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城这一夜,是难得的平静。书包网
小皇帝的病大有起色,宫中诸人也都松了口气。虽然凤衔书对战为免伤尽无辜凡人,一向禁人围观,可这儿毕竟是戒备森严的皇上寝宫,两人的话,还是多多少少入了宫人之耳,不免疑惑者有之,愤慨者有之,甚至有人以为他是居心不良,故意阻挠长宁公主救君,“整日摆着忠君爱国忧心如焚的模样,没想到竟然……”
凤家在皇宫,乃至整个大燕,是神灵一般的存在,不论当面还是背后,说起来时都是满满的敬意……可如今,话出众人口,入得凤衔书的耳朵……职责所在,他必须借助法宝之力,让自己的神念兼顾皇宫,乃至燕安城每一个角落,如此,连不听都不能够。
月正中天,银白的月色中,弥漫了淡淡的雾气……一道修长的人影悠然的走到殿前,略俯身,看了一眼盘膝坐在殿中的凤衔书。他坐的端正,俊美的五官却微微抽搐,眉宇深凝,似乎正在经历焚心蚀骨般的痛苦。
他薄唇边划过一丝浅笑,随即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沾了他掌缘未干的血渍,细细的涂在自己的指尖上,然后折身出去,脚步轻的落羽一般沲。
凤府遍寻未果,他又重新出现在皇宫。辩别了一下方位,慢慢走到御书房。也没费多少手脚,便破开了房中的法阵,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雕刻着古老花纹的木盒。沾着凤家血的手指,一碰到盒上的凤眼,那盒子便慢慢打开了。
他随手抽了一个,慢慢展开,看清那一行字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神佑十六年,妖族为王,执掌大燕。”
这是凤家三大预言的第一条,也是唯一流传于世的一条。他飞快的打开第二个卷轴:“聚四神兽、汇七佛宝,求斗转星移,挽苍生于水火。邹”
果然!他吸了一口气,急急向外展开,“四神兽为麒麟、白矖、腾蛇、白泽。七佛宝为凤凰羽、砗磲珠、琉璃灯、珊……”
忽听呛然一声,一道雪亮剑影穿透房檐,直击下来,凤衔书清越的声音划破夜空:“何方妖孽,擅闯御书房?”
他返身弹指,将那道剑影弹开,淡笑道:“醒的好早!倒也没枉姓了这个‘凤’字,还不算一无是处。”嘴里说着,已经化为一道极细小的火焰般的流光,瞬间无踪,随后赶来的凤衔书,在捧起地上的卷轴时,大大一震。“七佛宝为凤凰羽、砗磲珠……”
可是凤凰羽,已经在他与她的决绝中……完全碎裂了……
………………
聚四神兽、汇七佛宝,求斗转星移,挽苍生于水火……难道,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上天竟赋予了她救世的使命?
他轻轻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眼前滑过灵石潭中那一幕,她盘膝而坐,双手微扣结印,容颜绝美,神情静谧,长长的发丝被水所激,飘逸铺展,像一朵极尽妖娆的水中花……可是湛蓝的潭水,脚下的灵石,甚至整个天地,都以她为中心,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随着她的行功圆满,由急速渐渐变的缓慢。
他心头忽然一痛,直痛的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小女子,如水之柔,如月之灵,却又如金之坚,如蒲之韧……她是一个神勇无敌的小女子,她已经给了他太多的奇迹。
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站在云空之颠,俯视众生……到那时,他这个满身罪孽,满手血腥的妖孽,在她眼中,便是蝼蚁一般,只怕连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自怨自艾,自怜自伤……脚却不由自主的,追着她的气息而去。看清她的那一刻,他猛然顿住脚,心头轰然一声,好似炸开了一个火球,既痛且快,既酸且苦,百味杂阵,竟不能言喻。
…………
她正抱着猫坐在墙根下的石头上……
对,就是老大爷坐着晒太阳的那种石头……
没精打彩的耷拉着小脑袋,把小脸埋在“猫”身上,手放在猫的肚皮下取暖。身上穿的,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村姑的衣服,头发乱乱的,虽然闭着眼睛,仍是一脸要哭似的凄凄惶惶……那样子,完全就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而且还是被鞭子抽过一顿那么委屈。
这分明是我家迷迷糊糊可人疼的傻丫头,没有人照顾连头发都不晓得梳一下,那个神通广大的小女子在哪里!敢是你们都做了个梦么!
他闭了两下眼睛,又是咬牙,又是笑,终于一甩手走上去。
管甚么救世主,管什么混蛋凤家的混蛋预言,少爷这条命,就跟这丫头耗上了,就算是死,也要纠缠生生世世!
忽听她喃喃的道:“太子哥哥……”
他一震,急闪身在一边,她摇摇脑袋醒了过来,还是有点儿迷糊,嘀咕一句:“天怎么还没亮啊……”
肉包意思意思的唔唔两声,继续呼呼大睡,于是某人挠它:“起来陪我说话。”肉包哼哼,眼都不睁,某人上下其手:“包包乖,包包乖啦。”
肉包这次连哼都不哼了,小胖爪子把耳朵一抱,滚在她怀里。
花想容翘了下嘴巴,然后扯下它的胖爪子:“要不这样,你把翅膀变出来给我玩,我就不吵你了。”
“哗”的一声,两只肉乎乎的翅膀出来了,于是某人拉过来包住自己,这边掖一下,那边扯一把,可是左拉右扯仍旧盖不全,于是她放弃:“算了,收了吧,天都快亮了,会被人家瞧见的。”
“哗”,翅膀收了回去,肉包翻身,继续睡。再等了一会儿,某人拍拍它的小脑袋:“我还是有点冷,要不,翅膀再出来用用?”
如是者十,肉包终于认命的打了两个滚,坐起来,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圆眼睛看她。花想容看看膝上的肉包,摸摸腕上的小蛇,长叹一声,“肉包呀,麻花啊……”
被自己的新名字雷到的腾蛇兄一阵痉--挛,险些从她腕上跌下来,某人浑然未觉,托着腮:“你们说,我叫叫太子哥哥的封号,他会不会来见我呢……可是他大概很忙……唔,要不我还是偷偷进城,去瞧瞧太子哥哥?就说是……就说是……就告诉他小青走了?”
肉包困的直点头,她叹了口气,硬扯出腾蛇一边的小翅膀:“麻花,你说呢,你要是觉得好,就扇扇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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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花兄哪知道太子哥哥是哪根葱,翅膀撑久了,不免扇一下,某人一喜:“真的,你们都觉得可以?”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犹豫,坐回来:“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识大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兽?小皇帝刚刚好些,凤混蛋忙的很,我再闯进去跟他打架,那我之前的功劳不就全没了?将来怎么跟他们讨价还价?难道我只看这一次,下次就要一路打进色狼渊去么?”
肉包兄和麻花兄一声不吭,只有可怜的花想容自说自话,只觉得身边一边安静,自己的声音就格外的凄清,终于说不下去,停下来,忽然就悲从中来,扁了下小嘴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我讨厌天黑,我讨厌找不到路,我讨厌没有地方住,我讨厌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家,没有人陪……我可以很努力修炼,我可以自己打架,我可以不依赖任何人,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人陪着我,跟我说话,告诉我怎样是对的,怎样是错的……”
她越说越是伤心,拿袖子抹眼泪:“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没有做错什么呀,为什么凤哥哥要杀我,为什么臭狐狸要骗我,为什么太子哥哥对我好,可是我怎么想见都见不到……”
空中划过一丝极轻的叹息,轻的只像是微风拂过。眼前衣衫飘拂,忽然就现出了那个红色锦袍的修长人影,身周笼着淡淡的雾气。静夜中看来,仍旧风仪华美,神情也仍旧温柔,只有那一对眼睛,流转迷魅,波光粼粼,不似那水般的明澈流丽,却如数朵花儿,妖娆绽放。
他弯腰,摸摸她的头发:“容儿?”
花想容大大一怔,猛然抬头,张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眨。他心头微叹,笑容愈是温柔:“容儿乖,是我。”
他以为她会欢然大叫,会扑上来抱着她的脖子,会叽叽呱呱说很多奇怪的话,这般的熟不拘礼,撒娇卖乖讨好……上次她不就是这么做的么?可是她居然像被吓到了似的,好半天,才伸出一根手指,碰碰他的衣角:“真的?”
他心头一片酸楚,用力点头:“嗯,真的。”
“天哪!”她站起来拉衣服扯头发,手忙脚乱,然后想起来自己还没洗脸,懊恼的想往后退……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拥她入怀,柔声道:“好容儿,我的容儿,永远都是这么漂亮。”
她居然被吓到,乖乖的不动,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边……
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傻东西?她居然真的以为金鳞与小青之间有什么?所以她为看望煞费苦心的找理由,所以再见时,她竟不能再似以往般欢笑无忌?他满眶俱是酸涩,把脸埋在她的发里,哪怕是籍着旁人的名头,也想要给她这么一个温暖的拥抱,尽量给她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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