了出来。
“这银子,还是我来出吧。”元春想了想,小声的说道。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大伯母掏这笔钱。
“知道你不差钱,难道大伯母就是个差钱的。你的那些钱,还是好好留着吧。将来当成嫁妆,私房。是女人在婆家的底气。”
“可是,”
“好了,这事听我的。我自小花在你身上的心血,几个两千两都有了。怎么现在到是跟我客气起来。这事就这样定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便拿去。”顿了顿,张氏话音有些感性,淡淡地带着一丝同情,“唉,说起来,她也不容易。摊上了这么个事。往日就算有诸般不是。这一朝,就是栽了大跟头。邢家再也起不来了。你们二太太……这事便到此了吧。”
在张氏看来,元春就算是心里多么的阁应邢氏,也会在所谋之事成了后,才会有些行动。而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做得太过分。毕竟身份不同了,若是还计较当初进宫的原因,就容易落人话柄。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元春的报复来的这么快。不过这也让张氏看到了元春的长处和短处,在进宫前的时日里,可以更有针对性的学习了。
对于张氏的决定,元春还要争辩,便被张氏堵住了话头。只好听着张氏一句一句的说下去。
是呀,邢氏只是为人贪心小气了些。可自嫁进来,除了生活水平比邢家高了,竟是很少有过得顺心的时候。
二弟那么个人,既迂腐又无情。宠妾灭妻的事情,做得理所当然的。原配嫡出的三个孩子,个个秀外慧中,明显拧着一股绳。妾室姨娘也是有儿有女,有宠爱的。一个没落的娘家,膝下又没生养个孩子。
贪财些,小气些,想要多接济接济娘家,也是人之常情。当初自己不也是利用了邢氏这一点,才会让她背这个黑锅的吗?
她也想过,这事是她做的不地道了。因此她还想着,等元春进了宫,她便想办法帮着她打压赵姨娘的气焰,或是别的什么。
可没有想到大丫头和凤姐下手这么快。这才几日间,邢家便成了京城的笑话,而邢氏也因着这些个事情,再难回到之前了。
之前本就是尴尬的身份地位,现在却不止是这样了。
“…嗯,这件事情,看在大伯母的面子,我不再追究便是了。只是若是以后,她再…”
“大伯母自然会帮着你。若是以后,她再做出什么来,只要不伤及性命和名声体面,大伯母便不会再拦着。可好?”
“…大伯母会不会觉得,我不孝顺吗?”
“呵呵,人心都是偏的。疼你十几年,难道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不成。孝道什么的,也不能一概而论。你已经大了,这些事情,你自己会分晓。”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去。不是亲生的,又没有从小养育的恩德在,又怎么可能真心孝顺。
“嗯,我听大伯母的。只是我现在才觉得这件事,办得有些个不妥。”元春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最亏的就应该是他们贾家了。
邢家能有几个钱,出了事,还不是贾家出面帮着料理,然后拿钱来填补吗?她和珠大嫂子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对于已经没落的邢家其实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区别。
可对于贾家,她们却是在用二房的财产再胡闹。
“终于想明白了?”她们拿钱找骗子,然后骗子拿了钱去和赌场的人骗邢大舅的钱。之后一走了知。亏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元春羞愧的低下了头,开始的时候,她还洋洋得意的很,现在都快臊得不行了。
“你们二太太,原也是个天真烂漫之人。只可惜生活原就有那么多的不容易。年幼失去了父母依靠,身为长姐总要多番算计。这也无可厚非。再一个,身为女人,立场不同,所在意的地方也就更不同了。不是伯母想要为她说好话,只是你想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元春点头,却并不说话。
看到元春不说话,张氏眼睛暗了暗。“你的事,归根结底,还是你父亲做的主。若不是他同意,便是一百个二太太,又能如何呢。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保持心思清明尤为重要。遇事不要迁怒,也不要逃避,哪怕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元春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想罢了。来自亲人的伤害远比别人要重的多。
她一直知道她的父亲不会成为大伯父那样的疼爱子女的人。她也知道父亲不会像大伯父那样出门在外,看见什么都会买给妻儿子女。更不会在外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坚定的,不分对错的站出来维护自己。
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亲手将女儿推出去的人。
对于父亲,元春再一次冷了心。
荣国府,梨香院。
“姑奶奶,大爷可是您亲弟弟呀,赌场里的那帮人说了,若三天之内筹集不出钱来,便要剁了您兄弟去喂狗。姑奶奶,大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呀。……”
邢氏的弟妹,一见到邢氏,也顾不得脸面了,直接大声的哭闹了起来。自从邢忠被人带走,邢妻便有些个六神无主。
若不是当娘的本能,上哪都带着孩子,估计邢家这小姑娘也要弄丢了。
被弟妹吵得头疼,邢氏一拍桌子,大声训斥道,“好了,把嘴闭上。你不嫌丢人,我还要做人呢。天天的不学好,竟然还学着人家败起家来了。一万两银子,那可是一万两银子,我上哪整去。出了事了才知道来找我,你们当我是什么?啊!”那么大一笔数字,就是卖了邢氏,她也筹措不来。
更何况二房的财产,一年也没有那么多的利润。而且房契地契,大笔的银票又都存在老太太那里。管家权也不在她手里,她手里有的不过是除了嫁妆,便是嫁进来时,管的那两年家得的一些收益。
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五六千两银子。贾珠一房倒是有钱,但凤姐不是吃素的,更不可能拿出来。元春又让她得罪狠了,也是不可能给她方便的。至于宝玉,邢氏直接忽略过去了。
那个唐朝把持着宝玉屋中的一切,一针一线都别想让别人占了去。她还要脸面呢,这事便不能从宝玉那里着手。
更何况现在唐朝的身份也不同了,又有老太太和大太太护着,她就算是再想针对唐朝做些什么,也不像原来不知道时想的那么简单了。
“太太,咱们家到底也是官家,不如让官府出面,治他们个罪,再把人领回来。”王善宝家的想了想,能不花钱,又把人弄出来的事情,便只能祸水东引了。
“呸,你嫌丢的人还不够吗?赌场敢这么做,便不是一般人敢得罪的。在京城这地界,这样的场子,哪个后面没有人撑着。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家里还有多少银两?”骂了两句王善宝家的,邢氏仍是不解气,瞪着眼问着哭得发乱妆残的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