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陈月惊慌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难道说,宋清悦口中绑架顾泽的人是……
顾泽身体的痛感连同被扯动身上的伤痕以及梦魇的折磨,令他终于忍耐不住,崩溃了!
他踢动双脚,即便身体各处都痛得很,可他自己却是恍然不觉,只是一味躲避老妇人的碰触。
“呜……呜呜……”他的眼泪流的极是爽快,很快布满整个面颊,泪痕斑斑,“不要……不要碰我……走开,妈妈,妈妈!”
“妈妈,救我……”
他呜咽着,“救我……救救我……泽好痛,好痛……不要,不要碰我!”
陈月按捺住心中的痛,她很快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顾泽的伤口,慢慢抱住他宽厚的双肩,耐心地低声抚慰着:“乖,泽乖……泽最乖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倏地抓紧她的衣服,死死的,完全不敢放手的样子,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原本那里面的漂亮璀璨,也已然全部消失,沉黑成了一片深霾。
“泽很乖,泽一直都很乖……可是泽好痛,有坏人……有坏人欺负泽,爸爸妈妈都抛弃泽了,不要泽了。”哭咽着,他却又突然害怕地挣动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挤蹭出了更多的血,沾满两人一身。
“我没有放弃你啊!”陈月温柔地抱住他,轻轻摇曳着,仿佛他只是摇篮中小小婴孩,那么弱小,全身心地依赖亲人的关怀和爱护,“泽很好,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是,可是……”他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却又害怕自己太过用力抓紧对方,松了松手,握住了她身上一片小小衣角,不敢放手,“可是爸爸爱妈妈,却从来不爱泽……泽好害怕好害怕,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放弃了泽,泽被坏人欺负也没有人来救泽?那个坏人让好多女人欺负泽,戏弄泽……泽真的好痛……呜……”
“乖……现在有我陪着你,保护你,一定不会再让坏人把你抓走……相信我,好不好?”陈月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她将他颤抖的高大身体有些吃力地扶正,而他的脑袋则一直缩进她的怀里,丝毫不敢探出头。
她一直一直抱着他,没有放手,陪着他以奇怪的姿势站着。
“泽怕……”他稍稍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原本成年男子的俊朗面容,此刻却搭配孩童一般天真无邪、惹人怜惜的神情,如此怪异地令人害怕。“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别人的妈妈都会唱歌给小朋友听,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陈月回头,看向老妇人,老妇人喃喃道:“剂量多了,这么发疯而死可是便宜他了。”
忍着恨,陈月想了想,轻咳了声,才缓缓启唇。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柔软婉转的女音轻轻唱起童谣。那是小时候他趴在佣人家的经常听佣人哄自己的小孩睡觉的歌谣,是他一直羡慕着却没有人专门为自己而唱的歌谣,奇异的,顾泽的痛苦颤抖随着她柔和的音调慢慢平复下来,恐惧的情绪被安抚,他渐渐闭起眼,依偎着她,沉沉睡去,恐惧的情绪被安。
殷玥看着他们相依偎的画面,恍然感到,那种天荒地老的姿态,宛若一幅上好的工笔画,一笔一划都入戏太深,即使是假戏,也太真实,而他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顾泽的性格变成现在这样,一切也要归咎于老妇人,而一切的纠葛,都是因为顾泽的爷爷欺骗了老妇人开始,老妇人失去了一切,父母,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而老妇人就将一切的仇恨都报复在他的后代。
顾昊成深爱妻子沈宛,而沈宛却因为难产而死,顾昊成每每看到顾泽,都万分痛苦,所以他总是避而不见顾泽,而在爱妻的忌日,顾泽的生日那天,顾昊成遇见了老妇人的女儿,那个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有七分像沈宛的女子,他迅速的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然而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老妇人的女儿住进了顾泽的家里,顾泽一直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他年幼无知的做到最好去讨好那个女人,却没想到,最终他被那个他以为是妈妈的女子绑架了。
之后的日子,如地狱般,不断的被鞭打,还有陌生的女人耍弄他,等到顾家和沈家合力找回顾泽时,他已经被虐打的血肉模糊,而下半身尤其的惨,小小年纪眼看要挺不过去,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自己的命。
童年恐怖的记忆,一次因为情爱和仇恨引起的绑架虐待事件,造成了顾泽偏执残酷的暴虐性格,以及其恍若精神分裂的症状。
虽然顾泽不是严格意义的精神病,可看起来,他内心深处始终压抑着十岁时那个内心惊恐却倔强的小男孩影子,成年后内心的恐惧和占有都偏执……
陈月躺在床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进了嘴里,咸咸的,原来是眼泪,她可以理解顾泽当初的偏执,他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一切都源于他当初受到的无辜的伤害,正是因为遭遇一连串的人和事,才变成如今的扭曲不堪……
而老妇人和殷玥那所谓的可怜的受害者,在她眼里却是当初伤害自己和杀害哥哥的人,她永生不敢忘,也不能忘。
所以无论他们拥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只会一视同仁,没有人应该替他们的仇恨买单。她的心里,仅存的……便是复仇,复仇,复仇!
顾泽眨了眨眼,视线由迷蒙渐渐变得清晰。目光最初接触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墙,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第136章
他动了动,全身仍然被束缚住。只是……身上仍然是些冰凉。原本腻人而令人留恋的躯体温热仿佛只是遥远的一场梦,完成他所有期待已久的梦想与渴望,可是……十二点一过,一切华美终究变成泡沫一场。
他最害怕的,是曾经珍视或是已然决定要放在心里守护的,却又再一次翻脸,将他狠狠丢在身后……仿佛这世界一切都是重要的,惟有他……惟有他是可以被放弃掉的,可以不去在意的!
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对自己的爱啊……难道他只能做那个被抛弃的,连得到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吗?
渐渐握紧的手掌捏住,死死地。顾泽忽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埋下去去。
脚步声响起,黑暗的房子被打开,老妇人走进来,她笑睨着顾泽,yīn毒的,当初要不是女儿心软拦住她,她一定会折磨死顾泽,而女儿也不会死了,就算死了,也搭了一条命陪着她。
不过当初那些女人玩弄顾泽,让他不举,顾昊成无后,父子反目成仇,也算是对女儿的一种补偿,现在,要利用顾泽来对付顾昊成,他恐怕会迟疑对他们的打击,已经对不起顾泽一次了,顾昊成允许第二次发生吗?
老妇人狰狞着面容,想到自己的女儿,越来越愤恨,虽然女儿只是她复仇的一枚棋子,但是女儿死了,她还是很心痛,顾泽十岁的时候她没有折磨死他,这一次,她也不会让他死,她还等着留着他的命去要挟顾昊成,但是她一定会让顾泽发疯来祭奠她的女儿。
老妇人执起沾有辣椒水的鞭子,对准陈月鞭打过的痕迹,很顺利的契合在一起,顾泽身体像被烫着了一样的颤抖,像是被硫酸腐蚀着。
顾泽的身体剧烈的抖动,当鞭子滑过他的裤腿时,他猛然开始抽腿,绳索被他扯得摇晃起来。
陈月死死的咬着唇躲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眼泪刷刷的流下,怎么也止不住,她想冲过去阻止老妇人,却还是忍了,怕引起老妇人的怀疑和更大的愤怒,她,一定要带顾泽离开这里,一定要救他。
她返身走到殷玥的房间,敲了敲门,殷玥打开门,一愣,少女身着一袭短款连身裙,外罩薰衣草色薄纱长衫,下摆内衬暗亮金线织花锦缎,露出一双修长姣好的双腿。
少女乌黑如瀑的顺滑长发自自然然的松散披在肩头,鲜亮优质的发色更是令人心动神迷,发丝包住一双白皙精致的小脸,那尖尖的下巴便稍显圆润起来。少女肌肤的柔白细致,而之下那一片红唇,微微翘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整个人姿态慵懒,风姿秀逸。
她微笑着倾身向殷玥,柔软无骨的双臂宛若灵蛇攀上他的脖颈,白皙纤细的指尖若有似无拂过他颈边,却被他一手握住。
陈月也不挣扎,她踮起脚尖,柔嫩的唇,湿润的,暖热的,以一种慵懒而诱惑的姿态贴近,她长长的眼睫微微掀动,轻颤着,如同翩舞的蝶翼。
他们的唇舌勾挑着,纠结,缠腻,仿佛天荒地老都不想分开。
片刻后,少女跳出他的怀抱,站在他身前,凝视着他,说出的话却让殷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轰榻,“我只是想找到爱你的感觉!”
殷玥抿抿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那么用力,像是要永生永世都不再放开,生怕她再度悄悄离开。
她的下颌抵在他的肩胛处,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却怎么也找不到。”
陈月不再看殷玥一眼,转身走了。
殷玥露出一抹苦笑,他摸了摸自己腰间黑屋子的钥匙,已经被陈月在亲吻的时候顺了过去,她是去救顾泽,他知道,因为那记忆,是他帮她恢复的,是他用奇怪的吟唱声引她过来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补偿吧,但是,他却仍嫉妒的不愿让顾泽这么容易的就得到她,所以他也引了顾泽过来,要让顾泽误会她,即使他不能得到陈月,那么顾泽也不能。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雨天。那时,他应着外婆的计划去接近她,却又真心的希望能够再遇见她。
越接触越舍不得放开,不再是因为她是他们复仇的棋子,而只是因为她是陈月,这是宿命的安排,他曾试图拒绝,可是她回头,凄厉却冷清的眼眸深深吸引住他的视线。
她没哭,坚强的扛起了一切,隐忍着一切,为了她的亲人。
那时,他忽然有点心疼,害怕她那双分明如此柔弱的双肩会就此压垮她整个人。
遥遥的,她无意中回了一次头,方向恰恰对准他的角度。那一刻,他没躲。
他以为自己始终在她的视线之中,直直的,与她对望。可是她的眼中毫无任何情绪波动,直到他的下属来唤他因事速离,她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倔强得令人心痛。
再次的被绑在一起,是外婆的精心策划,他们杀了那个陈月一直守护着,捍卫着的人,她的肾脏也捐助给了他,他拥有了她的东西,然而却时刻担心着被她发现,直到变成事实,外婆当机立断的改变了陈月的记忆,把她送去了日本。
当再次重遇,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所有的人在她面前,全部在劫难逃。
她的踌躇犹豫,她的痛苦不安……他全都看在眼里。可是惟有等待时机,才能让她逃离这一片天。
他想陪着她,如此而已,可是既然他不能陪着她,顾泽也不可以,那么就让她一个人离开吧!带着伤痛也好,仇恨也好,离开吧!
第137章
救人的计划并不顺利,顾泽身上的伤太严重,他太虚弱了,而他也不让她碰他。
陈月心里很急,她的时间不多,仔细思量着说道:“泽,就算你要恨我,要报复我,也要等你有这条命,你现在疯了死了算什么啊!”
顾泽有些白了脸,渐渐的镇定下来,他勾唇邪魅的笑了笑,“我恨,为什么没有及时的撕碎你!”
陈月的身体颤了颤,她咬牙,探手扶住顾泽,他的身体虚弱无比,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崩塌,陈月隔着衣服仿佛仍能感受到他伤口的火辣,陈月的心有些慌,前景渺茫,她扶住顾泽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
黑屋子外守着的人今夜轻易的被她支开了,而老妇人也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但是留给他们逃出升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还是在顾泽这么不配合的情况,她不敢想,不能想,若是被发现会怎样,她还有弟弟握在他们的手上,一个是爱人,一个是亲人,这个天平该怎么倾斜?
只是,还没靠近车子,陈月的身子便不自禁的抖了抖,透过顾泽衣襟的缝隙向他背后看去,似乎有众多的鬼魅影,但仔细分辨看去,却又看不真切,陈月知道这是一种对于危险的强烈感知,如兽性般的认知度的敏感。
他们的后背迭生的冷汗,快要湿透背襟,风一吹,夜更冷了。
脚步匆匆中,陈月忽然有种奇异之感,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那一晚,血流如注,遍地凌乱,心痛若斯……那时,她以为她害了一个人,甚至愿意奉献一切去救赎,只是,她以为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为什么她要想起来,为什么那个人要那么的不堪,她一想起,透骨生寒。
陈月紧紧握住顾泽的手,仰头轻声说:“我要你……活着!”一定要活着!
顾泽猛地一震,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句话像是一道万能的咒语,那么真诚的音调吟诵却满满透的都是沉重,那么令人动容,瓦解了他心里的一切防备和怀疑。
顾泽漂亮的眼眸如黑海般沉寂,他反手握紧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咬着牙脚步更加飞快的配合着她的步伐。
上了车子,顾泽看了一眼陈月,当即猛转方向盘。虽然因为受伤没有什么力气,但好在平时常开车,比较熟悉,他当即一脚用力踩下油门,挂档,蛇形转向扭摆!
老妇人从yīn影中出来,喝了一声:“追!”
那些跟踪的尾巴们当即以联络器互相呼应,一边密切追踪顾泽二人的行踪,以期大面积撒网,将他们牢牢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陈月牢牢抓着副座前的横把手,咬着下唇,不敢吭声。疯狂驱车逃窜的途中,几近失控的车子在他的控制下,险象环生,差点撞上附近的大树,又被他在千钧一发时扭转开来,玩了n回剧烈心跳,这正是为了给后面那些尾巴阻隔开重重的树墙,给了他们两人喘息之机。
她的视线转向前方的巨大标牌,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当即手指略微抬起,动作幅度稍小的指了指那牌子上的一处,“向那里去!”
顾泽飞快瞄了一眼。那标牌上是禁止入内的森林,匆忙之中,他大脑中飞快运转,也确定她指示的方向可以行进。
茂密的森林可以说是隐蔽的最好位置,yīn暗得足以藏人。
当即,他再度开车猛冲好一段距离,直到将身后的人暂时甩开,陈月将车子丢弃在树丛之后,随即飞快抹去他们二人的痕迹,拉着陈月向森林深处跑去。
两人顺着树丛掩映,溜着边躲闪着,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后方危机重重,前方危险未知,
如果……如果他还有命回去,绝不放过那些人,十岁时绑架虐打他的人,现在依然用同样的手段!
顾泽咬牙,感到有些心惊肉跳的,可是脑袋里思维却很是清晰,似乎自己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多恐慌。
他并不怕死,可是如今,她要他活着,他虽然对于未知的状况不会感到不安和恐慌,却又不由得担心,会连同身边的她一同将生命丢在这里。
他设想过很多次,若她仍要逃,要么囚禁她一辈子,要么一起死,可明明已经做好死亡的心理铺设,事到临头,他却感觉到心尖一阵接一阵的痛,像被什么狠狠掐了一把,钝痛令人快要无法呼吸。
他就是不敢也不希望她就这么死掉,就算自己死了,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痛苦。哪怕……他死了……
他握紧她的手,感觉到她异常平静,近乎无声无息的呼吸,只觉方才还异常跳动的心速慢慢缓回了常态,转过身抱住她,低声道:“小月,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感觉到她的身子一颤,顾泽拥得更紧了,陈月低声说道:“伤口还疼吗?对不起!”他有些冰冷的手搭在她的掌心,令她不由得抖了抖,心里猛的一颤,温度在他的身上慢慢的流逝,没有时间了!
顾泽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们那么恨你!”
顾泽眯了眯漂亮的眼眸,薄唇勾挑起:“他们是恨顾家人!”
他稍稍侧身,一手慢慢抬起,便要用力挥打在她的脖颈上。
然而,她却像是感应到了,反而双手并用,将他推倒。顾泽的背脊整个贴在有些割人的大树上,发出闷闷的一声碰撞,不痛。
而她则倏地扑过去,温热的双唇及吮上他的,热切辗转。
激烈的深吻几乎要勾去顾泽的全部理智。或许在这种紧张危险的时刻,情动得更是容易,仿佛有今天便没了明天,更是分分秒秒在乎着此时的一时半刻!
第138章
她柔软纤细的指尖慢慢划过他的脖子,指尖微一用力,便划破了他的皮肉,割出一道小小的血口。
他没在意,或者说是根本无知无觉。但很快,他渐渐感觉到一丝木然,随即僵硬沉重感蔓延全身,直到昏沉侵袭入了头顶,再也无力支撑强劲的睡意。
昏沉前的一秒,他竭力瞪大眼,眼前却只是朦朦胧胧看到她含着悲伤的视线,令人刺痛。
陈月脱下顾泽身上那件仍沾着血迹的衬衫,触手一片柔软平滑质感,令人感到舒服而怀念。
将已然昏睡过去的顾泽安放好,用干燥的落叶他掩盖,她抱着那件衬衫,定了定神,边疯狂的奔跑边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能做的,想做的,就是竭尽一切全力,将所有的尾巴们的视线转移,天黑了,等到天黑了就好了,他就安全了。
果然,那些尾巴们训练有素,很快便重又发现了她的踪迹,紧紧追在后面。陈月微微一笑,跑得越来越快,在这时,肚子突然越来越疼,她捂住肚子,咬着牙,没有停顿的拼命跑。
借助树丛的遮挡,虽然险象环生,当她已牢牢抓住了他们的视线,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看不到后面的一切,手心里隐约泛起一层粘腻,令她握着顾泽衬衫的的手紧了又紧,总觉着自己的手要滑脱,像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
前方的路被横亘的灌木丛拦截,陈月转过身,视线一厉,殷玥慢慢走过来,轻轻的抬手,用干净柔软的手帕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好一会儿,额头上因着紧张而渗出汗珠,被他一一擦去,而他的指尖则伴着柔软的帕子,若有似无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得令她心惊胆战。
老妇人开口道:“呵呵!全都想起来了么?”虽是疑问,却万分肯定的语气,脸上的皱纹因为脸上狰狞的表情而更加的恐怖,“顾泽在哪儿?”
陈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手逐渐的握紧。
老妇人又走近了几步,忽而一笑:“在日本训练了那么久,只对两三个男人历练,恐怕满足不了你吧?”
陈月瞪大了双眼,xiōng中的恨意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脸上却灿然一笑:“婆婆是想试试我的功力吗?你的孙子可是很满意啊!”
满意的看到老妇人听到这句话时候的一愣,陈月抓紧契机,更加的贴紧殷玥,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抢,对准他的太阳穴。
一瞬间的变故让众人都瞪大了双眼,陈月冷笑着说道:“婆婆,你的孙子可在我手中,你要想清楚了!”
老妇人的神色变了变,勾起唇角:“以为我人老了,眼就花了吗?他是故意当你的人质的,既然他想去送死,我就成全他!”
陈月笑容不变:“婆婆,你真狠心,不过,拉上这个杀害我哥哥的人陪我一起死,我也不亏,至于你么……”泽,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陈月深吸一口气,扳动扳指,空气仿佛在这一秒停顿,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气,像是在比较是陈月的枪法快还是那些尾巴们的枪法更厉害,这场赌局的风险很大,赌的是命!
“停!别开枪!”千钧一发之际,老妇人吼道,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生死,然而,再不愿承认,他们都是血脉相连,一起走过那些痛苦的岁月,她即使再冷心,也无法看到殷玥死在她的面前,即使她恨他的父亲,可是,他的母亲,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脑袋紧绷着的弦稍微松懈了下,陈月喘息着松了口气,“好,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放了他!”
一步步退出了那些人的视线,虽然她知道一切如果没有殷玥故意透露给她的漏洞,故意的配合她,她不肯能这样全身而退,可是,她一点也不感谢他!
风越来越凉,越来越荒凉,野兽的嚎叫仿佛就在咫尺的耳边,陈月的手越来越抖,她的体力快要支撑不住,然而她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住,因为,她要保护顾泽!
就在这时,背心猛的一凉,身后一个yīn影笼罩了她……
陈月并没有紧张,反而很安心的舒了口气,转过头,水润的眸子瞅了身后的人影一眼:“泽!”
顾泽一手夺过陈月手里的枪,陈月愣了一下,紧紧抓住顾泽的手,使劲的摇头。
漂亮的眼睛里像是乌云翻滚,遮住了本来的颜色,顾泽冷睇着陈月:“你为了他求我?”
陈月盯着他眼睛深处:“不是,如果你现在开枪,那么我们都逃不掉。”
后面的尾巴们虎视耽耽,用殷玥威胁他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不是万全之策,他们要趁这一点时间逃。
顾泽用枪背在殷玥的后颈上重重的一击,在昏迷前,殷玥满足的看了一眼陈月,那一眼,有太多的诉说,一切却都终归于黑暗,终归于无言。
坦桑尼亚的森林很茂密,也很美,在夕阳下仿佛一片被微光点缀着的绿色的海洋。
天渐渐的黑了,不能点篝火,没有帐篷,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方才因为在树丛中的划伤,弄得手臂上擦破了数十道血痕,虽然都很浅,但都是后反劲的,现在才开始丝丝拉拉的痛了起来。
顾泽身后有着被施虐没有愈合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周围野兽嚎叫,令人遍体生寒,宁静的夜空顿时被尖利的鸣叫声打破,喧腾得让人无法忍受。
两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手忽然被一个微暖的大掌握住,他抓得很紧,无法挣脱,从旁看顾泽被树叶yīn影遮住的脸庞,那么的令人心痛。
第139章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即使快要走不动,腹部的坠痛要达到极限,她依然忍着,她无法对他说出口放弃她,他一直坚持着的,让他如何放弃!她要坚持,坚持道最后,他活着逃出去的那一刻!
前面的人仿佛踩空了一脚,越来越往下沉,陈月瞪大了眼,沼泽!顾泽陷入了沼泽中!她拼命的抓紧他的手,不想让他陷入那沼泽中,不想让他孤孤单单的,冰冷的深埋在这片沼泽中。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却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已经塞满了,无法压抑。
顾泽深深的看着她,用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掉她的手指,陈月摇着头,她吼得力竭声嘶,声音划破天际的时候,眼泪滴下,落在沼泽地上,“不要,顾泽,你必须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不允许你抛下我!不允许!”
顾泽听着她的责问,看着她哭泣。月色下,树丛yīn影沉沉,回响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小月,不要哭!你笑起来最美!”顾泽意识越来越模糊,颤着唇说道。
陈月怔了怔,一种快心碎的绝望充斥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被绝望拉下深渊了。
不行!不可以!顾泽,你不能死!绝对不可以!她不能放手,绝不能放手。
灰色的泥水已经蔓过了顾泽的xiōng口,陈月用裙子绑住顾泽的手腕,褪下裙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探索着,想要抱住不远处的大树。
沼泽的吸引力很大,陈月的身子晃了晃,艰难得并没有挪开几步,一步一步地,总算快到要抱到大树。
陈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在这时,听到“撕拉”一声,绑住顾泽手腕的裙子不堪重力,从中间断开,陈月浑身发急,飞奔过去,拼命伸出手,指尖终于在几乎错过的瞬间勾到顾泽的指尖,然而那手指只是在她的指尖停顿了那么一秒,又如从没碰到过般消失不见。
“不……”悲凉的鸣吼穿透森林,那么的绝望!
泥水盖过了头顶,顾泽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向下的超重感浸透全身,混沌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他努力的甩甩头,但泥水如此的沉重,万般艰难。
顾泽用力蹬着水,企图把头探出泥水面,但水底下似乎有东西拉扯着他,空气在急剧消耗,肺部紧绷起来,几乎让他感到一股绝望。
顾泽拼命蹬着脚,手狂乱的抓着,他不想死,即使有其他人陪在她身边,但终究……不是他!不能,他不能死!
肺部象烧着了一样地疼,只需要浮起来一次,他只需要一秒,一口空气。
“泽!泽……”
那是谁的叫声?象来自地狱一样凄厉,狂乱地哭喊。
泥水轰鸣在耳膜中流窜,肺部就快爆炸了,身体的热量被泥水带去了大半,但是他并不觉得冷,他不甘地在沼泽中翻腾。
绝望中,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根细长的枝条,藤条?一丝微弱的光线,骤然照亮整片黑暗,仅剩的理智,或者是本能,促使他的手向上伸,用双手摸索着这些细软的枝条。
抓住枝条,抓住枝条……顾泽疯子般地告诉自己,一直混沌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光亮。
冲破重重的阻力,他终于再次看见明朗的天空。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泽!”陈月大叫一声,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竭尽全力将顾泽往上一提。
顾泽感觉自己往岸边靠近,再靠近,几乎是电光火石间,顾泽毫不迟疑地伸手,伸手抓住了岸堤。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几秒,两人都气喘吁吁,借助岸堤的帮忙,还有陈月在上面拉扯,顾泽终于爬了上来。两人狼狈地瘫软在地上,享受着死里逃生的欣喜。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象飘荡在原始森林中的一缕魂魄。
天更黑了,他们没有水,没有食物,行走变得越来越艰难,可是如果不走,等到的就只有死亡!只能本能的赶路。
逃跑就此变得艰难无比,无论对体力,或者心灵,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森林的景色很美,没有人为破坏的自然原来如此美丽,郁郁葱葱的林木就在头顶,山峦的伟大而壮观。经过一夜的奔波,天亮了,天空有着清澈的颜色,蓝和白相间,如一副不曾被玷染的新画。
天气依然晴好,但茂密的枝叶遮挡了阳光。林中雾气氤氲,光线当然不大充足,然而森林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秒可能是晴天,下一秒便是yīn云密布,天黑得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低低的闷雷从乌云深处传来,似乎一个可怕的暴雨正在酝酿中。
又饥又渴又累,陈月担忧地看看头顶上方,高大的树杈之间是灰色的云层,厚厚的,假如下起来,一定是场暴雨:“我们要尽快找个地方躲雨!”
冷风钻进陈月的衣服,她连忙将衣服裹得更紧,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乌紫的在微微颤抖。
找到一个不大的岩石洞,猫着腰进去,指尖碰到了冰冷而滑腻的东西,一瞬间,就冻结了陈月的指尖,甚至她全身的血液。
“嘶嘶……”甚至能听到那冰冷的蛇吐舌的声音,陈月不敢动,不能动。
就在蛇张口扑向陈月的瞬间,一根树杈从它的下颚直接刺穿,蛇扭动了几下,便彻底的不动了。
所幸那蛇并没有毒,他们就着树杈割出的蛇血来解渴,将手枪的子弹抠出来,抖出子弹中的火药粉,摩擦着生火将蛇烤熟,虽然没有任何味道,但饿坏的他们顾不了那么多。
第140章
暴雨并没有下下来,片刻后,乌云便退散了,夜晚,他们相拥着而眠,他们已经进入了森林这么深,那些尾巴们不可能跟来,而他们只有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出这片森林,才能看到生的希望!
天气几天都变换莫测,陈月的肚子从早上开始就咕咕地叫着,再度的饥饿让人更难以忍受。乌云压在头顶不散,大雨遮遮掩掩,不肯痛快地下,但林中湿气越来越重,不小心就会滑倒。
饿坏了。
陈月几乎要按捺不住理智,吃掉树边的那些毒蘑菇!
可是太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有毒,就如同幸福!
就在这时,顾泽停下了脚步,说道:“看那边!”
陈月顺着顾泽的手指看过去,一树或红或青的果子,引人垂涎。
“野果!”陈月禁不住惊喜,她认得这果子的外形,在坦桑尼亚水果贩贩卖的水果中见过!
两人惊喜若狂地飞奔过去,仿佛怕这棵可爱的果树会瞬间消失在眼前。他们疯狂地采摘着,不管青色还是红色,只要是果子,一律放进怀里,围绕着树干,仰着头,脚步在及膝的草间不曾停顿。
陈月摘了满满一怀的野果,脚下却忽然一个踏空,身不由己向下坠去。
晕眩的刹那间,手腕被猛然拉住,果子从怀里掉处,直直坠向下方。陈月往下看了看,他们尽然不知不觉爬到了这样的高度,摔下去虽不足以立刻毙命,却也会带来致命的伤!
树枝上的灰屑簌簌滑落,陈月身不由己,又向下坠了两分。手腕被扯得生疼,顾泽趴在地上,咬紧了牙,指甲在陈月的手上抓出血来。
“别动。”顾泽轻轻说,生怕声音大一点,引来了死神。
陈月抬起头,举起悬空的另一只手,试图抓住一边的树干。
伸尽了指尖,够不着。
即使一寸的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足以隔开生与死。
“别动。”顾泽说:“我会拉你上来,慢慢的。我的脚勾着树根呢。”他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陈月抬头看着他,苦笑:“我只想,你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
顾泽摇摇头,脚上勾着的树根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有点松动,他惊了一下,更用力地抓住陈月。
一滴滚烫的东西,忽然滴在陈月头上。
血。
陈月也吃了一惊,她艰难地仰直脖子,看见顾泽唇角逸出的一丝鲜血。
“放手,泽。你想一起死吗?”
顾泽抿紧唇看着她,摇头。
在这一刻,他用力又将她的身体向上提了几分,陈月也抓住这个时间点,抓住旁边的树干,借力顺着树干慢慢的爬下去,当两人从树上下来,背后已完全湿透!
“你,你怎么了?”陈月看着顾泽像纸片般毫无血色的脸,忧心的问道。
“我的手有点疼!”
这时,陈月才发现,顾泽的手被划了一条很长的伤口,他的手也没有力气举起来,似乎脱臼了!
而当晚的夜比前面的任何一天都漫长,陈月知道顾泽的伤口下面,隐藏着死神觊觎的眼神。
暴雨终于正式来临,一夜吹刮着他们的躲避的石洞,透骨的风肆虐呼啸,雨水汹涌的渗了进来。
他们相互依偎着取暖,然而顾泽身上的温度却高的吓人。
陈月小心地紧紧抱着顾泽,竭尽所能,希望将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他睡得象个孩子,偶尔轻轻挣扎一下,象被人打扰了安静的梦,俊美的脸有时候会因为痛楚而扭曲,但很快又恢复安详。
他们走得越来越慢,顾泽全身完全没有力气,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但他不想加大陈月的负担,坚持要求陈月折一条好点的树干给她当拐杖。
顾泽虚弱得越来越快。
然而一片森林过去,是另一片森林,当陈月发现眼前依然满目绿色时,开始痛恨这样的自然!
陈月回忆着顾泽的一颦一笑,一步一步艰难地踏着。她的肠子仿佛已经干了,涩涩地拧成一团,提醒她饥饿的痛苦不会停止。
找到一处水源,她将顾泽身上伤口轻轻擦洗干净,那天,他似乎好了一些,然而,却没有持续多久,后面变得越来越严重。
每遇到一处水源,陈月都会拼命地喝水,用水替顾泽降温,然而那并不能骗自己肚子也不能降下顾泽的体温。
她依然饿得一肚子虚火,顾泽依然烧得厉害!
顾泽一直很沉默,默默熬着,默默的坚持着。与陈月相反,他没有什么胃口。陈月小心翼翼地将越来越少的野果喂进他嘴里。
俊美的脸完全走形了,蔷薇色的唇现在是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泽开始变得昏沉。
有一次,他忽然伸手,抓紧了陈明的袖子,“小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顾泽听了,似乎安心了,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陈月的心里更加的酸涩!
但不一会,陈月又听见了他的声音响起。
“你骗我,你还是要逃离我!我知道的。”仿佛啜泣一般。
陈月的心微微颤了颤。
没有药,没有求设施,陈月不知道怎样挽救顾泽。她深深厌恶自己的无能,甚至找不到足够的食物给顾泽。
死亡离顾泽那么近,而她只能在一片绿色中挣扎。
“你能坚持下去,你会坚持下去。”
“泽,不要认输,求你不要认输!”
第141章
而那天之后,顾泽却更加的不清醒了,他的眼神总是涣散,没有焦点,不断地梦呓般地说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
陈月猛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顾泽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侧脸,他的唇嗡动着,唇已经不再红润,干裂着,无论陈月往上面抹多少遍清水,它依然很快就干裂,裂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小月!”顾泽忽然睁开眼睛:“我爱你,真的好爱你……”他反复地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陈月的心仿佛被刀戳着,咬牙,继续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前行。
路没有尽头,上坡后是下坡,下坡后是上坡,过了一条小溪,又是另一条小溪。当陈月听见头顶的声音时,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着可恶的晴朗的天空。
一个东西飞入她的眼帘,轰鸣声从高处传来,她才象被人忽然解开了穴道般,狂叫起来:“救命!救命”
力量涌进体内,她小心的放下顾泽,大力晃动双臂,仰头对着直升机扯开了嗓子大喊:“救命!这里!”
直升机轰鸣着,陈月眼巴巴看着它来到头顶,可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飞着。
“不!不!这里们在这里!”陈月大吼,几乎把肺都要吼出来了。她拼命追逐着直升机,跨过横卧在地的树干时,一个趔趄,重重摔倒。手脚都被擦伤了,她顾不上理会,手忙脚乱地翻身爬起,抬头看,直升机越去越远,只剩一个小小的点,随即消失在视野中。
“回来,回来呀!”她绝望地大喊,好一会,才失了魂魄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泥泞,摇摇晃晃回到顾泽身边。
“泽,泽,再坚持一下。我看见直升机了,我看见了。”她怜爱地抚摸着顾泽凹下去的脸:“你听见了吗?他们来找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顾泽仿佛真的听见了,眼睛努力睁开一丝缝,朦朦胧胧地看着陈月。
“泽,你听见了,你听见了,是吗?再坚持一会儿。”陈月惊喜地握住他的手。
“小月……”顾泽动了动唇。
他的声音那么轻,陈月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她凑过去,把耳朵靠近顾泽的唇,很轻微的声音,那幺熟悉,撼动她的神经。
顾泽轻轻扯动嘴角,淡得象水,象清晨白色的雾,象深山中一声虫鸣的回响般,那么的令人心痛,“小月,你爱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恨我……”顾泽吐了一口长气,把头虚弱地转到一边:“恨我啊……”
陈月石化了般,俯着,听他的声音,心坠坠的往下沉,曾经觉得噩梦般的声音,这一刻却像是天籁一样!为什么曾经她要痛恨这声音,会痛恨这声音!
“妈妈,妈妈……”顾泽又把头转了过来,忽然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唤着:“妈妈,妈妈!”五指伸向高处,仿佛企图抓住什么。
陈月无法忍耐这让她心碎的声音,她一把握住顾泽的手,紧紧按在xiōng前,殷切地,强笑着:“泽,我爱你!一点都不恨,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顾泽眸中似乎有了焦点,看着她,笑了笑。
“妈妈,小月她不爱我,不爱我。”
“不是的,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顾泽的笑容更深了点:“妈,她说她爱我了,她爱我。”
“我爱你,陈月爱顾泽!”陈月痛哭起来。
辽阔的森林中,陈月仰头哭喊:“求你们,救救顾泽,救救他!”
哭声撼动山林,林叶肃穆地倾听。
中间夹着薇薇的呓语:“妈妈,我好冷……小月,我好冷……”
不要,她不要把顾泽留下,留在这片浩瀚的林海中。在几近绝望中,她扶着几乎没有知觉的顾泽朝前走,她要走出这片森林,走出这片绿色,一定要!
快到下午的时候,她听见了悉悉簌簌的陌生的声音,有了直升机的经历,陈月的神经立即就绷紧了,希冀地竖直了耳朵,生怕错过一点。
一抹在茂密的林中闪过的颜色吸引了,几乎将她的心脏悬挂起来,那颜色,是野战兵的衣服!
“救命!救命啊!”陈月几乎痛哭出来,她竭尽全力地吼叫,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索性,林中的人发现了她,很快,人影从林木中跳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人们简直是狂奔着向他们冲过来的。
“救人,救人!医生在哪里?”陈月一直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口期终于松了,放下了身边的顾泽,一膝盖就跪下了,兴奋地喊着:“泽,我们得救了!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顾泽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侧着头,半边脸蛋贴在地上。
“泽?”陈月摇了他两下,顾泽还是没动。她急了,一把扯住带着急救箱过来的男人:“你是医生?他发着烧,伤口似乎感染了!”
医生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探到顾泽鼻前。陈明紧张地看着他:“我们饿了很久,需要给他熬点粥。”
医生收回了手,他的脸色和眼神,都让陈月感到不安。
“你快救人啊!打开急救箱,愣着干嘛,你救人啊……”
陈月愤怒了,几乎要扑上去打这个混蛋几巴掌。身后有人拦住了他,黑暗不可抑制的向她袭来,她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昏过去,怎么可以!
她还不知道泽有没有事,她还没有等到泽睁开眼,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倒下!
第142章
纵使裹紧很厚的辈子,还是一片的yīn冷。
纵使睁开眼睛,依然一片黑暗。
陈月找不到焦点,她不知道该看向那里。她的心和身体一样的,冷,没有哪怕仅仅一丝的暖。
顾泽死了,黑暗中,陈月想起他们告诉她的事实。
顾泽死了?他失神的将手伸向天空,啜泣着:“妈妈,妈妈!”他一定想念母亲了,那为了生下他,而放弃自己生命的女人,她要带走他了吗?
活着,他答应她要活着的,怎么可以在她抓紧他的手时,他就先放手了,无论她抓得再紧,他都放手了!
冷,四周又黑又冷!
陈月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隔了多久,身边传来推门的声音。
陈月木然的转过头,声音沙哑,充满绝望:“顾泽死了,顾泽死了!”为什么要在尝到失去才会去珍惜?
“少爷是被你害死了!”积聚的火冲破了重重压抑,文嫂控制不住地咆哮,她哀伤的眼神让陈月心悸。
四周又安静了。
“泽,泽!”陈月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忽的带着一丝安恬的微笑,就像是看见了他,泽,我有我们的宝宝了,宝宝好坚强!
“动手!”文嫂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不……”熟悉的恐惧感向她袭来,像上一次在医院失去宝宝一样,不要,她不要失去宝宝,可是,她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靠近。
“你以为你有资格生下少爷的孩子吗?”
陈月仿佛被文嫂捏住了喉咙,所有的呼救声都戛然而止。
他们疯了吗?一定疯了,怎么可以伤害泽和她的孩子,不可以,她睁圆了眼睛,狂吼起来:“不,你们走开,走开!”
然而,她的身体被人紧紧的桎梏着。
“不!不……”陈月不甘心地吼着。
她疯子似的挣扎,却根本无法躲开手臂上像被蚂蚁咬了似的疼了一下。
黑暗就这样袭来。
“不……”声音渐渐低下,她软软的昏沉了。
“代孕母体准备好了吗?”
“是!”
“只是……”医生有些迟疑的说道:“现在病人的情况,若是强行把胚胎从她身体里取出来,可能会导致她终生不孕。”
“动手术!”很简单的三个字,直接宣判了结果,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带着残忍。
朦胧的意识中,好象有什么声音,陈月知道,那是宝宝的哭声,就如同她现在紧闭着的双眼里,无法压抑着流泪一样。
黑暗,无边无际的没有光明的空间,每一次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宝宝的哭声,心难受得快要窒息,陈月被关在这间小屋里不知过了多久,每天都有人送水送饭,她动不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等待对她的最后宣判,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他们说顾泽死了,不甘心他们抢走她的宝宝。
门再次被打开,文嫂走了进来,弥勒佛般的脸上冷得可怕,目光中的厌恶更胜,犹如她是这世界上最肮脏最讨厌的东西。
“有力气了,也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文嫂恶狠狠的说,那脸上的赘肉随着她狰狞的表情颤得可怕。
“进来!”
门外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高大男子,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文嫂脸上的残忍已经接近疯狂,眼中布满血丝,“正好可以把你买个好价钱,也算告慰少爷。”
陈月绝望的退后,然而在狭小的屋子里已无处可退,逼近的男人笑得猥琐,她想撞墙自尽,然而想起顾泽那双涣散的漂亮眼眸,不由得一愣,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两个男人趁机钳制住她,给她注射迷药的时候也不忘吃她的豆腐。
眼前蒙着黑布,一下车,被抬进一间房间,一进房间,似乎有一阵栀子花香,陈月贪婪的呼吸着,甚至期待着,是不是,看见的那个人……会是他?
黑布被取下,陈月努力调整了一下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装潢十分华丽的房间,一整套的黄梨木古董家具,架子上还摆放着珍贵的古董花瓶和字画,有些甚至还是罕见的珍品。
房间的主人三夜都没有回来,陈月暗暗的松了口气,而别墅外守备严密,她根本无法逃出去。
夜晚来临,月光铺洒,洒下银灰,陈月趴在窗台上,听到汽车的轰隆声,月光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男人脸部轮廓深刻,最有特色的是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把一切的都遮掩其下的琥珀色眼眸中,温吞的,似笑非笑,妖娆而慵懒的,恍惚下绵延无力,仔细看去,却又会发现,那藏在眸子深处的犀利直对着你的心脏,只要他稍一用力,你的心脏,便会被撕碎。
男人挑起一抹笑意,坐在床边,欣赏着美人,“看来我让美人寂寞多时了!”
月光下,少女肌肤白皙剔透,乌黑水润的双眸,嫣红的嘴,浑身散发着香甜的气息,那种混合着少女的清纯与妩媚无一不展现着诱惑。
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捏住她的小下巴,一点点摩挲起来,她未梳起的长发,散落在身后,但肩头却又一缕总是调皮地掉下来,让他忍不住想无摸。
肌肤传来温热的感觉,耳畔是灼热的呼吸,陌生男人的触碰让陈月反感,然而,她早已学会面上的不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