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小姐和助理小翟拿了何绮和于北光的身份证件、机票去办登机,候机厅里便只留下了何绮和于北光面面相觑,于北光也没再和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拿出了电脑,趁着登机前的空档,似是准备上网发一封电邮。
何绮拘谨地坐在于北光身边,领导不吱声,何绮也就知道说点什么,就这么干坐着又显得很傻,只好百无聊懒地翻出手机,刚打开本准备看,手机一震,进来了一条短信。短信是岳恒发来的:“小绮,出门在外,自己多注意身体,注意别丢东西,别乱花钱,等你回来。”
何绮握着手机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岳恒这样发给何绮的短信,她收到过太多次,换这个新手机之前,上一个手机里的短信被删的只剩下岳恒发给她的那些条里,有一少半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何绮想起她最后一次,一条条读过去的时候,还是一年以前。每隔几条就会有类似这样的一条短信。那时,何绮总是会出差。只是,那个手机里最后一条短信的日期是2008年的8月,那是三年以前,那是他们还如胶似漆的日子,那是何绮还以为这一辈子她跟岳恒都是不可能会分离的日子。
也许是没睡好,也许是这几日心情始终不稳定,又也许是刚刚于北光那稍显严肃的责备令何绮心中怎么也还是有些委屈。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看着岳恒那么平淡,却熟稔的好似昨天依旧的一个短信。何绮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仓促地抬起手指去抹掉即将落下的眼泪。却看见原本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于北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何绮有些狼狈,迅速地揉了揉眼睛,装作只是眼睛一时不舒服的样子,对着于北光傻笑着:“于总,您有事吩咐?”
于北光隐在镜片后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何绮只觉得心慌,似是又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到一般,只是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于北光。
面前的于北光却忽然就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表情甚至有些天真的模样。他又回过头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但是语气却很轻快地说着,“何绮,我跟你说过吗?你小的时候,每次笑起来都像一只刚偷吃了鱼的猫。”
何绮一愣,好一会儿才适应于北光这话里明显的怀旧和亲近味道,但,却只是愈发不自在,笑容更痴呆了几分地说道:“于总,您说笑了,什么小的时候啊,你是说上大学那会儿吧,那也不小了。”
于北光合上电脑,不知想起什么,一边把电脑塞回包里,一边自己呵呵地笑出了声,然后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你变了,何绮。”
何绮有些窘迫地看着于北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还好,秘书小姐和助理适时地回来,为她解了眼前的尴尬。何绮赶紧站起身来,把自己原来的位子让给了他们,她则远远地坐到了一边,再又去拿起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回一条给岳恒,回又该说些什么?
“谢谢?”似乎有点太见外了。只是“嗯。”一下又似乎显得太冷淡了。以前的她基本上会回,“我会想你的,你也得天天想我。”但是,现在,这么回去显然有些不太合适。打上去的字又删掉,反复地纠结着,秘书小姐已经来喊她登机,何绮也只好匆匆把手机丢进了口袋里,跟着秘书小姐上了飞机。
何绮和秘书小姐坐在商务舱,于北光和他的助理是头等舱。上了飞机,于北光不再在何绮的身边,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整个人松弛下来,才忽然觉得后背都是有些僵硬的,似乎从看见于北光之后,何绮就是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十分军事化的站姿和坐姿。
调整好个舒服的姿势,何绮一下子就觉得似乎已经困的睁不开眼,头一歪,迅速地便熟睡了过去,甚至连飞机起飞的震动都没有惊醒她。
何绮隐约地记着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是有岳恒的,但是场景和对话,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醒来前,她似乎在低喊着,“恒恒,我错了,我错了。”
何绮就这样被自己的喊声忽然就惊醒过来,看到秘书小姐好奇地打量着她的眼神,她抬手擦了擦快要流到嘴角边的口水,讪笑着问:“刘秘书,快到了是吧?”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落地了,何绮,你要不要再补一下妆,你看起来有点没精神的样子。”秘书小姐的妆容很精致,笑容很职业,何绮忽然就有点儿自惭形秽了起来,赶紧点点头,摸索着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上厚厚的粉底遮住黑眼圈,再加了些腮红的颜色,最后又涂了一遍睫毛膏才不太自信地问秘书小姐道:“刘秘书,您看现在好点没?”
“何绮,你喊我小刘就行,嗯,现在精神多了。”秘书小姐表扬道,再看了眼表,对何绮说:“你知道咱们的行程安排了吧?”
何绮有些心虚地摇摇头,日程安排其实一早就发到她的邮箱了,她草草地看了一眼,脑子里塞的事情太多,这会儿可是全都忘了个干净。
从随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秘书小姐递给何绮说:“那你先看一下,大致了解下就好,今天一天应该不会有特别正式的活动,就是客户方的接待宴会之后去参观一下他们的公司,其余的事都安排在明天。”
何绮一边看着手里的日程表,一边点着头,广播里已经在说着飞机即将着陆,她大概溜了一遍,也就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下了飞机,在入境口再次见到于北光,何绮那好像本能般的紧张感又立即布满了全身上下,腰杆再次挺得笔直,表情也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于北光看了她一眼,倒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说:“嗯,看起来精神多了。”
何绮还不待回话,于北光已经跨着大步走在了最前边,何绮赶紧紧走了两步跟在他的身后。
接待方的午宴准备得极为周到和丰盛,但是韩国料理何绮一向吃着就不顺口,要是在国内偶尔吃吃韩国烧烤还成,可是韩国当地的所谓美食,其实味道还不如在中国吃到的那些韩料美味。加上韩国人一贯的热情、有礼,这一顿饭吃的何绮比上了一天班都累,食物不对口味,胃又有些空,到了最后人就真的难受了起来,隐隐的就觉得头疼、恶心。
可是,何绮却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舒服,于北光一早的训斥言犹在耳,所以此刻的她只能强打精神应对,脸上还得挂着跟秘书小姐一样始终恬淡得宜的笑容。
午饭一直吃到下午,又是马不停蹄地参观,都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从一早起床到现在,何绮除了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却还噩梦不断之外,始终没得闲。原本前一夜睡得又不好,中午饭吃的还不舒服,这会儿的难受已经到了极点。才到了酒店安排好,领了房卡,何绮也顾不上于北光再如何看她,一路小跑着就直奔她的房间而去,行李堆在门口,人冲进卫生间里,就开始大吐特吐。
原本吃的就不多的午餐被尽数吐出之后,又吐了无数的酸水,何绮几乎是趴在马桶边上,浑身无力的动弹不得。忽然有人轻轻拍她的后背,并且伸手递了一杯清水给她漱口,何绮以为是秘书小姐,抬头疲惫地笑笑,才要道谢,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于北光。
何绮吓得立即就想要站起来,可是一时双腿无力,别说是起来,竟然连话也说不出。于北光皱着眉头看看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搀着她在床边坐好,才说道:“何绮,你既然身体状况不允许,还逞强什么。当时跟你们乔主任说一声,换个人来不就得了,这个企划当初你们部门不是两个让人跟的,也不是非你不行。做人别太急功近利了,你这样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公事上,会影响客户对我们的看法,私交上,你让我怎么跟岳恒交代呢?”
何绮听了于北光的话,鼻子一酸,眼泪当场就差点要掉下来,谁稀罕来这次韩国啊,谁不想这些日子在国内呆着啊,谁没跟主任说换个人来啊。这会儿说的倒好像是她何绮做事多独似的,狠狠地咬着嘴唇,何绮才把已经到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也不想跟于北光说话,正好也有身体不适这个借口,何绮只是微闭上眼睛,偎向了床头。
于北光叹口气,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何绮盖上,又问道:“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有什么大的问题。”
何绮摇头,仍是闭着眼不说话。屋子里安静了会儿,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知道于北光还没有走,何绮便也不睁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于北光又说:“那我让小刘过来照顾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何绮点点头,听见于北光离去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眼泪便止不住地开始往外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受不得委屈了,抱住被子,把头扎进去,她便痛痛快快地开始哭了起来。
秘书小姐轻轻走进来,她也不知道,听见喊她的声音,何绮一抬头,满面的泪痕倒是把秘书小姐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