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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花
    “圆圆,你说朗星究竟喜欢吃什么呢?”林妈妈对着锅发愁,她的确不知道秦朗星爱吃什么,又不像是挑食。小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长高长壮的时候,好好的孩子就低血糖了呢。林妈妈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心里也算半个儿子了,圆圆回来说他晕过去时候,林妈妈差点也晕过去了。
    “丫头写作业去了。要我看啊,朗星就是压力太大,圆圆刚上高中不也有点不适应吗?你不要去管他们小孩的事情,让圆圆带他出门散散心。”林爸爸倒是不以为意,从餐厅溜达到厨房,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嚯,这腌肉够香的!”
    “给圆圆和朗星的,别碰啊!”林妈妈推了推他,把肉端了回来。
    林苑拙一个人在书桌前,手机突然响了,是同学发来的短信:“我弟弟说之前班里男生带头欺负秦朗星来着,大家都知道这事。”
    大家都知道吗......
    她似乎明白了根源所在。林苑拙按了几下键盘,回了条谢谢过去,长长叹了口气。
    秦朗星抗拒和人接触,这事情她察觉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改天林妈妈要林苑拙带着两个饭盒去学校,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圆圆,朗星喜欢吃什么记得和我说啊。”林妈妈出门前把沉甸甸的饭盒放到了车上,替林苑拙关上了车门,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在这种压力之下,林苑拙去叫秦朗星吃饭时都紧张些。
    两个人在食堂里面对面坐着,秦朗星主动帮她打开饭盒,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仿佛有千金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翻涌而来的不适感快要把秦朗星吞没了——他像是被埋在了淤泥里的一截藕,鼻子眼睛都被挥散不去的味道糊得严严实实。
    “朗星你最近吃了什么?”林苑拙舀了一勺莲藕排骨汤,一边吹凉一边问他。
    “吃了很多,牛肉、排骨、火腿,还有......”他说着说着捂住了嘴,眼里翻涌出泪来,他没办法逼着自己再骗人了。
    林苑拙也不逼他,只是把秦朗星面前的汤往前推了推,语气软了一点:“稍微尝一点?就当尝一口水。”
    秦朗星盯着碗,藕片、排骨、玉米,他又把目光落在林苑拙的手上,圆润的修长的手指。他努力回忆着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温度,像是一团被冻住的火焰。林苑拙不逼他,自己喝下一勺汤,咀嚼玉米粒。
    食堂人很多,嘈杂的让人分不清在说什么。他在噪杂里一寸一寸接近勺子,又沉下去盛出一丁点汤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木讷地咀嚼同样的玉米粒。玉米很嫩,可以感受到它蕴藏的汁水,让他想起夏天菜市场叫卖的嫩玉米,香气顺着小摊蔓延开来,有蝉鸣、有树荫,风吹着香气一直钻进他的鼻腔。汤很鲜,那段长在淤泥里的藕被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切成段,和排骨玉米同煮,把鲜甜甘美的滋味都融入到汤里,然后热腾腾地端到了秦朗星面前。
    那一小口汤被秦朗星咽了下去,在食道里打了个滚热腾腾地落进胃里。少年握勺子的手有些颤抖,林苑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做好了扶他去校医院的准备:“不舒服吗?”
    秦朗星摇了摇头:“很好喝。”——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进食这件事。
    “那再喝一勺?”林苑拙又问了一句,饶是秦朗星小时候,也没有被这样耐心地哄着追着喂过。
    他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着液体。林苑拙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秦朗星的行径:遇到玉米和藕块他还能嚼一嚼,而对排骨,秦朗星却是彻彻底底的拒绝。
    秦朗星还算给面子,勉强喝了半碗汤,也只喝了半碗汤。吃完少年主动帮林苑拙提饭盒,两个人穿过中心广场,在路过天文馆的时候林苑拙停了一下:“朗星。”
    “嗯?”秦朗星抬起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林苑拙顺便在天文馆门口坐了下来,四月份天已经暖和下来了,林苑拙也收到了录取通知,和其他脚步匆匆的同学相比显得额外从容。“最近压力比较大?”她提着饭盒坐在台阶上,望着瘦骨嶙峋的秦朗星开口。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沉默地站着,像是一颗不开花也不发芽的树,长久地伫立在严寒里。
    “以后要不要和我一样,申MTIC?外语加IMO、推荐信和essay,应该可以。要不要来试一试?”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还是摇了摇头:“我做不到。”MTIC,世界最着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学,QS排名top1的高校。这样一个又远又大的目标突然砸到了秦朗星头上,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即便被称为天才的秦朗星,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我们一个个目标来进行,比如高中拿下数学奥林匹克,高二考外语,推荐信的话,我觉得无论是我爸妈还是你爸妈都可以帮你,我也可以。”她就这样认认真真地规划着未来,长睫毛在东风里眨颤,像树上的叶子一样。
    秦朗星终于肯抬起头听她说话,他盯着林苑拙的睫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暖风把缠绕着秦朗星的糟心的气味吹散了一点,像吹落飘浮的柳絮、流动的云层和枝头的樱花瓣一样。
    “怎么了?”林苑拙看他突然凑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少年弯腰从她的肩头捻下花瓣,轻轻吹落,那一点溢开的花汁落在他指尖,在春天漾开一圈圈清新明丽的色彩。
    “我想一想。”秦朗星抬起眼来,眼里是不确定,春天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它有许多种花,也允许不开的花存在,也会允许秦朗星这种慢吞吞的花存在吧?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该长出腺体的地方,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但是第一步要按时吃饭,这很重要。”林苑拙努力做出一个姐姐的样子,“而且我以后也没有办法每顿都一起吃,你要找些朋友。”
    少年轻轻晃了晃头,却说得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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