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31 疯没疯尤鸣飞车赶到市医院甲等病房并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时,他家二哥正在抽烟。
他赶紧猛地刹车,满心的担忧与焦虑化为言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品,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扳手指数数,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二哥抽烟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五次。
次次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了吧,据说那年还是纯情小妇生的二嫂跟一男的跑了,李家怕造成不好影响愣是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好暗地花高价让私人侦探所把人逮回来,没想到一找就是大半年。有一天二哥突然找上他,丢给他一张薄薄的纸,说是叫他查出纸上所有信息的具体来源,他接过一看,竟是妇女科开的单子,很普通平常的产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李琏漪”三个字。
……一个怀孕了的女人怎么会勾起二哥的兴趣?
他拿着单子琢磨了老半天,忍不住兴味地抬起眼睛,刚八卦无比地说了句“二哥该不会是你不小心播的种吧?”,就见他那信奉绝对健康主义的二哥,居然坐那儿吞云吐雾。听言朝他看过来,透过浓白呛人的咽雾,那双眼睛黑得碜人,嘴角一扬,那角度真是漂亮,可偏偏太冷,其中还隐隐含着几分讽刺。
“我的?可惜我没这福气。”
夹着香烟的手势显得有些生涩僵硬,但因着那双关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看上去画面镜头感十足。
这就是他的二哥,顾家第三代受尽万千宠爱的独孙儿顾方泽,即使远在美国,不论身份单凭那长相和气质,就已经是个被女人们宠坏了的主儿。从来就见他躲女人的份儿,尤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像那时一般酸味十足的冷笑他绝对是头一次见!
李涟漪,嗯,这个女人有来头。
这是他对后来那个成为他二嫂的女人的第一印象。
第二回见着他二哥抽烟,是在顾老将军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逝世后炎葬那天。国家领导人都基本来了个遍,可偏偏他这么个独孙儿找不到人影儿。后来他和泰勐林放几个找了大半天,终于在老将军还在世时最爱去的打靶场找着了他。
那时他就窝在打靶场后头的长木凳上抽烟,背对着他们,有那么一刻,他们几个以为他在哭。正面面相觑没人敢过去打搅之时,并没有哭过的迹象。之后他转回头,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随意丢在脚边,踩了过去,端起搁台上的步枪,砰砰几声弹弹直中靶心!
一个半月后,他们收到了他的结婚请帖。…………这回吧,电话里头唐婉哭得挺凶,边哭边告诉他说他二哥出事了,胃出血晕倒现在被子送到市医院……接到电话时他正在京城巷子里的洒吧勾搭美女呢,当下脑子就懵了,唐婉那反应让他以为他二哥快进太平间了,听都没听完就挂了电话,甩下已经春心荡漾上钩的美人鱼儿急吼吼开车就往医院跑!
他就知道早晚出事!
——没日没夜的工作,比拼命三郎还要变态的加班,加上频繁参加各种酒会应酬……本来胃就不好,现下又玩命似的把自个儿往死里折腾,让他们几个发小看着就觉得难受,可劝吧,怎么劝得来?人家没歇斯底里没丧失理智,特冷静物清醒。这可不,现在的“盛世”,别说国内了,在国外也是大名鼎鼎,声势愈加高涨,欧盟派下的那个竞标案子已经是“盛世”的囊中之物,软件市场所占的比例睚呈直线上涨趋势,加上前几个月令人难以置信地收购了国内著名房地产企业“腾飞”……现在的“盛世”即将完成顾大总裁前几年订下的目标:完成企业的多元化转型,迅速进占国际市场。
要知道,这可是文家——文擎知道吧?大名鼎鼎的财团文氏的当权者,膝下儿孙满堂,开的枝散的叶着实不少,但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道他曾与自家外孙有过“君子协定”:只要能将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挽救回来,并在他有生之年守成多元化转型,以综合性集团的名号打入世界市场——到时候他的遗产继承权将全部转移到其名下。
说到底文擎老爷子纯粹就是看不惯外孙儿在国外和刚回国那会儿放荡样儿。文氏一家富贵了一代又一代,出来的哪个不是行为端正严谨?也就出了那么一个异类,还偏偏是他最疼爱的么女。好不容易大女儿给他生了个外孙,本想着堂堂将门以,总得出个虎子。没料到这孙子居然跟他那不肖女一个德行,雅痞似的没个形,他瞧着瞧着愈发不顺眼,索性就放下话来,跟外孙打赌,顺便找个病入膏肓的破公司丢给他,心想弄不好不要紧,玩儿也行,重点是借此收敛心性,多放点心思到正经事上。
没想到这玩票性质的举动,偏偏有人最后较上了真,还捣出了大名堂。
——这回文家老爷子可是偷**不成蚀把米咯!
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顾家自平民出身的顾老将军被授勋成为共和国元帅级将军开始,到了他孙子那一代,不论是一言一行还是单一个眼神,那仿若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矜雅已经浑然天成。
若不是那肤色太苍白破坏了些美感,尤鸣几乎要以为他这发小正摆忧郁拍写真呐。
环顾了眼整间病房,他有些傻眼。
本以为这病房现在该是挤满了来探病的人才对,怎么空荡荡的,连之前给他打电话的唐婉也不在。倒是各式各样的礼品盒鲜花摆得哪里都是。
“太吵了,我让他们回去了。”说话间,顾方泽将手中燃尽的黑烟头摁进了床头的烟灰缸,随即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金属打火机有着极其漂亮的银白光泽,扑哧一声轻微磨擦,烟头点着的幽蓝火光在指尖模糊地蔓延,烟灰簌簌扭曲落入烟灰缸,紧接着袅袅的浓白烟雾腾空升起,镜头很缓慢,画面很好看。尤鸣还发着愣,忽然回过神,神色明显担忧焦急的大步跑过去,猛地将烟从顾方泽手中夺下。
根根按灭丢进烟灰缸,他瞪大牛眼叫,“二哥你疯了?胃出血还抽烟?”
尤鸣这人就是大大咧咧习惯了,天大地大也没老子大,天生纨绔子弟做派,泡妞逛夜店赌博什么不拿手?砸场打架嗑药这等破事儿他在毛没长齐那会儿就已经玩腻歪了,这辈子他就没怕过谁,独独对顾方泽这个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进部队的发小怀有几分不样的敬畏与亲近感。
用秦勐和滕英的话来说,他顾二哥就是一深藏不露的神人,凡人永远别想猜到他心里头在想什么。
他见不得这个在他心目中值得尊敬与崇拜的二哥,就为了个女人把自已搞得这么狼狈。
被尤鸣这么一闹腾,顾方泽没恼,倒退是含笑看着他,道,“疯没疯你看得出来?”
尤鸣哑了声,皱紧眉头瞪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个“靠”字,紧接着道:“二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那双墨眸极快地眯了一眯,飞快掠过一丝急痛,但很快的又恢复了以往一派的平静无波。
他没有说话,下巴微微紧绷。原来就清俊异常的脸比以前更是瘦削了些,愈发显得那眼窝深邃,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口气不咸不淡的道,“尢四,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尤鸣是兄弟,是知己,所以即使再怎么粗线条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冷暖自知,真的只能一人去承受。病房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顾方泽却已经没了抽烟的兴致。将烟盒扔一边,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的弯起嘴角。
在她走后,他告诉自己,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总是逃,他没必要这再这么一个劲儿地犯贱凑上前让她羞辱。
他给过她机会,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走得时候连头也不回。
所以他想,再也不追了。一个李涟漪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当初他定是瞎了眼才这么死心塌地——真是可悲,他顾方泽何时竟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终究是不愿留在他身边,那么就这样吧,得之他幸,不得他命。
xiōng口狠狠的抽痛着,他不自禁的低喘了口气,睁开眼,一抹犀利冰寒的冷色一闪而过,嘴角微动了动,抿出凌厉隐痛的线条。
他想起了那天,她扯着他的领口,眼里泪光粼粼,用低到了尘埃之下的姿态哀哀地求他留下那个孩子。他记得那时他的心真是波澜不惊,在孩子与与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
但他没有想到,当从他的情敌,他的况争对手苏唯一口中听到孩子没了这一消息时,那疯狂肆虐的疼痛与悲伤竟会清晰深刻到了骨子里,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青筋在紧握的拳头之上暴起。
他静静的想,好个孩子,他与她的孩子,没了…………尤鸣出了医院,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空,有几秒钟的恍惚。
刚才……他在二哥眼中看到了有莹莹波光一闪而过,那么短一个瞬间就已是灿若晨星,熠熠夺目,绝代风华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他知道,那道浅浅几乎看不见的光,叫眼泪。
与此同时,就城苛家酒吧门口,一辆红色保时捷走下一名身姿袅娜的摩登女郎,一副大墨镜几乎将她全脸都遮住,叫人仅能从那精致小巧的嘴唇下巴和纤细高挑的身材之中稍稍窥见这是个大美人。
修长性感的美腿下踩着一双罗马式镶钻高跟鞋,哒哒一声声走过大理石路面仿佛踩在了第个雄性生物心尖上,她走得极快,嘴唇冷淡的抿着,拐进包房专区,旋即很快就消失在了众垂涎不止的狼群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她在哭。
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人气爆棚的知名歌手唐婉。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32 都是傻瓜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个人如果爱你你就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谁都碰不得的肉,如果他不爱你,别説你什么都不是,即使是,也就一跑龙套的路人甲,过目即忘。
就算你是高高在上万人膜拜的女王,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到他面前也比不上那人的一颦一笑,他照样能视若无睹地从上头踩过去,任其血肉模糊碎得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唐婉想,顾方泽就是这么个男人。他是她的劫,但她却不是他的难。
眼前摆满各种烈性酒,酒吧内昏暗的灯光下她随意一瞥,顺手拿了瓶黑色伏加特开盖,闭着眼睛仰头大口大口的饮。
耳边依稀回荡着他清冷的甚至是含笑的嗓音
“我酒精中毒胃出血与她何干?小婉,我把你当妹妹看,但这并不代表能容忍你对我的女人一再的诋毁。”
刚清醒过来的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快不像他了。病房内柔和的光线将他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温柔而萧瑟。
他说话时的神态很平和,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没什么两样,嘴角还挂着轻浅的弧度,但开口的每字每句都是伤人的利刃,“就算责怪她,这世上也只有我这个资格。小婉,我护短那可是出了名的,今后希望你能收敛收敛这脾性,别总説些任性话来惹我生气。”
“你和柳瑞暗地里算计什么我知道,你以为柳嘉从我办公室里拿走了什么东西监控录像会没有记录?和苏唯一的亲密照是吧?我承认,我看后受了很大影响,我非常生气,但小婉,你要记得,作为我的朋友我的妹妹,你的立场不应站在破坏我婚宴的一方。”
最后他似是疲惫的轻缓了气息,挑起眼角看向她,道,“小婉,永远别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
烈酒将她的眼泪烫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滚烫的液体烧灼着她的心肺,渐渐的心里有某种东西被烧成了灰烬。
那个时候他看着她时的眼睛真是漂亮,比平常人的要黑亮许多,像个巨大幽深的漩涡,叫人身不由己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可惜那里全是雾,沉沉的雾霭将他的暴戾和愤怒全全掩盖了,没有半点聚焦。
自从李涟漪走后,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谁了。
她想该死心了罢,这个男人已经把她的爱情践踏了个遍。她满腔的痴恋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麻烦——他已经把话説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再这么一厢情愿下去,他是不是会恨她?
她没有那么坏,她只想单单纯纯地爱一人,没要求什么回报,只求那人能偶尔的,认真看她一眼,或是在累了时,记得还有一个她一直都在。可惜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她喜欢上的这个人,对另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无可救药,即使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好,抑或曾怎样残忍的伤害他践踏的心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经过了这么多年,走了那么长那么弯的路后忽然间她觉得异常的疲惫。
苦苦爱着一个人这么多年,为此却做了那么多惹他讨厌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垂了垂眼睑,掩住眼中的苦涩,她将酒瓶往吧台上一搁,从包内拿出化妆包和镜子,草草将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妆容重新补了遍,戴好墨镜,最后站起身,对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冷冷道,“柳瑞,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合作权当一笔勾销。”
原本还悄然挂在嘴角的笃定笑容猛地僵住,妆容精致同样妩媚动人的柳瑞倏然从沙发上站起,唐婉的答案让她2措手不及,开口说话时面色已带了几分不解和慌乱。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得到顾方泽了吗?就差一步了,只有你在媒体面前暗示一下你与顾家的婚期在即,只要让李涟漪看到这则消息若她和苏唯一结婚了,顾方泽一定会死心——我了解他,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被商场情场上敌人面前败得这么惨?那就是你的好时机”
“够了,”唐婉皱眉打断她蛊惑人心的话,将大波浪长发撩到耳后,嘲讽一笑道,“柳瑞,你以为我唐婉会傻到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吗?哦,当然,如果你想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行——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想帮我得到顾方泽,説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个儿的私心对吧?”
柳瑞脸色微变,身体不禁僵直。
唐婉扯了扯嘴角,将她的全部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好笑和怜悯。她复而取下墨镜,倾身过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恨顾方泽?你恨他,如果当年他赴了你的约,你就不会被”见柳瑞面色已经趋向惨白,连手指都在颤抖,唐婉知那是戳到她的痛楚了,终是没忍心继续説下去,顿了几顿,才又道,“我告诉你,其实你在想什么他通通知道,他知道你恨他,所以对于你的所作所为他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你替#集团收买‘盛世’的高层人员做间谍,还有那封信他都知道。”
柳瑞狠狠咬着唇,看着她没说话,绝美的脸上有抹倔强复杂的神色来来回回,眼眶却悄悄红了。
唐婉看在眼里,忽而轻轻笑了下。
真是。
柳瑞,她,苏唯一,还有顾方泽都是傻瓜。
为了一场没有未来的爱情不断作践自己,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却甘之如饴,到头来还是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划不划算值不值得。
——这次,她在心底清晰地告诉自己,值得,但不划算。
从十来岁喜欢上顾方泽开始,她就再没好好瞧上一眼身边的人,其中不乏优秀佼佼者,譬如林放,但她真没看在眼里,再怎么好的人也比不上方泽哥哥的一根手指头,最后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文家的小女儿,顾方泽的小姨牵住林放那只栓了红线的手,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那时她给林放多一点希望,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变心?
这么想来,心中竟慢慢生出一丝后悔来。
她该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总之,谢谢你的招待,酒不错,但我不能再喝了,有空下回请你喝茶吧。再会。”説罢,她转身欲走,忽而又顿住,扭过头来説,“柳瑞,我告诉你,顾方泽是我哥,当年那事不是我刺激你,説到底其实就你自个儿闹出来的,我哥没那责任和义务去承担你的痛苦和怨恨如果你胆敢伤害他,别怪我和其他几个发小不客气。”
话一説出口,浑身轻松得不得了。
不知他看见了,会不会摸摸她的头,然后淡淡説声挺不错,小婉真帅。
柳瑞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唐婉离去的背影,潇洒而落拓。过了很久,她克制着全身肌肉的不自然颤抖,缓缓的坐回沙发上去,精神恍惚苍白。
这厢,李涟漪也不好过。
杜程程正气势汹汹地掐着她的脖子,以咆哮马的经典动作一个劲儿地摇晃她,表情那个恨铁不成钢呐,“我説你怕个毛啊!人家为了你都住院了,你丫还担心面子问题?!!你説面子和自尊值个多少钱,能吃饱吗,能有顾少爷对你好吗?!”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33 蝴蝶飞过了沧海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室内也亮了灯。
李涟漪本来纠结的情绪让杜程程这么一闹,立马就变了味,憋着气直扑腾,好不容易按下某女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手,她缩回沙发上,弯着眼睛笑,“程程,你知道现在你最像什么吗?”
杜程程跟着哼哼,眼角斜飞,“小样儿,别跟我转移话题。”
李涟漪轻咳两声,抬睫笑睨看着她,“説好听的是媒婆,可惜你没那颗美人痣,难听点就是那~怡红院的老鸨,姑娘~接客去——”
她笑时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对深深的酒窝,总能将轮廓本不十分完美的脸瞬间点亮开来。而纤长浓密的眼睫会在眼眸下投出一层淡淡的剪影,明明就不是个善茬好主,却因隐晦中透着点点光亮的眸子和那偶尔流露出的清丽明朗的笑容,真真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能叫人不忍开口苛责几分。
或许她本来性格就是这般张扬的,不知后来怎么回事硬生生的迫着自己收敛锋芒,变成如今这样矛盾奇怪的性格——杜程程不知道以前的李涟漪真正嚣张跋扈起来的样子是如何,初见时她给她的印象只是大小姐脾气十足,看人的目光里总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説不上两句就像被惹急了的猫和她吵上了。待到后来再见到时,她却已经是B市有名的豪门家族顾家的媳妇,市电视台新上任的新闻女主播。她觉得她变得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儿又説不上来。
直至今日,杜程程终于明白,李涟漪的苦和委屈太多了,或许别人会对这样的挫折嗤之以鼻,道比这苦的人多的是,但人与人之间相较的标准不同,对于当年一个从未受过挫折经历过风浪的女孩儿来説,那几乎就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如今看她笑,她这个做死党的心里就像猫爪绕着似地,火燎火燎的就想破口大骂,可偏偏瞧着那副可怜相,一肚子的邪火堵在那儿,又骂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来发生过这么多事,如今孤身一人哦不,孤儿寡母离家这么远,还能明眸灿灿的笑出来,真不知她忍耐的底线在哪儿。
这个女人隐忍得太辛苦了。
多愁伤感的言情小説家杜程程在心里感慨了许久,最后面上白眼一翻,道:“姑娘,装逼装到你这程度也算是牛人了啊。”
李涟漪继续笑眯眯,“别説这么难听,这叫装十三。”
杜程程黑线了:“我説顾大少出事了为毛你这么开心?=。=”她不是故意这么问滴,真的不是故意滴。
李涟漪斜眼看她,似笑非笑地学者她的语气,“我説顾大少花了多少钱清你来当说客的?”
杜程程怒得鼻子直喷气,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狼心狗肺”了,咬牙切齿道,“李涟漪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如果我真是顾方泽花钱请来的早就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他了,还非得费尽心思躲躲藏藏的搭火车过来——可怜顾方泽又为你丫守了一年的身,这回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倒是轻松快活,这人的心肝咋长的——不过倒也没差,实话告诉你吧,顾方泽晕倒那会儿我恰好就在场,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要不是人家唐婉小妞扶着他”
巴拉巴拉,化成喷火哥斯拉的杜程程小姐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气都泼到她身上。
李涟漪却没再听下去,面色一沉,抿着嘴巴赤着脚从沙发上跳下去,一身宽大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愈发显得瘦小,她什么也没説就往卧室里跑。
杜程程面露不解,高声叫道:“女人,你又抽什么疯?”
卧室里一阵捣鼓声后,一声懒散散的回答传出来,“收拾行李回去觐见皇上!”
杜程程此刻已经被雷的彻底已经言语不能。
好吧,她来的目的就是想劝这个表面强悍无敌实质上迟钝又傻帽的闺蜜回去,和顾大少爷重修于好继续甜甜蜜蜜,可就这么快就搞定了,怎么想怎么突兀,怎么想怎么诡异啊
第二天来了个让杜程程万分不爽的人。
苏唯一。
他也提着行李,冲一行人淡淡勾起唇角道:“既然连夜要走,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在得知他竟在婺源呆了大半个年头后,杜程程觉得这厮居心不良之程度已到令她发指的地步。人家都有主了好伐?人家心里已经没有了你好伐?虽然当年的事儿不是你的错,可时间不对,再回来挽回有个p用。
杜程程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男人。阮守务新婚那天晚上没与新娘子洞房花烛,反倒喝得醉醺醺地跑到她楼下堵人。本来眼不见为净倒没那么难受,他偏来撞枪口触她的霉头,摆明了不让她好过。——婚都结了,生米煮成熟饭了——那晚杜程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后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楼梯的拐角处确定他看不见后,才咬着嘴唇任凭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
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如果真是为对方好,就请不要再回头
还有两个对杜程程的到来感到万分不爽的人。
这房子的原主人刘循以及他儿子刘喜欢。
其中值得指出的是,高大俊雅的刘循怀里还抱着个圆滚滚白嫩嫩的一岁小女娃,小女娃正吮着奶嘴睁开双清澈明亮的无辜大眼睛瞅着周遭的大人,那异常乌黑与沉静的眼珠子让杜程程见着了第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再瞧瞧那眉毛,那秀挺的鼻子,抿得紧紧的小嘴巴,还有那精致可爱的面部轮廓——分明就是顾大少的翻版口牙!
敢情李姑娘每天就是对着这张与某人肖似的脸蛋来缓解相思之情?
杜程程桀桀怪笑,冲面色微僵的李涟漪飞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扑过去欲从男人手中夺过宝宝,那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心肝宝贝干女儿呀!
没料到刘循一个敏捷闪身,愣是躲开了她,末了还冲她微微一笑,道:“杜小姐,娇娇很怕生,不喜欢陌生人抱。”
眉清目秀的小绅士刘喜欢也仰着小脸,难得与自家老子同仇敌忾了一回,皱着眉头附和道,“尤其不喜欢让想带走她妈咪的坏女人抱。”
杜程程面部肌肉抽搐,她可以肯定,这两个她刚刚才在涟漪的介绍下知晓姓名的男人(其中有个还是小屁孩)对她抱有莫名的强烈敌意。
这是为毛?
接收到杜程程疑惑不解的目光,李涟漪挑了挑眉,不答话,继而接过刘循怀中的孩子,在她的皎皎细嫩的小脸上亲一亲又蹭一蹭。皎皎刚生下那会儿,别説喂奶水,她连抱她的力气都没有,皎皎又是早产儿,先天营养不足,身体也不好,后来就一直托在刘家照顾。
这是她用命跟老天爷争来的女儿,现在她有些舍不得与她分开。
昨晚她分别给苏唯一与刘循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她今天将回去,两个男人自然是不同意,任凭她怎么个好歹説就是反对,后来又加上个刘喜欢搅合进来,浪费了半天口舌她终于忍不住翻着白眼很干脆的撂了电话。
她只是告知决定,并不需要他们的允许。
和女儿厮磨了阵,她恋恋不舍地将她交给刘循,真心诚意道,“娇娇就拜托你照顾了。”
刘循眉间蹙起,眸里划过道复杂的情绪,张嘴欲言,可终究是没有説什么,轻点了点头,动作熟稔的将孩子抱在怀中。
刘喜欢抿着粉色的嘴唇,面色不郁,“涟漪,这里不好吗,我们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李涟漪摸摸小绅士的小脑袋,笑,“乖,过几天就回来。”
杜程程一旁站着,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忽而悄悄勾起了嘴唇。小样儿,等着瞧,她就不信过几天丫回得来。
除了刘喜欢和李涟漪,在场几人面色都莫测难明。
B市到了婺源,距离説长不长,説短不短。长到整整过了一年那人都没有追来,短到乘飞机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出检票口时,远远看见候机厅有个窈窕清秀的身影,李涟漪突地放下行李,侧身伸出手紧紧抱住苏唯一,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那些岁月里的美好与欢喜,甜蜜与幸福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悲伤怅惘就这么忽然涌上心头,热气几欲冲出眼眶。
她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鼓起勇气,压着嗓音在他耳边低声道,“唯一,谢谢你对不起。”
苏唯一身体僵得更厉害,但説话时声音仍微微含笑,“胡说什么呢?”
他伸出手指欲脱开她抚上她的发,她却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更紧,不让他动弹,固执地像个任性的孩子,“你听我説完好吗?”
她説,“我以前恨你,很不对,你可以讨厌我生我的气,但一定要快点原谅我,别因此记得我一辈子。我知道你想弥补我,对我好,可你越这么做我越痛苦,我也内疚,当初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有错,是我太傻了,什么都没弄明白就寻死觅活不关你的事,如果你真想对我好,”她嗓子有些哽咽得説不出话,只好停了停,过了良久她继续説,“那就好好对自己,今后遇上对的人,千万别再松手了。”
细细端详他的眉眼,隔了那么久,她第一次认真看清楚他的五官,脸颊削瘦,鼻梁如刀锋般淬厉挺拔,真是英俊逼人。她的心中有座城堡在崩塌倾垣,轰隆巨响过后满目是苍夷与酸楚空荡,这个男人,曾是她少女时代的唯一啊。
那个时代什么顾虑都没有,爱情就是一切,所以真的很爱,爱到她明白,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激情与不顾一切的勇气去爱了。
蝴蝶终觉飞不过沧海,人还是那人,事事却已全非。
造化弄人,他松开牵着她的手并非自愿,可那段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终是随着疼痛的消褪慢慢离他们远去了。
互相都沉默着,直到长长地队伍前进到了尽头,李涟漪也不是没看到杜程程不赞同的目光,却似浑然未觉般,直到苏唯一很克制的将她缓缓推开,笑着带着几分优雅,轻柔的看她一眼,説,“我明白该怎么做的,涟漪。”
“女人,你等着明天上报纸头条吧。”杜程程撇唇凉凉道。
顾家少奶奶(前?)离奇失踪一年后被爆于机场与某神秘男子亲密相拥?
真是耸动又具话题性的八卦头条啊=。=李涟漪看着苏唯一高大英俊的背影朝着正遥遥看过来的秦墨走去,微微一顿,拎起行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语气有些倦懒的説,“上就上吧,藕断丝也断了,随他们怎么説。”话里竟透出几分萧瑟与心灰意懒。
杜程程忽然也心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毕竟是真的曾经很爱很爱过,即使那份感觉消失了,待真正失去的时候,仍是难过的罢。
想着想着入了神,待回魂的时候发现李大小姐已经走得老远,杜程程提起行李箱几步追了上去,边小跑边试探性的问道,“这回你打算去哪儿?”
李涟漪脚步一顿,继而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边走边道,“不是説了吗?见皇上去。”她的笑很轻,但眼角是弯着的,碎钻般的流光从眼珠里溢出来,杜程程怔了怔,不禁叹笑着摇了摇头。
哎,瞧那眼角含春的,这女人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灰常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
第二卷 落花有意 34“涟漪你紧不紧张?要不咱慢点进去,缓冲缓冲?”
“”
“你真的不紧张吗?”
李涟漪停在脚步,眼眸微微眯起,“杜程程,你能不能闭嘴?”
接受到危险讯号,杜程程讪讪一笑,识相地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手链的手势,待李涟漪回头继续往那传说中的三楼高干病房走去,她才面露疑惑之色,不禁喃喃自语,“奇怪了,根据言情的万能定律,这时女主角不是应该近亲情怯吗”
她的嗓音不大,但住院部的走廊非常安静,恰恰就传入李涟漪的耳中。
脚步又是一顿,李涟漪缓缓回过头,冲她撩起唇角,慢吞吞道,“别猜了,我压根没打算让他发现我。”
杜程程:“”
没理会她的石化,李涟漪朝着不远处的病房指了指,看了几眼继续道,“我在外头看一眼就走。”
杜程程扶墙虚弱作垂死挣扎状:“李涟漪,我真想鄙视你一万年啊一万年!”
李涟漪抿住唇,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到前台护士提供的病房号的门口。巧合的是,这名热心的小护士正是一年前她与程程来拿产检单时带她们去见医师的那一名,与她们有数面之缘,又因着她特殊的身份所以对她印象深刻。
见到她,连问都不需问就热情地迎上来,不仅告诉她们顾家那宝贝疙瘩的病房号,还説一个多小时前病患病情恶化,胃痛反应剧烈,为了镇痛医护人员已经给他打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强力镇痛剂,想来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病情恶化,胃溃疡出血
以前看他好好的,怎么现在落了这么个病?
她听了脑子当时就是一空,什么都没法子思考,等回神过来时脚已不由自主地迈出去了。
就这么着吧,顺从一次心意,就这么一次,她想放纵自己一回看看他。
就看一眼,不管他好不好,看过他就走。
她仍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他在客厅里眸光冷冷决绝地对她説,“只要走出了这扇门,你就不要后悔”他该是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打不准再次看见她,他又会气急攻心,病情加重——顾家的太上皇老佛爷一定也恨死她了,以前祸害他们家儿子这么多年,现在又回来——不是造孽是什么?
心里胡思乱想个不停,近在眼前rǔ白色的病房门正虚掩着。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看见那张已经一年未见的脸了。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这样告诉她,那声调异常的蛊惑人心。
做了个深呼吸,她缓缓伸出手指,屏住鼻息轻轻将门推了开来。
病房室内随着门的推开渐渐完整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视线一个游移看向摆放病床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突然地撞进一双漆黑如浓墨的眼眸之中!
身体陡然一僵。
那双眼眸的主人亦是从最初的随意一瞥倏地转为怔然、难以置信,随后中了魔般的黑得妖冶至极的眼珠子兀的迸发出强烈耀眼的惊人光芒来!
李涟漪下意识地做了件平生最丢脸的事:转身就跑。大脑才一下指令,行动马上执行。她只来得及瞧见那双眼睛,连脸都没看清楚就落荒而逃了,转身时撞见杜程程讶然的表情也无暇顾及,只觉心跳如雷,一直传到耳膜疯狂地撞击,隐约她像是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名字,又似是幻觉,她装作没听见在走廊上飞快的奔跑,电梯也没敢进,穿着双高跟鞋直直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
眼看就到楼梯口了,她手还没触到楼梯扶手,就被一股惊人的力道死死拽住了手臂。
她骇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浑身僵硬如石,手臂被触到的肌肤仿佛过了电,又仿佛撩了火,火辣辣一阵尖锐的灼烫飞快地在身体流窜,转瞬就贯穿了五脏六腑,她只觉眼前一花,高跟鞋拐了下,一时没站稳,呆愣愣的一头就往下栽!
恍惚听到杜程程一声尖叫,随即她被拥入一个温热宽大的xiōng膛里,天旋地转,她知道自己滚下了楼梯,但那疼痛与伤害却被另一个人承受住,她被保护得很好。
一直滚到了楼梯的拐角终于停住,耳边是粗重的喘息,急促而虚弱。
一个咬牙切齿的,夹着狂烈的怒气与不知名情绪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际响得几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热得吓人的鼻息裹成一团直冲她的耳朵扑来。
他在她耳边説,“还跑?看你往哪儿逃?”
那一刻,李涟漪承认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矫情。她在这个已阔别一年之久的怀抱中捂着嘴巴,一开始是小声的压抑的呜咽,最后泣不成声。
他不在身边了,她知道她想念他。可她没料到会是这么的想,欢喜又害怕,激动又恐慌。这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就这么哭了许久,顾方泽也开始有了动作。两人还这么躺在楼梯拐角的地板上,他伸手慢慢抚摸她的发丝,她蹙得死紧的秀眉,她流泪的眼睛,她轻轻抽动的鼻梁,还有为了克制哭声咬得发白的嘴唇。
最后一一用亲吻覆过。
刚就近打了病房内紧急电话的杜程程站在三楼楼梯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真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
可怜顾大少哟,手上本来还扎着吊瓶的针呢,就这么硬生生地扯落开了,现在手背上触目惊心的都是血。
还有这么一摔,也不知有没有摔出什么毛病来
瞧瞧这场面,真是太他妈言情狗血了。
chapter35 解渴的方式 免费——李涟漪迷迷糊糊醒来,触目所及的便是满室的黑暗。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儿。
脑子一时还未清醒,她睡眼惺忪的努力想了会儿,才猛地一起是在医院里,先前一直任顾方泽拽着实在是累。后来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才稍稍一动,脖颈处传来的尖锐酸痛让她不自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角余光冷不防瞥见病床上沉静的睡颜,呆了一呆,忽然就忘了睡姿不当带来的不适。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与他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大,但非常的漂亮。一看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指骨修长线条很优美,关节饱满圆润,十指穿过她的指缝扣得很紧。
她知道不应该,可看着看着,心中就油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浪漫来。
指腹薄薄的细茧贴在她手背上,轻微的电流在神经末梢毛细血管间阵阵流窜,酥麻入骨。
一点点将手从桎梏中抽出,她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手心全是密密的汗,她胡乱地在身上擦了擦,心里又是羞又是恼,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这人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呼吸很安静,xiōng膛在白色的床单下轻轻起伏。他睡觉的姿势一直是很乖的,身体很舒展但一动不动,一米八几的人躺在床上从来不跟她抢地盘。她的睡相那么差,可与他结婚后的那几年,她睡着从来没觉得拥挤过,也不知他是怎么睡的。
他明显是瘦了,五官愈发清隽,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光亮的笼罩下俊秀得不可思议。美中不足的是右颊上贴了块ok绷,那是在滚下楼梯时擦伤的。
瞅着瞅着,就入了神,着了迷。
夜色很美好,早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但并不锋利,从病房敞开的窗子习习吹进来。
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
李涟漪如梦初醒,条件反射似的猛地站起身来,那么一个瞬间她有几分慌乱,脸颊至耳后的温度陡然升得很高,呼吸滞了滞,在确定那人并没醒来后才拍拍xiōng前放下心来。
哎,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到底还是他错得多,要说亏心也不该是她。
低声嘀咕了几句,她自我安慰够了,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转身就欲走出病房,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找点能解渴缓饿的东西。脚还迈出几步呢,身后就传来一个清明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懒的,疏淡的意味不明的调子,“你想去哪儿?”
她一惊,转过身,就见顾某人竟已睁开眼,靠坐在病床上笑睨着看她,在夜色的笼罩下,他的面孔有些晦暗不明,可那声音里却分明带着笑。
———— 非常感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祝福!内容不多,但已尽力赶了,谢谢你们……我明天会认真回复你们!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36 这里不舒服(免费)——他看着她,目光清亮异常,一点不似刚从昏迷中清醒的病人。
李涟漪握了握拳,那双眼睛太摄人,灼亮危险简直像是兽类的目光,直直射来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有些口干舌燥,她小心吞咽了下唾沫,缓缓将身体转正直面向他。
小声而镇定道,“我去洗把脸,还有找水喝。”
停了停,又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帮你叫点吃的?”白日医生走前曾叮嘱过她,待病人醒来后可以吃些流质食物,但须忌腥冷酸辣。
顾方泽看着她不答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在她有些顶不住想转身走出去时才抿了抿薄唇,唇角是向下压的,眉间轻轻拧起,缓声发话。
“我有点不舒服,你过来帮我看看。”
李涟漪站着没敢动,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面上仔细逡巡,正踌躇着,就又听见他说,“应该是刚才摔伤的,医生没检查出来。”
她终是看清了他的神色,清俊秀雅的脸上在暗暗迷离的夜色中,竟真的似有痛苦之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是她的不对,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这样上加伤。念头闪过,心微微一动,脑中再无法去想什么故作姿态疏远防备,脚步移动,她快步走过去。
边走边问,“哪里不舒服?”两三步就走到病床边,还没来得及得到回应她就被倏地伸出的手一把狠狠拽了过去。
她骇得惊叫一声,再反应过来时已被霸道的圈在他怀中。这哪像是身体不舒服?惊喘了口气,她睁大眼睛怒瞪过去,叫起来,“混蛋你骗……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全被他吃进口中。
她被这骇人的进攻吓到了,拼命挣扎,伸手用力地推他,他却不管不顾,力道全然未控,紧窒的吻重重压下,毫不留情地啃肆!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李涟漪倒抽了口冷气,愈发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加紧窒的禁锢与更狂烈的进犯!灼热滚烫的舌直探口中,搅动辗转,在潮润湿热的口腔内反复纠缠,残酷吮吸,犹如失水濒死的鱼儿汲取着最后一滴赖以生存的水,强势激烈到不顾一切!
这样的顾方泽李涟漪从未看过。即使是在当初决裂时,他那么的生气愤怒也未曾这样失控不容反抗,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她整个人都被迫压在他xiōng口上,转而扣住她腰际的大手一点点向上游移,最后强势地覆上她xiōng前的丰盈,她一惊,但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嘴,唇与唇紧紧相抵让她觉得疼痛,慢慢的口腔中传出腥甜的气息,她知道那是她的血,这个男人居然将她的嘴唇咬破了。
好不容易推离开,她急急喘着气,唇上刺痛非常,她气息不稳,“顾方泽!”三个字一出口再次被封住,他压着她的唇,低低哑哑的含糊道,“活该,谁叫你跑……跑了为什么要回来……”
李涟漪心跳蓦地停了半拍,没了动作任由他在她唇上辗转肆虐,他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还有那作恶的手带着燥热的温度在她xiōng前摩挲揉捏。分开了一年,他依旧熟悉她的身体。空气中腾起的**危险至极,心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跳出xiōng口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却无法呼吸到氧气,全让他夺走了,她憋红了脸呼吸困难的抬起睫看他。
那从来都是沉静矜贵淡漠的面孔之上,此刻笼上淡淡的激情,虽仍在吻她,他的手甚至正在她身体上游移爱(蟹)抚,但看上去很清醒,眼珠子黝黑黝黑的静静地看着她。
呼吸紧了一紧。
无由来的她想起了他们刚结婚那年度蜜月,她迷失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与他失散,他以为她是落跑了,当他寻到她时她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一动没敢动。
彼时汹涌的人潮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就像人生路上来了又走的过客,个个似曾相识却面目模糊,只有从人潮中走来的他的脸庞出奇清晰,却带着她不熟悉的蓬勃而yīn沉的怒气。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他说,“你不想嫁给我就该早点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想逃吗?得,那你就应该找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得远远的,最好改名换姓,别让我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顾家这小祖宗有多骄傲,在此可见一斑。
后来她真的逃了,在他周全竖起冷硬锋利的尖刺中落荒而逃,没有改名换姓没有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却再也没有找过来了。
眼眶又是湿湿的,心莫名酸楚难当。
一个人在婺源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哭过。唯一的一次没能控制住,是她的父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那一次。她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所有的委屈伤痛忏悔懊恼都有了发泄的出口与对象。
而这次回B市,才一天她就哭了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他。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婺源时她总能不哭,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再怎么哭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会知道。
人无非都是这样的,孤独的坎坷令人成长,孩童学步时摔跤了大人如果当没看见是不会哭的,可倘若一旦关切了安慰了,连哭都能哭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心疼他。
顾方泽想,李涟漪这个女人太狡猾了,知道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就偏要捏着他的软肋,让他欲狠心都无法。
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险险没落下,她这么一眼就仿佛望进了他的心底,他动作微顿,脸庞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却只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这辈子就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
搂着她腰的手并未松开,仅是手腕轻转,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的xiōng膛之上,另一手抓起她的,覆在他的xiōng膛的左心房处。
他的手掌清凉而温热,她的手还是那么纤瘦,可软得不可思议。
他说,“我没骗你,你别哭。”
又说,“是真的不舒服,在这里。”
那里传来的,是坚定而平稳的心跳。
——捂脸,此章几乎木情节,都是 JQ,奈奈实在不擅长写这种场面,所以卡了又卡,憋得无比辛苦,正在酝酿后面的H,脸红ING,大家别鄙视我。文看到这里,快是尾声了,呵呵,把前面的伏笔解决了就完结咯。大么,继续谢谢你们的支持与祝福,这章还是免费送的,以此感谢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的亲。还有茶茶,哈哈,看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丫是谁了……第二卷:落花有意 第三十七章:我等你很久了李涟漪不禁微微眯眼,一直看进他漆黑的眼底里去,那里面清湛诚然,灼灼异彩的光华在暗色中眩目异常。
也就那么一眼,一直居无定所晃荡的心脏轻飘飘地仿佛终于落到了踏实的地面上,真的非常的轻,连声响都没有发出半声,却在那么一个瞬间,遍地繁花的争相沿路盛开。
她的手放在他的xiōng口之上,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耳边扑通扑通的响得很沉定,坦白的,刺裸裸的,如温酒一样贴烫温暖。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只身一人在婺源时的一个夜晚,那个晚上天空有很大很亮的月亮,照得连星子都看不见了,独独一轮圆月当空,大得甚至可以隐约瞧见之上的沟壑陨坑,简直就像画里绘声绘出来似的,非常奇异的美。秋意正碎,庭廊的榄仁树只剩几片殷红的蚀叶,大约经露水洗耳恭听过,湿漉漉的,在微风的吹拂下于月色中闪着明灭的暗光。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国传统的中秋节。三更半夜之时她猛地惊醒过来,后来再也没能睡着,索性下了床。秋凉似水,她独自一人站在庭院的空地上仰头望天,月光冰凉冰凉的酒下来,一层层覆在她脸上,眼睑上,睫毛上,没过多久就凝结出了水珠。
夜晚琅静得很安稳,像那人的呼吸与脉搏。寒霜深重,如他那日让她走的面色。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很久以后她缓缓挪动僵麻的腿,走进卧室,关门,躺上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慢慢阖上了眼。
原来,她是那么的想念他。
她终是忆起了她第一次见到顾方泽是在何时。
——少年时代的顾方泽,眉目清俊异常,带了几分早熟的矜持与隐藏得并不完美的锐气,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已经有了修长优美的雏形,几乎没变过的是那对沉静黝黑的瞳眸。那日他看着她露齿一笑,恍若桃花盛开竟比女子还要美丽几分,说,“你是涟漪对吗?你好,我是顾方泽。”而后面对她的无理刁难又耐心道,“‘顾’是‘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的‘顾’……”
……在以色列那天天气很好,他的手指就像那儿的阳光般干燥温暖。当时他用那样闭门疲各而担忧的眼神看她,目光流转,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若无其事的说,我这次来,是来看姑妈的。
原来前头那句“想你了,忍不住就过来了”才是真的。、而她竟就这样被他骗过去了。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可以发觉的,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而她下意识地逃,所以一场欺人与自欺的游戏他们玩得那么默契,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她想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希望怎样就能怎样的,她做不到的事很多,包括忘了他。但她也明白,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便不能再回头。
曾经那个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勇敢得可笑又可爱的李涟漪消失不见了,她变得怯懦胆小,任何风浪都能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所以后来她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让往事重蹈,被人舍弃的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若是真等到他先开口的那一天,她怕她会受不了。
可惜那时没有人告诉她,明明爱却不敢坦白,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与归宿,而受不了,是因为太在乎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上过了半个多世纪,她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他的举动让她感到危险和不适应,还有几分无法控制的排拒。心里头阵阵发紧,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一圈圈的绕最后仍是绕回了原点。
略略施力从他怀中脱身,退后了几步,终于开口说话,还是小声的,“你饿不饿?”
顾方泽怔了下,“什么?”语气略带了错愕,似是没料到她的反应是这般。
“医生说你今早胃痛,后来又昏迷了,所以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了的话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她道。
顾方泽看着她,犀利而研判,她倒一派坦然之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不禁凉了几分,不过须臾,嘴角沉了几沉,他的眼底明暗起伏像暴风雨夜晚的海面。
下一刻又见她冲他微笑了下,面色拘谨道,“哎,那个,我们分开一年才刚见面,生疏了,你这样我挺不自在。”
她笑起来的时候,即便只是浅浅的,眼睛都会弯起,随即嘴边会出现两个很深的酒窝。软软的像眸里正荡漾着盈盈波光,这么多年来,她的笑容从未变过。
而在不远的以前,他为了留住她的笑容愿意倾尽所有。
心头一荡,他一发一语,只是在病床上撑起身体,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想碰一碰她那对酒窝,或是顺从心底的渴望,再次吻一吻她,瞅见他的动作,李涟漪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又退了几步,离开他所及范围。
她心里还存有疙瘩,她不是圣母玛丽苏,她爱他但爱并不能抵消一切过错。他性子太过强势霸道,为了得到所想的他可以毁掉其他一切,即使那个“一切”对于她比生命还要重要——而他又是那么不动声色,这样#的人最为危险。她的爱情不是屈服,不是甘愿受控,更不是卑微的脚下沙,若是因为爱他就为此妥协了,她甚至可以预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后悔。
而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再也没有脱身的勇气了。
目光与他对上,她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顾方泽,给我一点时间,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样子像被吓坏了。
顾方泽怔松了片刻,线条漂亮的薄唇微微动了动。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她一声声稍稍粗重的呼吸。
许久,他听见自己心柔软成水的声音,与自己吐出的那一口叹息竟是如此相像。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一兵一刃,就能让他轻易地丢盔弃甲,连输都输得心甘情愿。
曾想要忘了她迪个念头在心底绯徊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真的可以。可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刻意筑起的防线,只消她一句话就能全面崩溃。
将xiōng前那堵得良久的浊气徐徐吐出,他慢慢说,“嗯,是有点饿了,不过只想喝粥,你给我做吧。”
“……就一句话,从不沾阳春水的李大小姐居然也洗手作羹汤了,,哦,爱情的力量啊。”杜和程歪着身子靠在软绵绵的懒骨头上,斜睨正戴着隔热手套将滚滚白笛的稀弱装入保温盒中的李涟漪,翘着二郎腿笑得吊儿郎当没点正经。
李涟漪闻言脸一烧,随即哼哼几声,头也没抬的说,“谁告儿你我不沾阳春水了?侮辱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在婺源的时候,除却生皎皎前后那会儿,家务事从来她是自个人做的。做饭洗衣一点点的学,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慢慢上手熟练,任何事情再困难也不过就是个过程。
那时其实也就为赌那么口气“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顾方言那夜说的话着实气到她羞辱到她了,但也确确实实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地富裕的环境之中,嫁入顾家后锦衣玉食更甚以往,说她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一点也不过分,他的话让她愤怒却又心虚到哑口无言,离开后她学着事事自己动手,不过是为了证明即使离开了他,她照旧可以生活得很好,好到足以气死他。
不过她没有料到,这为了气他才练出的差强人意的厨艺,最后反倒被他用来奴役她了。
这叫什么?
偷**不成蚀把米呗。
“哟,还挺得瑟,行,你让我尝尝味道我就信你……”杜程程坐直身体,目露垂涎。实话说吧,这粥闻挺香,一大早地就飘啊飘进她房里,叫醒她比那闹钟还管用。
李涟漪动作不停,条理分明地将保温盒用方巾包好,放入塑料袋中,听言笑了,瞥去一眼,凉丝丝的道,“叫你编排我,不给尝!”
杜程程叫起来,“李姑娘你好大胆子,你住我的吃我的,这回我连厨房都借你用了,呐,还有你那大米——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就给人家那位吃,不让我尝一点点?待遇差也没差这么多的!”
李涟漪懒得理她,可杜程程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信念,左一句“偏心”又一句“重色轻友”话越说越##。
与昨日的冷清不同,佑大的病房内来了不少人。
还都是熟面孔。
她依次看过去。
尤鸣,林放,文蔺,唐婉,还有柳瑞。
心陡然一凉,悄悄下沉了几分。往事汹涌澎湃,她从没真正忘记过,如今见了这些与一年前并无改变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柳瑞的出现。她竟能与这些个人一起出现在这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提着装有热粥的保温盒,她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在想,是转身走还是扬起下巴走进去。不消几秒,她选择了后者,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她更不愿意叫人瞧不起。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正侧着脸与那几位交谈的顾方泽兀的看过去,见着她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口,眼神本是无半分惊讶,却在目光触及她手中提着塑料袋后蓦地转深,成了一宣静邃的潭水。
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的#起嘴角,眉稍自然而然带出了一片怡然暖意,早阳疏淡,衬着浅色的阳光,他说,“傻站着做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第二卷:落花有意 第三十八章:不情之请那语气透出的温软与宠溺,任是不相干的人也听得出。
虽是就知顾方泽宠老婆宠得厉害,但亲眼睹见,尤鸣大拓一干人等愣是打心底里惊了一惊,这哪里是他们那冷淡内敛连个笑容都带着浓浓疏远的二哥?
文蔺倒是心中有数,她家这小子为了老婆什么都干得出来?勾了勾唇,顺便拐了某人一肘子,“轻描淡写”暗示下,瞧瞧,这才叫极品老公,懂不懂?——不懂?学!
唐婉倒是没做声,像没见着李涟漪进来似的,低头兀自着手机,修长优美的双腿悠闲优雅的交叠,浑身没过多的装饰,连妆容都是极浅的,但单是一个轻轻飞起的眼风都能让人以强烈的存在感——这就是真正的高干子弟,低调之中暗隐奢华矜贵并非人人都学得来,唐婉就是个中翘楚,她和顾方泽是同一类人。
柳瑞则是另一种风情。明眸皓齿,气质高雅干练而不带侵略性,笑容知性又带着几分女性柔媚的温婉,这样的女子,若是平时李涟漪一定要啧啧称吧几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宜家宜室简直就是居家男人心目中完美老婆的最佳人选嘛。
不过可惜了,她现在对这两个女人半点好感都无。以前常在报上看到顾方泽的绯闻,她当真是不放在心上的,,困为她知顾方泽眼光其实极高,看上她已经算是走了眼,其他女人——说不准他从心里就看不起呢。但唐婉和柳瑞就是不同。
她还就是小**肚肠小心眼了,总之就是看不惯这俩女人,连带着初到时不错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什么兴致也提不起了。
垂下眼睛她慢腾腾地走进去,面上露出微笑,但除了向文蔺点头示意了下,其他人等一概无视之,拎着袋子就往一边的沙发走,期间就听见顾方泽轻声笑了下,尔后说,“……在生我的气呢。”
文蔺等人了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群人骨子里都是肆意放荡的主儿,笑起不半分顾忌都没有,也不管当事人面子上挂不挂得住。
她一时气极,坐好后悄悄抬睫瞪一眼过去,叫你编排我,粥不给吃了!
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极为有趣,顾方泽忍俊不禁地又笑了下,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继而他淡淡的转过眸,没再看她,就这么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几人聊起来。
尤鸣看上去像是接着之前打断的话,看他将注意力转过来想也没想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就是这样,二哥,你说咱该怎么做?如果任其继续下去的话,‘盛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真打水漂了……”
顾方泽半阖了眼,半响沉吟道:“你跟我说说具体出现问题的环节在哪里,各部门反应的情况如何……”
他谈公事的样子认真又好看,真像在度假享受一样,倾盆大雨在床上往那儿一靠,语气有些随意和漫不经心,可字字切中要点,无半句废话,不说话时又上另一番认真倾听的姿态,叫人有种受尊重与重视之感,与此同时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会不经意地交叉,偶尔两大拇指还会并拢在一起轻轻摩挲,这个动作往往表明他正在思考。
本是随意看了眼,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直至一道兴味非常的视线灼灼落在她身上才恍然顺眼望过去,竟是文蔺,顾方泽的小姨妈。见她的目光对上来,文蔺大大方方地冲她眨巴眨巴眼睛,眼里好不掩饰的促狭与调谑让她微赧了赧,文蔺虽长不了她几岁,但毕竟是长辈,她对与顾方泽有亲戚关系的人除了当年的顾爷爷以外,皆抱有几分畏惧的yīn影感。如今被文蔺这么一看,像是被撞破了她什么似的,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后根慢慢烧了起来。
都是人精,她那点小会俩在他们姨甥眼里就是一小花样儿。
这模样儿菲平时让杜程程看了肯定又得大呼小叫,想她杜程程自封是她的铁杆死党,见过她在工作上的强大优秀,见过她面对情感时的纠结矛盾,见过她嬉笑怒骂一张嘴就足以气死一个师的人——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缩手缩脚低眉顺目的小女儿姿态。
文蔺瞅着她也觉得有趣,嘿,这姑娘别看淡定得跟什么似的,其实骨头里还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女孩儿。
瞧瞧,居然还会脸红……还窘迫着呐,随后又见文蔺冲她挤了挤眼睛,嘴巴朝着个方向努了努,她下意识顺着望去,恰好就撞上了柳瑞投过来的目光。
她不禁眯起了眼。
这样的目光有太强的意味,刺得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在这样堪比X射线的视线中,李涟漪回了她一个漫不经心的状似懵懂的眼神。柳瑞抿起了娇艳的红唇,这回是坦坦荡荡地直视她了,眼力加重了几分。
李涟漪眼神懵懂作恍如未觉状。
柳瑞眼力又加重。
李涟漪眼神懵懂带几分疑惑无辜。
两人眼神“亲密”交流了一波又一波,忽然一道忍笑无能的“噗嗤”声,让这声没有硝烟的战争兀的戛然而止。
唐婉轻咳了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微动了动身体,交叠的双腿换了个方向,只是朝李涟漪的方向多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低头玩手机。
李涟漪这回是真的有些茫然了,敢情她竟在无意中成了唐婉小姐的笑料?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要笑不笑的,也不知是为了顾及谁的颜面,总之除了唐婉那么一下,整个病房沉闷不堪又带着些不安分的因子,气氛诡异得紧。
最后文蔺撩起唇角,朝李涟漪投去长者般关爱慈祥的目光,旋即对顾方泽笑着说,“方泽,你家的小女孩真是个宝,我越来越喜欢了——有个不情之请,小女孩能不能让我拐回家玩几天?”
顾方泽应对自如,“谢谢夸奖,但对于你的‘不情之请’,等我先把她拐回家再另行商议吧。”
林拓平静出声,“我反对。”
文蔺:“反对啥?反对无效,驳回!”
林拓看她一眼,轻声道,“你昨晚威胁了我,再不跟你去民政局领证就要改变性向去做拉拉。”
众人扑倒。
顾涟漪更是满头黑线,还没摸清状况呢,这时始终保持声色不动的柳瑞终是忍不住般猛地站起来,勾画精致的眉毛蹙得很深,拳头攥得死紧,连涂着紫色蔻丹的指甲都险险地嵌入肉里去了。
她闭了闭眼睛掩去一掠而过的屈辱羞恼与怒火,深深吸了口气恢复平静后才开口说话,“顾方泽,我到这里并不是看你们秀恩爱,你说会给我一个答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你错了,这样的交代我不要。”她启声嗓音非常的哑,含着隐忍的颤抖,但目光极其犀利光亮,像裹着一团火焰直冲病床上的那人。
不甘,羞辱,愤怒,悲伤,更多是晦涩难明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当年你为什么不赴约?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如果你来了,我也不会……”说着就哽住了,美丽精致的脸因过激的情绪而微微扭曲着,“就算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了,那也是你造成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李涟漪忽然后悔她来了。
她可以预料到这声狗血至极的泡沫剧终于上演到了一个高(蟹)潮,而最为不巧的是,她还是那位无比炮灰的主角之一。
可惜后悔一丁点用也没,剧中那骚包可恶的男主角正一步一步将她带入这个漩涡的中心,叫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事实上,顾方泽说话时的口吻非常的清淡,仿佛自己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他目光遥遥看向柳瑞,平静的说,“柳瑞,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承认,当年我没去那小树林赴约可能是间接造成你被施暴的原因,为此我也做出了相应补偿,包括你身为‘盛世’旗下在涉外培训的特别职员对我与对公司的多次背叛,我都容忍了,那名施暴的男学生这一生恐怕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抱歉,怒我无法做到。”
柳瑞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的话让她面上血色褪尽。但他似是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与情绪如何,伸手按压着额角,像有些伤脑筋的轻皱起眉头,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柳瑞。”
是个很俗套的校园故事。异国高校华裔校花对刚入校就引起众女垂涎心动的中国籍留学生一见钟情,抛弃矜持高傲苦追几个月终于在西方情人世的那人按捺不住,给心上人发了知短信,约在校园里有“情人林”之称的小树林见面,不见不散。
可惜不见不散的只有她一人,那人自始自终就没露过面。那晚很冷,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以为终于快绝望了但没想到更大的绝望还在后面。那一年情人节,留给柳瑞的是撕碎的衣帛,挣扎不能的恐惧,染血的剧痛,还有扭曲的情欲恶心的喘息…… 是坠入地狱般生不如死的黑暗记忆。
当然,这些事情,是在后来,那时李涟漪已经能安然靠在顾方泽怀里边看电视边将往事心无芥蒂当电视剧来谈论了,她才从他口中得知。
她有些恼他的隐瞒,害她不厚道。可脸绷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缓了神色,揪住神情无辜至极的顾先生的耳朵哼哼道,“成天主说我是养不大的白眼狼,你才是,还是冷血无情的白眼狼。”柳瑞那时才多大就遇到这种事情,怪不得会怨上他。
顾先生似笑非笑的瞥着她,“你希望我对她负责?”
“当然不。”
“你能忍受她在我的衬衫上留口红印?”
“当然不!”异常坚决。
顾先生更悠闲了,松松搂着她惬意地半阖着眼,“好吧,她伤心了我得丢下你去安慰她,她回国我得去接机……”
“不可以!”异常异常坚决。葱根般细长白皙的手指直直戳上某人的xiōng膛,一下一下地用力戳,“姓顾的,我警告你,除了欧琳和娇娇,别再让我看到你跟任何雌性生物有啥暖味不清,就算是只母蚂蚁也不行!”
“哦。”
“什么意思?”
顾先生睁虎眼睛,对他亲爱的太太笑了笑,伸手揉乱她的发,“真可爱。”顿一下,补上,“母蚂蚁小姐。”
李涟漪默,顿悟,脸上的温度从面颊一直烧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