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活着就有希望
唐朝终于有些反应,自她身上下来,俊美的身影落座一旁。寡冷的眼锋扫视众人,他浓眉微敛,一股yīn邪递过来,所有的视线也及向他,全是惧怕。
“谁准你们进来扰我清静的?”
薄怒的话让老总面容僵住,他半俯首,黑眸底的唐朝带着yīn鸷,声音不大,却冷进骨髓。识趣的经理只留下付婉,其余人通通被带出去,她嘴角抿着笑,烟熏妆下绑有得意。
唐朝斜睨着她,冷冷道“你也滚出去。”
付婉俏脸转yīn,对上唐朝戾气的眼,她倒抽几把,眼里难免有不甘,却只能深鞠一躬,灰溜溜的逃走。
屋内转为宁静,江凤美临走时,担忧的瞧了施以默两眼,两行泪挂在脸上,在施以默眼里尤为清晰,江凤美的衣服都有些开缝,面容到现在还很酡红。
这本就是地狱,不是死就是伤。
老总直扫住施以默“好生伺候着,知道么?”
上官夜不怀好意笑起“朝,这空间留给你,你把这女人办了之后来V3找我们。”
他掐灭手头烟火,博野意味深长端详施以默两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那个男人眼里竟有同情。
他旋身的刹那,施以默眼神全是恳求,她至少以为那个男人还有良知,可她错了。
三个男人,就那样消失在她眼帘,她如被人遗弃在虎口的少女,明明可以被他们搭救,却没人期她一眼。
大门关闭的声音异常大,大理石地板冷的刺骨,空野的包房除了桌上的雕船水果还算美,其余的都瞭着yīn霾,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嘲讽她、耻笑她。
还记得昨夜高伟凌的电话,他说:以默,我们要一直走下去,我将来一定会娶你。
将来有多远,她不知道,她怕自己跟他再也没有将来,若是她真的不再完整,她便配不上他。
唐朝默不作声点燃一支烟,烟味很浓,火星子在她墨瞳里飘,他双肘搭着腿,丢给她一个精细的侧脸,他凤眼的流华她也看不见。
她知道没有哪个女人敢当面拒绝他,这是极不给面子的。
可最后,她还是鼓足勇气“唐先生,我,我真的不能……”
“我就喜欢你这一股子傲气。”
他知道她怕他,怕却不妥协。
“唐先生……”
唐朝转过脸,施以默的话埋进干涩的喉口,他黑曜石的眼睛还是那样深,大荧幕到现在还没有放过一支歌,银白的光线扑打过来,她白皙无妆的脸全揽入他眼底。
地上是狼藉的一片,大概是老总吩咐过,所以门外的服务生才没敢进来打扫。
她不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自己,比她优秀的女人很多,皇廷是个女人堆,什么样货色的女人都有,而他选择的偏偏是不肯屈服的她。
躺一夜没什么大不了,还能得到丰厚的报酬,可施以默说做人要有尊严!
唐朝把一口烟包进唇齿,在她惊愕的神色里倾身过来,她被他吻了个遂不及防,满口的烟味顺着他的舌尖灌入她嘴里,施以默呛出眼泪,托着嗓子撇开脸猛咳,嘴里的烟雾一卷卷冒出来。
这算是他给的惩罚!
“挺香的。”也不知他说的是嘴里的烟,还是眼里的她。
施以默的咳声渐渐止住,撑着眼里的潮湿直睇住他“唐先生,除了出台,我什么都能陪你,哪怕让我喝光这里所有的酒。”
唐朝挽起浅笑,墨黑的瞳孔却有yīn鸷,那股戾气在施以默眼底绽放,拉直她单薄的脊骨。
“默默,我说了,在我面前你该乖的。”
施以默揽了脸“对不起。”
她拽着面前的高脚杯,将里面托底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倒过来,里面倾不出一滴“算是我的赔礼道歉,唐先生,荣我不识抬举,不论如何我也不会出台的。”
她满脸笃定,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拒绝客人了。
“你确定?”狭长的凤眼渐眯起,唐朝笑的深了些。
她看见他眼底澎卷的危险,但她还是倔强的点点头“对不起,我十分确定。”
两弯眉眼也染上笑,唐朝紧抿薄唇,指尖的烟准确的弹入烟灰缸,这个角度,她正好能瞅见他眼锋里的高深莫测。
他鹰眸逼近,大掌稳住她下巴,凤眼睇着yīn邪与玩味“总有一天,你会跪着求我要你!”
“滚!”平地扬起呵斥,听不出过多情绪,看着他俊脸的笑,施以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惊慌失措的身影逃也似的跑开,唐朝眼睑深处的笑全溢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终有一天,他的话会应验!
她已经,逃不掉了!
她能从魔抓里出来,江凤美也难以置信,当她颓唐的敲开寝室大门,她的眼泪唰啦啦往下掉,一把搂紧施以默。
“以默,我好怕,以默……”
上官夜踹的那脚差点收了她小命。要不是花季芳处理及时,她怕早已躺进医院。
直到江凤美覆来温暖,施以默才松道气,那种真实感裹紧她浑身的寒,她都忘记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没事的,都过去了。”
“以默,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出去重新找份工作,这样对你,对学长都好。你还有大好的前途,我就不一样了……”
江凤美的话含糊不清,又是抽噎又是哭,小腹隐隐的胀痛让她无法冷静。
施以默低笑两声,如果可以,她怎会不要尊严,不知廉耻任由男人揩油?每次面对高伟凌,她的心都在抽搐,可她真的走不出去。
“美美,或许我的世界,比你还惨。”
这话让江凤美从她怀里退开身,透过朦胧睨着她脸上的苦涩“以默,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是简单的父母双亡,剩下一对双胞胎姐妹要养?
施以默笑笑,玉手拍着她的肩,答非所问“你坚强点,至少你不是最惨的。好了,洗漱吧,我们还要迎接明天的朝阳。”
还活着,就很好……
还活着,就有希望……
至少她一直这么想。
008.拼命活着
“我们的爱情在每个街角,转过下一个路口,说不定你就会遇上它。现在是深夜11点55分,我们的节目也到了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欢迎你们在明晚的10点到12点准时收听爱情归期,我是您的朋友,施以默。”
纤手推上背景音乐,她取下耳麦,透过玻璃窗与高伟凌相视一笑。
拉开演播室大门,接班的主持人迎面走来,罗峰拿着资料调侃道“哎哟,不错哦,收听率越来越高了。”
施以默拍他肩膀“学什么周杰伦,还不赶紧进去主持。”
罗峰耸耸肩,这才进去演播室。
高伟凌双手插兜走过来,身子半依着她身侧的墙上,满目温柔“以默,你很棒!”
她笑弯眉眼,考普通话的时候,她一次就过了一级甲等,这背后付出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才懂。
但她知道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爱情归期都是借助高伟凌的收听率才撑住的,有朝一日,她也要独揽一个节目,成为真正的顶梁DJ。
他温暖的大手将她玉手裹住,两人相携步出广播电台。
高伟凌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每个周末牵着她漫步在人烟稀少的深夜街头,任微风将她体内浅浅的香卷入他心里,他杏眼里全是甜。
她包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铃声在周围纷飞着,施以默看着显示屏里‘兮兮’二字,笑着按了接听键。
“姐。”那头清脆的嗓音递过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明天周一要上学的。”施以默眼底都浸透温柔。
“姐,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
施以默眼锋掠过晦暗,“兮兮你要乖,姐姐挣够了钱就回来看你们好不好?佳佳最近怎么样?你要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佳佳很好,姐寄来的漫画她也很喜欢,睡着的时候还是会喊你。”
兮兮的话让她一时沉默,高伟凌发觉她的手心变的冰冷,侧过头来,程亮的眸子内,那个女人搭下脸,刘海藏去她瞳孔的色泽,只剩两旁的发丝在微微的飘。
“姐,我们过的很好,佳佳胖了好多。”
“嗯。”她低低应声,许多话卡在喉咙里,让兮兮听出了端倪。
“姐我困了,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再见。”她怕自己再不挂电话,就会哭出来。
电话从施以默耳旁一点点挪开,高伟凌明暗的眼里瞧见她突然转yīn的脸,大手传给她不少温度,而她的手依然冰凉冰凉的。
“想家了?”他对她一概不知,只能从她神色中猜测。
她抬眼,杏眼明眸里噙起把复杂的笑“有一点点。”
其实她很想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哪里能落户,哪里就是家。
“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开车载你。”
她点点头,习惯性的取下肩上的外套递给他“伟凌,谢谢你。”
“傻瓜,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的五指泛起白,眼睑无意间拉下,路灯修饰出她纤长的身影。她会守住‘女朋友’这三个字,做他骄傲的新娘。
“晚安。”安静的话夹着感情说出,她没敢看他的脸,抱着自己逃也似的跑了。
他挺拔的身影一直杵在街头的转角,目光紧锁着早已消失的她,里面的黯墨带着失落。
她从来都不肯让他分担她的故事。
一打开寝室大门,她整个人都依着门房,沿着门面缩坐下去,背椎单薄寒凉。施以默想笑,声音刚透过喉咙就陨落了,牵起的唇角也变得暗淡。
“美美,我回来了。”
她轻轻出声,屋内很暗,她撑起身扳亮灯,江凤美的床上空无一人。
她叹口气,看来美美还没有从皇廷下来。
施以默习惯性的拉开抽屉,取出一包胃药放在江凤美床头,这才拿着睡衣去到浴室。一番洗漱,她扯掉头上的白帕,扳开床头的台灯,将房内的大灯关掉。
她习惯这样睡,有光陪着她才觉得安心,她是怕极了漆黑的夜。
那一晚,她醒了多次,江凤美一夜未归,施以默每次睁眼都能看见她空荡的床,心里莫名就涌起一丝不安,江凤美没告诉她今夜会回家看父亲。
给她打去无数通电话也无人接听,她就这样辗转熬到天明。
直到凌晨五点钥匙扣在寝室外响起,施以默才知道出事了。
江凤美顶着蓬乱的头,一进门便跌入地面,拽着嘴角的污血,她泣不成声。
“以默,以默救我,以默……”
哭喊声将刚睡下的她惊醒,施以默拈着惺忪坐起,睨着江凤美时,整个睡意都被惶恐驱赶。
她猛地跳下床,一把扶稳她瘫软的身子。
“美美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以默,我被经理强行换上绿牌,以默我快要疯了,别折磨我了。”
施以默这才发现她身上有一股糜烂,周身全是青紫,大概是由于她的挣扎,脸上被掴好多巴掌,照在施以默眼底,她的心都在揪疼。
“谁,谁干的?”施以默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听不清了。
江凤美失魂的搂着她嚎啕,全身抖如筛。
“是上官夜,是上官夜……”
施以默剪瞳一惊,脱口而出“是唐朝让他干的?都是唐朝做的对不对?”
因为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晚他的眼,他的话,他的笑。
江凤美拉直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以默,我想死,我现在就想死!”
“美美你冷静点,别这样,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有我!”
她搂紧她的身体,想要抑制江凤美身体的颤抖。
“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们,我们只是比平常人更拼命的活着。以默,是我做错了吗?我该怎样去面对爸爸?他知道会难过的死掉的,爸爸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我都不敢告诉他我在这里上班,他会看不起我,看不起他自己。”
她已经成了爸爸的耻辱了么?
她半挂在施以默身上放声大哭,她们都是同样高傲之人,不受命运屈服,虽然江凤美没施以默坚强,可她该受的也受了,她只想努力的活着,做个常人。
“美美,这不是你的错。”
009.她可不是慷慨的人
施以默为江凤美请了两天假,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她替她捋好周遭的被子。
命运啊,你还能在坎坷点吗?
她嘴角失笑,却挺直自己的背,凤眼睟着笃定,肩上的大山,她扛下了。
她到银行取出好不容易存够的八万块,纤手陷紧棕色挎包,将包深按在怀里。双脚似是被绑有巨石,每一步都踩在心坎上。
这一路的小心翼翼,她还是搭乘火车去到江凤美所在的乡下。
她没有直接去江凤美家,而是找到村干部,她说自己想为江凤美的父亲捐钱。说这话之时,施以默喉咙底处都在颤,她本来打算这个周五回去看妹妹的。
村长端来椅子让她坐,他原本是打算让江父亲自过来趟,被施以默拒绝了。这里她曾陪着江凤美来过,江爸爸认得她。
“这钱我是替别人送来的,她不愿出面,麻烦你们了。”
她将包缓缓递过去,八万块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眼锋不停闪烁,直到村长接住包,施以默指尖都泛起白,却低下头,久久不愿松手。
皇廷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些钱真的来之不易。
洒下的刘海遮去她的脸,yīn影覆下来,她单薄的身子被yīn风吹的发抖。村长与老婆面面相觑,握着包左右为难,因为施以默抓的太紧了。
“小妹妹。”村长木讷的唤她句,施以默这才松开。
她扬起头,对上村长憨厚的脸,嘴旁曲出抹苦涩,弯腰“麻烦了!”
“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才对。”
村长与老婆赶忙扶住她,满脸的感激,江凤美家里的确穷,政府也给过不少接济。
施以默不再说话,折身便跑,蔚蓝的天空在头顶,她却忘记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她把牙关咬得紧,然后笑出声。
往返的途中,她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一直沉默,凤眼里没有笑,更没有泪,有的只是一颗抵御挫折磨难的心。江凤美说的对,她们比任何人都活得认真!
小手在悄然握紧,她身上的小宇宙能抵挡一切灾难,就像一根杠杆能翘起一颗地球。
其实施以默并非善人,她也并不慷慨,她认为今天的行为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人意料的事。
回去的时候,江凤美正坐在床头吃泡面,见着她,苍白的脸这才揽道笑“去哪里了?”
“约会。”她随手将钥匙扔上桌。
满屋子的泡面香,施以默敛眉,整张脸看起来很疲惫。江凤美抱着碗喝干里面的汤,将盒子扔入垃圾桶,她盘腿坐起身。
“以默,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嗯,说了什么?”
她开始整理衣柜里叠放整齐的两件衣服,反反复复的叠,始终没能瞅着江凤美,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空落落的。
“他说有好心人捐给我们家八万块,他希望我工作别太累,那些钱他会省着花。”
施以默笑起来,“那就好了,你暂时不用为钱发愁,看来还是好人多。”
江凤美点了点头,斜睨施以默瘦小的身侧,浅浅笑起。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坚强的,为那些关注我们的好心人,更为爸爸!”
她这才停住手头的动作,旋过脸细细看她“你能看得这么开,也不枉费了捐钱人的心意。生活给我们的考验不会少,把自己当成军人吧,能扛的咱都扛。”
江凤美发现施以默眼底很亮,她总是如一块坚硬的磐石,经受风雨的打磨,其实唐朝这件事江凤美知道她心理压力不比自己小,可她从未喊过一句怕。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学长选择的是你。”而不是其他女人。
施以默合上衣柜,整个人倚靠在衣柜上,眼锋多把笃定“我很优秀。”
“对,你很优秀,我也很优秀。”
从寝室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清脆悦耳,卷着枝头鸟儿的鸣叫,一起在天空画出一幅风景。
站在门外的花季芳稳住脚,要拍门的手扬在半空,逐渐晚下来的天色将她整个人裹紧,她凤眸处闪烁着复杂,却依然残忍的开了腔。
“以默,唐少来了……”
屋内转瞬安静,笑声尽散,江凤美美目大瞪,俏脸骤然变色,相较之下,施以默到安静的多。
“知道了。”
“以默,你要去?”
施以默酸涩的笑,从衣柜里取出工作服,“你认为我有得选么?”
她施以默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如果她够蠢,江凤美昨夜那件事,她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去找唐朝问清楚,可她没有,因为小白兔是永远没资格跟大灰狼讲理的。
今晚的她依然没有化妆,黑色工作服还是那样短,稍有不慎底裤就会露出来。推开顶级VIP包房,绕过大理石铸造的屏风,她一眼望见真皮沙发上的唐朝。
大荧幕放了王菲陈奕迅的‘因为爱情’,硕大的房内只有他一人。
他慵懒的坐在中央,双腿优雅的交叠,连吸烟的动作都提着难以言表的气质。施以默不能否认,很多时候,他的确有很多素养,那种独特的高贵是上官夜所没有的。
她不知道他有怎样雄厚的背景,施以默只知道,唐朝是兽,戴着温柔面具的兽!
“怎么现在才来?”
他的背陷入沙发靠坐,眼锋淬着三分yīn戾,在她淡然的眼底变得邪魅。
她敛过眼“我洗了个澡。”
他朝她招手,施以默坐过去时,唐朝的确从她颈间嗅到香皂的清香,用的也不是什么高级沐浴rǔ。
他毫不客气的揽过她的肩,却被她巧意躲开。
“唐先生,您喜欢唱什么歌?”
她微笑着走到点歌台,唐朝的视线尾随她走远的身影,左唇一扬,黑瞳深处有光,他将烟嘴放入薄唇里,那一口吸的很长,朱唇吐出的烟直接朦去他的俊脸,也将他凤眼里的犀利珍藏起来。
“我对唱歌没兴趣。”
他掐灭手头的烟,施以默转过脸,正好迎上他黑眸深处细碎的波光,单薄的色泽挥去她最后一丝温存。
010.她想妈妈了
她的脚僵直在原地,瞅了瞅点歌台,思忖片刻又折身回去沙发,不过这次坐的相对较远。
“那我陪您喝酒。”
她随意拿起瓶红酒,82年的拉菲,握在掌心都烫手,很少有客人敢点这么多,满桌子的这种红酒,不过她看起来很平静,心里明明涌动着激流,却仍一声不吭的将酒往杯里倒。
把杯子递给他,唐朝凤眼淬出流华,比女人还纤长白皙的手端着优雅,两杯相碰,施以默将唐朝的杯底托得很高,因为这些基本的礼仪已经不需要人教。
他浅抿口,灼热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他喜欢她的素颜,身上除去香皂味什么都没有,她是他遇上的第一个不擦香水的女人。
“你的朋友还好么?”
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被他打破,施以默剪瞳一沉,复又亮堂起来,她目光落到他脸上,笑的很淡“谢谢关心,她很好。”
他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深邃的黑瞳目视着里面的红酒晶莹的摇曳,话语很轻。
“上官说,她服务的不错。”
她背脊伸直,嘴旁的笑原地定格,目光在落及天花板上变换的灯光时,她狠狠抽口气。
她闪烁的瞳仁被他轻易揽入眼底,左唇微扬,唐朝眼锋戾气减弱,多了把戏谑。
他朝她举高大掌的高脚杯,她甚至能从泛光的杯沿睟到他唇角缓缓勾起的笑,一点一点渗透她的眼,扎人的疼。
她没有开口求他放过江凤美,因为代价会很大。她已经用八万块赎了自己的罪,没有人知道,那些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红酒一饮而尽,她眼锋的凌厉渐燃起,一杯接一杯,在唐朝眼里,她几乎不要命的喝着。酒精,或许能够麻醉她的意识,给她片刻的安好。
施以默在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还扛得住!
“我叫你来,可不是品酒的。”他慵懒笑着,杏眼明眸内看不出情绪。
她两把拭净嘴,1。65的个头站在唐朝面前,微微眯起眼,脑袋变得有些沉,却很清醒。
“唐先生,我是个大三实习生,不要脸不要命,从小到大除了两个妹妹没人喜欢我,读书时班上女同学说我除了长着一副狐狸精的脸全身上下都很烂。我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我没有你那样显赫的家境,没有你聚集万千宠爱的身份,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眼神晃开两把,脚步有些不稳,却固执的挺直自己的xiōng。
“一夜对你来说,不过是花钱玩儿女人,下了床就井水不犯河水,可对我不一样。我还想嫁人,我想自己能有清清白白的一生,我想等自己老了坐在摇椅上,翻看自己写的回忆录能够不留耻辱,思想品德课老师从小的教导就是自尊、自重、自爱,别人我不管,可我希望我未来的老公以娶我为荣,因为我真的是个好女人。”
喝多了,话就变得多了,施以默从不愿跟人提起自己太多,包括高伟凌,她不愿去触及某些难以启齿的痛,可眼前的男人,她希望他还能有同情心。从小生长的环境造就了今日的她,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她只有靠自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人,也晓得痛,也希望倦时有个怀抱可以依偎,可有些东西别人真的无法帮你分担,她是个好强心极强的女人,面子、尊严她看得很重。
他静静听着她阐述,嘴角的笑极浅,浅到她要睁大眼睛才能看得见。
江凤美是第一个把她当人看的朋友,所以她才会那么珍惜。
大概是今日的事态超出她的承受范围,责任心让她对江凤美做出补偿,可所有的情绪却在酒后爆发了,失去那八万块,就像失去左膀右臂,不止她的心,连她整个人都快崩塌了。
“想嫁人?”他避重就轻,斜视着她“嫁给你那个做电台的男朋友?”
施以默含着酒气扬声笑起,看来他在她身上确实下了不少功夫,难得唐朝能够看得上自己,她该得意么?
“唐先生,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出台的,哪怕一夜也好。”
她的笃定他瞥见了,这些权贵的男人或许都有同样的特点,铁石心肠。
“你认为我看中的女人能逃得了几时呢?”
他的话很明显,他就是要花钱买她出台,因为这是她的荣幸,这个女人不可以拒绝!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们越有挑战的兴趣!
施以默摇了摇头“绿牌我是绝对不会挂的,就算穷到骨子里,我也不会出卖自己!”
“是么?”他左唇纷飞着yīn冷,方才的笑意散尽“我很期待你那一股子傲气被我瓦解的时候。”
他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优雅点上,烟卷漫过狭长的凤眸,里面的黑泽如一汪邪水,照耀着施以默淤泥不染的脸。
她的说服还是失败了,不过她却拉开嘴角笑的很深,脖颈像是没有支力,脑袋沉的要命。
借着醉意,她清脆的笑,这组声音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浑浑噩噩从包房出来,花季芳早就守在门口,见她要倒,一把扶住她。
“以默,你怎么样了?”
她笑着,握紧花季芳的手“花姐,原来我还能见着你呢。”
花季芳眼里有哀黯,端详着她酡红的脸,眸里莫名就多出两把泪。
“以默,花姐这次真的帮不了你……”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笑里染道凄美“我自己都帮不了我自己。”
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上那个恶魔的,她可什么都没做,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人倒霉,喝水都塞牙么?
呵。
她不怕,不管命运有多糟,她都不怕。
“花姐,我想我妈了,记得小时候我妈最疼我,可我把她弄丢了,妈!你在哪里?妈……”
“以默,你醉了。”
“不,我没醉,花姐,我身上有好多好多秘密你们都不知道呢,呵呵。”
她弥乱的眼神瞥到花季芳脸上,施以默只顾笑,抱着她拼命的笑。
“妈,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011.涉足沼泽
日子还得平平淡淡的过,施以默昨夜喝的太醉,以至于早上醒来时胃极不舒服。她从床上坐起,江凤美还在蒙头大睡。
手机竟在这时响了,九点半,高伟凌打来的。
“以默,我被辞退了。”
这话俨如晴天霹雳,胃里的翻江倒海她完全感觉不到,杏眼瞪的浑圆,朦胧的床气就这么散了。
她知道,是他干的!
施以默指关节都泛起白,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笑说“公司这么没眼光是他们的损失,你这么优秀,去哪儿混不到饭?跳槽了还好呢,省得埋没了你这样的人才。”
话虽如此,可她瞳孔抖如筛,声音稍不注意就该变调了。
高伟凌一阵沉默,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给了几家电台打电话,没人敢要我。”
她朱唇泛青,叩紧耳旁的手机,她是怕自己不将它握死就拿不稳。
“不,不会的,你可是一线电台主播。”
她的话说的很没底气,现在这个时候是高伟凌的低谷,他只有听到她的声音才觉得踏实。
“我好像,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她沉默了,所有的话栽进喉咙里,咽下的唾沫像锥子,刺辣辣的疼。对于这份职业的热爱,高伟凌丝毫不亚于她,他一直视为生命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被狠狠抽离,那种滋味施以默懂,比凌迟还痛苦,那是他们一直坚守的梦想。
可现在,梦想变得支离破碎,峡谷深处是他面目全非的身影。
没什么比这样更糟了,她连累了所有人。总有一天,这些人都会抽身离去,或许只有她恢复当初的独来独往,才不会有人因她而受到伤害。
“伟凌,你好好看看身后,那里始终站着我!”
“以默……”
暗哑的声音略显颓唐,施以默无法想象,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委屈,才能将她温暖阳光的男朋友打倒,高伟凌对她悉心的教诲还在耳旁,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可这次,他被击垮了。
莫名的,她就想起那首歌。
“在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该继续往前走……”
她温暖的歌声就那样毫无保留的递传过去,嘴旁倾着苦涩的笑,她依然那样专注。江凤美被她的歌声吵醒,施以默完全没有发觉,她惺忪的睡眼从对面扫过来,阳光从半掩的窗户洒进来,点亮施以默干瘦的背,这是江凤美有史以来发现的最美的一个早晨。
她在施以默身上,真的学会了好多。
江凤美托着身子从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施以默已经挂了电话,她整个人平摊在床上,目不斜视的盯着荀白的天花板,面无表情。
“以默,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施以默探她两眼“没什么,想我男朋友了。”
江凤美几声笑,一掌拍住她大腿,坐上床“少在这儿晒幸福,你就得瑟吧。”
其实她明白她心头的苦。
她笑不起来,翻身坐直,江凤美也逐步失了笑,问道“以默,昨晚唐朝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现在闻见这个名字就闷,拧起眉,在对上江凤美满脸关切时,她又在心底叹了口。
“还好,他没有乱来。”
“再怎么说人家身份背景十分显赫,家教素养那是没的说的,那样的人也不会强来。”
“呵,是么?”施以默眼锋睟道利刃,唐朝与禽兽的区别就是,他裹有华丽的外表,看似斯文的谈吐,优雅的行为。
瞄着她眉眼的嘲讽,江凤美瞳孔晦暗,声音渐压下“以默,他又来找我了。”
她微愣,江凤美不提名字她也知道是谁。
“什么时候?”她的话听起来很轻。
“花姐通知了,是今晚。让我直接打车去他的私人别墅,到时候我会挂上绿牌。”
江凤美的声音很平稳,可施以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江凤美心里难受,但自那次过后她确实坚强好多,跟她一样,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小心些。”
施以默沉下头,黑白分明的眼瞧不出异常,原来情绪真的可以传染,她们的无奈没有人懂。
江凤美凄然笑说“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只要我乖还是不会有事,以默,花姐说不行就让咱离开这里,那些人我们招惹不起。”
“我知道你不会走的。”因为江凤美需要钱。
挣钱的方式很多,但除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工作是工资日结,日收入可观了。
“我知道,你也不会走。”江凤美笑了两把,冰冷的手触及施以默的手,原来她的手更凉。
“虽然不知道以默你究竟背负了什么,但很多时候,原则真的抵不过现实,唐朝是吃定你了,这样下去咱俩结果都一样!”
她察觉出施以默手心一颤,只是她搭下脸,她瞧不见她瞳孔里的神色。
“美美,你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
“这话我信,曾有那么多男人想包你,报酬一个比一个丰富,要受诱惑你早成富婆了,不需要过的这么清贫。”
施以默没有搭腔,江凤美握紧她玉手,“可是以默,我们都明白,这次你所遭遇的男人与以往的都不一样,以往的人花姐恭维几句还能糊弄过去,可他们连给唐朝舔鞋都不配,花姐找我谈过,她让我好好劝你离开,那个男人谁都得罪不起。”
施以默这才抬睫,眼锋有东西在闪,绛唇也染成白,江凤美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心里发酸。
“美美,我别无选择,我已经逃不掉了。”
“你说什么?”江凤美声线提高八成。
“唐朝派人查了我的底,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先是你,再是伟凌。下一个,就是佳佳和兮兮。”
她无法想象自己那两个妹妹会遭遇什么,她其实很怕。
这话让江凤美脸色煞白,看来她们都把事态想的太简单了,唐朝要的女人,势在必得!
“以默,学长他……”
施以默别开脸,她什么都不想提,伤疤接一次就好。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是不会屈服的!”
这话她说的无比笃定,趁着唐朝还没有对她两个妹妹下手,她决定找他好好谈谈,她只希望唐朝能够尽早来皇廷,不管找她与否,她都必须见他。
她无法保证谈判能够成功,但她会尽最大努力。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