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爱意,恨意(二)
翌日,才是过了晌午,那老板却是主动找上门来,竟说愿意免费相赠予我们铺子。我当时一听,心下不由得升起了怀疑,毕竟无缘无故地,如何才一晚上的功夫儿,他却这般大方了?然,那老板一再解释说,不是便宜我们,而是要我们将一年的利润所得全部上缴与他,仅此一年,正好抵偿了那转交的屋款。我听后,心稍有放宽,此法倒是个好主意。于是乎,双方便签下了条款,半日间,我和武裘一齐拉上府内的所有丫鬟和小厮,开始打理起了这家古董店铺。
起初,阿毅脸上表情带有不满之色,或许有了两日,看到我们如此辛劳,却皆是为他,遂,纵然再铁的心亦是有了柔软。终究是与小厮们一起开始经营起了这家古董店辅。
而我,除了每日早上到皇宫上朝外,剩下的时辰就皆在店铺中打发,如此一来,竟是快有了七日之久,眼下这店铺随着阿毅的接手,生意日渐兴旺。每日才是开门,那蜂拥而至的客人们便络绎不绝,大部分是一些个千金小姐,而男子们则是随着女子们的脚步而来,其各有所目的,然,最终受益的却是阿毅。
“哈哈哈,”武裘一面为我研墨,一面笑得前仰后合。
我抬了下眼皮,不禁疑惑道,“笑什么?”
武裘捂嘴道,“不……不是笑您,”他渐渐收敛了笑意,“奴才是想着阿毅遇见那些女子们的不耐烦的表情。”
我听后,嘴角一翘,确实是有够可笑的。好似每一个女人皆是蛇蝎一般,他唯恐避之不及,脸上那yīn沉的表情,足足会吓走一票人,然,偏偏那些女子们越是见他酷成这样,越是喜欢。前两日,竟是还有一个年约三十五岁的富婆上门求亲。未等我出门相迎,阿毅却冷着脸将那媒婆从府上赶走。
“公子,您说,那老板要是见到现下的繁盛之景,会不会后悔将店铺转交与我们?”武裘继续问道。
我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大字,将笔放置到笔架之上,不由得摇了摇头,“羡慕有什么用?阿毅天生就是有财源。”
武裘不敢芶同地回道,“公子要是接手的话,估摸着亦是会……”
“一定没有他好!”没有等他说完,我径自回道。
武裘登时就撇下了嘴角,“公子干嘛哪,总说这种没志气之话?”
“我是实话实说。”
“可公子在生意方面亦是有一手儿啊?就拿前两日,您检查那老板的账本,当我们还在辛苦的那珠算打时,熟料您却一口报出了数儿,简直吓了我们一跳。”
想到当时阿毅那震惊的表情,小厮们的崇拜,我哂笑了下,“还好吧。”要说真要是值得夸赞的人,恐也只有一人……
武裘见我再次分神,便亦是不说话了。
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了一道急匆匆叫喊,“公子不好了。”
“什么公子不好了,公子好好的。”武裘暗自责备道,瞪向那有些张皇失措跑进来的小厮。
“不……不是公子。”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是……是阿毅兄弟。”
“阿毅?”我眉头一蘧,站起了身子,“你说他怎么了?”
“他……他刚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武裘顿时嚷了出来,双手紧抓向那小厮的手臂,“那官府无缘无故,抓人干嘛?”
“官差们说……说咱们贩卖假货,正好触犯了律条。”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急问道。
小厮吞咽了口口水,“他们来了就将阿毅带走了,恐是去了官府吧。”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我们来了这样久,哪里有听说过这条律法?且那老板干了这般长时间,亦是没有事情,如何我们才接手不到七日,就出现了此种情况?”武裘气愤道,“定是又要千方百计地欲收款项。”
我默然不语,眉头紧锁。
“公子,咱们去官府与他们理论,看他们到底放不放人,大不了,明日您告上朝廷。”
看武裘欲冲动地拿着棍杖出去,我赶紧地喊道,“此法行不通!”
“为什么?咱们这般一闹,所有百姓们皆是知晓了,相信他们会站与我们一边的。”
我摇了下头,将武裘手上的棍杖抢了过来,扔到了一边,“去准备马车,我要到邹太师府上一趟。”
武裘听后,亦是在理,毕竟邹太师更是有势,且说话有分量,遂,赶紧地跑了出去。
须臾,我们便是到了邹太师府上。我将事情原委才是告知与他,邹子琛即刻派人到官府去打听。熟料,那奴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只身回来了。
“老爷,那官府分明就是不讲理之人,我皆是说了,奴才是邹太师府上的,然那官府根本就一点儿不讲情面,还说什么,若是要赎人,至少拿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我登时坐起了身子。
“这不摆明儿着刁难人吗?”邹子阙亦是没有好气地说道,“爹,您直接上奏折,告与皇上得了。”
“什么五十万啊,或许咱们给了他五十万,他还张口再要五十万。贪得无厌。”武裘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旁默然地邹子琛叹了口气,“或许……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不用他再说下去,我亦是看透了,这根本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捣鬼,可能是因为阿毅的生意太过兴旺,令人产生了妒忌,要么即矛头对准的其实是我。
邹子琛抬起了眉宇,用手捋了捋胡须,“近日来,你和东方夔的接触太多了,听说他前几日才是回来,而眼下阿毅又出了这等事件,这种巧合,实是令老夫直接联想到他。”
我颔首不语,双手的拳头紧攥。
“是老夫害了你啊。”他再次哀叹道,“早知如此,老夫说什么亦是不该举荐你到朝廷来,说什么亦是不该亲自领你到东方夔那恶霸的府上,害你被他以为和老夫有关系,现下受到了牵连。”
“太师说得这是何话?”我不禁嗔怪道,“太师的恩情,张某无以为报,若不是太师接收了我们,只怕我们现下早已成为了街头乞儿。张某断然不是那种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的人。”
邹子琛再次望了我一眼,不由得一笑,“老夫当真没有看错你啊。”
我凝眉想了一下,“既是东方夔冲着我来的,我亲自去找他,直接与他摊牌。”
“慢着。”邹子琛喊道,“你以为东方夔是那种好说话之人?若是这般的话,那皇上又为何成为了他的‘俘虏’,他野心勃勃,分明是早已控制了整个邹子国。现下只不过一个阿毅无关紧要之人受到了伤害,相信没有多少日子,还有其他更多的人会成为刀下亡魂。”
“照这般说来,我们就顺着他吗?”武裘不满地道。
邹子琛将袖子甩了下,“老夫与你一起走一趟。”
“可您身子……”
未等我说完呢,他打断道,“老夫身子硬朗着呢,此生不打败那恶霸,老夫断然不会先离去的。”
如此志气豪言,令我不由得一惊。我拧起了眉头,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担忧。
我和邹太师乘着马车一直到了东方夔的府邸,与前两次去时一样,府外的侍卫根本不容我们近身,甚至这次连门亦是不敞开。我和邹子琛等得只是身子发僵,正入腊月的天儿,且还yīn沉,呼呼刮着冷风。眼下,已是快要过了一个半时辰,天色暗淡了下来,我看邹太师脸色不是甚好,就赶紧地派小厮送他回去。独剩下我和武裘两人。
时辰慢慢地过去了……
“公子,您说,东方夔那恶霸还会出来吗?”武裘看向我道。
我瞟了他一眼,看到他双眸微眯,可见是疲惫了,我吩咐道,“你去到马车上等。”
“不行,公子都没有走,做奴才的怎能独自而行?”
未等他说完,我大声喝道,“快去!”
见我不容拒绝的语气,他迟疑地起身向马车上行去。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天,平日里漫天的星星此时不知躲向了哪里,恐是亦感受到那股越来越蔓延的冷意,悄悄藏了起来。我揪着自己的衣衫,缩着脖颈,找了个旮旯地方儿,径自蜷缩着身子坐下,不知又是过了多久,我本是想要起身,然困意已袭,加上身子好似僵住了一般,我挣扎着抬起了眼皮,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只是片刻功夫儿,却是将黑暗的世界变得银装素裹,煞是美艳……
“怎地还这般凉?”一个男子的冷声,“火加大了吗?”
“主子,已是放了三个火盆了。”
“加到六个!”男子毫不迟疑。
“……六个?”诧异之声,“哦……哦!”
仿佛睡梦间,我听到耳畔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感受到有人在我冰凉的身子上来回摩擦着,温热的手掌那般令我暖和、舒服。
“主子,奴才已将那守门的侍卫关押到了地牢中,明日准备行刑。”
“不需明日,现下即刻。”男子冷冽的语调不带有一丝的情感。
“现下?”所有人为之一震,“那不知主子处以何刑?”
“油炸!”仿若毫不考虑地说道。
随着这一声冷调,我蓦地睁开了眼眸。
“主子?”
“皆下去吧!”男子再次喝声道。
“是!”周围那些婢女们微欠身,退出。
我寻声看向眼前之人,瞬间身子颤了下,“你……”
东方夔眸子露出了一抹笑意,“醒来了?”话语中带着一丝柔和。
我蘧起了眉头,试图想要与他拉开距离,但这一动,即刻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榻之上,且盖在被子里的身子赤裸着,在自己光滑的腰间还有一双手臂……手臂?我瞪大了眼眸,‘嗖’的坐起了身子,不忘用被子掩盖住前xiōng。
东方夔已然一空的手掌依旧搭在床榻之上,他笑望着我,不由得摇了下头,“可还有冷意?”
“什……什么冷意?”我不甚理解地问道。
他无奈地笑了笑,瞥头看向四周的炉火,我循着望去,心下一惊,记忆好像一下子涌入了脑海,想到了昨夜之事,想到了……车子上的武裘?
我才欲启口,东方夔打断我道,“他已是被送回去了。”棕绿的眸子好似看透了我一切的想法,“张军师身子上的秘密可还真是不少啊。”
我的心猛然一惊,顺着他的眸光看向自己的前xiōng,我紧咬着双唇,“你想怎样?”
他嘴角牵动了下,收回了那双修长而好看的手掌,耷拉下了眼皮,“身子可还有不适感?”
我怔愣了下,恁是怎地亦没有料到他会说道这般话?按照我所想,他该是想方设法地要挟于我,从此卖命与他。但是……事情好像变了调调。他,到底为何?
看我没有吱声,他又是要伸手探向前来,我身子向角落再次一躲,登时他伸出的手臂僵持在了半空中。瞬间他的眼眸忽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我的心随之一颤,亦是有丝愧疚。他却一点不为窘的扯了下嘴角。
为了打破两人的尴尬气氛,我假意没有好气地问道,“不是不愿意见我们吗?那你干嘛现下还……”
不容我说完,他苦笑了两下,“谁让有个傻瓜这般糟蹋自己身子,明明身子不是很好,还躺在雪地上,又谁让有个比她更傻的傻瓜受不了看到她蜷缩着身子的可怜景象,仿佛心随着揪起,怕她随着雪会化掉!”
我张口结舌,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脑子好像迟钝了一般,呆望着眼前之人,如何亦是无法将他与‘傻’和‘好’字桂上钩。
他微探身,将手臂一勾,再次将我搂入了怀中,“可还有冷意?”
脖颈处清晰地感受到他吹入的湿热气息,瞬间我的脸颊‘刷’地红了起来,赶紧摇了摇头。
他浅笑着,“要是知是你来,我一早儿就会派人打开府门的,哪里会让你等上这样久?现下我已派人将那侍卫处以死刑,往后断然不会再有第二次昨夜那般场景。”
“死刑?”我仰起头,看向他。
他抬起了下眉宇,“他犯了错儿。”
“他只不过是授命行事,何罪之有?若是要论刑,该是主子才是。”我不敢芶同道。
“你的意思是说……该行刑的是……本官?”他脸色稍加暗沉。
我身子一颤,想要再次推却,但他钢钳一般的手臂却不容我,无奈下我只得耷拉下了眼睑,“我没有这样说,只是觉得你在某些事情的做法上该是留有余地,毕竟人身是有血肉的,你杀了他,难道他身边的父母姐妹们不会伤心?再者说来,你杀了人,人家就会对你恨之入骨,到时再反过来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何苦呢?”我希望晓之以理,让他能悔过自新。
然,若是能用此话打通他,恐他就不是恶霸东方夔了!
他提声问道,“何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瞥了他一眼,“你不为你后代想想吗?今日的你是有权有势,可以为所欲为,可你的后代不一定啊,莫非你要他们成日里过着那种奔波逃亡的日子?”
东方夔一听,嘴角不由得现出了一抹讽笑,“现下连妻子亦是无人敢当,哪里来得后代?”
我面容一怔,好半晌缓不过神思,“这……这当不了你杀人的借口。”
“同样,那你刚刚所说之言亦是成为不了要本官不杀的理由!”他戏谑地回道。
“哪里有这般道理啊!”我不自觉地嘟起了嘴,明显摆出了小女孩儿的表情。
他棕绿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表情,“本官……当真有这样令你可怕?”
我再次垂首,凝眉想了下,鼓起勇气地说道,“你杀了这样多人,的确很可怕!”
“可他们值得去杀!”
“难道在你的思想中,只有‘杀’可以解决问题吗?”我争辩道,“你杀了他们,就是你之错。”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东方夔眸色变得漆黑。
“可追究其源,还是你先触动了他们。”凭我看清了这几个月他的所作所为,我该是晓得一清二楚。
东方夔敛下了眼皮,将深邃得看不透情绪的眼眸遮挡住,半晌,他沉声问道,“若是有一日我杀了你身边的人,你会怎样?”
我的心一惊,脸色苍白不已,即刻想到了阿毅,我咬牙说道,“我同样会向报仇者一样,对你从此怀恨在心,伺机再杀害于你。”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屋内瞬间变得静谧不堪。东方夔面容怔住,白皙的脸色仿佛快要与窗纸相互融合,他十指紧握,指关节几泛起了白。
“只为那小子?”他冷声问道。
│雪霜霖
第一百零四章 恨意,爱意(三)
我身子一顿,果然是他!
他的脸色愈加yīn沉,再次问道,“他是谁?”
我试图还想要向后挪挪,但偏偏已是顶到了墙根儿,无奈下只得与他一双波涛汹涌的眸子相对视,“他……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无冤无仇,你无故抓他干嘛?”
他怒喊道,“可他与你有关系!”
我面容一怔,原来……我登时怒不可遏,“但你不能迁怒于人啊?”
东方夔嘴角现出了一抹讥笑,不置可否。
“好,我应你,我全应你,只要你放了他。”我毫不考虑地坚决道。
殊不知,我越是这样,东方夔的脸色愈加难看,他双手狠狠地向床榻之上砸了下,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暴吼一声,面容狰狞,“到底他是谁?与你什么关系?”几乎歇斯底里。
我吓得更是将身子蜷缩在一起,紧咬着双唇,就是不语。
“你喜欢他?”他猜测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你来邹子国之前?还是这几个月间?”
望着他这般痛苦的表情,我的心竟是莫名地升起了一抹愧疚,就好似一个背叛者。
我摇了下头,“没有,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他是我先前的一个朋友,只是来投靠于我,而眼下我根本没有能力去照料于他,遂就为他找了一家店铺,希望他能自力更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般坦白,或许总是看东方夔那般傲慢、优雅之态,偶然瞧见他竟是在自己面前痛不欲生之样,心下悄然升起了一抹同情之感,“这样可以了吧?”
他一双深邃的漆黑眸子与我相凝视,好似在探视着真伪,我双手紧抓着被子,但脸颊上却有着一抹毫不示弱的表情。
就在他要倾身靠前的产那,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东方夔禁不住怒道,“什么事?”
“主子,刘公公来了!”
“来了就来了,让他在前厅等着。”东方夔有些不耐烦。
“可……他手上好像拿着奏折。”
东方夔直起了身子,瞥了我一眼,“在这里等我!”说完,迈步而出。
待门外没有了脚步声,我赶紧地坐起了身子,看到旁侧正被炉火而烤的衣裳,我光着身子跑了过去,快速穿上。
这时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名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张军师,我家主子令奴婢给您呈上一些小吃,先点补下肚子,再过半个时辰,就开膳。”婢女恭敬地向我说道。
我穿好了鞋子,用手摸了摸那有些微乱的头发,对着铜镜随意扎了下,瞥向她问道,“你家主子约什么时辰会回来?”
她摇了摇头,“这……奴婢不知!”
我将衣裳整理了下,“麻烦姑娘给我领个路,我想要出府门。”
婢女登时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连连摆手,“还请张军师莫要为难奴婢,奴婢只是授主人命给您上食,并没有说要领您出去。”
看到她脸上的惊慌,我亦是不好再为难,无奈之下,待她走了出去后,我看四下亦是没有了什么人,便径自打开了门扉,走出。距离上次来,已是过了数月有余,且说这东方夔的府亦是太大了,好似东绕西绕地亦走不出。
“哎?这棵树好像见过了?”我仰起头来,看到树干之上还有我用石子刻着的字迹,我摸着后脑勺,禁不住暗自嗔怒道,“没事儿总把自己府邸建得这般大干嘛?显示自己权贵吗?不不自己绕死才好。”
正在我抱怨之时,从后面竟是又走来了一名小厮,我咬着唇,壮着胆子试图上前问道,“麻烦小哥儿给我领个路好吗?”
小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新来的?”
我楞了下,赶紧地笑道,“呵呵,是,是。”
他耷拉下了眼眸,“跟我来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前后我遇见了两名婢女,皆是惧怕之色,不敢对我应声。现下呢?却是有人主动,我晓得险些连嘴角皆咧到了耳根处。
一出了东方府邸,我便快速地向距离这里最近的邹太师府上跑去。才是到了门口儿,那小厮门便赶紧地去府内大声喧嚷着‘张军师回来了,张军师回来了。’
孰料,武裘亦是在此,他和邹子琛一起迎了出来,他们脸上同样现着担忧之色,走到我跟前儿,上下检视着我,“还好,真是要被你这孩子吓死了。”邹太师老泪纵横。
我感动得亦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待我们一起用了膳,邹太师向我说道,“老夫已是向皇上禀告了此事,虽是没有明着说要帮忙,但还是给咱们留有了机会。过个两日是宫内太后娘娘的寿宴,届时,亦是会邀请东方夔,相信他不肯不卖皇上面子,定是会来,遂,咱们就利用此机,联合其他大臣,一起与他相质问。”
我惊了下,“质问?恐是无用吧?”
“不试的话,如何会知晓?或许人多力量大,他是个生意人,该是晓得因小失大这个道理,只要他肯放了阿毅,咱们就此作罢,亦不牵扯太多。”
我蘧起了眉头,脑海中不由得想道了曾经三爷与我讲的一个故事——鸿门宴!
【番外之侍卫】
崖顶之上。
刘公公早走了,主子竟然还站在这里?这都快过了一刻了……莫不是主子又在作什么折磨人的想法吧?想至此,我稍稍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只见崖底下有一名穿着粗布绿衣之人在府邸来回转悠着,可转来转去,皆好像围绕着一座殿宇,莫非他就不晓得门可能会在右上角吗?非得向前而寻?哎哟,急死人了!
待我一回头,不由得再次一惊,孰料主子嘴角却是噙了一抹无奈地笑意,“派个人给他领下路!”
我征愣了下,不甚确定地问道,“主子就这般轻易地放他走?”
东方夔蓦地收敛了笑意,冷眼看向我,“没有什么放不放,往后这府邸他来去自如!”
我身子一凛,啊?来去自如?这……这是何意?
“还有,将那扇门封闭上,既是看不着,在与不在皆是一样!”他冷声吩咐道,“从前边一道大点的门扉。”
“……是!”当初那门建造的位置还不是主子要求的,现下却是为了底下的那个人又改了。哎。想像不到啊。明明是邹子国内最桀骜、拥有权势、杀人不眨眼的暗帝,如今却是为了他……退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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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鸿门宴(一)
腊月初一,我和邹子琛同乘着一辆马车到了宫内。
高高的宫墙两侧在宫女们的精心设计下,挂满了霓虹小灯,每走一大步,便可以看到一个朱红大灯笼,耀眼万分;顺着甬道直向内走,好似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周围一片美丽之景,不冻的溪水‘哗哗’奔流着,两侧的高大树枝上亦是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每一个枝节上系上好兆头的红布条,顺延而上,耳畔处清晰地传来了觥筹交错的声音。
一时间,仿佛偌大的邹子国皆是陷入在张灯结彩、奢靡而欢闹的场景之中,注定这一夜是个不夜之城。
在一个长约有三丈宽有一丈的桌案上,摆满了各色佳肴,每一道皆是精心设计,不禁色香,味道更是香飘四溢,远远地就令人垂涎欲滴。在桌案的边沿上放置了鎏金酒盏,两侧杯盏手儿的龙形盘桓,那般栩栩如生,令人暗自咋叹。
“呵呵,郎太师来了,快来坐这里!”柳大人招呼着。
“不敢不敢,老夫还是坐在下面吧。”邹子琛谦虚道。
柳大人笑了笑,“若是邹太师不敢,那我们等人岂不是皆不能上席了?”
“哈哈……”一番话逗弄得周围之人嬉笑连连,就连那些嫔妃们亦是颤抖着身子,捂嘴偷笑。
须臾,皇上和太后在太监的搀扶下亦是上了桌,很快众位朝臣皆是到齐。
“那个位置怎地空了?”身体有些欠恙的太后禁不住向一旁的皇上问道。
皇上为瞥头,只是笑着回道,“母后,莫非您望了东方大人?”
“哦,夔儿啊。”太后舒了口气。
未等她话语说完,只听从远处传来一道笑声,“太后贵人多忘事,不过才五个月没有进宫看您,眼下就把我给忘了。”
渐渐地,从黑种之中现出了一个红色身影,今日的东方夔穿着一袭金边赭红长及几快要拖地的礼服,外披一件上好的保暖貂皮斗篷,长而黑亮的发丝高高绾起,饱满的额头,一双棕绿的眸子现着一抹淡漠的笑意,在月光的照耀下,通体浑然散发着邪魅的尊贵气质,犹如一只黑夜的恶魔统领般,从天而降,那般领人敬畏而胆怯。
“瞧夔儿说的,哀家以为你早是到了呢,谁想你会是姗姗来迟,该罚!”太后假意嗔怒。
“呵呵,是,夔儿该罚!”说话间,东方夔走到了那碍着皇上最近的空位之上,旋身优雅地坐下,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皇上看人已到齐,径自举起杯盏,一身的黄色的龙袍煞是惹眼,在众人的瞩目下,他双手微抬,“今日是太后的六十大寿,亦是我邹子国八年之庆,可谓是双喜临门,想来这几年间,众位大臣们一路追随朕,辅佐朕,现下才能见到我邹子国这般繁盛之景。朕第一杯先干为敬!”他仰脖,一饮而尽。
接着,旁边的小太监又给皇上斟满。
“这第二杯是朕敬我邹子国最具奉献之人,他身披铠甲,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有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称的东方大人,他是我邹子国的功臣,没有他,就没有邹子国的现今,没有他,亦是没有朕的今日。”说着,皇上转向了东方夔,“东方大人,朕,干了。”
东方夔嘴角微翘,络腮胡随之耳洞,他站起了身子,瞟了一眼桌面上的鎏金杯盏,笑了笑,径自举起,“皇上言重了,您忘了,这是微臣该做之事!”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威严。
“朕……怎会忘记呢!”皇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眼神中稍显出苦涩的笑意。
待东方夔饮下,皇上再次举起酒盏,“这第三杯……”
“皇上,剩下的几杯还是由微臣来敬吧。”邹子琛站起了身子。
太后瞥了一眼已是两颊酡红的皇上,不由得亦是担忧地劝慰道,“还是由他们来吧,你不胜酒量,先夹点菜,点补下肚子。”
“既是母后皆这般发话了,那朕就先让给诸位大臣们。”皇上将龙袍一甩,坐下了身子。
邹子琛举着酒盏扫视了一眼众人,他老成持重地说道,“微臣这把老骨头不知晓还能撑多久,想当年,年轻力壮之时,先后辅佐了两任君主,皆是出谋划策,为其开国建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哎,现下是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微臣想帮皇上打江山,然……”他又是摇了摇头,“至此,不管微臣与东方大人曾经到底有过怎样瓜葛,但终究还需得承认他是功臣。”说着,他提起了手臂,“不知东方大人,给不给臣这个面子?”
说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东方夔,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将身子靠了靠,桌面上的鎏金杯盏只是放着,却始终没有去端起,他渐露讥笑,眉宇微抬,“邹太师太过谦虚了,一番话语,实在是令本宫受宠若惊,只是……原不晓得邹太师还有卖药的资质。”
“你……”邹子琛早已是酒水下肚,当真是落得个尴尬之境地。他气得面色苍白,本就不好的身子,现下有些摇摇欲坠。我一见此情况,赶紧地上前搀扶住邹子琛,慢慢让他落座。
我眉头蘧起,此时此刻,我多希望两方人马能和平共处,今日可以就此化解一切干戈。然,或许这当真只是我天真的幻想罢了……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大司马佐大人上前一步,“皇上,微臣知晓太后甚是喜欢看戏,遂准备了两个班子,一个是在后宫中安置了戏台,还有一个则是请了一些女子们献舞,听说在西方这是一种享受的方式,一面用膳一面听着悠扬音乐,还可以饱受视觉。”
“哦?”皇上颇感意外的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旁侧的东方夔,“东方大人见多识广,不知当真是有这般的?”
东方夔垂下眼睑,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确有此法。”
“这般说来,可见东方大人是经常独自享受了?”一位大臣随意讲玩笑道。
东方夔颔首笑着,不置可否。
皇上见此景,大声惊呼,“那赶紧地就请她们过来。”
刹那,这偌大的后花园百年的愈加旖旎之景,我们等人边是用膳,边是看着环绕在身侧的那些女子们的舞姿,时而翩翩起舞,犹如蝴蝶般美丽,时而婀娜行步,好似妙龄女子般的楚楚动人。每一位大臣们皆是膳欲十足,比往日更是多用了几分。太后恐是经受不住这般闹腾,用了一些,便离开了坐席,在丫鬟们的带领下去了后宫,准备看戏去,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们亦是无心看此等美丽之景,就随着太后而去。转眼间,独剩下蒙丞相、柳大人、邹太师、吏部侍郎、户部侍郎、大司马、将军还有一些年轻的朝臣们。
户部侍郎起身,随着一名女子转悠了两圈,加上他微有醉意,现下脚步亦是不稳当,他环视了下四周,举起了酒盏,走向东方夔,“呵呵,听说东方大人很有酒量,为何今日却不沾一滴,莫非真是不给我们等人面子?”
东方夔稍侧头,瞥了他一眼,“本宫怎敢与户部侍郎相比,哪里有时辰去逍遥快活呢。”
“哦?难道现下东方大人还在想着要如何惩治于人?”或许是酒醉壮人胆,户部侍郎才是说完了此话,周围的我们鞥时就倒吸了一口气,瞬间空气好似停滞了一般。
未料,东方夔仅是牵动了下嘴角,不由得笑了两声,此事作罢。
“哈哈,东方大人今日心性甚好啊,”柳大人上前一步,“来来来,”他招呼着那些个女子们,“快点将你们的独门舞步给东方大人看看。”
只见那些女子们手执着彩色丝带,随着手臂一甩,登时偌大的花园内被那张扬的丝带所缠绕住,那般美妙,所有人为之一叹。
“随我来!”在我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邹太师拉扯着我的手臂向后而退,转眼间,我一望,除了东方夔和一些早已酣醉如泥的大臣们,其他人皆已退到了远处。
却见那六名女子左右分立,丝带交错,正好将东方夔环绕住,虽是还依旧翩翩起舞,然,在外面的我们看来,却有几分即刻要展开搏斗的架势。
看到东方夔依然笑得自然的脸颊,看到他越过层层丝带瞥望向我的眼神,瞬间我的心随之一揪,脚步才欲提起,邹子琛却是扯住了我的手臂,“静待观之!”
东方夔坐着不动,一双棕绿的眸子稍添了一抹警惕之色,女子们环绕于他,欢声笑语好似银铃一般悦耳,每一个动作皆是那般柔软,半晌,随着那鼓点的慢下,女子们渐渐退身而去。
“哈哈……”柳大人拍掌称喝,“不知东方大人觉得如何?”
东方夔转头看向一侧的柳大人,“如此盛情,本官当是觉得甚好。”
“今日可谓是大喜啊,东港大人刚刚的震惊不乱之势实是领本丞相看得心服口服,”蒙丞相端着酒盏走了过来,“若是没有东方大人,小女就不会进宫当秀女,没有东方大人,小女恐早已充当了皇上的后宫一员,来,张军师,咱们一起敬东方大人一杯,该是感谢他的如此‘厚爱’啊!”
不知何时,邹子琛却是塞入我手中一杯酒盏,我挪着脚步,慢慢走上前去,站与蒙丞相的身侧,与他一起举起了酒盏。
“小女与张军师本是有婚约的,孰料一张圣旨,从此两人不见天日。哎,这是小女的命啊。”蒙丞相哀叹了番。
待我们二人才欲将酒盏贴入嘴边之时,忽地只感觉一阵风从耳畔处刮过,再晃眼间,我手中的杯盏却是已落入了东方夔的手上,他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一双漆黑深邃得见不到底的眸子闪过不屑之势,“如此小官儿,入不了本官的眼,他……不配和本官来喝!”
登时我的脸颊红了起来,双眸炯瞪,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明明才两日的功夫儿,却仿佛又是换了个人似的,断然他再怎样残忍恶毒,但从未这般看不起人过。为何现下……要说这种话语来伤我?
邹子琛迈上一步,他故意晓得阿谀,“若是不满张军师,那老夫来总是可以吧?”
东方夔扬起了嘴角,将酒盏递与他,“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饮下,涓滴不剩。
邹子琛与蒙丞相相望了一眼,亦是随着喝下。
蒙丞相用袖口擦拭了下嘴角,“今日来时,我已是找人通报了一声小女,今夜趁着入宫,打算去瞧瞧她,遂,剩下的时辰你们自便。”
“且慢,张军师虽是与蒙丞相千金未完婚,但好歹是有半个缘分之人,他们两人至今未曾见过面,今日正好一起去看看。”邹太师抻了下我的手臂,我慢半拍地欠了个身。
“哈哈,也好。”蒙丞相瞥向东方夔,甚是欢喜,“或许将来还有机会,东方大人说……是不是?”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今夜的他怪怪的,好像在故意强撑着一般。只见东方夔迈上一步来,抬起手臂,轻拍向我的肩膀,登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我裸露的脖颈处‘嗖嗖’传来,我惊讶地抬起了头,不期然间正与他一双充满了错综复杂之色的眸子相对视,“你……”
才欲出声的我,顿时被他的笑声打断,“若是如此,那本官定会好好恭祝张军师的。”
邹子琛见状,上前一步,将我身子与东方夔拉扯开了距离,“东方大人的好意,我代张军师领了,届时若是好事临近,我们定会好好宴请一番。”说完,我们三人便离开这座后花园。
坐上了马车,邹子琛就连忙照着绢子擦拭着冷汗,我瞥望着他,感觉他的双手亦是在颤抖不已,我禁不住纳闷道,“邹太师?”
他恍惚了下,“啊……啊?”一见是我,不由得宽慰地笑了笑,“莫怕,莫怕!”他不断地念着,好似在告诉着自己,“过了今夜,一切就成定局了!”
成定局?我的心蓦地一凉,突然想到临走时东方夔那晦暗的眼神,想到邹子琛和蒙丞相嘴角的那抹难得的笑意,想到……东方夔探向我脖颈处的那毫无温度的手指所带来的冷意,莫非他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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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鸿门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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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我喊道。
邹子琛抬起了眼眸,不解地看向我。我赶紧地解释道,“武裘说是在宫门外等我,遂就不便与邹太师一起了,还请邹太师多多见谅!”
他蘧起了眉头,“老夫来时怎没听他说道?”
“呃……”我凝思了下,‘恐是没有来得及。’
“这样……”邹子琛瞥了我一眼,见我去意已决,便亦是不好再留,于是要人掀起了车帘,看着我跳下了马车。
我站在原地,待马车远去,直到快要消失在巷子口时,快速地又是向后花园处跑回,一路上呼呼的风声响彻耳畔,冷意嗖嗖袭来,然,我却根本难以察觉,仿佛心中仅剩下那晦暗的眸子,不知为何,明明我们接触才不过几日的光景,可我的心却总是时时刻刻为他的情绪牵动着,这不是爱,我清楚地晓得,或许我只是从他的身子上偶尔能窥探到三爷星星点点的影子。
此时再入后花园处时,只是一片宁静,刚刚的欢声笑语好似成为了梦幻,我的脚步越走越近,远远地便望到长排的椅上还趴着一些个烂醉如泥的官员们,嘤嘤呓语,要么则是鼾声如雷,桌面上杯盘狼藉,菜肴早已被扒到了地上,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我寻声看向那正坐在地面上的东方夔。
他红艳的衣裳衬托着脸颊越发苍白,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xiōng口,狰狞的面容,仿佛难受不堪,似是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他猛然抬起了头,在望向我的一刹那,眸色愈加暗淡,“你怎么又回来了?”声音有些个低沉和嘶哑,没有了往日的悦耳动听。
我顿住了脚步,停在与他相隔一丈之远处,俯视着地上的他,半晌,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局的眼前这样狼狈的他,领我震惊。
东方夔眼眸渐渐敛下,嘴角散发出了一抹讥笑,“莫非是他们派你来看我死亡的过程?哈哈……”他狂笑不已,“你当真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亲手欲将我杀害。”
我心一颤,“你的意思是说……你将阿毅……”
“不错,他已经死了,昨夜我派人行刑!”他邪魅的眸子盯向我。
我脸色蓦地陡变,双手的拳头禁不住握紧,这一刻我异常的后悔自己会回来,我还担忧着他会出意外,甚至看到这样的他,一度我还升起了一抹同情。不……不该是这样的,我错了,他是恶魔,恶魔怎么可能会令人可怜?
我不断地摇着头,眼眶处盈满了泪水,不知是因被他所欺骗,还是因阿毅的死。
“杀了我吧!”他看向桌面上的一把剑柄,大声地冲我嘶吼道,“若是下不去手,就赶紧滚!”
我身子一退,泪水随之流到了脸颊处,“你是魔鬼!”我骂道。
他再次扬声猖狂地笑着,“若是没有胆量杀我,就滚!听到没有,滚啊——”
我瞥向他身侧的那剑柄,又是望向他那紧抓住自己xiōng口那好看的手掌,修长的手指上还戴有一枚翠绿的玉指环,我的心一惊,摇着头哀叹不已,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他有太多太多令我联想到三爷的地方,我怎么可以亲手杀害与三爷这般相似之人?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之感觉眼前‘嗖’地下,一道白光忽闪而过。再回头望时,却见有八名黑衣人手执着明晃晃的长剑将东方夔团团围住。
东方夔强硬着站起了身子,他棕绿的眸子满含着一抹yīn鹫的笑意,“不过才区区八人,本宫以为至少会十人以上。”
不屑一顾的语调登时令那些黑衣人错愕不已,他们现出警察之色,面面相觑,“这……你不是中毒了吗?”
“哈哈……”东方夔猖狂地笑着,“你们以为那点小毒就能让本官致命?若是如此,本官就不会存活至今日了。”
“怎……怎么会?”黑衣人自乱了阵脚。
另一名黑衣人下令道,“管他呢,反正杀了他就好,省得我邹子国被他玩弄于鼓掌,早晚会毁于一旦!”
说话间,几人纷纷跃上,刀光剑影,‘嗖嗖’剑声,令人寒颤。‘砰砰砰’的心跳之声,看到那几近扎入东方夔身子上的刹那,我的心脏仿佛快要呼之欲出,然,他却依然看似悠然自得,反手一扣,使得那黑衣人手上的剑柄自然落下,瞬间功夫儿,那八人只是甘拜下风。
“怎么办?”黑衣人已是手无兵器,有些张皇是失措。
“我就不信,他皆已中了毒还能硬撑下去。”其中一名咬牙说道,“咱就拖延,一直跟他耗。”
“哈哈……”东方夔嘴角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容,他漆黑如深潭一般的眸子令人胆颤,“本官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是你们自己放弃,那就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还未等众人反应,只见那八柄剑被他一甩,在空中相互盘绕,随之犹如那离弦的剑直冲向那八名黑衣人的心脏,没有任何的声音尖叫,没有任何的预警,只是觉得太快,太快……眨眼间,八人在惊讶的表情中慢慢向后倒去。
风依旧在刮着,周围的霓虹小灯好似没有了蜡油,亦是虽是渐渐熄灭,周围变得黑暗,就如同这寂静而诡异的夜晚,那般令人感到yīn森而可怖。
东方夔收敛了脸上狰狞的笑容,他踉跄了下,用手赶紧扶住了那正扎入一名黑衣人心脏上的剑柄,他猛地拔起,红艳的血液喷洒到了他的身子和手上,他用剑尖儿挑开了黑衣人的蒙纱,看到那令人眼熟的面孔时,他再次笑了开来,“有你们陪葬亦好……”扬起了手臂,眼见着要继续向下扎去。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赶紧地扑了上去,“不要,拜托不要再杀了,不要在杀了……”我哭泣着,声音断断续续,带有一丝的哀求与颤抖。
东方夔嗜血的漆黑眸子在与我相对视的刹那,慢慢恢复成了棕绿,僵硬的嘴角多了一丝柔和,他望着我,就这样看着,许久许久,他轻声问道,“为什么没有离开?”
我抽噎着,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不知晓,又如何能回答于他呢?
他渐渐蹲下了身子,好似痛苦地凝起了眉头,手上的剑柄不知何时已是丢在一旁,他伸出了那没有沾染血迹的手掌,轻轻抚摸向我的脸颊,“不要哭了,看得本官好难过!”他的嘴角始终在笑着,丝丝柔柔的语调,再次令我想到了三爷。
我的泪水愈加难以遏止,顺着脸颊滴落到了他的手心,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在犯错,明明知晓他是个恶人,却还依旧恨不起来?
他的气息好似越来越弱,只是近在咫尺的我,几乎快要感受不到他的呼吸,指尖处的冰凉越发渗人。似是看到我眼角处再次滴落的泪水,他才欲提起手臂要去擦拭,孰料,终究没有了力气,身子随之倒下。
我隐忍的哭声放逐开来,看着眼前这一片血蔓之景,望着他快要奄奄一息的容颜,仿佛永远也不敢置信他就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恶魔!
“你对本官永远下不去手的……”他闭上眼眸,又是睁开,凝望着我。
我掩不住泪水,跪在他的身侧,有些个无措。
“本官多想永远就这样与你逗下去,小六儿……”
我的心蓦地已经,泪水顿时僵在了脸颊之上,“你……你说什么?”
他气若游丝地笑了笑,渐渐闭上了眼眸,“你,恨本宫吗?”
僵住的泪水再次滑落,我疯狂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断断续续地叫喊着,“我要再听一遍。”怎么可以?莫非当真我有了幻觉视听?为什么到他的这般境地,亦是要令我产生了此景?
他白皙的面容变得愈加黯淡,仿佛被毒液蔓延,他疲惫的双眸再没睁开过,仅是启唇又是闭唇,努力地噙着笑意说道,“这一生……我要的不多……”
“不要,不要啊!”我放声痛哭。
偌大的后花园刹那死寂得无一丝声息,仿佛所有人皆是料到有这般场景,没有人走过来,亦是没有再出去过。这圆圆的圈内,好似永远成为了埋没他们躯体的囚地……
我试图将他背起,但,几次欲试,却皆是无奈滑落,我无措地哭喊着,跪倒在地上,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翩翩起舞,仿佛要将这红色的囚地遮盖,然,白与红的交染,终究还是红,只见红色的血迹漫漫地扩延,浸染了我的衣衫,浸染了他黑色如绸缎一般的长长发丝……依旧那般的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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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摄政王发现假小六儿
琰立国宫内气氛愈加紧张,仿佛偌大的宫城顶端被乌云环绕,久久难以消散。
赫连麒大婚职业,宫内突燃一起大火,所有人纷乱而逃,不仅惊乱了圣驾,亦是吓坏了热闹非凡的赫连麒府邸庆祝人群,官员们放下手中的杯盏,只是慌忙跑到了城门,老远眺望着那正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这是怎地了?”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快逃吧,摄政王造反了!”有些百姓们背着包袱向城门口跑着,脸上现出张皇的表情。
“你,你说什么?”一位官员不敢置信地揪住其中一名百姓问道,“你说……摄政王造反?”
“这不明儿摆着呢吗?摄政王一早儿就带兵进了城,皆是精锐部队,眼下莫不是造反是什么?”说完,那百姓将手一甩,“我劝你亦是赶紧逃命去吧,这琰立国若是到了他的手上,你想想还能有咱们的活路吗?”撒腿继续向城门而逃。
“……”所有官员们皆是震惊住了,以为今夜就是他们的死路。
然,翌日一早儿,待大火熄灭,那些官员们赶紧地回到了自个儿府上,开始收拾包袱打算亦是逃跑,还未等他们出门,一道道圣旨突然降临。
金銮宫内,气氛异常,众朝臣们大气不敢一喘,就在赫连琰登上龙椅的刹那,他们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赫连琰正襟危坐,他身着一袭龙袍,面容严肃,“今日召集各位爱卿来,朕实是不得已之势。”随着这一句话,所有人的心亦是提了起来,皆是猜测着,‘莫非要将国玺转交给摄政王了?’,然,下面的一句却是,“昨夜太皇太后身侧小丫鬟不懂事,不小心将油灯碰倒,至此引起了一场大火,幸好摄政王叔及时赶到,太皇太后才幸免于难,而损失不过亦是一座宅院而已。”
众朝臣微微一愣,不禁纳闷道,仅是一座宅院?可……那火明明很大啊?怎可能是因一个小油灯而导致?但皇上既是如此说了,众人亦不好驳斥。遂,皆是点头。
“不过,令朕好生愧疚的是……麒郡王的大婚之夜怕是耽误了。”说话间,所有人皆是扭头看向赫连麒。
赫连麒一听此话,不由得笑了笑,双手微拱,恭敬道,“昨夜之事攸关着众多人性命,微臣怎敢一人独乐而看着那火焰有继续燃烧之势呢?”
赫连琰点着头,“麒郡王好气魄!”他环视了一眼,“朕要对昨夜有功之人大大奖赏。”他瞥了一眼旁侧站着的太监。
只见那太监颔首,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传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摄政王和麒郡王救火有功,且甚是及时,不顾自己之私,全然奉献,遂,特赐二人赏赐各六千两,绸缎十尺,玉兔一对儿……另因国之需,特派麒郡王即日起到幽州暗访民情三十日,钦此!”
“谢皇上!”两人各自朝拜。
“各位大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在众人的沉默下,朝罢!
“哈哈,恭喜麒郡王和摄政王!”朝臣们赶紧地上前阿谀奉承道,以弥补昨夜的过错。
赫连麒不屑地瞥了他们等人一眼,癖笑道,“本王哪里有什么恭喜之说啊,才是新婚燕尔,无奈下却是被编派去了幽州,哎,可怜我那娇妻要独守空闺了。”不时地偷看去摄政王赫连翰轩。
孰料他却面上无波,仿佛心淡定如水,根本不受一丝干扰,他笑着回道,“麒儿有何抱怨之说,王叔我一去就是半年之久,你才不过三十日,这不过是皇上对你的历练罢了。”
“呵呵,是,王叔教训得是。”赫连麒拱手拜道。
摄政王侧头瞥了一眼,便转身踏出了殿门。
“简直要被吓死了,还以为真要改朝换代了。”诸位朝臣拍着xiōng口,惊抚道。
赫连麒望着他们,不由得连笑不已,“要同统御你们,恐是你们还没有资格呢!”
“啊?”所有人一愣,耳畔处响着他狂妄的笑意,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迈出,一时间,疑惑不解。
“这……这是何意啊?”众人面面相觑。
那日晌午,太阳高照,在麒郡王府外,早已备好一辆马车,不时地有小厮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手上抱着包袱。
“爷,皆已准备好了!”小厮看到正走出门的麒郡王,上前一步说道。
赫连麒颔首,扭头瞥向后方,“小喜呢?”
“回爷,应还是在打扮呢。”
赫连琰眉头凝起,不由得抱怨了句,“女人真麻烦!”
“爷,等等啊……”这时从后面扬起一道高声,众人扭头,看到小喜穿着一袭红色的锦袍,头发向后绾起,上面别有一个凤钗,脚底踩着莲花盆子鞋笨重地跑来,她叫脚步停在赫连琰的身前,气喘吁吁。
“还知晓要出来啊?”赫连琰嗔怪道。
“奴……奴婢收拾了下!”她敛下眼睑。赫连琰随着她的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闪现出了一抹惊艳之色,嘴角处再次扬起了一抹不正经地笑意,“你说,若是我昨夜与你入了洞房,那摄政王叔会作何反映?”
“爷糊涂了,奴婢是小喜,这话您该是问萱绫小姐才是。”小喜提醒道。
赫连麒猛地敛了笑意,还未待他讲话,只听‘嗒嗒嗒’马蹄之声从后方传来,众人随之望去,孰料随着那车帘掀起,竟是摄政王赫连翰轩!
赫连麒扯了下小喜袖口,警告道,“机灵点儿!”说完,赶紧地上前迎接道,“王叔怎地会来?”
“麒儿要出远门,本王如何也得要来看看啊!”赫连翰轩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写满了笑意。
“呵呵,”赫连麒颔首,“麒儿有愧。”
说话间,赫连翰轩早已走向了那正站在远处的‘赫连萱绫’。
‘赫连萱绫’身子微微一颤,她娇柔着嗓音恭敬地拜道,“摄政王吉祥!”
赫连翰轩嘴角微扯了下,他俯视着她,双手毫不自觉地搅在一起,习惯性地要去摸那食指,然,却是一空,他不由得看向‘赫连萱绫’的双手,却……他眸光忽闪,“可还习惯现下的生活?”
“王叔说笑了,才不过一日,如何来得习惯与不习惯之说?”赫连琰插入到了两人中间,正好隔断了赫连翰轩打量的眸光。
赫连翰轩微露出一抹笑意,不置可否。
“爷?”远处那小厮向赫连麒招手道。
“看来王叔不必久等了,麒儿这就要上车,若是回来之时,定是要好好拜访下王叔,还有……不知何时能吃上王叔的喜酒啊?”赫连麒故意痞笑着。
赫连翰轩侧头瞥了一眼那正看似含羞不语的‘萱绫’,嘴角的笑意更深。
看是等不到他的回语,赫连麒亦是不好再问,他自圆其说地笑道,“呵呵,想必王叔定是有了意中人,否则断然不会这般年纪还不肯成亲!”
不巧正好从门内走出一名莽撞的小厮,他垂首只是向前跑着,未看到‘萱绫’,眼见着就要撞了上去,只感觉忽地一道白影而过,那小厮亦是犹如梦境一般,顿住了脚步,他瞥看了下四周。
赫连麒蓦地脸色陡变,赶紧将目光投向那正被赫连翰轩搂住的小喜。
“没事吧?”赫连翰轩稍露紧张之色。
‘萱绫’摇了下头,双手抚向xiōng口,好半晌,待看清圈抱住自己的是摄政王,登时跳开了身子,她双颊变得酡红,身子微颤不已。
赫连麒上前一步,将小喜挡在了自己身后,看似恭敬地笑道,“多谢摄政王救了绫儿。”
赫连翰轩脸上笑意微敛,他精锐的眸光探过赫连麒的肩膀,好似再次审度着‘赫连萱绫’,片刻,他嘴角翘起,没有了刚刚紧张之色,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地笑得淡漠,“看来麒儿已是收拾完毕,那本王就不便久留了。”
“麒儿目送王叔!”赫连麒躬身拜道。
直到那华丽的马车消失在了巷口儿,赫连麒这才转向小喜,他眉头紧皱,往日游手好闲之色却不见了踪影。
“爷……”小喜耷拉着脑袋。
“不晓得他有没有看出!”赫连麒叹了口气,再次瞥了一眼小喜的脸颊,“你说……萱绫看到他,会不会脸红?”
这一问,登时令小喜酡红的脸颊愈加难看,远远望去,仿佛犹如两个紫色茄子,那层人皮亦是遮挡不住。
是日夜里,皇上拟下诏书,令摄政王赫连翰轩为琰立国大使,出访各个国家。然,因藩国公主一事,稍有耽搁。遂待赫连琰与那公主完婚之后,从此赫连翰轩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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