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戏子(二)
我痴痴的望着台子,哪里肯是舍得抽出空闲去回应于她。
珠儿干笑了两下,似是发觉手上的茶壶已是空掉,看刚刚还在的四名小厮被管家招走,只因明日即将大宴宾客,正缺少人手,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前行去倒水。又是不放心的瞟了我一眼,发觉我看得正津津有味,不敢有打扰,遂,便提起茶壶径自走了开去。
“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这且不言。昨日圣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摆筵宴……”
突然后面没话了,所有乐器声响嘎然而止。
还正看得带劲儿的我,不由得锁起了眉头,感到了一股懊恼,才要起身,熟料,那贵妃一角儿却是先发制人,没有了雍容华贵之感,‘她’撩起了长裙,将头上的花冠扔在了地上,刚刚脸颊上的笑意即刻收敛,双眸炯炯,如同一只猛兽,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气势,“你是谁?”明明是尖声尖气的嗓音现下变成了粗噶的男声。
我怔楞住,身子打了打晃,随着‘她’一点点的偎近,我再次跌入了摇摆的黑木藤椅中,“你……你是谁?”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的畏怯。
‘她’眼神依然毫不示弱,“大胆,竟敢在这里胡作非为,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若是识相的,就快从实招来!”
我眉头越皱越紧,愈发的感到了一头雾水,‘她’是谁?又是为何用这般的口吻与我说话?好似……好似我根本是一个误闯者,而‘她’才是正大光明的进入者。可明明……
我摇摆着头,双眸不由得噙满了胆怯的泪水,在本就冰得有些红润的脸蛋儿衬托下,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罢了,我亦不为难于你,若是你肯将你的身份告之我,或许我会考虑考虑不将你严惩!”‘她’瞥了我一眼,双臂相攀在一起,背转过身。
我环视了下四周,看四下并无自己的人,又望了一眼台子上的两名乐器手,他们根本无意相帮,甚至还有意站在‘她’的身侧,遂,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攥起了拳头,鼓起了勇气,“那你又是谁?”
“喝?”‘她’颇感意外的扭过头,娥眉抬了下,一双红艳的嘴唇抽了抽,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好大的胆子,擅闯者还敢问我是谁?”‘她’的嘴角现出了一抹冷笑,“好啊,不说是吗?”扬起了手臂,“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交到刑部大牢,到了那边,可就无人能救了,是烫铁板,抑或是抽鞭子,听说只要到了那边,无人能承受那四分五裂之痛,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有多大的能耐,还敢给我嘴硬!”
眨眼间,台子上的两名男人站到了我的身侧,将我身子轻轻一抬,架了起来。
我悬空踢着小腿儿,心中不禁气急,怒骂道,“放开我,放开!你这个登徒子,我一直在三爷的府上,如何来得擅闯者一说。”
“哦?”‘她’扬起了语调,瞟了两眼那两名男子,“放开她!”
我双脚一着地,立即将自己的身子向后闪了闪,躲到自以为安全之地,眼神带着一抹防备。
“你刚是说你早已在三皇子府上?”‘她’眯起了眸子,“如实招来,我不会告之三皇子的,到底你是哪个房的小厮?”
我撅起了嘴,没有吱声。
再次,‘她’作势要拿人,我赶忙向远处跑去,正好和刚拿回茶壶的珠儿撞了个满怀,“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地了?”似是发觉我的异常,赶忙将手上的托盘放到了地上,将我搂抱起,“发生了何事?”
我嗓音有些哽咽,“那……那名戏子要捉我到官府,说……说我是擅闯者,还要将我身子四分五裂。”
珠儿一听,吓得诚惶诚恐,赶忙随着我到了戏台之下。
“呀,昨日圣上命我百花厅设宴。哎,怎么今日驾转西宫?哦,谅必是这贱人之意!咳,由他去罢……”
“呵呵,”珠儿捂嘴笑道,“小主儿莫非是梦魇了吧?”
我摇着头,语气肯定,“不是,是……”‘真的’二字还没有说完。
珠儿插话道,“可那戏子明明唱得好好的,更何况你何等身份,他怎敢胡乱的对您说这等话?除非他是不打算要脑袋了。”
我抿着唇,眉头蘧起,越发的感到了疑惑不解。
“依奴婢看,小主儿定是看得倦怠了。”珠儿将我有些松散的衣衫为我从新整理好,“本身看戏就是难为了您,毕竟涉世未深,要奴婢说,赶明儿让三爷为您准备点儿孩子的玩意儿,像是陀螺、糖人儿、相信定会比这个有趣得多。”
珠儿看我一直未吱声,又是笑了笑,“小主儿回去休息休息,待三爷回来后,定会又生龙活虎。”说完,推着我的身子一点点的向远处门口而去。
我走了两步,莫名地,就是感到背后有一簇火在熊熊地燃烧,我扭头望去。
“狗才吓!你若是不称我的心,不合我的意,我便来,来,来朝一本奏当今,唗,狗才吓,管叫你革职为庶民,哎,为庶民!”
戏台之上的‘贵妃’,稍显愤怒,横眉一扫,双眸理当是看向另外两人,谁想,‘她’却突然将视线与我相对视,眸光一凛,晃眼间,再看去,又是恢复了如常。
“小主儿?”珠儿拍了下我的肩膀,顺着我的目光向台子上看去,并无异常,又是担忧的瞟向我,“莫非觉得哪里不舒服?若是如此,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我将头转了回来,摆了摆手,“无大碍。”或许休息一下就好,大概是昨日累着了……
可待我回到了萱仪殿内,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脑海中只是立现着那‘贵妃’的凶神恶煞之相,本是娇媚,却成为了狐媚,本是黄鹂的嗓音,却变成了猛兽般的粗噶音,一切皆是让我无法承受。猛然坐起了身子,待一摸额头,满是冷汗涔涔,不禁赶忙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怄气
“呵呵,”帐外的春莲笑了笑,“小主儿才多大,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我撅起了嘴,“姐姐可曾用膳?”
春莲有些惊讶,“还未!”
我眸光一闪,“那姐姐陪我一同用膳,可好?”
她吓得登时连连摆手,退着步子,“小主儿莫要折煞了奴婢,您何等尊贵身份,奴婢不过是低贱之身,怎敢与您同桌?”
“姐姐怎会有这般的想法?”我眉头揪起,不敢苟同,“萱绫来这里之前,亦不过是个乞儿,不瞒姐姐说,就连名字皆是三爷赏赐的。若不是有了三爷,亦是不会有今日的‘萱绫’。遂,我与姐姐们同等身份,没有高低贵贱,往后姐姐断不要再这般的作践自己。”
“小主儿慈心大悲,这些奴婢们都晓得。只是……”她叹了口气,“皇家毕竟是皇家,若是寻常大富人家,断也罢了,奴婢坐就是。但,您是三皇子的养女,奴婢怎敢随意的破了府上规矩。”
我心中不禁更是感到了一股凄凉,无奈下,突然想到了张虎子,自从昨日两人分别后,一直未听到他的任何消息,“那姐姐帮我去叫虎子哥可好?”
“小主儿是说……张大娘的儿子,张虎子?”
我点着头,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她颔首向我恭敬地一拜,“小主儿不知,昨日,那张虎子已是被三爷派去了江洲铺子,听说那里正缺少人手,且给的月俸多一些,他便点头答应去了。”
我一下子怔楞住,半晌才缓过了神,“那……张大娘呢?”
“自是也跟了去!”春莲说道,“要奴婢说,大娘身子骨本就不太好,不该长途奔波,那张虎子也是,就非得看上那多出的几两银子吗?哎,真是豁出了他娘的命!断不要在路上出了何事才好。”
“小主儿?”
“小主儿?”
“啊?”我拉回了神思,看向那正望向我的春莲。
她笑了笑,“若是当真觉得不舒服,奴婢就斗胆陪您一起用膳。”
若是她一开始就答应的话,或许我会喜出望外,可眼下……偏偏我的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她口中所说言语,只是想着‘张虎子被派到了江洲铺子。’
这是三爷之命吗?若是真缺人手,如何会这样的巧?就是赶在了昨日?
终于一日过去了,往常我会有午休的习惯,偏今日却没有一丝的睡意,只是干坐在床榻上,要么就是在书房中。直到了亥时,夜深人静,只听‘吱呀’一声,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自知是三皇子回来了。
我的心是既欢喜却又感到憋闷,复杂而矛盾。
当他掀起帷帐的刹那,两人四目相望,他定了定神,不禁嘴角翘起好看弧度,将高挺的鼻梁凸显得更是英挺,面部柔和的线条让我的心不由得暖了几分,“今儿个是怎地了?这么晚还不入睡?”他脱了靴子,坐了上来,将我一把抱到了怀里。
一闻到他怀中的馨香,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纵然有再大的气闷亦是烟消云散,不由得又气自己的不争气,心中暗骂不已。
“听丫鬟们说,不到晌午你就来歇息了?”他柔媚的嗓音不停的敲击着我的心脏,三皇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莫非是哪里感到了不适?”
我摇了摇头。
“难道是戏目不合心意?”他暗自猜测道。
我再次将头摆了摆,犹如一个拨浪鼓。
他无奈的笑了笑,眼神多了一抹宠溺之色,“那是为何?”
我撅起了嘴,“三爷为何要将张虎子派遣去江洲铺子?”
他面不改色,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就为了这事儿?”看我没有吱声,他继续说道,“那江洲铺子生意是越发红火,缺少人手本就事实,况且,他在府上呆一年,甚至两年,充其不过还是小厮。而那边,若是做得好,或许我可以提拔他为掌桌。”
我眉头蘧起,“可……为什么是现在?三爷该是晓得大娘的病情。”
“此番行程,我已为他备好了马车、食物和所需银两,若是有了突发事情,亦是有应急措施,何况我还派了一名御医跟随于他。”三皇子将手从我的脸颊抽回,径自将叠好的被子掀起,搂着我的身子即刻要躺下去。
我闪了闪,表情依然带着埋怨,“纵然有御医,还是避免不了风险。”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双眸中散发出一股不可拒绝的威势,然细看之,更多的是倦怠,“你若知晓风险,就不该去那种危险之地。”三爷松开了手,一人躺下了身体,闭上了眸子。
我坐在一侧,气鼓鼓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昨日之事。”
三皇子没有吱声,只是隐约传来了微微的呼吸声。
“那事真的与他无关,全部是我一人所为,若不是我央求他,他断然不敢带我去那种地方。”我努力的解释着,可半天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心下一横,“三爷是个小气鬼!”
三皇子微抬了下眼眸,好笑的瞥了我一眼,没有作声,闭上,再次睡去。
“三爷最是小气,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任由我怎样去说,三皇子依然故我,慢慢地,竟是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少顷,待我骂得累了,终也无奈的侧身睡下,口中却是还呓语着,“三爷最是小气”随意地蹬了蹬腿,四肢向床榻一耷,头一歪,呼呼睡去。
“小傻瓜”耳畔隐约中传来一道柔声,语调带着一抹无奈与宠溺。然,沉重的眼皮却根本让我不堪重负,只是依稀感觉到自己有些冰凉的身子渐渐传来了暖意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正月十五(一)
早上起身,发现自己身子上的外套已是被人脱下,仅是穿着中衣,心中不禁猜测皆是三皇子所为,伸手向侧摸去,隐约还有着余温,可见他离开还未久。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只将头部露在外面,就如同一只小老鼠,分外的可爱,粉扑扑的脸颊,嘟起的红唇,然,唯有一点最是让人遗憾,便是那哀怨的眼神,使得整体逊色了不少,就像是深闺中的怨妇。‘噼里啪啦’,我隐约听到外面有放烟花的声音,禁不住好奇,我坐起了身子,拉开了帷帐,正好丫鬟们敲门进来,赶忙向她们询问,这才得知今日是正月十五,是家家团圆之日。
不由得又是让我独自怜悯了几分,想起往年,想起平日里三皇子的好,心情莫名的开始了低落,又是想到了他对张虎子的所作所为,禁不住又气恼。哎!
“萱绫小主儿,奴婢已是备好了膳!”
我摆着手,“不想吃!”
“小主儿……”看到我连连摇摆的头,有些孩子似的耍赖,甚至还用被子蒙住了头,一副不理睬之势,她们无可奈何的将食物搬走。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门外处,两名丫鬟轻声细语的论道。
“怎么办?三爷若是知晓了,定是会责怪咱们的。”
“想来也是,三爷平日里最是宠萱绫小主儿了,连玩雪冻了脸亦是心疼不已,如何又是忍心现下让小主儿一人生闷气呢。”
“你以为三爷就好过吗?”她咳嗽了下,“今儿个早上还冲书房中的小侨发了顿火儿呢。据说把她给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只怕两人还有所庆幸,“哎,但愿小主儿和三爷赶快和好如初吧,还是往日院子里和乐融融的好。”
“是啊……”
两人的脚步声一点点的退去,直到没有了声迹。
我渐渐从被子里钻出了头,撅起的红唇不由得紧抿,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股罪恶感。殊不知,自己的闹脾气竟是为这样多的人带来了困扰。可……想要当面向三爷道歉,却又终日见不到人,且,根本不想启口,还是心存一些芥蒂。
不知不觉中,竟是已入了夜,一日没有进食的我,只是感到浑身无力,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萱绫小主儿?”
我渐渐睁开了睡眸,“……啊?”看是珠儿姐姐,又是合上了眼。
她站在屋内的中央处,双手搅在一起,脸上现出一抹为难之色,“三爷让奴婢来问小主儿是否要到厅堂去。”看我不动声色,她继续说道,“说是今儿个有您最喜欢的牛舌饼子,还有您最喜爱的核桃酥小点,三爷要我转告您,若是再迟一些,定是不会留给您。”
“为啥不留给我?”我猛然坐起了身子,在床榻上滚了一天的头发早已乱糟糟的,“三爷不喜吃,那还能谁用?”
珠儿姐姐望着我,不由得捂嘴摇头轻笑。
我撅起了红唇,肚子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咕噜噜’叫了起来。
“看是小主儿果真是肚饥了。”珠儿姐姐见劝动有效,禁不住又是添油加醋的说道,“听说,今儿个府上请了不少人,凡是五品以上官爵才有资格来此。三爷让您去,想必是想将您的身份公之于众,亦是让所有人知晓。往后断然不敢再有人说您是无身份之人了。”
我眉头拧了拧,其实,我心下并非在乎这些,只是……若三爷一如当初的待我好,当是最令我欢喜的。
似是见我没有起身之势,珠儿转身说道,“若是小主儿当真不想去,奴婢这就回去禀告三爷。”
“哎……”我出声喊道,“珠儿姐姐。”
她抬起了眸子,疑惑的看向我,“小主儿可还有何吩咐?”
我撅起了嘴,脸上表情显得极不情愿,实而心下却是早已有了决定,我随意将外套在身子上罩了件,趿拉上鞋子,任由头发乱糟糟的,“我……我随你去。”
珠儿一听,喜出望外,“小主儿此话当真?”
“莫非我样子有假?”我反问道,不知不觉间,却是已饶过她走到了门口处。
“哎……小主儿就这般地过去啊?”珠儿姐姐蘧起了眉头,紧追其后,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我的步伐。
一路上,热闹异常,文武百官、商界名流皆是如期而至,偌大的四方院落中,周围挂满了彩灯,有金屏灯、玉楼灯,一片珠玑,荷花灯,锦绣峥嵘,雪花灯,拂拂纷纷。果真有‘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之势,美不胜收!院落中央,设置了众多的四位桌席,无论男人们,抑或是女人们,觥筹交错,笑声连连,花红酒绿,应接不暇,让人看得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本就还带有睡意的我,不由得在掀起厚重的门帘,迎面扑来一股暖意之时,大大的打了个哈,双眸感到了一丝的懒意,闭了闭。本以为在内殿之上,仅会有三皇子一人在场,遂,亦是没有待我看清,在走进的一刹那,我便脱口而出,“好吵啊!”
随着一声声的倒吸气,我顿住脚,慢慢的睁开了眸子,扫视一眼四周,那一个个人儿,白绫袄儿,黄缎裙,黄色马褂儿,黄色缎带,甚至就连腰间的佩饰亦是名贵的翡翠,明眼人一看即知,他们绝非是泛泛之辈,与门外那些酒肉之人格格不入。待我一转身,终究将目光定在了自己的目标之上,只见三皇子端坐在正中,他手执着茶盏,不停的用青瓷盖刮着杯口,发出‘沙沙沙’的响音,仿佛是在衬托我不停擂鼓的心跳声。
“三……三爷!”我挪蹭着脚步,漆黑的眸子忽闪忽闪,好似噙着泪水,犹如那惊慌失措的小鹿。
三皇子望着我,抿嘴笑了笑,将杯盏放到了一侧的四方桌上,随即张开了双臂,“过来这里。”
柔和的嗓音,虚无缥缈的笑容,这是我最熟悉的三爷,亦是我现下的至亲。我慌乱的小脸儿一下子灿烂了开来,眼睛一眯,嘴角打开,不由得露出了正因换牙而破出的一个黑洞,实是引人发笑,“三爷!”我扑上前去,几乎毫不犹豫。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正月十五之秘密 (二)
他一把将我搂抱起,坐在他的腿上,脊背靠在他的怀中,顿时鼻尖处传来一股股暖意,还有着一种清香的茶气息,他低头俯视着我,伸出修长的手指检视着我的小脸儿,禁不住他好看的眉宇拧到了一起,“今儿个一日没有下榻?”
我楞了下,抬起了眸子,与三皇子迷人的狭长双眸相对视,干笑了两下,“如厕时出去过两次。”
登时,哄堂大笑,所有人皆是笑得面红耳赤,而刚刚那些看似优雅而高贵的女子们亦是笑得前仰后合,着实失态。
“真是没羞!”三皇子双眸弯了弯,眼神中多了一丝的宠溺,用手指刮了下我的小鼻头。
我‘咯咯’笑了笑,又是将头向他怀中扎了扎。还是与三爷这般的相处自在、快活且又踏实一些。
“老三,这小子是谁?”坐在最前端的一名男子问道。
“莫不是三皇兄的私生子吧?”右手边的另一名男子不正经的附和道。
待他才一说完,只见最后面的身穿刺绣印花长裙的女子脸色‘刷’的煞白,经适合身子上的衣衫相互衬托,她双手不停的搅着那团绢子,揉得发皱。
就在众人还在悱恻当中,三皇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如春风一般,给人以温暖的感觉,看似毫不在意,然心下……他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凛然,启口,“或许你们还不知,她,便是我前几日向父皇所提及之人,我的义女,赫连萱绫!”
刹那,屋内一下子变得寂然。
所有人动作像是僵住了一般,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去收敛,只是张着口,瞪着双眸,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他……她,义女?”
“小姐?”那日在院落中对我大声斥骂的丫鬟目瞪口呆,“他……他不是……”
坐在她旁边的主子,亦是当朝于大将军之女,于莲儿,她娇嫩的脸颊上无不闪现出惊讶之色,比刚刚的煞白更甚,本还楚楚动人的眼神,现如今却亦是陷入了惊慌与难以置信之中,不再似往常的那抹淡定从容。
三皇子抱着我扫视了一眼众人,嘴角微微一翘,“如何?大皇兄是觉得太过震惊?”他扭头看向坐在前端的男子,乍一看间,其音容相貌与三皇子有几分的相似。
“呃……啊?”大皇子如梦初醒,将目光从我的脸颊上移开,向上看去,与三皇子的双眸相对视,“呵呵,不敢,不敢……”
“这有何不敢?莫非我还是豺狼虎豹,将你吃了不成?”三皇子挑了挑眉宇。
右侧的一位皇子听后忙站起身,“三皇兄此言差矣,我想,大皇兄定是因为自己走了眼,将你的义女错认了性别,遂,心下产生了羞愧。”
“呵呵,还是四皇弟了解我,”大皇子拍了拍大腿面,瞟了眼不远处的四皇子,又是看了看危坐在最前端的三皇子,“那小鬼……呃,不,她当真是让我走了眼。”
“依我看,不是你大皇兄走了眼,而是……瞎了眼。”如此胆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妃乌拉氏,她身着黄色夹袄儿,脚底下踩着厚厚的朝靴,头上插着龙凤金钗,手腕上亦是戴了六七个五颜六色的镯子,年近三旬的她,无一丝已入中年的肥胖之势,相反倒是多了几分女人成熟的妩媚,毫不逊色于身侧的几位妃子们,“好端端的这么一个小美人胚子,怎地就没有看出来呢?她打那儿门口一进来,我便看得一清二楚地,那白溜溜的皮肤,那红嘟嘟的嘴唇儿,纵然糟乱的头发将小脸儿给遮了一半儿,可那正发育的身子骨可是瞒不了人的。”
“咯咯,还是大皇嫂看得真切。”另一名女子亦是放松了身子,端起了茶盏,抿了两口,用绢子擦拭了下嘴角,“我亦是险些被蒙了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是不亦乐乎,将屋内本来的寂然气氛一点点的冲破。
三皇子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笑意,他垂首看着我,用手撩起了遮挡在我眼前的头发,“可别再睡过去了?”
我一听,嘴唇不由自主地又是嘟了起来,“三爷总是戏弄小六儿!”
他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刚刚明明叫珠儿姐姐去告与我说,这里有吃的,可现下来了,分明就没有见着嘛!”我抱怨地说道。
三皇子一听,有些无奈的摇头苦笑道,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假意的掐着我的鼻头,“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闹了一天,莫非只有我一人在愁闷了?白日里,你没有进食,我又何尝不是?现下才一句‘好吃的’,就将你引了来,若是我叫人传‘我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是否你该烧香谢佛了?”
“三爷莫要咒自己!”我脸色一急,“皆是小六儿的错,小六儿不好,不该与三爷赌气。三爷待我如此好,我怎会心怀怨恨呢?”双臂不由得一紧,将脸颊更是向他的怀中扎了扎,“三爷心善,断不会就这般的离去!”想到他刚刚所说话语,我的心就莫名地感到了悚然,想象不了,往后,若是没有了三爷,自己的生活是否还能继续,是否还能生存。
他没有推拒我的身子,只是任由着我拉扯他的华贵衣衫,发皱,拧得没有了形,甚至连我手心处的汗渍亦是擦了上去,可他依然没有拒绝,他俯首笑望着我,心下一软,“若是不想再听到这些话,往后就莫要再和我赌气,甚至拿不进食来相要挟。”
“恩!”我点头如捣蒜。
“记住,你生,我生,你亡,我亦亡。打今儿起,你我生命同体!”此话说得甚是轻,只得让我一人听到。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下,刹那,泪水潸潸而下,“三……三爷!”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这一刻,让我们彼此铭记于心,不管时空陡移,不管时代变迁,这一刻,成为了永恒。因为,它是我和三爷的誓言,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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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了,乐在这里率领三皇子和小六儿向所有朋友说一声“春节快乐”,牛年大吉,牛气冲天,蒸蒸日上,身体健康。不要忘记给家里人带去一声祝福!^6^
乐说上联“时逢盛世心花艳,梅开窗外报新春。”
三皇子说下联“长治久安兴国计,倡廉戒奢事业兴”
小六儿眨着漆黑的眸子,左望了下,右瞥了一眼,“呃”支支吾吾,半天楞是没有说出半句来。
三皇子俯首弯身,眼神带着一丝的无奈,挥毫而下,“刷刷”。
小六儿喜出望外,用童稚的嗓音叫道,“繁荣昌盛!”
纯属娱乐!另外,乐三十到初二不更新,休息三天。初三恢复更新。谢谢大家!鞠躬!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正月十五(三)
【女人于我,不过是个消遣,是个玩意。每个男人身边至少要有两名女子服侍左右,这是帝王之家亘古不变的定律。然,我心告之天下,将来能站与我身侧女子,仅有一人,那便是懂我之人。可似乎一切皆是笑谈。一直以来,没有此人,我亦是心如止水……】——一个男人的心声
“呵呵,从未看过三皇兄这般的体贴,若不是你告诉我们她是你义女,我倒是还以为她会成为我三嫂呢。”刚刚坐在右侧的四皇子说道。
“老四!莫要胡乱讲玩笑。”二皇子叱喝道,眉头紧拧,又是向前瞟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弟,依我看,萱绫亦是饿了吧,我这儿还有点小点,给她拿去吃了吧。”
“呃……我这儿也有一些!”于莲儿忙站起身,笑意连连。
三皇子嘴角一扯,瞟了眼众人,将我的身子稍稍端正,“何时本皇子会沦落到由大家来救济着生活呢?”
“三皇兄,我们不是……”
没有等四皇子说完,门帘再次被掀起,从门口处走入一名女子,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两盘子小点,直到我们面前,恭敬的道了个万福。
三皇子将两个盘子拿出,放到我右手边的一个四方桌上,对我柔和的笑了笑,“看看合不合胃口,府上新换了个厨子,先是尝尝看,若是不好,明儿个,我再将原来的厨子给请回来。”
“那原来地厨子去了哪儿?”我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道,泪水犹然挂在脸颊上,闪闪发光,分外夺目,小手却禁不住诱惑的向盘子上伸去。
三皇子用手指擦了下我的脸颊,又是绕到了我的脑后,将我的头发梳了梳,像是变戏法一般,转眼间,手上竟是多了个玉钗,随意的一别,我的头发皆是被绑到了后面,光洁的小脸儿一下子裸露了出来。
他向我笑了笑,“那厨子年事已高,若不是看他还能做出如此好点,去年年初便是已准他告老还乡!”
“哦!”我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酥点。这个味道……
“如何?是不是不合胃口?”
我赶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就是觉得有点怪,平常吃的皆是甜,现下却是咸,不过……”嬉笑了两下,露出两个豁子,“倒是也挺好吃的。”低头又是咬了两口。
“你啊!”他的话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宠溺,用袖子为我擦了擦嘴角。
轻柔的动作,关怀的眼神,嘴角的那抹笑意,一切皆是让众人楞了眼,只怕任由是谁,亦是怀疑,眼前之人,真的还是权倾天下的三皇子吗?莫不是被附身了吧?
“咳咳!”接连两声的咳嗽,让大家恍过了神思,“上次三皇弟在御书房,向父皇所说之人即是赫连萱绫吧?”
三皇子抬起了头,没有吱声,众人亦是随着望去。
“可……三弟不觉得有些不妥吗?”二皇子皱起了眉头,“你身为皇子,该是知晓咱们天都的律法,这上书房是皇子皇孙们上学读书的地方,她不是正统赫连血统便也罢了,但……她一介女流,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哦?听二皇兄言下之意,便是反对我赫连翰轩义女进上书房?”三皇子眸光一凛,一抹威严之势强压了过来,登时让所有人打了个冷颤。
“呵呵,三皇弟莫要恼怒,我想你二皇兄亦不过是为了咱天都皇朝,省得烙下人话柄,是好心,可千万别把白的说成了黑的。”二皇妃站起了身子,甩着手帕说道,“再者,既是早已和父皇说了此事,只怕父皇亦是应承了,若是如此,那我们等人还何必再为此伤了和气呢?”
“呵呵,二皇妃说得极是。”大皇妃附和道,“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今儿个,好不容易大家聚到了这里,撇开了烦琐事物,还不就是图个兴旺。”
“对对对,”四皇子拍了两下手,“依我看,萱绫那小丫头虽是女娃,然那股子机灵劲儿,还当真挺讨喜的。”说着说着,他却是已走到了我面前,“萱绫?”试图学着三皇子轻柔的嗓音叫道。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抬起了头,嘴被酥点儿塞得满满,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白皙瘦削面庞,一时走眼,以为是猴子过来了,吓了一跳,然嘴中的食物却是根本不受控制的喷了出去。登时让对面的男子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不已。
“看到了吗?啥叫‘吃力不讨好’?啥叫‘自食恶果’?啥叫‘恶人有恶报’?”
“二皇嫂,你就积点口德吧!”四皇子边是找着帕子擦拭着脸颊,边是怒瞪着正笑得失态的二皇妃。
我无辜的眨着眼睛,瞬间,有些个惊慌,自知是闯了祸,毕竟眼前之人该是与三爷同等身份之人,可……三爷会怪罪于我吗?才一扭头偷望去,却不料与三爷投来的两束柔和目光相对视,他有些无奈的为我再次擦了擦嘴角,甚至还将自己的茶盏端了来,递到我的嘴边,“抿个小口,顺顺嗓子。”
三爷没有生气?我欣喜异常,赶忙低头喝了口,‘咕咚咕咚’,果真有几分的渴意。
远处的于莲儿见我适才举止不当,冒犯了天都四皇子,若是平日里,理当该是处罚以大罪,可现下,三皇子不但没有惩罚于我,甚至还变相的宠溺。心下更是一惊,就连身侧的丫鬟小童亦是一脸的懊恼与疑惑不解,“小姐,她……”似是看到了于莲儿的眨眼,她赶忙聪明的噤声。
然,纵然再聪明之举,亦是逃不过三皇子的眼眸,他眸光一闪,嘴角噙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曾经本皇子一直听说过莲儿姑娘会弹得一手好琴,但从未真正领教,两次有幸,皆是请莲儿姑娘到府内为本皇子助兴,终究见识到‘何为妙手’!果真是像世人传说一般,“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不由得皆是让我们感慨,你的真情,你的善良,亦有你的心细如针的敏锐之光。”
站在远处的莲儿姑娘红了眼眶,只怕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知遇知己’的激动,才想要欠身道谢意。
三皇子继续说道,“本皇子有个不情之请,”瞟了我一眼,又是看向于莲儿,“小女虽是不才,还未受到正统教育,但她聪明勤恳,若是能得到莲儿姑娘的指点,相信定会有所造诣。”
“三皇兄,莫非你的意思是说,叫莲儿姑娘成为萱绫的……女先生?”四皇子惊讶的瞪大了眼。
大皇子一听,急忙站起了身,“这怎么成?谁人皆知,在我朝,一旦成为了女先生,那婚姻一谈,便是由另一人掌控,莲儿姑娘现下正值适婚年龄,你这一来,不是耽误了人家。”
“是啊,三皇弟莫要胡来!”二皇子亦是站起了身。
一脸莫名其妙的我,滴溜溜转动着眼球,在三皇子和众人一脸担忧之色中相互巡视着。这是什么情况?为何让我有种成为了众矢之的之感?我将手中的酥点捧起,敛下了眸子,故意不看众人敌视的目光,狂啃着小点。
三皇子一双狭长的美眸略略看了大家一眼,没有吱声,然嘴角却依旧笑得自然,如沐春风,好像志在必得一般。
大皇妃迈动了两下步伐,甩了下帕子,媚惑的眼神一瞟,“呵呵,我们三弟果真是有幸,两次邀请,皆是请动了全京城最受崇拜的仙乐之女,殊不知,莲儿姑娘一直喜静不喜闹,曾经,有人下过百万黄金,只为换她一首妙曲,熟料,她却毅然决然的否绝了他。往后,这莲儿姑娘竟是成为了京城的传奇。可现下,竟是一再地被三皇弟给打破,可见两人交情甚深。”捂嘴笑了下,她继续说道,“我们说什么,不过皆是旁言,当真做决定的只有莲儿姑娘一人,这成还是不成,相信莲儿姑娘自会有所分寸。”
“大皇嫂说得极是,”二皇妃站起了身子,“你话语倒是提醒了我几分,这莲儿姑娘已是到了适婚年龄,而我们三皇弟一直又未娶,莫非……”瞟眼和大皇妃对看了下,“呵呵,男未婚,女未嫁,往后莲儿姑娘若是成为了萱绫这丫头的女先生,婚姻一说倒是也交给了三皇子,相信他断然会给莲儿姑娘一个好姻缘。”她暧昧的与二皇妃相对视。
一席话说完,远处的于莲儿脸颊烧得酡红,而坐在最前端的大皇子却是拧紧了眉头,一副心事重重之势,另外的几位皇家之人倒是看热闹的样子,虽心下是明白,但却不捅漏。
端坐在前端的三皇子俯首瞥了一眼正吃得‘过瘾’的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赶忙端过来了茶盏,将我手上的酥点拿了去,“本皇子不强求莲儿姑娘,但既是我考虑了很久的决定,本皇子依然会向父皇禀告,若你应了,就接下圣旨,若是不应,向父皇那里说去,本皇子亦是不怪罪。”说此话间,他一直将视线紧盯着我,生怕我会喝水呛着,待我咽下,这才转过了身,看向站在远处的莲儿姑娘。
她颔首点了点头,“是!”欠了个身。
“呵呵,好了好了,不如莲儿姑娘再为我们助兴一曲吧?”大皇妃拍掌提议道,“今儿个既是你来,我们可不打算就这般的放过啊……哈哈。”
莲儿姑娘浅浅的笑了笑,“大皇妃哪里话,莲儿不才,竟是得众人这般的宠幸,实是我三生有幸。倘若大皇妃欢喜,即是叫人通报一声,我便到府中为大皇妃尽兴一曲。”边说,她却是已走到了屋内的中央处,向众人作了个揖,在古琴前坐下身,信手拨弄了两下,两缕青丝随着她垂首却是散落了下来,禁不住透露出一股妖媚的诱惑,让皇子们看得目不转睛。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歌声,犹如天山峰顶流下来的一股细细的雪水,在幽深茂密的森林中流淌,婉转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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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每到一个大的章节,乐就写一个人物的心声。
呵呵,谢谢大家的支持。
其实,这个年还没有完,真正的过完年,要到正月十五。希望大家能够快快乐乐。^6^
正文 第三十章 圣旨
夜色渐渐迷蒙,曲中人散,空留下一片狼藉。
“据史书记载,十五是来源于一名女子,她叫紫姑,姓何,名媚,字丽娘,为寿阳李景之小妾。由于受到主妇妒忌使她打扫厕所等脏污之事,紫姑不堪其苦,在正月十五夜投厕而死。其事感动天帝,遂命她主管人世间家庭之事。后世人们遂在此日刻木作紫姑形象,入夜在茅厕或猪栏边迎接她。世人认为“迎紫姑”可以保佑合家大小平安。后没有两年,届时皇帝下令可以各放彩灯,只为庆祝这一日,自此以后,这一夜鼓声喧天动地,百姓纷呈,士民盛装出游,观看灯景,可以说是上下同乐,万民欢腾。尤其是在京师之地,更是热闹非凡。宫廷门楼前宽敞的街道更是吸引百姓们纷纷踏至。在这里灯火烛天,光照数里。丝竹交奏,响彻云霄。教坊乐伎一齐出动,或歌或舞,或表演各种游戏杂技。士民们盛服艳妆,徒步出游观赏。一些富贵人家则搭起高棚彩楼,极目纵观。一时间广幕云集,车马骈至,欢乐沉浸在人海之中。”
“那紫姑好可怜!”
“……”
院落中,摆放着一把黑木藤椅,藤椅上坐着一名风姿卓然的男子,男子身着白衫,因为双臂的张开,或因怀中的娃儿太过欺近,以至让他衣衫显得有些凌乱,却不由得多出了一抹慵懒之美。
“十五的月儿果真好圆!”我站在院中,昂起头望着天空,脸上闪过了一丝的惊喜。
三皇子没有吱声,只是低沉的笑了笑,脖间隐约传来了一阵阵的湿热气息。
“三爷。”
“恩?”
“为何非得要那莲儿姑娘当我的女先生?”
“……”他将我身子扭转了下,变成了趴在他的xiōng前,“怎么,小六儿不喜?”
我摇了摇头,抿了下嘴,“只是……”
“畏怯于她?”他一语中的,不由得让我吃惊的瞪大了眼,而三皇子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仿佛所有事情皆是瞒不过他,“那日午后,她对你所作之事确是让人气愤,这么久以来,她是第一个敢如此待你之人,既是破了戒,则该是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一急,“三爷,那日并非是她打我。相反,她没有打我,还主动帮劝。”
“身为主子,没有管教好自家的奴才,即责任依旧是归咎于主子,不可推却!”他话语犀利,根本不容人去说解。
“可……”我嘟起了红唇,“三爷要如何罚她?”禁不住想到了张虎子,心下一颤。
“呵呵,小六儿作何想法呢?”
“呃……若是三爷非要给点惩罚,那我想,”眼睛转了转,“就让她陪我玩几日就好。”
三皇子笑望着我,许久没有吱声,最终叹了口气,“六儿的心太善!”
“三爷亦是善良。”我稚嫩的说道,漆黑的眸子对视着他的狭长双眼。
他渐渐收敛了笑意,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并不是好人!”
我怔楞了下,待再一想,“咯咯,三爷见我可怜,便是收留于我,不仅给我吃,还给我穿用,三爷分明就是好人。曾经的张管家说过最大的善人是‘功不受禄’。在我看来,三爷就像是天上的神仙。”‘嗤嗤’的望着他笑道,人美,心更美。
或许是我的笑容太过灿烂,以至让他收紧的脸部线条稍稍和缓了一些,眼神多了一丝的宠溺,将圈在我腰间的手臂加紧了几分,“既是如此,那你就永远的这样认为下去吧。”
“恩,三爷是个好人,是个大大的善人。”我开心的喊道。
他低头俯视着我,看着我红艳的嘴唇一开一合,正待我猛然要跳起身时,他眸光幽深,忽然将脸颊压下,刹那,四片薄唇不期然的相遇。
冰冰凉凉的,柔软得好似平日里吃的荔枝,有种淡淡的茶香气息,混合着核桃酥点的甜甜味道,我瞪着大眼,惊讶万分,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的脸颊,白净而透亮的皮肤,看不出一丝的瑕疵,与他的唇一般温度,贴上去充满了弹性。
就在我的大脑快要缺氧迷幻之时,三皇子毅然地抬起了头,单手托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与他再次对视,“小东西,吃得太多核桃酥了!”
“……啊?”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却是已抱着我起身,走回了萱仪殿。
月亮依旧的圆,照亮了整个京城,照亮了这个偌大的院落,周围一片寂然,只有那不停摇摆的黑木藤椅,偶尔发出‘嘎吱嘎吱’之音……
“小姐起来了?”丫鬟们已是开始了早上的忙碌,或擦擦桌面,或是检视一下东西的齐备。
“春莲姐姐。”待我洁净了脸颊,梳理好头发,转头看向身后。
“小主儿……呵呵,”她干笑了两下,“一时还改不了口,小姐有何事吩咐?”
我嘟起了嘴,“三爷……”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摸了下自己的唇,“呃……”不该问,不该问,我心中挣扎着,定是三爷欢喜于我,遂才亲吻了我。与曾经我看到那些男女相吻不一样,不一样……
“哦,三爷临走时已是告与奴婢,说是上了早朝,若是小姐有何吩咐,直接讲与奴婢。”
我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春莲又是瞥了瞥我,笑道,“小姐真是好命,三爷待您不仅是好,简直是宠上了天。您不知,这于姑娘是给了多大的面子,倘若不是三爷,相信定是给再多的银两,亦是不肯来的。”
我眉头拧了下,话里话外,隐约透着一些讯息,“照姐姐话语之意,是说三爷和莲儿姐姐……”
“没错儿,于姑娘是镇远大将军之掌上明珠,皇上、皇太后皆是欢喜得很,本是一年前欲许配给三皇子,可三皇子一再拒绝,让所有人匪夷所思,毕竟于姑娘是如此的优秀。可现下,经昨日这么一闹,估计大家伙是放下了心,可见三皇子不是不对于姑娘无心,只是……碍于情面,毕竟咱三皇子亦是如此的杰出,呵呵,好啊,这回好了,才子佳人,府上总算是又添丁了。”
“春莲?”
“哎!”春莲放下了**毛掸子,瞟了我一眼,“小姐先喝口茶,奴婢准备下,马上回来给您传上早膳。”说完,跑了出去。
我锁紧了眉头,毫不吱声,心中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不舒服,有点堵的乎……
正月十七,阳光普照,温暖宜人。
这日,镇远于大将军府内发生了惊天阵地的大事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于将军之女于莲儿,才德兼备,毓质令名,淑慎娴静,才学独擅,乃为天都独一无二仙乐之女。特令其封为三皇子府内女先生一职,望其能将所学所知所得,传教于后人,为我天都培养人才。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臣女接旨!”
任由是谁,皆是想象不到,一向骄傲、犹如美丽孔雀的于莲儿亦是低了头。可当众人听说是‘三皇子’后,恍然大悟,不由得感叹了口气,‘怪不得呢!’
只有那镇远大将军,看着他笑得娇美如花一般的女儿,却满怀心事,眉头紧锁,面色担忧……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上书房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傻得将自己一切付出,亦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真正交心,污浊的一切,仅剩下‘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要想在污秽的世界胜出,那便要将自己全面武装,强装的威严是自己仅存的壁垒,只有它,才能让自己生命继续延续】——一个男人的心声
二月十二日,天气渐入春季,院落中的树木已是冒出了新嫩绿芽,微风吹拂,摇摇摆摆,发出‘沙沙沙’响声。而朝廷之上,却是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皇帝重病在身,已是接连三日停止了早朝。大臣们议论纷纷,本就分派的人员,此时更是演变得日益剧烈。而此时的大皇子当是站出身来,担以重任,偏其终日沉溺于酒色,不喜朝政,无奈下,众人将目光投放在了谨小慎微的二皇子身上,可他却从未打算有任何霸占权势的野心,甚至还将所有事宜交与一向让所有人胆怯的三皇子。然,或许天意如此,无人敢去非议。
另一方面,我在小厮小德子的带领下,正式成为了上书房内的一员。
这日一早儿,天还没亮,待我在三皇子怀中睡得正熟,突然门吱呀一声,传来了几道声响。三皇子一向入睡浅,刹那睁开了双眸,待晃了晃神,“几时了?”
“回三爷,快入寅时了。”丫鬟们恭敬的回道。
三皇子眉头一蘧,坐起了身子,连带着抱起了我,不由分说的接过了丫鬟们手中的衣衫,“小六儿,起来了!”
我不耐烦的挥了挥小手儿,“再睡会儿,睡会儿。”有丝哀求。
“乖,起来了,今儿个要去上学!”他一面说,一面为我穿着衣裳,多年来,纵然我再耍赖,他亦是练就了能短时间内为我整理好繁琐衣衫的本事。一待掀起了帷帐,丫鬟们赶紧地又是替我穿靴子,戴小帽儿。
“三爷,您再睡会儿,奴才送小姐去就可以了!”小德子在门口处俯身说道。
三皇子不由得担忧的望了望,“到了那边,不要忘记多和侍郎大人叮嘱。”
“是,奴才谨记在心。”
马车‘噶哟噶哟’向东而行,第一次,我在没有三爷陪伴下出了府,第一次,我独自一人进了宫,心下难免会有所胆怯。
上书房,位于皇宫内院的左都门西侧南庑,坐北朝南,横排而建,共设三间。顾名思义,它皆是给皇子皇孙们上学读书的地方。常人是无法随意进入其内的。凡皇子们年满六岁,即入书房读书识字。一般皆是派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为师傅。每日寅时到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午时放学。
上书房的屋内,按照先后,横两排,竖两排而摆,最前方挂着两块牌匾,左侧写到‘读书以明理为先’,右侧‘做人以至诚为本’,整个屋子的廊柱皆是黑红色,庄严而肃静,让人禁不住产生了一股敬畏。
到了宫内,马车停下,我随着一名太监进了上书房,天色虽是还未亮,但里面却已亮起了烛光,心下不由起疑,不知是谁已在温习书籍了。
屋内正中站着一名老者,据太监说,他是兵部侍郎大人,双颊流着一把络腮胡,满头白发,但从样貌上看去,老成持重,宽厚仁慈。简单的举行了拜师礼,我便坐在了其中的一个空位上。
老太监望了我一眼,趋身上前,“大人……”窃窃私语,中途还咳嗽了两下。
兵部侍郎大人点了点头。
老太监笑了笑,“那就有劳侍郎大人费心了!”拱手相拜,笑得阿谀奉承,待一切差不多了,这才走了出去,不巧迎面正好撞上一名男孩儿,说是男孩儿实是有些牵强,他面目清秀,身材笔挺,站在那里,犹如玉树临风,特别是一对大眼睛,明亮有神,目光中透出睿智和温厚,从沉稳的眼神中看去,倒更像是一名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老太监看到后,赶忙恭敬地弯身,“老奴叩见皇长孙!”
那男孩儿冷瞥了一眼,脸部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亦是没有吱一声,径自绕身坐到了我右手边的一个空位上。老太监像是习惯了一般,笑了笑,迈了出去。
我眨着大眼,好奇的望了望久闻大名的‘皇长孙’,他,即是三爷为我举荐之人,三爷说,他会照顾于我,三爷说,他会待我和善,三爷说……可为何现下我会对三爷所说之话感到了怀疑?
“哟?今儿个多了一位?”从门口又是进来了一名男孩儿,他边是笑道边是解着脖前的细绳,将斗篷递给了身侧的一名小厮。从相貌看上去,亦是不凡,有着属于皇家的贵气。他与我对视了一眼,又是向后瞥了一眼那早已坐在上书房内看书的人,“三弟亦未免太过积极了吧,莫怪皇爷爷总是夸奖于你呢,都没得我们的份儿。”
一切仿佛都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皇长孙和后面的男孩儿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睬之势,或许是自觉有些无趣,便渐渐收敛了话匣子,看向那准备好的侍郎大人。
“呵呵,今儿个皇孙们来得甚早,着实让老夫欢喜啊。”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笑道,“想来,众皇孙们定是疑惑新来的小哥儿是谁吧!”迈动了两步,走到我跟前,看我识眼的站起身,眼角的笑意更是多了几分,“来来来,这是二皇孙!”指着刚刚一进门正笑嘻嘻的男孩儿。
“二皇孙吉祥!”我拱手拜道。
“长相颇斯文,有点女气!”二皇孙依然不正经,先是评价了我一番,“我叫赫连麒!”
才欲伸手向我肩膀摸来,侍郎大人却推着我身子向后转,“这是三皇孙!”
他表情泰然,眼神不离书本,一丝不苟,“赫连斌!”简单,和他的外表给人感觉一模一样。
最后却是看向了端坐在前端的皇长孙,“呵呵,老夫听说皇长孙受到了皇上的嘉赏,真是恭喜恭喜!”
他嘴角一哼,带着一抹不屑,着实有几分的狂妄,抬眉睇了我一眼,“哪里来的小鬼头?”
“呃……呵呵,”侍郎大人瞧了瞧我,“是三皇子的……”
没有等他说完,皇长孙眉头紧皱,狐疑道,“我三皇叔?”
“咚咚咚!”随着三声敲锣响。
“开课,开课!”侍郎大人没再作解释,赶忙转身走到了前头,“昨儿个咱们背到了《羔羊》,今儿个,咱们继续向下讲……”
直到快入了午时,才正式了散学。
待侍郎大人前脚儿才离开,二皇孙便是欢叫了出来,“散学而食于家!”遂又走上前来,向我脸颊上吹着气,“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稍稍将身子向后撤了撤,用小手臂将脸挡了挡。
赫连麒笑了笑,继续说道,“呵呵,如何?在这里,你年纪最小,比起我们这些上了好几个年头的人来,学习这些知识实是有些勉强。皇爷爷亦是,怎会将你安排与我们一屋?”
看他并无恶意,且一直笑嘻嘻,很是随和,我便将戒心放下了一些。
似是发现了新奇玩意,他忽地大笑了出来,“若你不出声,就这么一站,倒是与那女孩儿无异,呵呵,有趣有趣。”
一转头,看到皇长孙已是冷然的走了出去,和来时一般。他不过才十一,身材却已颀长,瘦削的脸庞,白皙的皮肤,颧骨稍有凸出,似是正处于发育阶段。
赫连麒随着我的目光望去,“哎,你说说,这个上书房闷不闷,一个是不解风趣的书呆子,一个狂傲自负的霸王爷,可怜我一个喜好悠闲自在的人儿,亦是变得快要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