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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偷窥
    韩今宵抬起深冷冷的眼睛瞧着他:“您也挺成的,猫外头听多久了?”
    韩小婷插嘴道:“……从小徐问你是不是腻了他开始。”
    徐颜的脸涨的更红了。
    韩今宵说:“你能耐,躲外头和条子一起监听你哥。”
    “……”韩小婷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缩后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探出个脑袋:“哥,这不是知道没啥不该听的吗?我们就闹着玩呗,你别生气。”
    韩今宵:“……”
    韩小婷见他不吭声,又观察了韩今宵的神色一会儿,觉得韩今宵确实也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心里,就又转溜出来了。
    “哥,吃什么呢?”
    韩今宵不理会,但知道她是在给他们打圆场缓气氛,这原本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他韩今宵讲的出口的话,还就不怕当事人听。
    韩小婷朝着他笑得没脸没皮。
    韩今宵拿眼角一扫她,顺了她的心意,岔了话题:“照片拍好了?”
    “拍好了拍好了。”韩小婷说,“有饺子不?”
    “锅里呢,韭菜大肉馅的。”韩今宵头也不回地说,眼睛盯着吴越,顿了顿,“……吴警官吃吗?“
    吴越:“我不吃韭菜。”
    揭开锅盖正捞饺子的韩小婷说:“还有虾仁蛋皮香菇的,每个都有拳头大,是姑奶奶我包的!”
    吴越:“……您就不怕噎死。”
    徐颜憋了口气了,这时候就特不yīn不阳地问一句:“哟,吴警官,那您是想吃什么?龙肝凤髓啊?”
    吴越指了指徐颜面前还一口没动的冒着热气的粥。
    “就这个,这凑合。”
    这食抢的也忒明显,徐颜还没开口呢,韩今宵就说了:“这碗忒寒碜,招待不了您,您要吃,我另外给您起一份海鲜的。”
    “哪能劳烦韩老板啊,日理万机的。”吴越头一偏,瞧着徐颜,“你说是吧,李万基?”
    徐颜给他气的脸色都白了,想要发作,又惦记着韩今宵和他说过的话,不发作,这样和吴越待一起迟早给气的胃出血,小徐同志就坐那儿,一张小白脸和霓虹灯似的赤橙红绿青蓝紫都跑了一遍,最后绷不住,特委屈地一摔筷子,站起来,说了句:“我不舒服,你们吃。”
    就跑出去了。
    吴越和二大爷似的坐在那儿,也不去拿那碗粥,身子靠着椅背,微微后仰着,一脸挑衅地看着韩今宵。他就是看那姓徐的小兔爷儿不顺眼,堵的慌,非把拿自个儿的鹿角把人家戳戳戳戳给戳走了,他才乐得高兴。
    他这番举动真的有些激怒了韩今宵,韩老板脸色不变,冷冷的,但嗓音里已经有了些火药味儿:“他惹着你了?”
    “爷就不喜欢和小白脸坐一块儿。”吴越抱着手臂,“爷就不喜欢这说话做事拿腔拖调的主,就不喜欢娘们叽叽的玩意儿!”
    韩小婷瞧了瞧她哥,骤然间从韩今宵眼里看出锋芒,知道她哥火了,连忙给吴越使眼色。
    吴越看到了,但他当没看到。
    小吴公子把话一字一顿地吐清楚了。
    “爷,就不待见那些弱的没边儿的孙子。”
    他说完,屋子里沉默,过了许久,韩今宵冷冷笑了,他一双又黑又亮,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像猎豹盯着高傲踱步的鹿,慢慢地从牙缝根里碾出字句狠话——
    “成,今个儿算你狂。这账,我记下了。”
    “但是吴警官,我提醒你,别让我逮到你弱的时候。否则,老子Cāo不死你!”
    吴越能怕?吴越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那只会让这变态骨子里的好斗变态基因更加兴奋激动。
    吴越目光灼灼:“那感情好,咱走着,看他妈谁Cāo、死谁!”
    在韩今宵的四合院里挨了太久,吴越这天晚上回家更迟,凌晨一点。
    韩小婷要送他,吴越说不用,自己溜溜达达回去了。
    韩小婷从门口回来,她哥坐在庭院的石阶上,腿伸的很舒展,很长,宽厚的背脊靠着微微剥漆的廊柱,咬着一根并没有点着的烟,眼睛往下睨着瞧着砖石上爬过的蚂蚁,神情很淡很不屑,像是独傲栖在狼群远处的狼王。
    韩小婷朝他走过去:“哎,哥。”
    韩今宵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很有大哥架子的不理会她。
    韩小婷就涎着脸嘿嘿地笑。
    她在他旁边坐下:“你今天……没生气啊?”
    “……”韩今宵也跟她皮笑肉不笑了一番,忽然又把笑容拧紧了,冷冷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
    韩小婷倒是一点不怕他:“你生了气哪里还能让吴越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去啊。”
    韩今宵冷哼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问:“兔崽子,老子问你,你怎么会跟他扯上的?”
    “凑巧呗。”韩小婷说,“那天在饭店里遇到他,这小子挺有意思的,一人吃九盘菜,全扫了个光,还都是笋。”
    韩今宵:“……”
    韩小婷瞧他哥给她摆脸色,嘿嘿两声,正色道:“我就觉得他挺逗乐的,跟他挺合得来。”
    韩今宵沉默一会儿,说:“你的事,老子不来管,但你别和他走太近了,军区大院出来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韩小婷不乐意了:“你干嘛一棍子打死一群人啊,我就觉得人吴越挺好的,虽然嘴是刻薄了点,人是别扭了点,脾气是臭了点,忒他妈傲气,但人家纯爷们,负责任,反正就,就是看着顺眼!”
    韩今宵斜眼看她:“别来跟老子蛮不讲理啊!”
    韩小婷:“……”
    “还挺不错呢,挺不错能一句话和人不对盘就把人打的连胃液都吐出来?挺不错能看人不顺眼就扬言要把别人嘴巴拿警棍捅豁了?”
    韩小婷自知理亏,咋咋嘴。
    “我告诉你,这帮穿着军布鞋长大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他妈欠收拾。”
    韩小婷yīn阳怪气的:“那你怎么不收拾他啊?”
    “……”
    韩小婷这话戳点子上了,韩今宵把没点着的烟从嘴里拿下来,烦躁地在粗糙的手指间蹂躏着,然后干脆拧成一团,扔到一边。
    为什么不收拾他?
    眼前是那小条子崴着一条腿还要梗着脖子和自己叫嚣的样子,那眼神凶狠但是纯净,燃着两簇跃动的小火苗,一股子好战的勇劲,一股子不服输不低头,再大的困难都不能让他变色的样子。
    他身上,有韩今宵最欣赏的那种硬净。
    会让他想起冬天葡萄架子上的枯藤,结在水井边的厚冰,让他想起一种很久远的味道,一种老旧的,刻在他骨子里的味道。
    动荡着,魍魉魑魅,疯狂的,暴力的,哭喊,背叛,指责,火,血,泪。
    在这些黑暗腐臭的因子里,依然开着的一朵纯白的,羸弱的,迎风傲立的,小小的花朵。
    韩今宵闭上眼睛。
    鼻腔仿佛野兽,汲取着空气中人类闻不到的气息。
    为什么不对他动手。
    因为他好斗!他固执!他刚硬!
    这个年轻人的血气总让他想起一些他之前那三十年遇到过的铭刻于心的事情。
    他对着这样的吴越,心里有极少极细微的赞许和欣赏,就好像丛林之王看着成长中年轻的挑战者,他戒备,怀揣着敌意,甚至会有想对方一把捏死的冲动。
    他厌恶那个年轻人的贵气,傲慢,蛮不讲理,在他地盘上肆无忌惮的挑衅!
    他们兜着圈,盘踞着,盯俟着,然后,扑杀撕裂!!
    强强争锋,从雄狮声震山林的咆哮中,除了威胁和恼怒,谁又能说没有一丝对对手的钦佩!
    再说吴越。
    这人完全没有觉察今天自己是在老虎屁股上摸了把毛,他酒足饭饱的,欺负徐颜也欺负的尽兴,公子哥儿心情正佳呢,走路上还哼一不着调的小曲,皮鞋在地上踩的吧嗒吧嗒响。
    军区大院门口值班的小警卫新来的,一开始没认清吴公子的脸,逮着人问证件呢。
    吴越心情也好,懒洋洋地从口袋里摸出警官证“啪”的一亮。
    小警卫一看姓名那栏写的是“吴越”,立刻苦脸了。
    这位主谁不知道啊?
    往常谁查他的证啊,活腻味了吧?
    小警卫立刻和他连连赔礼道歉,还递了根烟给吴越。
    吴越也不为难他,烟往嘴上一叼,翘起嘴角朝人笑笑:“挺上道啊。”
    夜晚的军区大院安静,空旷,整齐有序。
    夏夜天空繁星点点,空气里一股很好闻的植物香味。
    吴越迈着他吊儿郎当的步子往家走。
    他这回学乖巧了,先在自家楼下绕了圈,屋内黑灯瞎火,估计首长和首长夫人吴楚三个人都睡了,勤务小张房里的灯也灭了。
    正好,省着还要被一顿数落。
    吴越想着,正往上走。
    忽然,听到不远处树丛里头一阵极不正常的悉悉索索声!
    吴越一愣,立刻警觉了,眼睛瞪的大大的。
    Cāo了,军区大院难不成还有贼?
    吴越职业病,忍不住就猫着身子过去看。
    小树丛很暗,街灯离的远,这里植被又密实,照到林子后面几乎没什么光线。
    吴越就瞅着一团巨大的人影在晃动,晃的树丛稀里哗啦地直作响。
    吴越使劲儿瞄,等他5.3的条子眼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算看清楚了,这一清楚可把吴越吃惊不小——
    哟喂!这哪是什么贼啊,分明就一男一女俩野鸳鸯,小树丛里打野战呢!
    年轻人,再怎么也是有点三八的,吴越也不怕被驴踢也不怕长睁眼,脖子伸的和小鹿似的,一双骨溜溜的眼睛睁的滚圆,看的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那对狗男女衣服都没脱,女的穿一连衣裙,丝袜给扯了,挂一雪白的小腿上,男的抱着她自下而上又急促又用力地撞击着怀里的人,他裤子拉链敞开着,皮带扣子随着腰胯的凶猛ting动不住发出丁铃铛拉的金属声响。
    女的长发直晃,夜晚太寂静,她想叫又不敢叫,紧紧攀附着男人,嘴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吴越在这时候做了个比较强悍的事情。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很利落地调出了秒表计时功能,吧唧一摁,开始跟测试体能似的,开始测试那男人的耐久程度!
    吴越很正直地对现场版激情小电影没有太大兴趣,但他却很猥琐地对这位打野战的男人能持续多长时间,好奇心满满!
    12、春梦那个了无痕
    随着那个男的的撞击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深入,那个女的几乎是痉挛的弓勒着娇躯,喉咙里的□克制不住,那男人的呼吸也急促低沉起来,最后一阵几乎疯狂的jiao合,那男的低吼一声,猛地把人抵在后面的树上,自己也跟着压上去,和那女的紧紧贴着,倒霉催的小树丛支持不住地瑟瑟抖着……
    变态的小吴警官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一分五十一秒。
    吴越直摇头,Cāo了,就这水准还好意思玩野战。
    真是在广大妇女同胞面前跌大老爷们的脸!
    这俩位爽完了,开始整理好衣服往外走。
    吴越赶紧闪身躲黑暗里,俩只亮亮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在背后看着他们。
    这一走路灯下,一看清这二位的脸,吴越给呛住了。
    Cāo了!
    这短练男不是曾东升吗?
    再看那女的,脸不熟,肯定是大院外的妞,曾东升也真是,大半夜的带个外来妞在大院里野战,这小子其他胆儿不大,色胆儿还真是没了边儿了……
    吴越翻了个白眼。
    这天晚上,吴越回家,先是开了电脑把报告最后一段给打了,然后才洗洗就睡下。
    这时候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吴越累的够呛,一沾床就睡着了。
    但就这天晚上这一觉,可把小吴警官折腾的够呛。
    不知道是不是欺负了小娘炮徐颜,挨诅咒了,还是偷窥了曾东升打野\炮,受刺激了。反之吴越夜里乌七八糟昏天黑地的,做了一连串不成形的梦。
    先是梦到徐颜掐了个兰花指叉着腰对他又哭又骂,吴越梦里也没给人客气,又是一脚踹人胃袋上了,但这回踹了个空,就在他脚扫到徐颜的时候,这小娘炮凭空消失了。
    站在那里的是吴楚,一张脸苍白,尖细,下巴上连个胡渣都没有,穿着上等的丝绸衬衫,坐在树荫下纨绔子弟般纳着凉,冷冷盯着他,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就像被蛇爬过般冰凉……
    吴越被他盯的浑身不舒服,扭过头,不客气地就要骂人。
    可他一回头,吴楚不见了,吴楚坐着纳凉的藤椅也不见了。
    时间好像变成了冬天,好像是94年的冬天,首长楼门口积着层厚厚的雪,那年吴楚被吴建国从临潼送回来,目中无人的一个公子哥儿,被厚重的棉衣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最外面还套着件军大衣。
    但就是这样,都没遮掩住他身上那股子腐朽,糜烂,金迷纸醉的味儿。
    吴越那时候才十二岁,被爷爷拉着去楼下接这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的亲兄长。
    吴楚那个时候被他老子轰回北京来,憋了一肚子火,一开口就管他爷爷叫“死老头子”。
    吴越不乐意,愤怒地仰着头骂他,吴楚眼神一冷,目光冰渣儿似的,上手就掐住他弟弟的脸,使劲的拧,要不是后来吴老司令出手,吴楚几乎就要把吴越脸上生生揪下一块肉来!
    吴楚那时候说:“小兔崽子,我和老头子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
    吴楚眼神里面那种非人的暴虐和肆无忌惮,是吴越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后来,吴楚在京城干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他奸yin来北京谋生的农民工的女儿,开高利贷给下海白手起家的商人,他深夜在二环路上飚车,时速两百八十公里飞驰在帝都皇城金色的夜风中,肆意而疯狂地大笑。
    有一次他深夜飚车回来,在石景山撞到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在他的车轱辘下面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件事情让吴老爷子气的一病不起,从此看到吴楚就挥着拐杖让他滚,朱红也是那时候开始和吴老爷子关系不睦的,她心疼她的大儿子,原本想着公公肯定会托关系帮吴楚把事情压下去,可是吴老爷子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认过这个孙子。
    那次车祸,最后朱红去找了当年一起去陕北农村插队的知青,现在在最高人\民法院任职的朋友王军,给人家塞了两万块钱,这才平息下来的。
    吴越那时候十五岁,他和他妈说,就吴楚这种人,天上迟早掉雷把丫劈死!
    他妈说,你和你爷爷那个老东西是一路货!都是没良心的!
    这些事情这几年常常都会出现在吴越的梦里,颠来倒去的,每一次都会让吴越对他的妈妈,哥哥,甚至爸爸更加怀有敌意。
    这一次他又梦到,梦到脸都被吴楚掐红掐紫,高高的肿起了好大一块。
    可是这一次,把吴楚一巴掌抽开的却不是他白眉怒竖的爷爷。
    而是韩今宵。
    他梦到了韩今宵,他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梦里的寒冬又成了蝉声聒噪的盛夏,首长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着枣树的老胡同。
    他第一次见到韩今宵的地方。
    韩今宵和他哥哥厮打在一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那人的背影,炽热烤人的骄阳下汗水交加着从韩今宵背上淌下来,精悍的肌肉纹理随着拳头的挥击贲张收敛,艳丽的皮毛像是炉膛里烧的滚热的熟铜,咝咝作响,带着匪夷所思的灼热高温——
    韩今宵猛的一拳捶击在吴楚肚子上,揍的吴楚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捂着肚子不住shen吟着。
    韩今宵回过头,汗湿的睫毛下那双凶狠强悍的眼睛,比吴越这辈子所见过的任何一双都要黑,都要亮。
    吴越呆呆看着他。
    与现实不同的,这次韩今宵走过来,带着血腥味和汗味,带着令吴越极度兴奋的强者的味道。
    他在吴越面前停下,低下头,神色带着讥讽和挑衅。
    “吴警官,你的腿,好利索了?”
    汗水顺着深突锐利的眉弓流下来,流过浓黑笔挺的眉,流过韩今宵一眨不眨的眼侧……
    男人沉重的呼吸就在他鼻尖前,他能闻到韩今宵肺里呼出来的新鲜的烟草味。
    他能看到韩今宵肌肉紧实的xiōng膛,随着粗壮的呼吸,一起一伏……
    男人的声音低沉,典型的烟嗓。
    “既然好利索了,按约定,再碴一架!”
    “我赢了你,你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究竟为什么非要找我——”
    那声音越来越低,呼吸却越来越近。
    喷在脖颈处的湿热,覆盖在颈动脉的温度。
    一双打拳揍人的刚劲的手,虎口处粗糙的茧子,握上来,握住他的脖颈。很重,但掐不死人的力度。
    摩挲着。
    指腹碾着喉结。
    一路向下……
    吴越颤抖地闭上眼睛……
    喉结滚动,费力地吞下一口口水……
    第二天早上,吴越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恍恍惚惚神志不清地睁开眼睛,挺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
    眼神的焦距还没有调过来,视野里仿佛还有那亮铜色的皮肤,湿粘的汗水,交错luo露的男性肢体,耳边还有那沉重的呼吸。
    “……”
    吴越慢慢地回过神,眼神慢慢由朦胧变得清晰,随即又变得震惊。
    他给自己的梦噎着了。
    ……这什么梦?
    我、Cāo了!!这什么梦!!!
    吴越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空调开很低,他的背脊却完全给汗浸透了。
    这哪门子欠整死的梦?这都什么和什么?
    Cāo了!!
    吴越这时候还抱着种不肯正视事实的心理,琢磨着会不会是自己睡傻睡糊涂了,他不甘心不死心地把手往空调被下一伸,一摸内裤。
    吴越的脸登时就黑了。
    Cāo了……
    这什么状况?
    耍爷呢吧这是?!
    朱红这天早上一起来,就看到二儿子光着膀子,穿着大短裤,趿着大拖鞋板子,一脸臭相头发支楞地站池子前狂搓内裤!堆旁边大脸盆里的还有他的床单,毯子,外加换洗的警服!
    朱红挺愣的:“越越,大清早的你干嘛呢?”
    吴越拿沾着肥皂泡泡的手狠狠一抹脸,抹的脸上也是肥皂泡泡。
    他特没好气的:“昨天和同事喝酒,喝吐了!床单衣服上都是!我把它洗了!”
    朱红前两天和他闹脾气,这两天当妈的又想和儿子和好,于是借着机会小心翼翼的。
    “你放着吧,昨天多迟回来的?怎么都不多睡会儿。再去被窝里躺个回笼觉,一会儿妈来洗。”
    吴越挺不领情:“怎么,你不嫌我在外头鬼混了?”
    朱红被硬生生噎了句。
    吴越也不再啰嗦,白了她一眼,把肥皂泡泡冲了,挎着一脸盆衣服裤子往阳台,晾衣服去。
    朱红这会儿又反应过来了,朝着在吴越背影嚷:“哎,你这孩子,别把袜子和内裤放一盆里成吗?”
    嚷完了又扭头,瞧着那一池大灾过后似的东西,朱红摇了摇头,走过去收拾,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喝醉酒,当你妈这四十多年饭白吃的……还害羞……”
    吴越他是害羞吗?
    吴越他那是郁闷!!!
    Cāo了!
    他能不郁闷吗?他这人,打小别的公子病一身,但绝对不沾就是个色。
    没办法,这孩子心理洁癖太严重,都快成病了,上大学之前愣是觉得这种生理反应太忒么恶心,为了让自己少恶心自己,大院的哥们几个看片儿,他从来不去,曾东升他们嘴上不敢说,背地里可笑趴了。
    能不笑他吗?这小子整就一变态啊!
    林泉下了一整个晚上的武藤兰全集,他愣是连瞄都不瞄一眼!
    这往好听了说是柳下惠,往难听了说,谁保得住柳下惠他就不是个性无能?
    于是吴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愣是给哥们几个脖子上套了个无形的小黑板,就跟文\革时游街似的,上面俩大字:x功能障碍。
    这事儿后来还是给让吴越知道了,以曾东升为首,所有人都被吴二爷拿拳头伺候了个鼻青脸肿。
    爷障碍?
    Cāo了!
    爷那叫洁身自傲!
    爷的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林泉一语成谶:“爷,您那不叫洁身自傲,您叫洁身闷骚,往后谁能让您骚情,谁他妈就爽大发了。”
    吴越这心理洁癖进了警校之后稍微有了点改观,寝室里都是大老爷们,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谁没点这种需求?
    吴越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备受打击,经常冷不防就得瞅见室友围坐一圈儿,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看毛片儿,声音放老响,把隔壁的室友也吸引来了,结果圈儿越围越大。
    好在吴越适应能力不错,不然也干不了刑警这行,四年这么磨练出来,丫总算是回归了正常男人的行列。
    但回归算回归,他能看,能容忍哥们泡妞包夜,能开荤腔听荤段子,能允许自己跑马晨bo。
    可这不意味着吴越同志他就和其他人小年轻似的,乐此不疲了。
    对吴越而言,感情还是需要严肃的。
    有感情上床,那叫zuo爱,没感情上床,那叫jiao配。
    不是一码子事儿。
    吴警官绝对不把自己和动物划成一个档次的!
    在吴越一脸认真地表示他强烈谴责和抵制婚前性行为的时候,他的所有朋友都以看史前单细胞生物的目光,非常震惊并沉默地瞻仰了他长达半分钟之久。
    就是这样精神洁癖的小吴警官,昨晚睡觉,竟然乌七八糟的做了一堆香艳淋漓的chun梦!
    Cāo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吴越这回做梦梦见的对象竟然是男人!
    Cāo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妈的,那男人竟然还是韩今宵!
    韩今宵什么东西?他给自己吊在哪儿吊了十年的拳击袋子!假想敌!他朝思暮想要挥拳头抡脚把人揍的断筋废腿的那个家伙!
    而不是朝思暮想要,要——
    啊呸!
    要那什么什么的对象!
    咱小吴爷军长公子,警局警草,家庭显赫,事业光鲜,年轻有志,一表人才,再不济春梦对象那也得是个青春靓丽的黄花大姑娘,怎么成了个大老爷们,这老爷们还是韩今宵那破玩意儿?
    太伤小吴警官自尊了!妈的!
    早知道昨天就不看曾东升那出戏了!真他妈现世报!
    吴越越想越不高兴,越想越不开心,最后气的在阳台上哐当一脚把摆那儿的脸盆架子给踹了,一家人摞在那里的盆乒呤乓啷倒了一地。
    “我草!”
    这一脚肉对上脸盆架的铁,倒是把吴越脚趾给磕着了,尖边豁了他一大道口子!
    小吴警官痛的“嗷”地大叫一声,捧着脚丫在地上痛的单脚直跳,直抽凉气儿!
    “天杀的!”吴越在阳台怒吼,“连架子都跟老子不对盘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13、小吴警官的苦恼
    这天坐吴越对面的警官老王,发现从来都是精力充沛精神饱满的小吴警官,非常难得的哈欠连天,萎靡不振。
    老王捧着杯刚泡的龙井茶,眼瞅着吴越又掩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终于开口了。
    “小吴啊,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了累成这副模样?”
    吴越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咕哝:“……我也没干啥啊……”
    老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熬夜,一点都不注重身体健康,生物钟都是乱的,要我说,晚上十点之前就该上床,十点半就该熄灯,十一点就该睡觉。”
    “……”
    “那个什么台的,放的养生节目你看了吧?这个健康问题是很重要的,不要仗着年轻就随便挥霍,老了是要遭报应的!”
    吴越很无语地看着老王在他对面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他一直觉得老王应该去做老中医,而不该做刑警。
    做他们这行的,谁忒么能遵循生物钟?
    还准时睡觉呢!
    虽说他们的班是排好的,但吴越哪天睡觉手机不是开成户外模式,在卧室里放着的?
    一个电话打来他就得迅速穿衣服出任务,半点抱怨都没得有!
    有时候盯梢一个嫌疑人,运气好能躲车里看着,运气不好,对不住,角落里一整天,您蹲安稳了。
    有一回吴越缉拿一文物贩子,愣是大夏天猫在农村的菜地里,从深夜猫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等他能出来的时候,腿上已经被蚊子咬的不成样子了,膝窝里还附了只水蛭,血早吸饱了,还贪婪地挂在那里,和个血瘤似的。
    但这回吴越精神不振还确实不是因为公事儿。
    着实是被自个儿的梦给折腾惨了。
    “所以常按揉yīn陵泉穴对身体是大大有好处的,就是这个穴位有点难找,我总觉得不管按哪里都挺酸胀的……”
    老王还在侃侃而谈。
    吴越突然抬头,看着他:“哎,多梦症……有没有啥治的方法?”
    这天吴越回家,顺道去了趟同仁堂,买了两包足浴中药回去。
    临睡前他给自己拿个大木桶,泡了十五分钟脚,又按老王说的,给自己揉了会儿百会穴。
    他躺床上的时候很舒服地想——
    今天爷肯定不会梦到那该死的谁谁谁!
    结果天不遂吴警官的愿,他这天晚上,还是梦到了韩老板!
    而且情节比昨晚更劲暴!更香艳!
    于是第二天,吴越顶着俩黑眼圈,二话不说直接把没有用过的那俩袋足浴包全部丢楼下垃圾桶了!
    打着天起,前段时间一直费尽心机要找韩今宵碴架的吴越,开始绕着韩老板的地盘走,唯恐哪天路上转悠着,给他撞见韩今宵那张脸。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吴越也挺想不明白的,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向别人询问,于是就一个人抱着笔记本坐床上,关着门拉着窗帘,打算上网求人指点迷津。
    关于怎么提这个问题,吴越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首先他不能用自己常用的ID,他新注册了个号,随手起个名字,叫那棵被雷劈断的大枣树。
    然后吴越就开始绞尽脑汁提问了。
    这又是个大问题。
    吴越脸皮薄,有些字句,换作别的男人打起来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吴越他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犹犹豫豫戳戳点点的,就是不肯把那几个字打出来。
    于是吴越很含糊地发了个问题。
    那天某贴吧里就出现了一条帖子。
    发帖人:那棵被雷劈断的大枣树。
    帖子标题:我是男的,但我做梦对象也是男的,谁他妈来告诉我一下原因?
    一楼:一楼祭天。
    二楼:我是男的,但我做梦对象也是男的,谁他妈来告诉我一下原因?
    发完这个帖,吴越带着比较忐忑又比较期待的心情去浴室洗了个澡,吹了个头,然后去厨房吃了个饭。
    时间消磨消磨的差不多了,吴越又回到电脑前,把停在那里的页面刷新一下。下面果然多了好几条回复——
    三楼:楼主,你帖子内容和标题是完全一样的,也太没诚意了。
    四楼:lzsb,鉴定完毕。
    五楼:
    六楼:救命!!!好激动!!!!楼主求勾搭!我的qq是1238xxxx!!验证信息请写傲娇受哦!
    七楼:腐女滚粗!
    八楼:lssb!
    九楼:,顺便同求楼主企鹅!
    十楼:咦,不对,是楼上的楼上的楼上的是sb!刚才手滑打错了= =
    十一楼:楼主北京的?
    十三楼:咦?十二楼被吞了?
    十四楼:楼主没有小jj,鉴定完毕。
    十五楼:lz,我觉得你的id应该改成“那棵被雷劈弯的大枣树”。
    十六楼:lz,出门有两样东西一定要带,一样是避孕套,一样是避雷针……
    十七楼:楼主,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梦到猫狗这种动物。
    十八楼:luo聊!!激情!!老婆不在时玩的游戏!http:///onebook.phpnovelid=1684931,高清无M,郑重承诺不收取任何费用!
    十九楼:吧主何在!尼玛来删下楼上广告……
    吴越握着鼠标的手每往下翻一条,青筋就暴起一根,等他全部翻完,鼠标已经快被他的钛合金条子手捏爆了。
    他谁啊?打从娘胎出来就没被这么合围着吐槽过!
    “**!”吴越鼻子都气歪了,砰的声捶在桌上,震的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战战栗栗滴在外面,“老子要找人封了这贴吧!!不!老子要调他们ID!把这一二三四五个……全部统统找网警黑掉!!”
    这整栋里唯一只有一个人还是挺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人问:
    楼主,你今年几岁?这是第一次做这种梦还是以前也有这种状况?如果不是第一次的话,你以前有梦过女的吗?没梦过一次女人的话,你就该认真考虑考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同性恋了。
    吴越对着这人的帖子,支楞着被自己揉的很乱的头发,撑着腮帮子又是烦躁又是困顿地思考了半天。
    有没有梦过女人?
    ……废话!当然梦过!不然他早怀疑自己是基佬了,也不至于到今天才纠结这个问题!
    可是,吴越之前做的春梦,那对象都不是自己。
    这么说吧,他是梦过女人,可那就和放电影似的,梦到个他连脸都记不清的女人,再梦一个同样不认识的男人,这俩人上演激情燃烧的岁月,他吴二爷就是个纯粹的旁观者。
    和韩今宵的梦是头一次,主角***是由吴导本色出演的。
    出于这个原因,吴越又在网上搜了些帖子看,正好这天他轮休,他就坐在电脑前很认真地研究了这个问题。
    三小时后。
    吴越把电脑一关,很累地躺在床上,背脊磨蹭着床单,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
    伸完懒腰的吴越大字形躺床上,俩眼瞪得滚圆,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他分析了一下,最后觉得自己应该是正常的。
    首先,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梦到过女人,虽然是以观众的角度。
    其次,他虽然梦到韩今宵,但梦里也就是互相用手解决了一下,这种事情,在警校里其他男生之间也不是没有做过,难道他们就是死基佬了?
    再者,他认为自己之所以梦到韩今宵,是因为最近自己有事没事老想着找人家麻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也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
    吴越在床上打了滚,趴在那儿,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就露出小半张脸,眨巴眨巴看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亮光。
    虽然这样的结论他很乐于接受,但是总觉得心里有啥东西特烦躁,特不高兴,让吴越拳头特痒痒。
    韩小婷发现吴越最近很奇怪,打他电话经常不接,约他出来玩也经常推托有事。
    韩小婷挺委屈的,和韩今宵说:“哥,肯定是你上次把吴越弄不高兴了,他这段时间都不肯跟我出来,老躲着我!”
    韩今宵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弹了弹烟灰:“那不是正好。”
    “……”韩小婷憋着一肚子气,瞪着韩今宵,韩今宵根本不理睬她,她没办法,顶多原地愤怒地跺跺脚,头顶冒烟儿地出去了。
    她走了,韩今宵一人咬着烟蒂,坐在没有窗子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房间里,摩挲着自己虎口处的伤疤,头埋在烟雾里,沉思着。
    关于吴越,他不说,但心里也觉得奇怪。
    韩今宵曾经做过的事情,现在在做的事情,要不是和某些zf官员有牵连,随便拖一件出来都足够把他送上刑场吃铁花生。
    所以对于警察,他本能的就有种厌恶和排斥,从吴越一开始接近他到现在,韩今宵对这个人都持有一种毫不松懈的戒备态度。
    但是他与条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就真的没有见过哪个警察,是按吴越这种方法办事儿的。
    一股子的为所欲为,霸道,不按常理出牌。
    而且,什么都不隐瞒。
    如果吴越从来不和韩今宵坦白,或是换个身分晃点韩今宵,那么韩老板还觉得正常。
    可是吴越从一开始是以一个刑警的身份大摇大摆的出现的。
    穿着他的制服,踩着他的皮鞋,扎着他的小皮带,扬着他尖尖的小下巴,带着公子哥儿的挑衅。
    他甚至还毫不忌讳的告诉韩今宵,爷就住八大处,爷军区大院儿的!
    ……哪个刑警会嫌犯干出这种事情来?
    除非脑袋瓤子给掏空了,这人就一纯傻逼!
    但如果吴越并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找他,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和他打一架?
    这也实在太扯,他当自己什么?斗圣?
    更让韩今宵无法解释的是,吴越这会儿已经把韩小婷迷的神魂颠倒了,如果有什么企图,也该到了展现端倪的时候。
    可就在这更应该隔三差五往他家跑的当口,吴越却忽然毫无征兆,潇潇洒洒,踩着他的猫步,特痛快地亮了个后脑勺给韩小婷,走了!
    韩今宵眼神幽亮地闪烁在黑暗的屋子里,像某种原始丛林里的野兽,黑亮的瞳仁被手指间燃烧的烟映的冷亮冷亮……
    吴越……
    漆黑的前方好像又出现那个人张扬年轻的脸,尖尖的下巴,鼻尖有点圆润,一双眼睛风流地挑着,闪着高傲好强的光芒,很干净,很纯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隐藏,真的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架着长腿坐在他面前。
    下巴扬起来的时候,露出漂亮的脖颈和喉结。
    像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初生的小鹿,在猎豹的盯俟下,什么危机都没有感觉到,还那么怡然自得地踱着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每一优雅的蹄子都不轻不重地踩在猎豹的心坎上,按捺不住地想扑上去!咬住他温暖柔亮的皮毛!撕裂他的喉管!!
    撕扯着!咀嚼着!吞咽着!
    被温热的红色的粘稠的血浸透……
    初秋最后灼热的骄阳下,吴越光着膀子,汗水顺着锻炼的非常漂亮匀称的肌肉上流下来,他一路小跑着从球场换下来。
    中场休息。
    燥热的大中午,不知为何却忽然觉得脖子嗖嗖的发凉。
    吴越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颈子。
    同场打球的林泉给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正巧捕捉到他这个动作,笑着问:“怎么了?脖子给蚊子咬了?”
    吴越觉得刚才那阵凉意不像是被蚊子咬了,倒像是被啥猛虎野狼惦念上,利齿咬上的感觉。
    Cāo了。
    最近怎么尽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破错觉……
    “没事儿!”吴越接过林泉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朝着自己汗湿的头发上淋下去——
    阳光下他激灵地甩着脑袋,像是刚从水里泅渡出的小狗,晶莹的水珠四溅,乌黑的头发,麦色的皮肤,汗水和矿泉水交加着从他均匀性感的身体上纵横着流下去,随着每一个动作,光亮漂亮的皮肤在太阳下熠熠闪着润亮的光……
    林泉不是个gay,但看着这样的吴越,也有些发愣了。
    Cāo了这小子,真好看……
    吴越这时甩干净了水珠,几缕湿发还粘在额前,他转头,眉毛睫毛上都还滴着晶莹的水,他瞧着林泉傻愣愣的样子,咧开嘴就特豪放地笑起来:“Cāo了,你小子我?看啥?”
    林泉特悲愤地叹了口气:“我看你个祸害!”
    吴越特得瑟,特臭美,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又黑又亮……
    林泉说:“得勒,我现在算知道为啥每次只要你跟我们一起,答应跟我们一块儿出去玩的婆子就特别多。”
    “哎,对了老二。”林泉想起了什么,“跛子他们部队大院说这周末出去聚一聚,三里屯新开了家夜场,听说挺不错的,你去不?”
    吴越爱理不理:“盘丝洞啊?老子没兴趣。”
    “别啊,难得和他们院的出去一次呗,你就卖个面子给我?”
    “不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哎我说你这人!”吴越抬起眼来瞪他,林泉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这时候又小下声来和吴越说。
    “老二,算我求你了,我想拍他们院那陈欣欣,人家眼界也挺高的,没准你不去人就不来了,你就成全你哥们这回呗……”
    “陈欣欣?……就那老爱穿旗袍那个?”
    “是啊是啊,就她!”
    “不去!”吴越嘀咕着骂了句,“Cāo了,个满清帝国主义余孽……”
    林泉:“……”
    “别这样嘛老二,现在都提倡民族大团结,你这样可不好!”
    “得了吧!”吴越笑骂,把空瓶子捏扁了往林泉头上一扔,“怕你了!啥时候去,你给个话,我得查下排班,看看有没有空。”
    14、英雄救美
    这一些军二代红三代聚集的地方在三里屯北街,三里屯周边聚集着北京近乎半数以上的酒吧,与南街的历史久远不同,北街酒吧起步的时间相对较晚,但是凭着后来居上的气焰一路狂飚,现在俨然成了北京夜晚最是灯红酒绿,肉池酒林的地方。
    一个洋鬼子拥着中国流莺的腰,喷再多的香水都盖不住他身上的酒味和狐臭味。
    北街附近就是北京最大的使馆区,这样令人不齿的情形已是屡见不鲜。
    有人蜷缩在高架桥下铺着报纸,在汽车尾气和鸣笛声中渡过一晚。
    有人在夜场一掷千金,美人在怀,美酒在杯,一夜笙歌艳景。
    这个城市的夜晚,疯狂,平静,黑暗,璀璨。白日里还未见一斑的金钱与地位上的悬殊,被三里屯后海什刹海的迷醉灯光,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可见……
    吴越还是一身简洁干净的白T恤配牛仔裤,看起来很年轻,如果不是坐在这家私人会所里,他简直会被当成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会所是部队大院一个军二代的表哥开的,这一晚上厅堂几乎全被他们这帮人占据了,只有少数零散的vip客人,吃喝玩乐间也和他们混在一起,成了一伙的酒肉朋友。
    漆黑闪亮的吧台桌面摆满了昂贵的酒水,精致的果盘点心,美味的南北小吃,一盒盒国外进口的软包……
    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女挥霍着父辈祖辈为他们带来的荣耀和特权,在皇城根脚下,在这个普通老百姓根本进不来的地方,肆无忌惮的纵酒高歌,热舞狂欢。
    空气里几乎可以看见那些流动的欲望因子,赤\裸跋扈,不加粉饰。
    宴到酣处。会所的经理领了一水漂亮的男孩女孩过来,给这些挥金如土的年轻人挑选。
    经理是有眼色的人,虽然吴越从头至尾都是坐在沙发上淡淡抽着烟,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什么都不参与。
    但经理知道,这位才是这些太子党中的爷。
    经理把人领到了吴越面前。
    这时候林泉也跳累了,正满头大汗地坐在他旁边喝冰啤。
    一见经理来,林泉就呛住了。
    “这里不要,没兴趣!”
    能要吗?
    别人不知道吴越的脾气,他林泉能不知道?!更何况他喜欢的陈欣欣就在旁边站着呢!他能要小姐陪?
    不可能的事儿!
    经理陪笑着:“这些都是新择出来的嫩芽,谁都还没沾过呢,包您纯品,我哪敢诓您们几位爷啊。”
    “那也不要!”林泉高声大气地,声音特响,正巧能让站在不远处和跛子划拳的陈欣欣听见,“爷洁身自好着呢!”
    吴越觉得好笑,瞥了他一眼。
    经理不敢多加勉强,领着那几个男孩女孩走别桌去了。
    林泉凑过来贼兮兮地问:“哎,我表现怎么样?”
    “跟陈欣欣的灰孙似的。”吴越不客气,“真成了您,人陈欣欣看你了吗?人眼睛都没往这边瞟!”
    “……那也怪你!”
    林泉说。
    “她之前要和你跳舞,你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拒绝她,你真绝了,人家好歹是他们大院里的院花,有你这么不怜香惜玉的爷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
    “你好歹和她跳一场吧?”
    吴越特干脆地说:“想都别想。”
    林泉白了他一眼:“得,你就这臭脾气,真服你了。”
    旁边坐的几个朋友也都笑着摇头,半是开玩笑地揶揄吴越“不地道”。
    其中有个部队大院的,和他们几个关系还挺好的哥们,叫袁庭,现在在检察院工作挂着个闲职的公子哥,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情场老手,眼睛特毒。
    他看了看吴越,笑笑地:“怎么说二爷不厚道,我看二爷心思就不在这儿。”
    “扯了。”吴越瞥他一眼,“我心思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在哪儿二爷自个儿心里清楚呗。”袁庭说着,还一拍旁边哥们的大腿,怂恿道,“哥几个愣就是没瞧出来?”
    这帮纨绔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都往吴越身上瞟,不怀好意地笑。
    “二爷,您屋里头有傍家了吧?谁啊?”
    “真的假的,谁家的婆子啊,能让咱二爷都栽了。”
    “Cāo了,那人得是天仙吧?”
    “……”
    吴越扬着小尖下巴,神情那叫个不屑。
    “老子有傍家儿了?……真奇了啊,这事儿老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二爷您就装吧!您最善演那个什么大尾巴狼了!”
    “就是,忒特么爱装……”
    吴越也懒得和他们争,笑笑地弹了弹烟灰,自顾自地听歌。
    吴越不喜欢这话题,哥几个也不好继续。
    这时候高品质的重低音音箱里又开始放震耳欲聋的外国DJ激情舞曲,歌词劲爆艳俗。
    吴越其实不喜欢这种歌,但他更讨厌跟他们涌到舞池里去跳舞。
    而且他也不会跳舞。
    林泉去拽他:“老二,走呗,你难道要从开始坐这儿坐到散场?”
    吴越:“你自己去跳,我嫌烦。”
    “Cāo了,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好不好!别和尊佛似的坐在这里,我把你拖来又不是来镇邪的!”林泉说,“你瞧你那严肃的样子,你就该把你那警服穿来,让人经理以为你是来扫黄的!”
    吴越翻了个白眼。
    扫黄?
    吃饱了撑的。
    就这时间点,他把整个三里屯这种档次的夜店轮个扫一遍,那得扫到明年春节!抓的人那能排一整条长安街!
    他管得了这个?
    他是警察,但他也是这个太子圈里出来的人,他眼睛里的世界,不是纯粹的黑色,也并不太洁白,他只能在波流中给自己找个折中点,别让自己也陷下去。
    别像现在,坐在角落里围着张桌子吸食k粉的那几个人……
    林泉也是乌鸦嘴。
    本来吴越持着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由他们胡天黑地。
    但这天晚上,吴越还真就被迫出了次场子。
    大概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
    他们太子党里有个叫黄储的,平时就不是正经人,这回喝高了,竟然跑去骚扰一桌刚来的散客。
    吴越本来坐那儿玩手机,他们的距离有点远,何况酒吧夜场这种事情见怪不怪的,他听到吵闹声也没怎么在意,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可是这帮人越吵越响,动静越闹越大。
    最后听到哐当一声!
    整个桌子都被掀掉,酒瓶餐盘乒乒乓乓全给砸在地上,端的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男人的怒吼!!愣是把全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这回饶吴越是铁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他抬起眼,可就这么一抬眼,吴越惊到了——
    黄储竟然被人打了!满脸是血和红酒混杂着往下淌,眉骨那块儿全破了,那个被他调戏的女孩举着敲碎了红酒酒瓶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剧烈喘息着。
    吴越半天没回过劲来。
    他不是震惊有人敢揍军二代。
    他是震惊——
    Cāo了!那女的不是韩小婷吗?!!
    就这当会儿,被激的恼羞成怒的黄储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抄一个酒瓶碰的下砸的粉碎,拿着那豁口就往韩小婷肚子上捅!!!
    韩小婷毕竟是个女孩子,尖叫着拿自己手上的瓶子毫无章法的乱敲乱打,害怕地招架着。
    旁边人都是军区大院或者部队大院的,散客都也不敢得罪这帮人,谁敢上去帮架?
    韩小婷一个手脱,瓶子甩了出去,摔地上成了个烂碎!
    黄储疯子一样怒吼着再一次用酒瓶底子向她捅来!!
    “砰!”
    就在这时,黄储背后飞来一橙子,狠狠砸中他胳膊。
    黄储手冷不防被橙子抽到,没有打到韩小婷。
    而这时,吴楚一脚蹬上面前的桌台,双手张开,整个人就像弓身奔腾的豹子般矫健飞快地踩着桌几吧台高椅一路腾跃而来!天神般顷刻逼至黄储面前!
    一跃落下!
    他的身后被踩过的桌子一片凌乱,盘盏尽碎!
    吴越往受了惊吓的韩小婷面前一站,把姑娘牢牢往身后护住了。
    一张脸冷的和冰一样,睨着眼从缝里看人,那神情简直鄙夷到骨子里。
    “怎么着。”
    吴越冷冷说。
    “还上脸了你?他妈喝高了就滚回去清醒!别在这儿给老子整不自在!!”
    黄储眯缝着眼睛,满口酒气地举着酒瓶底子指吴越:“滚犊子玩意儿,老子当是谁呢,这不是大院里的小条子吗?你想干吗?英雄救美,啊?哈哈哈——”
    他张狂恣意地大笑着,忽然狠狠往地上呸了口。
    “你给我闪开!!Cāo蛋的德行!”
    黄储一直挺嫉妒吴越,看这人哪儿都不顺眼,但自身条件不如人家,又不好发泄,肚子里憋着口恶气,这回马尿灌多了,竟一口气全给发泄了出来,旁边人拉都拉不住!
    这位爷可凶着呢!抻着脖子朝吴越狂吠——
    “老子拍婆子你也管啊,**了,姓吴的,你管的够宽!”
    吴越冷眉冷目:“这事我就管了,您不服,走着,今儿你跟我回趟公安局,我他妈就不信治不好你这闹鬼的毛病!”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吴越这是动了真格了,其他太子党站在旁边的,脸上也挂不住。
    尤其是跛子,毕竟这次聚会是他组织的,只好腆着脸去劝架。
    “算了算了,二爷您消消气,都一伙弟兄一个帮的,闹成这样不好。”
    曾东升也来劝:“人马尿喝多了,脑瓤子给泡傻了,二爷,咱犯不着和个醉鬼一般见识。”
    林泉也说:“老二,算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自己人,你就买跛子一个面子,别让他难做人。”
    跛子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感激地看着林泉。
    周围的人都这么示软地说话了,尤其还有林泉在其中打圆场,吴越吃软不吃硬,虽然一肚子火气,但终究不怎么好发泄。
    倒是黄储,这厮神志不清不楚地,还在嚷,满口放粗,被他们院的几个人合力摁着,把他从吴越面前拖走,那粗嘎的嗓音直到他人被拖的看不见,都还不依不饶地传来——
    “吴越,你他妈狠!你他妈成!你够狂!老子得回头弄不死你的!!别以为你有你老子撑腰了不起!!我告诉你,你黄爷爷也忒么不是省油的灯!!逮机会老子废了你!!废了你!!Cāo!!”
    吴越神情冷厉地搁原地站了会儿,转身,满地残渣碎玻璃的,韩小婷瑟瑟站在那儿,脸色惨白如纸。
    吴越这才注意到她胳膊上受伤了,估计是刚才给黄储那疯子划到的,一道七厘米长的血口子,肉都翻了出来,不停地往外冒血。韩小婷估计也是平时被她哥护的太严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吓得茫然不知所措,甚至都没有去捂一下胳膊上淌着的血……
    周围大院弟子围了一圈,林泉小心翼翼地问:“老二,这姑娘……你认识?”
    其实也不用吴越回答。
    如果不认识,吴越用的着发这么大火,和自己人大动干戈?这明摆着不仅是认识,这两人关系还很不一般!
    吴越也不理会林泉,一把拽过韩小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周围人自动给二爷让开一条道儿。
    “走,和我去医院。”吴越说,冷着脸大步流星地往门口去。
    15、玷污
    韩小婷伤的其实不是太重,就血流的多,吓人。
    吴越站在医院走廊等着,医院里不让吸烟,他烟瘾有点儿犯了,咬着根没有点着的香烟站在那儿,读医院墙壁上挂着的“本院等离子微创手术”介绍牌,一只长腿踩在座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痞帅痞帅。
    韩小婷出来了,胳膊上打了绷带。
    “……吴越,今天谢谢你啊。”
    “谢什么。”吴越朝她走过去,举起她的手看看,皱了眉头,“这医生脑子呛水了?怎么包的和一粽子似的。我包的都比他好看。”
    韩小婷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笑着说:“那你给我包一个呗。”
    “贫的你。”吴越抬眼扫她,“以后那种地方少去,就没几个好东西。”
    韩小婷耷拉着脸。
    吴越严厉起来了,和小姑娘家长似的:“听进去了没,你以为回回都有人替你挡酒瓶呢你?”
    韩小婷撇撇嘴:“好啦我知道了还不成吗,啰嗦……和我哥似的……”
    吴越说:“我现在就送你回你哥那儿!”
    韩小婷急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饶了我,我哥知道这事儿肯定得把我腿打折!他最不肯让我去这种地方了!”
    “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还给你送回去?”
    韩小婷特别厚脸皮地说:“你看,我这钱包也丢在会所了,身上连个钢蹦都没有,要不……你收留我一晚上?”
    “不行。”
    吴越斩钉截铁,男女授受不清,大晚上领个姑娘回家算什么?传出去他一世清名岂不是统统毁了。
    “那你就忍心看我流落街头躺公园板凳,马路牙子啊!”韩小婷开始耍无赖。
    吴越根本不买她的帐,拉过她的胳膊,就和之前拉她来医院一样,又把人拽出医院:“你不能去我家,也不能再外头闲逛,我得把你交你哥手里。”
    外头街灯闪亮,出租车和路人都已经很少了,韩小婷仗着没人看见,在医院门口撒泼跳脚,就差满地打滚。
    “不去!我不回家!你放开我!**!你不放我喊流氓了啊!”
    “吴越!!吴越你这个王八蛋——”
    韩小婷最后还是被吴越塞进了出租,吴越自己在往里一坐:“师傅,东四北大街。”
    出租车在韩家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吴越把钱付了,一回头就看到韩小婷下了车,兔子般飞快地就想落跑!
    吴越立刻追上去,韩小婷哪里跑得过科班出身的小刑警,没两步就被吴越一个漂亮的擒拿手给制住了。
    韩小婷“啊”的声大叫,嘴里不住地喊“疼!!疼!!”
    吴越这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平时抓犯人抓惯了,下手那叫一个流利痛快没轻没重,愣是把韩小婷受伤的那只手给擒住了!
    他一下子松开人家小姑娘:“你没事吧?”
    韩小婷跳起来,竟然哭了,她拿没有伤的手重重推开吴越,哭着嚷:“你干吗非要把我送回来啊?我跟你说了!我哥会气疯的!!”
    “吴越你别这样好吗?大不了姑奶奶今天随便找个窝蹲着,挨到天亮再回去,我不跟你回家还不成吗?”
    “你干吗非跟我拧着啊!!”
    吴越愣住了,昏黄色的路灯下韩小婷满脸是泪,那种担忧和恐惧交加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脸上。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映吗?
    不就是小姑娘去了不该去的会所,就算交给韩今宵,韩今宵能怎么样?当哥的训几句也就完了,又不是天大的事,为什么韩小婷会这么激烈的排斥?
    吴越开口想问,可是韩小婷干脆一屁股蹲下来,蹲在他面前,就和小孩似的抹眼泪,抹的脸上状都花了。
    吴越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背后四合院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韩今宵正巧准备出门,正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韩小婷的哭闹声。
    一推门,果然看到吴越和韩小婷两人在胡同里。
    韩今宵的目光在二人之前逡巡了一番,韩小婷生生噎住,吴越则微带诧异,但神情平静地回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
    韩小婷僵愣愣地从地上站起来,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吴越开口了。
    “韩老板,是这样,你妹妹在饭店和人吵架,动上手了。”
    韩小婷:“……”
    吴越眼皮不眨面色不变:“受了点伤,我带她去医院处理过了,给你送回来。”
    韩今宵盯着吴越的眼睛看,那小条子又黑又亮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很深邃,却并不如平时那么透亮。
    韩今宵慢慢地说:“麻烦吴警官了……在哪家饭店闹的事?”
    吴越:“滨海大道那边的一家七零后餐吧。”
    停了会儿,吴越又说:“琗了人店主不少东西,没少赔钱,她怕你怪她,在这儿跟我犯拧巴,死活不肯回家。”
    “人我给你搁这儿了,你自个儿哄哄吧。”
    吴越走了,韩今宵领了韩小婷进屋。
    韩小婷一路上跟在她哥后面,耷拉着脑袋犹如打了霜的白菜。
    韩今宵坐下了,她没敢坐,原地站着,头简直都快埋到xiōng口了。
    “……哥……”
    韩今宵冷冷看着她,单刀直入地问:“你给老子说实话。”
    韩小婷:“……”
    韩今宵目光冷硬,闪跃着隐隐的暴躁和危险,还有旁人根本觉察不到的深重的忧虑。
    “别蒙老子。韩小婷,你他妈到底去哪儿了?!”
    吴越不知道,那天他走了之后,韩小婷终究还是在韩今宵面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交代了。而韩今宵是怎样严厉凶狠地斥责了韩小婷,这个从小他就没有骂过的妹妹,被他训斥地直掉眼泪,却一句话都没有还嘴……
    韩今宵坐在院落里,店里他也不去了,他敞着长腿坐着,仰着铿锵刚毅的脖颈,抬头看着海蓝色夜幕下的屋檐灰瓦,漫天星斗。
    韩小婷已经睡下了,他刚刚进去看过,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像是胡桃。
    他看着心里难受。一颗本该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心,一下一下,仿佛又刺儿要从血肉内部钻出来。
    关于韩小婷,有一件事情一直是他心口里的倒刺儿。这件事韩今宵讳莫如深,甚至连他们俩的父母都从不知道……
    那年是1997年,97年发生了很多大事,饶是像韩今宵这样没文化的老大粗,他也知道,那个在南海边画下一个圈的老人走了,再没等到亲眼看见香港回归的那一天,香港回归了,那是一个先前韩今宵只从电视上见过,但从未去过的地方。戴安娜王妃也是在那一年遇了难,zhong共在那年开了十五大……
    可是,这和他又有多大的关系。
    那一年他早已走上了黑道这条不归路,年轻的热忱的身体阻挡在他的家人面前,想用淬了火和血的手枪,保护曾经他保护不了的人。
    那真是一段疯狂的岁月,充斥着野性的汗水,肮脏的金钱,粘稠的血液,快意又狰狞,张扬而不知收敛,他锃亮的皮靴里或许藏着匕首,考究的袖口中也许收着消音手枪。
    北京在他眼里成了另一个模样,天an门如同可怖的堡垒,后海的莲池也不再潋滟圣洁,整个城市像是丛林,狩猎或者被狩猎,生或者死,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他的血是冷的,那时候他母亲已经去了,他搏动的心里唯一装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他的亲人——他的后爸韩辉,他的妹妹韩小婷。
    而就是97年的一个夏天,他从银锭桥回来,看到当时才13岁的韩小婷蜷缩在家门口,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神纷乱而绝望。
    她还背着书包,有些凌乱的校服包裹着刚刚开始发育的娇小的身躯。
    韩小婷一见到韩今宵就哭了,喉咙沙哑地半天才喊出一个:“哥……”
    韩小婷和所有刚刚步入花季的少女一样,懵懂好奇,学校有男生约她晚上去北街的慢摇酒吧玩。她去了,青涩紧张,又带着些高傲,很容易吸引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来和她搭讪,那个年轻长的好看,出手也大方,韩小婷完全不知道对方请她喝酒的真正意思,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交个朋友。
    酒吧,今夜一饷贪欢,酒肉声色,明日酒醒,各自路人。
    谁会在酒吧真正地用心追女孩,像初中生那样,连牵个手都能甜蜜整整一晚。
    说小姑娘幼稚也好,天真也好。
    事情终于还是发生,再不可逆转。
    韩小婷觉察出来那个青年意图不轨的时候,她骂了人,拿酒瓶砸了人,激怒了青年。
    青年把她扭着揪按出酒吧的时候,韩小婷的同学谁都没敢冲出来帮忙,甚至连酒吧的老板都只能视而不见。
    这个青年,韩小婷不认识,但是酒吧里的常客都知道,他是这两年在天子眼皮下最肆无忌惮,目无王法的高干子弟,是吴老司令的孙子,三年前刚从临潼回来。
    他叫吴楚。
    吴楚把小女孩子糟践完了,从车里坐起,衣服扣子散着,懒洋洋地点根烟,拿手掐韩小婷的脸,声音轻轻的,哑哑的,充斥着纨绔弟子称王称霸的德性。
    “今儿的事,你可以说出去。”
    “但老子和你保证,你就算告到国家主席那里,老子都不会怕你!”
    吴楚说的是实话。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这是自古以来潜行在这片黄土地上,谁都心照不宣的道理。
    可是韩今宵,他不认这个理。
    他认的是他腰间别着的砍刀,认的是喷到脸上的腥臭的热血,认的是他虎口处的伤疤,他早年的境遇已全然让他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条铁则——
    恩情要用头颅来报,仇恨要用鲜血来偿。
    极少有人知道韩今宵的过去,就连韩小婷和他的父亲都不太明白这个青年有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和韩今宵一起经历过那些疯狂的痛苦的癫狂流利的岁月的人,大多都已成为九里山八达岭或是哪个墓园里一块块冷冷的石碑。
    活着的人只是偶尔听闻只字片语,就像听一段连真实性都未可定夺的神话。那些传闻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韩今宵出生的时候,他的家,其实也是在百万庄那片儿的部队大院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他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最清楚事情脉络的人,或许只有韩今宵自己。
    可是二十年了,哪怕是和他过命的兄弟,对于他自己的过往,韩今宵也从来是只字不提。道上的人猜测纷纷,从韩今宵虎口处的伤,到他看着别人时,那种直刃尖刀般的,根本不屑得拐弯的眼神。
    人们不了解韩今宵,但谁都知道,在韩老板眼里无法,眼里无天,他似乎懂得官宦间最丑恶的东西,并且加以利用,风生水起。
    为百姓所熟知的法律,拴不住这匹意念疯狂的孤狼。
    吴楚那天深夜从酒吧回来,喝的醉醺醺的,一身的酒臭和香水味。
    他没有让他的朋友送他,那段时间吴老司令生病,在北京军区天津疗养院疗养,吴越也不在,一放假就跟着他爷爷一起去了天津。
    军区首长楼里就他一个人,他放野了,常常带女人回家,或是干脆不回去,到鸦儿胡同去找他的相好,两人腻歪荒唐一整晚。
    当时他那个相好是在后海酒吧里的女调酒师,叫陈玉,刚到三十岁,身材极其完美,床上的花样也是百出新鲜,伺候的吴楚流连忘返。
    这天晚上,吴楚又摸出了陈玉家里,陈玉睡觉睡了一半,裹了个睡衣就出来开门,这下可方便了吴楚,公子哥儿色迷迷地直接把人杵进门,往墙壁上一推就开始上下其手……
    两人酣畅之后,陈玉悄悄起了床,她知道吴楚有个习惯,每次醒来,就爱喝现磨煮的咖啡。
    橱柜里的咖啡豆正好用完了,陈玉拿着那罐子皱了皱眉头。
    ……奇了怪了,她明明记得之前还有三四勺留下的。
    但陈玉也没有多想,怕吴楚起来不高兴,匆匆穿上衣服就打算去附近开着24小时超市看看。
    门在陈玉身后合上了,吴楚赤/裸着躺在床上安睡着……
    过了一会儿,门又给人轻轻打开了一条缝。缝隙后面露出一张年轻的,挺拔的脸,天黑,看不清那个人的具体相貌,只能瞧见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极度的冰冷,极度的淡漠。
    那是一双看过人死在他手里的眼。
    那是一双除了残酷和狠辣,谁都读不懂内容的眼。
    韩今宵的眼睛。
    韩今宵朝吴楚走去。
    吴楚以为是陈玉回来了,咕哝着翻了个身,眯缝着眼瞧着床前站着的人。
    ……!
    几秒空白,吴楚猛然意识到不对,酒立刻醒了大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想喊,嘴里就被狠狠杵进一管冰冷铁硬的东西!
    在部队里长大的吴楚冷汗一下子湿透了背脊,那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
    韩今宵把枪抵在他的喉管口,低下头:“老实点。”
    “你现在吭一个字,老子一枪爆了你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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