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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离开
    屋外灯红酒绿,人影重重,透过橘红吊挂灯笼映照在窗纸上,晃晃悠悠,仿若一个个幻影,就犹如这场大婚之礼,给予人一种不真实感。屋内寂静无声,仿佛连气息亦是如游丝般,几不可闻,我坐在古檀木绣花床榻之上,头上依旧遮有红色布盖头,双手微拢,放于腿间,身子坐得笔直,好似在随时警惕着何物一般。在床榻的两端,各插放有两个烛台,火红的喜烛燃烧得正旺,将盖头下我有些哀伤的脸颊映衬得愈加红艳。
    现下的我,心绪繁杂不堪,脑海中挥之不去三爷的俊美而令人砰跳的面容。仅是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大婚之礼,却好像过了一年之久,煎熬难耐。那唱词之人不断的吆喊着“行大拜之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
    周围之人无不笑容满面,手捧着鎏金杯盏,望着我们这对儿新人,好似看到了幸福般,实则却是一场骗局,大大的骗局。
    迈步之际,飘过一阵子微风,徐徐吹起红色显眼盖头,没有了那布面的遮挡,眼前一下子豁亮了起来,借着光线,我赶紧地看向那正令我熟悉的身影,他气场的身材、出众的外貌在众人中显得卓然不群,有他在的地方,便有着无限的光芒,其中不乏着周围女子们的爱慕目光,然,却道‘无情却被多恼’,终究是一空。赫连翰轩始终保持着微笑,不晓得他有没有看到我正偷望着他,不晓得为何他的笑容依旧是那般自然得如沐春风,仿佛仅是看着毫不相关之人出嫁一样的无关紧只要表情。我的心随之一痛。
    “新郎新娘迎入洞房——”
    还未待我转身,孰料赫连翰轩却已步出了厅堂,颀长的背影正一点点地背离我们而去。我急得才欲随心迈开步伐想要追去。
    “赫连萱绫!”耳畔处蓦地传来一道厉声,音量甚小,仅余我听到。
    我顿住了脚步,抬头向上瞥去,然,红色的盖头却又是遮挡了我的眼帘,仅是红艳一片。
    “新郎新娘迎入洞房——”唱喝之人再次扬声喊道。
    在打击乐的伴奏之下,赫连麒搀着我的手便是相‘洞房’之处走去。才是将我送至了门口,自己则又是转身跑了出去,仅是留下了一句话‘等我’,就这般,我却为了这一句等上了快有一个时辰之久,却依然没有见得他半个人影。
    “吱呀”一声,我身子颤了下。
    “小姐,小姐?”传来了一道女声。
    我双手才欲掀起盖头,却听芙儿急忙的脚步声,按在我的盖头上,“哎呀,小姐千万别将盖头摘下,奴婢虽是读的书不多,但我娘说过的话还是记得的,这盖头定是新郎亲自来掀,有讲究的。”
    “无碍。”
    见我似是强行,芙儿将手上力道加大,“使不得使不得,若是小姐因此而受到了冷落,那奴婢可担待不起。”
    我一听此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自知是不能掀起了,索性就顶着吧,反正不过是几斤重的凤冠,还有一个红色盖头而已,脖子酸痛得早已麻木,和心比起来丝毫没有了感觉。
    “芙儿,”我叫道,听他吱了一声,“刚在外面时有看到摄政王吗?”
    “摄政王?”芙儿疑惑地扬起了语调,好似在凝思一般,“没有吧,王爷们和宰相大人还有一些朝中年纪大些的大人们皆在小姐行了大婚之礼后就散了,怕是有些闹心,现下仅剩下一些年轻的,只怕是麒郡王正被他们灌酒呢。”
    “……”我耷拉下了脑袋,默然不语。
    “莫非小姐有事,要不您和奴婢讲吧。”芙儿脚步来回在屋内移动着,好似在整理着什么东西般。
    半晌,我又是问道,“那梦姐姐呢?”
    芙儿顿住了脚步,“梦姐姐一早儿就来了,奴婢本以为他会和小姐呆会儿的,可一直没进来,刚好像又走了,估摸着和摄政王一起吧,只怕是他们现下正忙着筹办婚礼之事呢。”
    我的心仿佛再次被狠狠地挖了一块儿,那般的疼痛,那般的酸涩,双手亦是无措地开始搅动了起来,就连笔直的身子颤了颤,“是……是吗。”
    门扉再次‘吱呀’一声。
    “麒郡王——”芙儿拜道。
    “你先下去,叫小喜进来!”赫连麒难得严肃的语气吩咐道。
    “小喜?”芙儿疑惑着问道,“可是那新来的小丫头?”似是得到了点头,她应声,“是!”推门走了出去。
    坐立难安的我终究在门扉关上的一刹那站起了身子,双手掀起了盖头,双眸赤红地看向眼前之人,“我要出去!”
    赫连麒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白皙的皮肤上稍有些红晕,然,随着他靠近,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去找三皇叔?”
    我不吱声,反正他早已知晓。不等他回答,我径自迈开了步伐。
    “等一下。”赫连麒从后面拉扯住我的手臂,“莫非你不晓得今日是何日子吗?”
    “什么日子?”我冷笑了番,“这场婚宴不过皆是骗局罢了,更何况你我之前早已讲明。”
    赫连麒摇了摇头,“纵然是骗局,事先我们亦是有过约定的,顺其自然,如是当真到了这份田地,只得顺从我的安排。装亦是哟装到底。”
    我咬着唇,“我要的并不是这些。”现下只想要找到赫连翰轩,向他问个清楚,所谓的‘信任’到底是何种结果?
    “那你要什么?”赫连麒扬起了语调,“要那没有结果的幸福?甚至还有为此牺牲一堆人的结局?”他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厉,“不过皆是虚谈罢了!”
    我身子颤了下,脸上闪过了一抹莫名其妙。
    “三皇叔的身份除了是摄政王,你还晓得什么?”看到我没有吱声,他继续说道,“为何所有事情好似皆在他掌握?你晓得为何他会有这般能耐?”赫连麒双眸中泛出了冷笑,“正因什么皆不晓得,他才会待你这般的好。遂才会有利用价值,才会这般好骗。”
    “不……”我摇着头,否定道,“三爷从未骗过我!”
    “他可有向你下过什么誓言?”
    赫连麒的一句话猛然敲醒了我,我脑袋‘嗡’的一声。
    似是看我脸色苍白,知晓说对了我的心事,他嘴角的讽意更深,“只怕是从未办到吧,那誓言亦是虚设,只是给你一点儿暂时的甜头,到头来还不是要给你重重地一击。”
    “不……不是的。”我喊道,赤红的双眸禁不住圆睁,终究落下了泪水。
    赫连麒叹了口气,走到了我身侧,伸出双手,擦拭着我脸颊上的泪水,“萱绫,”语气异常温柔,不见他平日的顽劣,“醒悟吧,你的人生皆不过是活在一场骗局中罢了。甚小,他收养你,亦是为了一己之私,即是要将你变成他的棋子,你的进宫,你的晋升,甚至还有这场大婚,所有的一切皆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晓得皇上对你的爱意,遂,通过此来给皇上重重一击,只怕现下皇宫之中已经一团大乱,那公主亦是要被气走。”
    我身子早已僵持,根本不敢置信赫连麒所说的话语。
    在我脑海中,全部是三爷的柔美相貌,他的温柔笑容,他的和缓语气,他的出众外貌,正如最初时他给予我的印象,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下凡般,不真实的存在感。听人家说道他的暴烈,说道他的不慈,我就替他争辩,终究是令某些女子成为了有情之人。然,今日再次听到这番语言,我却无力再去辩驳……
    赫连麒看到我的异样,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似在给着我力量支撑一般,“与你一样的,从小被他训练之人早已超过了上百之人,不过你与他们不同,他们甚小接触武学,现下早已成为了一等一的高手,而你呢,则是看似被他宠着,实则却是伤害最深之人。”
    我哽咽着嗓音,“说话要有证据!”双眸瞪得炯炯。
    赫连麒似是早料到我会说道这番话,他拍了两下手掌,这时从门外走入了两名女子,一个约有十五,与我年纪一般,身材亦是差不多,另一个大一些,然,走起路来却是风情万种,眼神勾魂,典型的‘狐狸精’。
    “爷——”那‘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儿走到了赫连麒的身侧,身子像是蛇一般地盼着他的身子,双臂揽向他的脖颈处,用丰满的xiōng部蹭着赫连麒的手臂。
    “这……这是?”我蘧起了眉头。
    赫连麒将盘在身子上的手臂拨愣开,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笑意,“她则是被三皇叔用来使美人计的。”
    “美人计?”猛然间想到了那兵法一书中写到的‘美人计’。莫非……
    “三皇叔是个能耐之人,这点我不可否认,若是他称了帝,国家定会比现下还要富强。然,你晓得那背后有多少人因此而牺牲了吗?就如她。”赫连麒指着身侧那‘狐狸精’,“她早已被训练得成了魔,现下成为了低档品,被卖给了妓院,是我花了重金才从老鸨那里买来,趁着她清醒之时,从她口中逼问得来的消息。你可晓得像是她这样的人有多少?”
    我一脸的茫然。
    赫连麒冷笑了下,伸出了三个手指,“整整三千人!”
    我诧异得脸色愈加苍白,身子上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些人的命运皆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借着他们无依无靠,将其买来,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幸福无比,实则是愈加黑暗,还不如在街面上过着乞讨生活。他们就是被你后来调查的那些‘死士’,像是她这样的还有一帮人。”赫连麒瞥了我一眼,继续道,“你比他们幸运的是,像是你这般年纪的人早已有过行动了,且不止是一两次,要么是行刺,要么则是像她一般,安排给各个亲王,好的话成为了小妾,不好的话就是一个暖床之人,最后在弃之如敝履,再最后没有了实际之用后,还有一种无味的药水将其封喉,从此再无法告之世人他所有的行动。”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温度好似骤降了一般,外面的冷风嗖嗖,屋内冷冽得更甚,我身子早已浑身通凉,就连头脑亦是好似被冻僵了,根本转亦是转不动。
    “上次的户部侍郎之死根本是冤枉的,那幕后黑手现下不用我说,我想你亦是知晓了吧。”赫连麒叹了口气。
    “既是你知道,为何不告与我说?”我双手攥成了拳头,一副痛苦之状,然,心中依旧是有着不信任。
    赫连麒摇了下头,“我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商人只要有生意做即好,没有必要去加入朝政,弄得一身泥水。”
    “你……”我怒不成声。“可这样多的人皆是无辜的死去了,难道你一点恻隐之心亦是没有?”
    “萱绫,”赫连麒拍抚着我的背脊,“再怎样来做,皆是逃不过他的掌心,以我们来对付他,不过是自伤罢了。还是醒来吧,趁他还未展开行动之前,赶紧地醒来吧,因为将你当友人,遂我才来好心的提醒,不希望看到你会受伤,不希望看到你会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份子。”
    我摇着头,泪水流之不止,顺着脸颊到了嘴角,再由嘴角到了脖颈,湿润了衣襟。
    “麒?”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子的敲门声,“哈哈,还躲在里头呢?”
    “莫非是要和嫂子说悄悄话?”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众人被蜂拥了进来。
    我的身子赶紧地被赫连麒拥入在怀中,将我的脸颊按向他的xiōng前,他回以众人一笑,“本郡王要和内人说点话亦是不成吗?”
    “哟?才新婚之夜就这般甜蜜了?”他们开怀大笑,“罢了罢了,你们先恩爱着,一会儿子我们再来闹洞房,反正绝对是跑不了的。”
    “好,那本郡王就等着啊。”赫连麒招了招手,用眼神吩咐一旁的丫鬟将那门扉掩上。
    我推开了身子,用袖口随意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
    赫连麒看我始终不作声,他担忧地紧起了眉头,“我就是怕你会现下这个样子,遂将及早将真实情况告之于你。若是当有一日你真正被人所掌控了,只怕你连这伤心的机会亦是没有了。”
    我抬起了眼眸,禁不住望向赫连麒身侧的‘狐狸精’,此时的她好似什么皆不知似的,她双手抱着床柱,不停的扭动着身子,身上的衣衫早已褪到了腰间,白皙的脊背上有五道触目的鞭痕,细看之下,皆是曾经的旧伤。
    赫连麒顺着我目光看去,脸上表情闪过了无奈,“她是被下春药太过多,以至于现下脑子根本难以再去清醒。”
    我的心随之一震。耷拉下了脑袋,仿佛不敢再去望周围,所有的真是皆是那般恐怖,令我难以去接受。若是告诉我说‘我们等人皆是被三爷利用了’,这些我或许会信,然,让我相信眼前之人的伤皆是被三爷所致,我断然不敢点头。只因我脑海中那总是温柔和煦笑容之人绝对与那挥鞭暴戾之人划不上对等。
    看到我越来越后退的身子,直到背部抵上了门扉,赫连麒才稍稍将紧着的眉头舒展开,他迈步上前来,揽了揽我已经快要无力支撑的双肩,“萱绫,脱离他的掌控吧,你现下正一点点地被他所利用着,他怕是要动用你这颗棋子了,皇上因你大婚而伤心欲绝,今夜的皇宫内院非是安宁的了。”
    我垂首,默不作声,脑海中一片混乱。泪水蔓延了脸颊,眼前根本一片迷糊,“我……我已经不晓得该是怎么办?不晓得……”我甚至不晓得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赫连麒身子靠前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我说过,我这样做皆是为了你好,这场婚宴亦不过是个虚设,纵然在他人掌控,然,亦是被我所戳破,与其反驳,不如顺着来,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两者不相犯。”
    我抬起了眼眸,随之看去,哽咽地问道,“这是何意?”
    赫连麒笑了笑,他向后退了两步,伸手将身后的小丫鬟招来,“小喜。”
    “奴婢在。”那小丫鬟嗓音如黄鹂一般悦耳。
    赫连麒瞥了我一眼,将那人皮面具举起,“这张脸则是仿照她来做的。”说着,将那张人皮交给了小喜,小喜双手捧起,走到了我面前,恭敬地弯了个身子,趁着我依旧一副疑惑不解之状时,猛地一贴,手法极准,登时我感到一股凉凉的感觉。
    “里面加有了薄荷,还有一些草药成分,不必担忧你的脸会泛起红点儿。”赫连麒解释道。
    那小喜伸出双手替我平整着,完毕,便拉着我的身子到了一个铜镜面前,刹那我的身子像是震住了一般,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若是不吱声,只怕是根本难以区分彼此。
    赫连麒绕到了我们身后,一脸地痞笑,“如何?这个效果还不错吧?”似是看我已经接受了这张面具,他继续说着下面的计划,赫连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笺,“这是一张推荐信,一会儿子你就带着出门,直向西走,巷口有辆马车。马车上有为你准备的路上干粮,还有一些银两,到了绉子国就拿着这封信去找信笺上的这个人,他定是会帮你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看了看旁侧的小喜,又是望了望那志在必得的赫连麒,“要我和她相互换?”
    赫连麒打了个响指,眼眸一亮,“如此一来,若是他欲找‘你’,再说何话,甚至做何种事,皆是能被我轻松戳破!”
    我不禁蘧起了眉头,不由得感到了一股反感,只因他们欲利用‘我’来伤害三爷,这点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似是看透了我的担忧,赫连麒赶紧地继续说道,“当然若是相安无事的话,那便也罢了。估摸着你这次大婚后,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毕竟他的目的已是达到!”
    “目的?”我疑惑地问道,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词语,“什么目的?”
    赫连麒笑了下,“不晓得我猜得对不对,不过,若是他不这样做的话,可能就得要牺牲自己了。”
    莫名其妙的话语,越发令我一头雾水。
    “可……我们俩人根本还是不同,就如同声音,她只要一出声……”
    “三爷……”
    我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确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是出自小喜的口中,那语气和眼神,甚至连声音亦是一摸一样。
    “呵呵,”赫连麒笑了两声,“你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是甚小就靠这个来养活自个儿的,她……”话未说完,“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三个有节奏的敲门声。
    赫连麒不容我再次发问,他将手上的信笺塞入了我的怀中,并从床榻之上找来了一件麻布衣裳,交与了小喜,“一会儿给她换上。”说完,走了出去。
    转眼间,我便由着那婢女在我身子上动来动去的,早上梳理的发髻现如今却是成为了普通妇道人家的绾髻,红色喜服瞬变成了粗布兰花的旧色衣裳,不到半刻,我却是由新娘成为了一名‘村姑’,头发上还不忘给系上一条碎花头巾。
    “小姐请跟奴婢来。”小喜搀着我的胳膊推开了另一道门,这里竟是直通向府外,刹那没有了府内的喧嚣,变得寂静无声,好似连枝桠上的乌鸦叫声亦是听得一清二楚,一直走了快有一刻,终于在巷子口处看到了那辆藏蓝色的马车。
    “大……大人?”似不确定一般。
    “武裘?”我诧异道,“你……”
    “是麒郡王让奴才在这里等您的。”武裘听到了我的声音,这才确定,便解释道。
    我点了下头。小喜笑了两下,提醒道,“还请小姐再等一下,一会儿子麒郡王还要过来与您讲个两句。”
    正说话间,从后面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赫连麒气喘吁吁,“还……还好赶上了。”他伸出双手试图拍抚着自己毫无节奏的心跳,“不要忘记我说的,找信笺上之人。”
    我瞟了一眼手上的信笺,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舍。
    赫连麒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拥住,“若是想念我们,就稍封信来,不要给我,给张管家即好,他一直惦记着你,得空的话,回去看看他亦好,但要记住‘乔装’。”
    张管家?记忆如泉水一般,拥入了脑海,我曾经以为除了爷爷之外,在我的人生中另外两个对我好的人,一个是三爷,还有一个则就是张管家,三爷若是另有他图,那张管家呢?是否我的人生还有真正待我好的人?是否眼前的赫连麒又值得信任?一切不知晓的我,仿佛处于一个根本茫然而混乱的世界,简单的我,就如同赫连麒曾对我说的话语,‘你根本不适合这里的生存’!或许吧……或许这就是天意。就如同喜欢一个人,‘缘分’将两人能牵到一起,没有了‘缘分’二字,纵然是生扯亦是不成。
    “赫连麒!”我小声叫道,似是有些个无力。“到底你是归顺于谁?太皇太后,皇上?还是……你自己!”我借着月光看向他的眼眸,两人四目相视,仿佛在探视着彼此。
    许久,赫连麒笑逐颜开,“哈哈……还是那句话,我从不归顺于任何人,但萱绫从了谁,我就跟了谁。”
    我眉头禁不住拧起,嘴角现出了一抹无力的笑容,“好复杂的话语……”或许,起初我根本从未看透过他。坐上了马车,我将背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眸,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
    “咚”的一声,响彻天地。
    “开始了……”赫连麒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笑意,“只怕是琰立国再无安宁日子了。”
    我才欲睁开眸子,孰料合区却是将车帘放下,他大喝一声,马车狂奔了起来,‘嗒嗒嗒’,就好似要和那礼花之响争个高下。
    路面之上,没有了白日的热闹喧嚣之景,家家户户燃起了烛火,将屋内照耀得通红,不时地还传来股股喷香的炒菜气味儿,偶尔有小孩儿忙于追逐打闹,三三两两,开怀童真,那童稚的嗓音愈加令人怅惘。
    “停一下!”我猛然叫道。
    武裘吆喝了一声,疑惑地掀起了车帘,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吗?”
    我摇了下头,径自跳下了马车。
    “大人?”
    我比了个手势,叫他不要追上来,看到那高高的红色院墙,朱红的大门紧闭着,上面金色环扣静静地呆立着,异常晃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赶紧地走上前去,“咚咚咚”。
    “谁啊?”‘吱呀’一声,门打开,一个老人蘧紧着眉头望向我,“姑娘找谁吗?”
    “管家,谁啊?”小德子从里走来,脸上亦是闪过了疑惑。
    他……他们不认识我?顺着他们打量的目光,我径自看来,这才记起我已不是我自己,我恍然大悟,双泪夺眶而出,才欲拉扯住小德子的双手。
    小德子急忙跳开,“姑……姑娘!”有些个惊慌失色。
    管家亦是‘噗哧’一声,笑了开来,“姑娘不必太心急。”
    我试图将自己激动的情绪抚平,我问道,“王爷在吗?”
    “王爷?”管家扬起了语调。
    小德子一脸地不耐,与管家对视了一眼,只怕是将我当成了一名花痴女子,脸上现出了一抹不耐,“得了姑娘,依我看你就死心了吧,我家王爷不久矣就将和上官大学士之女成婚了,人家有才有貌,岂是你能攀比的。还是死心了吧。啊?”‘砰’的一声,欲将门给撞上。
    我赶紧地用身子给别住,试图问询着,“现下王爷在哪里?”他一早儿就回来了,应当在府上才是。
    “我说姑娘啊,年纪轻轻的,还是别做什么白日梦了。”小德子苦口婆心劝慰道,“一早儿王爷就和上官小姐去参加了我家萱绫小姐的大婚,临走时还说怕是今夜不能回了,估摸着是要和上官小姐结连理了吧。”不时地还偷瞧了一眼旁边的管家,登时那管家臊红了脸颊。
    我身子震住了,双眸呆滞,脑海中一片空白。
    “哎,看姑娘人还不错,不像是街面上的那些穷追不舍的不正经女子,不如学点礼节,或许下辈子就有福气和我家王爷在一起了。”那管家好心地说道。
    “瞎说个什么。”小德子拍了下管家的脊背,“王爷早定了,下辈子皆是有了人。”说话间,两人将门给扣住了。
    我的眼前登时一暗,仿佛所有的一切皆是不在视线之内。‘王爷早已定了,下辈子皆是有了人’、‘估摸着是要和上官小姐结连理了吧’……
    “大人?”
    “大人?”
    再次睁开了眼眸时,自己竟已是在马车之上,随着‘哒哒哒’之声,令我烦乱的心稍有安宁,我努力地回想着我们曾经的种种,掀起了车帘,将手指伸出窗外,借着月光看向那翠绿得发亮的玉指环,心再次揪痛了起来,莫非这当真就是我的结果吗?按照他的吩咐,我已是完成了大婚,然而他呢?给我的又是什么?仅是一句话语‘相信我’!就是因为太信任,我的世界中仅剩下他,所有的人皆好像是骗子一般,我没有了是非辨别能力,好似一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
    我嘴角现出了一抹讽笑,不晓得到底有没有仙子,若是她瞧着我这样的人生,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离开吧,既然他已经放弃了你,将你赐予了他人,何必再将自己的心归顺于他,不如离开吧……这和大婚有什么不同,反正结果终究是见不到他。所幸给自己一次从生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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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见面礼(一)
    绉子国,占地颇广,毗邻虢子国,隔海相望,便是琰立国,可以这般说来,几十年前来,绉子国与琰立国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边境之处的商人经常相互交往,除此之外便无任何瓜葛。而绉子国比起琰立国来,果真是另一番天地。它国力强盛,一方面是地势之好,生产比较发达,经济基础亦是好,另一方面,在与虢子国的相互合作上,并任用了有用之人士,连续两年来进行了多方面的改苹,采取民意,没有了世袭君主制,而是真正用得了民心之人任皇帝,并实行了‘食有劳而禄有功’的制度。在经济上,亦是兴修了水利,鼓励开荒,推行‘尽地力’制度,促进了生产发展,在军事上,更是先人一步,通过考选方式,这样便能选拨出出类拨萃之人。如此一来,绉子国当真是另一番天地。
    才到了边境之处,我们便是看出了它的繁盛,周围的商人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客栈中,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儿,全部是取入的货品。市面上的小摊贩更不像是普通在琰立国的那般,其摊面之大,足有三四丈长,上面货品琳琅满目,大都是以批发为主,主要作以贸易生意,那卖货方式更是叫人看绝,一个个看似狡猾老练,话语绕得人一愣一愣的。如此一来,我倒是颇为赫连麒的扩展生意之想法担忧了。
    随着‘哟’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武裘掀起了帘子,将车内的我搀下,“公子,到了!”
    我颔首,抬起了脚面,跳下了马车,才一落了地方,登时就感觉绉子国比起琰立国来,温度要偏热、偏潮一些,但很是舒适。我深深呼吸了口气,仿佛想要将一路上的浊气排开。
    “客官,上座啊一一”店小二才一望见我们踏入,便弯腰着跑了过来,脖颈上桂着一条白巾,笑脸逢迎。
    我浅笑了下,“可有雅间儿?”
    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自从一到了绉子国,我便是换上了男装,且还是从那商贩手中进了十件,本是想要买一件,但那商贩不肯,只得以十件来入,遂才这般。我不晓得这边穿衣有没有什么讲究,但看路面上的人,布料上来看,大都与琰立国相似,其腰间坠饰显示了身份等级。现下除了我手指上戴的翡翠指环外,身上并无其他饰品,遂于那店小二,有这般怀疑表情亦是不为过。且说这家客栈的雅间儿,基本上是有点身份的人才可住得起。
    或许是得到了老板的示意,那小二赶紧地反应了过来,“有,二楼左拐第一间儿。”
    在另外一个伙计的带领下,我和武裘便跟着到了楼上,随着雅间儿的门推开,登时一片亮堂,丝丝缕缕的光线通过敞开的窗子斜着打了进来,将外面树木的影子映射在屋内的墙壁之上,衬托得屋内摆设愈加精致。
    “客官要些什么吗?”那伙计拿着白抹布走了过来,先是为我们擦干桌面。
    “你们有什么就上什么,废话那么多干嘛。”武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从一开始踏入了这间客栈,他就看那些势力人不顺眼。
    “不,不是这样子”伙计登时红了脸颊,连忙道歉,“那那好,小的就给二位爷上两盘子招牌菜肴。”说完,赶紧地转身跑了出去。
    我抬起了眼眸,才欲责怪武裘的无礼。谁曾想先是被他抢了话,“那些人一副副皆是狗眼看人低,若是拿出大人的腰牌来,只怕一个个皆吓得屁滚尿流的。”
    “武裘!“我喝道,“不许说脏话!”
    “大人”看到我斥责的眼神,他赶紧地改了口,“公子啊,您现下既然是男子,那当然是没有必要再去拘谨了,就该是拿出点男子汉的气魄来,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就打,大不了咱还有一个‘跑’字兜着。怕啥?您以前就是太乖巧了,遂才招人欺负,往后可得改着点癖性了。”
    听着他的话语,我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苦笑。
    武裘将屋内左右巡视了一番,坐定,“公子,您说这绉子国可真是怪,不就是一个普通雅间儿嘛?跟咱们那边最好的酒楼还差上一个档次呢,干嘛非得弄得跟金屋似的保护着。”
    我摇了下头,“或许是规矩吧。”看着桌面上已是沏好的茶水,径自倒了一杯,“往后,咱们就在下面吃,亦是不上来了。”
    武裘遽起了眉头,“这是为何?公子银子多得是啊。”
    “不是银子的问题。”我从怀中掏出了信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宇,“主要是咱现在在绉子国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低调点为妙。”
    武裘深思了下,点了点头,“公子说得对,还是低调点安全,谁晓得这边有没有什么强盗土匪啊。”
    我笑了两下,端起了茶盏,抿了口。不一会儿门被推开,那小二将菜肴上齐,一并结了账,果真是叫我们咋叹,不过才在雅间儿上吃一顿饭,结果却是花去了三千两银子,险些武裘就要惊吓得暴跳了起来,幸好我及时出声将他稳住。
    我依旧是和颜悦色,“为何会是三千两?”
    那小二赶紧地解释道,“这雅间是看时辰算的,我们给您算的是最便宜的,两个时辰,一千五百两,另外,一盘生财有道七百八十八两,还有一盘子杏香罗氏虾是八百八十八两,我们还给您折扣了下,这酒水钱,并未给您算上。”
    “酒水钱亦算?”武裘扬起了声调,“不过才喝了你们一杯子的茶水,还不知晓是不是好茶。”
    那小二不好意地点了点头,“按照规矩,这一杯茶是要十五两的,老板看您和善,就给您免了。”
    “和善?我看你们是看我们好欺负!”武裘站起了身子,双眸炯瞪,火冒三丈。
    “不,真的不是这样的,这”
    我看到那小二亦不像是在说假话,赶紧地从怀中拿出了那三千两的银票,“可以结一下了。”
    小二膘了一眼桌面上的银票,又是瞥了瞥那正怒火中烧的武粪,拿了银票赶紧地冲了出去。
    “什么啊,简直是趁火打劫!”武裘拍着桌面,叫嚷道。
    我笑了两下,‘好心’提醒道,“不要再拍了,到时将这两盘子菜打了下去,就连三千两皮毛儿亦是见不到了。”
    武裘气鼓鼓地落座了回来,拿起了双箸,夹起了一道菜,撇了下嘴,“还没咱宫内最差的菜味道好吃呢。”
    我摇了下头。
    武裘边是夹着菜边是说道,“公子这一路上话少了很多。”
    我耷拉着脑袋,继续吃着,故意不作声。
    “以前您呢是话少,但还不至于现下就这般的简练。”武裘叹了口气,“早知晓这样,应当是多拉几个人过来,光是奴才一个人,您成天看着也会烦,哪怕有个说话儿的人就好了。”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对了,公子刚刚看那信笺上名字了吗?”
    “恩!”我将双箸放下,喝了口茶水,“绉子琛!”
    “绉子琛?”武裘扬起了声调,“莫不是绉子国的人皆是姓绉吧?”
    我笑了两下,“不晓得。”
    两人快速地将那食物用尽,很快就见到了盘面,几乎快要光可鉴人,武裘甚至还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样就将那三千两皆吃尽肚子里去了’,我无奈地摇头。或许真如他所说,我的话语是越来越少,但这皆是关系到他。当我甚小时就习惯了脑海中总是充斥着他的身影,以至到现下的成瘾,然而,不过才几日间的功夫却又被人硬生生地将那抹身影从脑海中拉扯了出去,从此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样空寂的感受,就如同自已的理想被剥夺,自己珍爱之物消失不见,自己最珍爱之人离你远去。一片空白的世界,不晓得该去说些什么了。只有慢慢在从新来装入东西。
    “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武裘才一出来就开始抱怨道,“只怕是没有个几日,咱们就要开始乞讨了。”
    我瞥了一眼他,俯视着楼下的人群,“可照样不是还有那些人来来往往?现下咱们来的不过还是边境,若是到了城内,那些酒楼不是更贵得吓人?
    武裘遽起了眉头,用手抓着后脑勺,“是啊,莫非绉子国的人皆比咱们琰立国有钱?”
    “两位客官,话不是这样说的。”老板竟此时正推门而入,笑面逢迎,客气异常,比那店小二看上去倒是和蔼了许多,他约是五旬上下,衣着打扮甚是整洁,谈不上华贵,他走到了我们面前,说道,“看两位是初来乍到吧。遂我就怕你们会误会,绉子国比起琰立国来确是消费要高一些,基本上是两头儿分立,有钱人富可敌国,没钱的人就是自给自足,照样可以过活。刚刚公子倒是说对了一句,城内确是比现下这地方儿花得还要多,本小点儿算是便宜的了。不过,大把大把花银子的人可是多得多,一个晚上花几百万两白银的亦是有,一点不足为奇。”
    “几百万两?”武裘诧声道。
    我不作声,继续等那老板说道,“呵呵,您既是已来了,自是要晓得一下国情,在绉子国内,若是要行医,千万不可得罪许三爷。若是要行乞行骗,最不能得罪便是当地府衙,给点银子讨讨好就成。”
    “若是行商呢?”我禁不住问道。
    “行商啊这个可就要花费大了。”老板笑了笑,“若是您在周边这些小地儿就罢了,没那么多现矩,倘若在城内,那则是两个人物不可惹,一是绉子国的太师,他还好点儿,年近六旬了,听说是人还不错,且喜好有才士之人;另外一人嘛,据说是皇上最钦佩之人,亦是皇上的师傅,因四海为家,遂未赋予官位,但他权利却是极大,就连皇上亦是敬他三分,不过这个人癖性不太好,他用的东西,别人不许,得罪他的人,从未有过好下场,至今有见着从他府上活着出来的。”
    “难道皇上就不管管?”武隶懊恼地问道,“就这样任由他无法无天?
    “天?”老板摇了摇头,“天是何物,碍得着咱们嘛。更何况普通老百姓平日里亦是见不到他,哪里惹得着啊。不过公子要是为商的话,必得要先拿些个银子打点打点他。”
    “那老板可知晓,给多少算是多?”我进一步问道。
    老板想了想,“这个其实嘛还是看你命儿了,若是他看得顺眼,或许就少拿个一些,若是不顺眼的,即使你倾家荡产亦是不够。”
    “还有这样之人?“武裘怒骂道,“现下这年头儿连个行商皆是不准。哼,依照我看,这绉子国哪里是国力强盛啊,分明就是强盗化身。”
    “哎,可不许这样说啊。”老板提醒着,“这话进了城,可是要注意些的,进了官府,若是身后没个靠山,可能是要被砍头的。”
    武裘更是怒不可遏,“公子,咱们还是回去算了,没天理的地方儿,待下去还不晓得会怎样呢。”
    我站起了身子,从怀中又是掏出了一百两银票,“这钱老板您收着。“
    老板是个明白人,他当是晓得这为何意,便亦不拒绝,他赶紧地折叠了下塞入了袖子中,嬉笑着脸继续说道,“公子亦不用怕,其实呢,您若是听我的,若是行商,就去找那太师,趁着皇上的师傅未在国内,赶紧地请他向总税务司那儿打个招呼,开个条儿,往后敢是拦裁您的人呢,就将条子亮出来,只怕是无人再敢拦第二回。”
    “若是有这么管用,那大伙岂不是皆已是成为了富人?”武裘依旧没有好奇地说道。
    “呵呵,”老板摇了摇头,“遂,这得见不得见那太师亦是一个问题。不过总比那个人要强甚许多,毕竟咱有限的银子可填补不起那不见底的洞啊。
    |燕燕。
    第九十章见面礼(二)
    我颔首,禁不住笑了笑,“多谢老板的好意提醒。天色已不早了,我们还得要继续赶路,就此拜过。”
    “好,好。”老板赶紧地给我们掀起了帘子,“那公子要慢着点啊。”
    我和武裘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里,继续向城内行去。熟曾料想,这一走,又是行了将近有两日之久,歇歇停停的,光是酒水和住店儿钱,却已花去了快近万两,转瞬,才不过三日的功夫儿,手上的十万两银子,却已去了五分之一。
    “公子啊,”武裘将马车停稳,掀起了车帘,“前面人多,要不奴才过去打听下那绉子琛?”
    我抿了下唇,虽是有些个危险,但却亦不失为一个办法,或许碰巧就遇上了,所说芸芸众生,寻觅一人犹如大海捞针,然,还是要试试得好,省得白费了那般多的力气,遂我点了点头,“亦好!”小声嘱咐了番,便看着他走上前去。
    可半晌,一直是没有回个人影儿,我就心慌了起来。实是忍不住,便下了马车,登时喧嚷的叫喊声接踵而来,耍杂耍的,卖零嘴儿的,就连酒楼和茶楼上亦是客满为患,来来往往人群,穿得花红柳绿,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我左右寻望着,想要上前而去,但又担忧马车这儿没个人守着,怕他回来见不到我人再去相寻,若是我不过去,心又不安,我心绪矛盾不堪,脸上现出了一抹焦虑。
    “哎,小哥儿!”我试图叫喊住正与我擦身而过的男孩儿,看样貌和个头儿,大约亦就是十三、四,且甚是憨厚之样。见他一脸疑惑地回过了头,我赶紧笑着说道,“麻烦小哥儿给我看下车可好?若是一会儿子有人前来,你就说让他在这边等等。”
    那男孩儿遽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支吾了两声,“可公子,我现下不便啊。”
    看他用手比划了两下,我知晓为何意,便是赶紧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三两银子,“小哥儿先收着。“
    还未等我话说完,那男孩儿脸上便是现出了鄙夷之色,“就这点儿吗?还不够喝茶的呢。”
    我楞了下,又是想到了这绉子国的物价水平,但最是料想不到的却是这看似单纯的男孩儿竟是这般势力之人,可眼下我巡视了一番,周围之人无不是行色匆匆,仿佛根本无意去逗留,我有些无奈地再从袖口中掏出了二十两银子,“仅是这些了,若是不愿,那便亦作罢。”我搁下了话,反正他不过是看个车,到时大不了他若不看车,我就到酒楼去找伙计,相信二十多两该是有人争着愿干。这要是在琰立国,只怕是皆以为我疯了不成,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就这般花费了去。
    可那男孩儿依旧是撇着嘴,好似不情愿似的,“算了,可得快着点儿啊。”他从我手心处拿走了银两,赶紧地塞入了怀中。
    我气不打一处来,然,眼下却又不好发个脾气,先是找人为主。我瞪了他一眼,赶紧地向不远处的那耍杂技的地方跑去。此时此刻,人声鼎沸,好似无论我叫喊再大的声儿,不过是细弱蚊声而已。我四处张望着,没有,没有,这里的人皆是人高马大的,我站在中央,就好像是一个孩童般,渐渐地被他们所淹没。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不禁泛出了汗珠,一时间,我有些无措了起来,殊不知,来到了这里后,武裘已算是唯一让我牵挂之人,若是他再没了,怕是我就彻底成为了沦落他乡的孤单之人。
    “这位小公子?”这时我的身侧站来了一个老头儿,他佝偻着脊背,面色发黄,然笑容可掬,实是令人感到亲切不已,他碰了下我的胳膊,“小公子可是在找一名男子?”
    我望向正与自己平视的老头儿,赶忙连点头,“老人家可看到刚穿着一身葱绿色粗布的男子?个头儿不高,嗓音偏细!”我描述着细节。
    那老头儿笑了笑,“看见了看见了。”
    我激动万分,“那您可知晓他去了哪里?”
    老头儿伸出了手臂,指了下那远处的一个高有三层的以紫红色檀木而做的阁楼,“刚好像跟着一名男子去了那儿。”
    “去那阁楼?”我不禁透起了眉头。
    “呵呵,”老头儿和蔼地笑着,“我在这边儿是卖饰品的,那小兄弟还询问着我呢,可当时人太多,根本未听清,然,你们俩人个头儿太矮,且长相偏俊,根本不像是我们这边儿人。一看就即知。”他清了下嗓音,看我欲抬脚向那方向寻去,他赶紧地继续说道,“小公子啊,莫怪我老人家多事儿,那地方儿不是个干净之地,若是要去的话呢,最好是再多带上个人,他们就专是骗你们这些外地人。”
    我一听此话,刹那就警惕了起来,“不干净之地?”沉思了下,“那老人家可知晓到底那是个什么地方?”
    老头儿笑着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哪里有这福气花费这些个啊,不过虽是没进去过,但看来来往往的客人,好似皆是一些富贵商贾。估摸着没干什么好事儿。”
    我眉头越拧越紧,“可他是一个男子啊,他们抓他干嘛?”
    “这呵呵,”老头儿笑了笑,“这我就不知晓了。”
    我意识到了事态有些个紧急了,答谢了一番老头儿,就先是回到了马车那边,谁曾想只是一瞬的功夫儿,就连那男孩儿连带着马车亦是不见了踪影,我顿时有些沮丧万分,险些就是急得哭了出来。当真是不该同意让武裘独自一人出来打听,他人生地不熟的,早知如此,我们就该是一起。我不断地自责道。这回是好了,干粮没有了,就连仅存的衣裳亦是被偷了,现下仅剩下那几万两的银子,亦是不过我们一个月的花费。而眼下武裘又
    我站在墙边上,有些个泣不成声,登时连带着自己在琰立国中的所有委屈一齐发泄了出来,想着三爷以前对自己的种种,好似出了万事皆是有他兜着,而眼下却无人照应,想到了自己已是没有了任何依靠,那般的无助与孤单,心是越发的难过
    半晌,待我平息了下来,我渐渐恢复了理智,逐渐屡清了思绪,既是事已成定局,而我现如今却已迈到了这一步,皆是咎由自取,哭泣亦是无用,索性还不如想个实用的办法才是。我再次扬起了头,看向那高高的三层周楼,抿了下唇,虽说那地方儿不安全,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我先是随意找了一处客栈,暂时住了一晚,打听好情况,买好了一些掩藏之用的装扮之饰,还不忘戴上赫连麒给我的小喜人皮面具。第二日,暮色渐深,不知不觉中却是已近了黄昏,路上的行人依然络绎不绝,然大部分男子们皆是向一个方向行进,那便是这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逍遥阁’。‘逍遥’二字果真是当之无愧,所来之人,若是肯花个大把银两,这一夜定是令人销魂忘我,但,花个小银两,亦是能饱个眼福,听听曲儿,品品茶,亦是一番享受,既是摸不着,看着亦是好啊。
    我在门口徘徊了两圈,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鼻子下而的胡子,确保它不会被察觉,这才挺着xiōng走了进去。
    “哎,这位爷?”才一踏入逍遥阁门槛处,到那一名女子便是迎了过来,身子上的脂粉气息浓重,还带有一些个汗渍的味道,似是看我有意闪躲,她堆着笑容跟了过来,“爷不必这般构谨,反正来这里的人皆是像您一般,有什么可害臊的呢?”
    我看到了厅堂处的角落位置,赶紧地跑了去,坐下。
    那女子倒是不死心,她一路尾随,“爷啊,跑那么快干嘛,害奴家大汗淋漓的。”噘着嘴,好似撤娇一般。
    看她的手才欲伸了过来,我向后撤了下椅子,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从柚口中掏出了银两,向桌面上一拍,“不许碰我!”
    那女子一见,登时一怔楞,瞟了瞟我受到惊吓之样,又是望了望那桌面上的银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爷可真是可笑,”她摇了摇头,“皆是这把年纪之人了,还怕个什么,好好好,爷叫奴家不动,奴家就不乱‘动’。”她抛了个媚眼,“那奴家坐在这里总成吧?”
    我故意无视她放的秋波,想到若是我旁侧无人,只怕一会儿子还是会有他人而来,更何况我今日是来探寻情况的,最好还是不要被人发现异样才对,斟酌了一番,我点了点头。坐在角落之处,我放眼巡视着四周,且不说进来那些油头粉而之人皆是为了寻女子而来,这分明就是一个窑子,然,他们抓武裘干嘛?越想越是有些疑惑不解,莫非那老人家骗我不成?可他为何又要骗我,有何好处吗?我摇了摇头酬
    “爷?”
    “爷?”
    我恍惚了下,“啊?”看向眼前正探头过来的女子,身子惊吓得向后退了退。
    “咯咯”,女子捂嘴笑了笑,“看爷反应好逗人,就像是像是不识人事的女子!”
    登时我手上的酒液就被我从杯盏中晃荡了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将目光向四周膘看着。
    女子收敛了笑意,“哦,奴家晓得了,爷定是为了我们这里的当红戏子而来的吧?”
    “戏子?”我转向她,诧声问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这边的正旦啊,虽为男子,但可是世间上少有的风华绝代,扮起女子来,一点不逊色宫中的妃子们,就连声音亦是若黄鹂般娇嫩。”
    “原是这般”我恍然大悟,原是还有‘戏子’。声音,外貌,娇小、身材,越发令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我遽起了眉头,握着杯盏的双手越来越紧。
    还在我沉思之际,这时从台子上走来了一名年约四旬左右的丰腴女子,其水桶腰,有些白嫩而圆胖的脸庞,虽是如此,然却依旧从五官上得见当年之风韵。那女子扭按着腰肢,两只手腕上各戴着两个玉手镯,看其质材,该是上等,耳坠亦是金光闪闪,恐是纯金打造,甚是晃眼,一见她即是浑身富贵之气。她脸颊上堆满了笑容,走到了台子前面,“各位爷,欢迎今夜到我这的‘逍遥阁’来,莫怪我娇二娘未提前通知你们,今儿夜里可是栓了宝了,上了一个特好的戏子,那声音啊,嗲嗲的,能让你们每一个男人酥骨!”
    “娇二娘,别光说啊,可让我们见见啊。”其中一名大腹便便之人喊道。
    那娇二娘笑了笑,眼眸一转,可见亦是个滑头之人,“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娇二娘谁亦是不偏袒,今儿个若是皇帝来了,还是老规矩。”她摇了下臀,“若是谁出价出得多,谁就有幸听那戏子一夜缠绵之声,加上身畔伴有五位美娇娘。”
    “哈哈,好啊。”凑热闹的人大声鼓掌道,“就喜欢这般场景。”
    “那还等什么呢?”娇二娘扯着嗓子一喊,“一千两起价!”
    “一千五百两!”
    “三千两”
    “三千二百两。”
    “”
    我望着那些正如豺狼虎豹的男子们,一副副皆是垂涎三尺之状,恐是脑海中充满了污秽思想,登时就气恼不已,这般大的绉子国,且甚是得到好评的君主制度,怎会任由这番地方的存在?我该是以为仅有琰立国是如此,未料到在绉子国更甚,连男子亦是逃不出魔掌。
    一旁的女子望了望我,不由得问道,“爷是不是亦要出价?”
    我柠起了眉头,有些犹豫不决,“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女子颔首,“爷尽管说。”
    说着,我凑过了脑袋,向她耳语了几句,她会意地笑逐颜开,“这般好事,奴家如何不会答应呢?”说完,她抬起了手臂,“一万两!”
    我稍稍向后闪了闪身子,到了更加隐蔽之处。
    “一万三千两——”
    那女子向我请示了一眼,我点了点头,紧接着她继续唱喝道,“两万两!”
    价格一喊出,有些人议论纷纷了,殊不知自是开这种场合以来,还未有女子这般大声唱和呢,遂,皆是向我们这方投来了非议的目光,站在众人中间的一名中年男子像是与我们卯上了,他扬起了手臂喊道,“我出三万两!
    “三万啊?”其他人开始了摇头,细声说着,“不过还是个无名之戏子,三万是不是有点多了?”
    那男子一点不为可惜,自尊心作祟的他,向我们再次投来挑战的目光,我瞥了一眼那女子,笑了下,那女子赶紧地喊道,“三万五千两。”
    “这四万两!”男子有些个底气不足了。
    这样的战术我早已晓得太清楚了,三爷曾经亦是给我分析过不少,现下我已是非常肯定武隶已是安然无恙,我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明处,挺着xiōng脯,故意粗噶着嗓音喊道,“七万两!”
    “七七万?”
    所有人目瞪口呆,皆是一副不敢置信之样,好似我做了多么愚蠢之事。皆是摇头,口中嘀咕着‘不值啊,不值啊!’
    我眼眸炯炯瞪着那名男子,其实心下稍有忐忑,毕竟我实是太过心急了,一下子将价叫得这般高,若是他再顶上一万,只怕是我根本再诮受得起。但反过来,站在他的角度上,他定是怕我只不过是个托儿,想要诈他一笔。
    然,终究那男子在他人的劝说下,并未再加银两。娇二娘谄媚着笑容,捧着一张票子便是向我走来,“呵呵,恭喜这位爷,简直是您的大幸啊,我二娘敢是保证,今夜之人定是会成为我‘逍遥阁’的明日之辉煌,您的七万两银子现下是最物有所值的。”
    我无视她的奉承,径自拿过了那张票单,按照做生意的礼节,将怀中的七万两银票交给了她,自此我们这趟邹子国行,不到五日功夫儿就只剩下了一万两。哀哉啊!
    “呵呵,不知这位爷如何称呼?看您有些个面生。”娇二娘向我问道。
    我瞥了一眼她,并未吱声。
    那娇二娘亦是不为杵,依旧是笑声连连,“爷若是得闲了,往后还是要您多担待着点见”她膘了一眼旁侧的女子,便是退了下去。
    那女子看后,走到了我身侧,“爷感觉如何?”
    我稍欠了下身子,“多谢姑娘了。”
    “哎,这点算是什么。”女子退了两步,又是捂嘴笑了笑,“不过爷这人好生有趣,花了钱还向人答谢,其实呢,在我们这儿一晚上花个几万两不算是什么,头年儿,有位爷才一来,就包下了全场,一晚上花费了上百万两,这大手笔根本叫人咋叹,怕是全城亦是无人能比过。”我浅笑了下,因是心系武裘,根本没有闲暇去听她话语,我简单说了两句,便是按照上面所写地址,向二楼寻去,此时下面的厅堂内的人群开始四散开来,转瞬又是恢复了往常之态,仿佛刚刚的一景早已成为了过去之时。
    “该是这里了吧?”我径自嘀咕着。推开了门扉,顿时传来了檀香之气。我踏步上前,还未待我看清四周摆设,从后面鱼贯而入五名婀娜女子,其穿着甚是暴露,白皙的皮肤在薄如层纱一般的外罩之下,仿若无衣遮挡一般,但却是愈加挑逗了性致。
    “爷”女子们娇嫩的嗓音一齐喊来,看到她们欲是靠近于我,我赶忙向后而退。才欲到了门框之处,谁曾想竟是撞见了一个人,确切的说该是两人,一个是被绑,另一个自是不用多说。我看着那熟悉的声音,登时激动万分,但又不可表现出来,生怕被人发现,前功尽弃。走在前面的武裘似是注意到了屋内的不同,他渐渐抬起了脑袋,望见我的一刹那,简直震惊得快要喊不出音调来,“公”
    “公什么公,好好伺候着。”后面的那绑架之人拍了下武裘的脑袋,“别忘了我们嘱咐的,若是敢砸了,小心我们要你的脑袋。”威胁了两句,便是走了出去。
    “爷啊”那些个女子们不知何时已是双手双脚地欲爬向我身子。
    武裘登时有些个气急了,他喊道,“拿开你们的脏手!”
    其怒声之大,威吓力度之强,一下子震慑住了那些女子们,她们畏惧地定住了身子,望望我,又看看那武裘,有些个莫名其妙。
    我长舒了一口气,浮着的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总算是落了地,我语气稍有和缓地对那些女子们说道,“今夜,我只要他单独给我唱曲儿。”
    女子们亦是懂得现矩之人,自是客人要求,便亦不好强求,遂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一等门关上,武裘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是武裘不好,连累了您,怪我无能,怪我,皆是怪我”
    看他快要泣不成声,我自知这次事情只怕是吓得他够哈,我赶紧地走上前去,将他搀扶了起来,“别这样说,快起来。”
    接着他便是控制不住地向我哭诉了一番这两日的非人折磨,令我气得实是快要火冒三丈,然眼下我们却又是敌众我寡,奈何不了他们等人,眼下还是先是自救了再说其他。
    我将左右观测了一番,确定了下高度,推开了窗户,“咱们顺着这条柱子向下滑,该是没有问题,我白日早已看好,此路是通向大道,若是走出了几里以外,只怕他们不会追上来的。”说完,我便是拉扯着武裘就要跳下去。
    谁想,武裘突然定住了脚,我有些个疑惑不解,扭头望向他。
    “公子,能否再带上一个人?”他怕我会误会,再继续解释道,“他是与我同一日进到这里的,现下就在旁边的屋子内,只怕明日就要拍卖。”
    我眉头禁不住蓬起,说句实话,我们先下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救他人了。可在明明知晓旁侧就是可怜之人时,却又做不出袖手旁观的无情之人,无奈下,我点了点头,“你先从这边下去,我去那边看看。”
    武裘脸上现出了一抹担忧,但执拗不过我,终究是答应了这样的安排。
    我才一拉开了门扉,这时正好看到刚带领着武裘进来的那名大汉正下着楼梯,只怕是有内急,脚步有些个凌乱,趁着此际,我一侧身,便向旁边的屋门推去。
    “唔唔”漆黑的屋内里面传来挣扎之声。
    待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那像是虾子一般蜷缩的人儿,我比了个‘嘘’的手势,作势要他安静。那男孩儿似是看我不像是坏人,亦是聪明地止了声。
    我快速将他手腕上和脚腕上的绳子解开,并将他嘴上的纸团拿走。赶紧地在他耳畔小声嘱咐,‘从窗口上跳下去!’这里的雅间儿格局皆是一样的,且这两间屋子是并排,遂,该是在同一条大道上。
    他有些忐忑地望着我,只怕是有些个担忧。或许是看我一脸坚定,且还先是做出了示范,他瞥了一眼门口,又是望望已是在向下爬的我,赶紧地追随了上来。
    “这里,这里”武裘已是在下面接应,他小声地对我们喊道。
    快有一丈之高时,我猛地一跳,稳稳着了地。后面的男孩儿亦是跟了下来。接着就是无头地向道口儿跑去。
    “公子,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武裘有些茫然地看向我。
    我摸了摸怀中已然一空的银票,有些个犯愁了,是啊,接下来该是去哪里?按照信笺上没有找到人,就罢了,现下还落得这般狼狈田地。不由得我有些个犹豫了。
    “公子,要不我们找个人写封信,梢给麒郡王?”武裘提议道。
    “万万不可,”我摆了下手,“纵然要写的话,亦是给张管家。”可现下哪里有个安宁之地啊?亦是没有个人可值得信任
    “二位恩公,若是你们不嫌弃,就先到我家来暂歇下脚。”那男孩儿一脸地童稚,但说话却是成熟不已。看其样貌,概不过有十三左右。
    武裘瞥了我一眼,“公子?”
    那男孩儿看我皱紧了眉头,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他再次劝道,“我家很大,若是你们还担忧没有安身之地,想要待多久便待多久,没有什么大碍的,更何况眼下正是紧急时刻,若是找了客栈,还是会被搜出来的。他们人多势力亦是大,难保会不安全。”
    “公子,他说的确是不无道理啊!”武裘提醒道。
    我凝思了下,考虑到现下身子上已是没有了银两,怕是躲藏不了多久,便是会被拨索出来,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我们三人直向西跑,穿过了熙攘的衙市,又是过了三道小弯儿,我和武裘根本不晓得自已到了哪里,就跟着那男孩儿奔跑着。几乎快有了一个时辰之久,那男孩儿停下了脚步,我和武裘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到到了吗?”
    男孩儿回望了我们一眼,展开了一抹笑靥,点着头,“到了。”有些兴奋的他,走上前去,连叩着门上两个金环,“阿三,阿三?”
    门‘吱呀’一声,一个年迈的老头儿打开了门扉,“哎哟,小少爷一一”登时老泪纵横,激动得就是向回跑,“老爷,小少爷回来了一一”
    顿时眼前就一副特大的欢迎阵势,从门口处跑来了十几名小厮还有丫鬟,脸上无不现出惊喜,就在众人还处于兴奋之中,从后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阙儿,阙儿”
    “爹一一”男孩儿一听到叫喊,即刻扑了过去。
    眼前出来的却是一个白发老者,或是太过激动,身子颤颤巍巍,若不是旁边的小厮搀扶,只怕随时要倾斜了过去,只不过我和武裘对望了一眼,不禁感到了疑惑:皆是这般大的年纪了?如何还会有这么小的儿子?老来得子亦是有个年纪限制吧,古语曰:女子七七四十九,男子八八六十四。
    然,看着他们父子相聚场景,还是禁不住令我们在场的其他人受到了感动。待他们情绪和缓了下来,那老者便向我们招呼着,“快快进来坐!管家,赶紧叫人安排两间客房!”
    “是,老爷!”那管家亦是个中年男子,他用袖口擦拭了下眼角,便急忙地向院内走去。
    或许是月光的缘故,转头间,竟发觉头顶有道亮光一闪而过,我仰头看去,熟料,竟是一块金色的牌匾,那牌匾之上写有三个硕大的黑色大字:太师府。登时我脑袋‘嗡’的一声,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脑海中禁不住想到了那店家老板说的话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扭头向一旁的武裘笑了下,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武裘一脸地疑惑,摸了摸头,令我看着无不好笑。
    谁曾料想过,若只是救一个人,便替我们找到了那靠山,找到了那邹子国中最值得我们信任之人,纵然是花费数十万两银子亦是心甘情愿,只得说这一切皆是巧缘。就如同当我看到正厅内那两排宇联上的提名正是‘邹子琛’时,几乎快要和武裘抱在一起跳了起来,那种感情根本无法言喻,就像是绝地逢生一般,像是快要没有氧气呼吸的鱼儿得救了一般。
    邹子琛安置好他的小儿,便到了正厅来招待我和武裘,他布满了皱纹的面容,瘦高的身材稍有弯曲,显得有些个老态龙钟,但那笑容却甚是祥和,“两位公子坐,快坐!”他在小厮的搀扶下坐到了旁侧的宽椅上,咳嗽了下,“老夫对公子的搭救之情实是感激不尽。”邹子琛一脸地和蔼笑容,就仿佛一个慈祥老者般,那样令人舒服而充满了信任,“不知公子贵姓?”
    我想了下,“张,太师就叫我张生吧!”一时兴起,随意起了个名字,先是应急之用。
    “这次小儿的命多亏了你啊,不瞒小兄弟,我老来得子,实是可贵,遂对他实是太宠了些,这次出去亦是吵闹而过,哎,怨我啊。”他自责了番,“若是没有张公子,只怕老夫我” 说着,他便是要向我行礼。
    我赶忙站起身,“张某怎敢授绉太师的行礼。”连摇着头,“您这样做,简直折煞了晚辈。”
    “罢了,罢了。”绉子琛见我亦是有些个无措,便撂了下袖子,“看张公子不像是我邹子国人,不知这次造访,可有何目的?”
    猛然间想到了怀中的信封,我赶紧地掏出,看到绉子琛一脸地狐疑,我解释道,“碰巧了,在下一位好友或许是识得您,遂,便嘱托我稍来了这封信。”
    绉子琛接了过来,打开,眉头遽起,简略看了一遍。不到一刻,他便将信纸合拢了起来,登时脸上现出了一抹惊喜与意外之神色,“哎呀,老夫竟是不晓得面前之人实是个才子啊。”他连摇着头。
    如此之神态,倒是弄得我有些个手足无措,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却是不晓得如何作答。
    绉子琛朗声笑着,“听麒贤弟说,他的生意可是经由你一手托起的?”
    “我?”我扬起了声调,哪里有这般能耐?只怕赫连麒又是在胡弄人了。
    绉子琛不由得用手捋了下胡子,摇着头,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这样说来,你这次来,是想要将生意扩展到我绉子国?”
    我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确有此意。”
    他稍稍拧眉,好似犯起了踌躇,“若是张公子早个两年来,老夫定是可以为你一手Cāo办了,就连那票单亦是可以开。然”他叹了口气,“老夫年纪大了,这两年越发的无权,只不过是空设一个位置罢了。现下皆由那东方夔所掌控着,一切贸易经商事由皆要转自他手,若是没有他批准,怕是难以在绉子国立足。”
    “东方夔,不知太师说得可是那皇上的师傅?”我不禁疑问道。
    绉子琛颔首,“正是他。”表情有些个怨恨,“此人性格极其古怪,yīn睛难以确定,喜怒哀乐更是难以发觉,若是怒了起来,可以将人四分五裂,喜了,却又不见打赏,总之是个癖性暴戾恐怖之人。”
    我一听此言,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如此这番,莫非那皇上就不管管吗?”
    绉子琛冷笑了下,“东方夔是何人物,他早已将皇上的心收拢了来,现在天下为他所欲为,他想干嘛就干嘛,皇上嘛,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是不影响国家危亡,怕是不敢去管。”
    “这样的话,岂不是那东方夔已俨然成为了绉子国的霸主?”
    绉子琛看到我激动地站起了身子,他赶紧地拉了下我的手臂,试图令我情绪和缓,他端起了一旁地茶盏,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倘若你不招惹他,此生亦是不会有任何瓜葛的。”
    “可我就是要走这条商道啊。”只怕必然要会有交集吧。
    他笑了两声,“遂,老夫才替你担忧呀”他抿了口茶,又是将茶盏放回了桌面上,“老夫倒是不怕他什么,反正与他快斗了五年之久,两人注定是打不开这僵局了,他亦是不敢将我怎样。只是你,才刚来,没有点经济地位,只怕是被他轻轻一拨楞,就从此离开了绉子国。”
    我蓬起了眉头,耷拉下脑袋,一脸地愁容。
    半晌,绉子琛长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双手一拍桌面,仿佛下了个什么决定一般,“罢了,看在你是受到麒贤弟的委托,又是救了我儿一命的面子上,老夫就为你扯脸去会会他。”
    我惊喜地抬起了头,“这”有些个不好意思。
    他扬声笑了笑,“没什么的,大不了老夫向皇上请辞回乡下种田,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下半辈子过点贫苦生活亦是不错,不虚此生啊。”似是看我脸上现出了愧疚之色,他又是补充说道,“好了,张公子不要这般表情,现下咱们可什么皆没有做,成败没有见着呢。”
    我一听此言,不由得愁眉舒展开,附和着他的笑声,亦是展开了笑靥。
    一大清早儿,我、武裘还有邹太师,身后亦是尾随着三名奴仆一齐去了那东方夔的府上。且说那东方夔当真是财大气粗,光是一个门口就是纯金打造而成,两旁的金色石狮更是虎虎生威,栩栩如生,令那些乞讨之人不敢偎近。远远而望,那鳞次栉比的房屋犹如一座座宫殿,四角朝天回旋龙口,屋顶上青色瓦片,高高的院墙,一切的一切将院内与外界相隔离,就连门口处那守卫的侍卫亦看上去是一等一高手,腰间佩戴着大刀,面露凶恶。
    我们和太师下了马车,似是见我们欲向内走去,即刻伸手拦截。
    “大胆奴才,放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人是谁?”太师身后的小厮怒喊道,“还不赶紧给你家主子通报!”
    那侍卫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毫不畏惧,他依然是目视着前方,“没有主子的吩咐,不得随意进入!”
    “哎,你?”
    见那小厮才欲争辩,邹太师打断道,故意笑得和蔼,“麻烦进去说一声,就说我邹子琛过来拜访。”
    将‘邹子琛’三字亮出来,该是无人敢拦截了吧。可这倒好,那侍卫依旧是不为所动,一脸地‘正气’,口中生硬着喊道,“不行!”
    “喂,你们家主子就这么了不起吗?”小厮终究是火了起来,喝声道,“纵然是有权有势,但亦不能这般待客之法啊,好歹我家老爷亦是邹子国的一品太师,难道就这样目中无人?”
    |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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