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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自窗棂洒在黑绸大床上,日光碰巧落在清丽的睡颜上,季小菱从温暖的怀抱中抬起眼睛,她撑起沉重的眼皮,呆望头顶上方那张特大号的俊男睡颜。剑眉飞扬入须,眼睫细密且微鬈,恬静优雅的模样,依然俊逸非常,吸引力十足。怎会有人连睡着了都这样帅?挨倚他光裸结实的xiōng膛,她感受令人心安的平稳心跳及享受与他分享体温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早、早上?今天有早课!早课二字跃进脑际,里头的瞌睡虫马上给全数驱逐出境,瞳仁倏然放大数倍,现在几点?她轻挪开那只搁在肩头上的大掌,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静悄悄地爬下床,离开那个温暖的被窝。她坐在床沿,耙了耙睡乱的长发,便拖着沉重的娇躯溜跶到一楼去。走过回旋设计的楼梯时,凉意三不五时窜进男性的特大号汗衫上,她瑟缩了下,巴不得那件达至膝上的大衣可以再长些,能够盖住两条光溜溜的腿儿。除了那件大衣及内裤外,她没穿内衣,差不多是真空上阵咧,没束缚的感觉确是挺舒服,但却有一种随时会春光泄露的不安感。
    昨夜被他折腾了许久,正想离开却发现很晚了,而且她的衣服不是湿了一大片就是还粘着少量的蛋糕污渍,顶着这样子回家,她不太在意,但他不允,还不知发什么神经将她剥个光光,在她恍然回神之际,她的衣物已全被丢进洗衣机去大刑伺候。
    形势所逼,她唯有留下来。
    要不是她坚守那条可怜的小内裤,恐怕她现下落得晾着屁屁四处逛的惨状。
    他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她…但对于她而言,那运动型裤子尺码太大,即使她束紧了裤带,还是会马上掉下来…既然衣襬能恰恰好盖住大腿,她就索性当成是裙子来穿,省得麻烦。
    幸好uncle不在,不然她穿成这样在屋子里闲逛,有够招摇…
    踱步到一楼的洗手间,她蹲在洗衣机前,打开圆型的门,徒手将堆成一团的湿衣服拿出来。然后,她调开眸光,视线锁在置在旁边的干衣机上…她拿着湿衣裙,愣看着那台机器好半晌一动不动。
    啧啧啧,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不会使用这台机器…
    家里没有干衣机,即使有,都不用她出手,她弟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原来少作家务事是会吃亏的…她到现在才知道咧。
    她重重的叹气,像是要将那口塞在腹腔的怨气顺便呼出,晦气的将衣物搁在洗衣机顶,便跑回二楼去也。
    返回卧房时,他的人还在睡…
    真会睡,其实她还满困,还想跟周公下弈,但早上那个是其中一科主修科目,她蛮喜欢那位教授的教学方式…她不想跷课啊,看了看放在电脑桌面的闹钟,只剩下两小时…光是车程都用上一小时,还有她的衣服…要是在待着这里蘑菇,她哪能赶得及?
    她不想吵醒熟睡了的他,毕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昨夜帮忙赶好她的功课,让她在限期前将百分之百完成的程序交出,要是她还扰人清梦,太差劲了…
    但她不会使用那台干衣机,要是弄坏了它可罪过了…且她总不能穿成这样走出外头吧?光用看的,不知情的人也会看得出她是从男人的家中走出来,而且十之八九还做了那档事来,这样太丢脸了。
    睇着那俊帅的侧脸,她迟迟都伸不出手摇醒他。
    这是不是叫以德报怨?怎看他都是那些有起床气的人,会不会因睡眠受到骚扰而狠狠臭骂她一顿?
    想罢,她又担心会否平白吃一面屁而抑制唤醒他的蠢动,未敢寥然造次。
    但今早的课她又不想缺席,想了又想,最后她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决意涉险,原是悬在半空的小手向前迈进,轻推了推他的强壮有力的胳膞。「喂喂──」
    没反应,他仍是侧身而眠,睡得正熟,好梦方酣。
    「承天傲,你给我醒醒,好不好?我不会用你家那台干衣机…」这回她增添了力度,但他不受影响,还能睡个你死我活。
    「承天傲,你先起来教我用再睡,好不好?我赶着回校…」她语气谦恭,几乎是出声恳求,但他还在睡,一副就算天蹋下来都不会醒来的模样。
    「承天傲──呀!」当她再接再厉的时候,小手被一股强大的力度扯去,她霎时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倾,然一阵晕头转向,她就糊里糊涂的屈膝跨坐在他大腿上,好巧不巧的坐在某个温度灼人的热源上方。
    眨动滴溜溜的眸,瞄见扣住腕门的那只肤色比她只深上一度的大手,她的视线凝住了好半晌才懂得调开到她现正身处的位置。
    早在她分开白嫩柔滑的腿儿,衣襬往上移,现下只能堪堪掩住藏在里头的春光,画面极之香艳刺激。
    她正襟危坐,心知只消一个小小的挪动都会令自己陷入险境。
    不是泄了春光,就是刺激到下方那热如烙铁的危险物。
    「一大清早就勾引我吗?」一只大手溜进大衣里,滑上她质感柔滑的玉背,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自己。突如其来的搔痒令娇躯一震,澈圆大眼猛地一抬,便及见坐在床铺上的他埋进她的颈窝。冰肌玉骨渗出淡香,不是平常闻到的花香,而是他常用的沐浴精香气。
    她的身上有着自己的气味,感觉上像是在说明她是属于他的东西一般。
    细嫩的雪项上,那诱人的脉搏,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而有规律地跳动着。他吮咬雪项上的柔滑嫩肌,仔细品尝着她的嘤咛,也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承、承天傲…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她忍住呻吟的冲动,艰难地开口,现在不把话说清楚,打会儿恐怕会因忙着在他身下喘息,而忘却要事。
    「我带你回去。」他含糊地诱着、哄着,那口吻像是在安抚小猫咪,说时,另一只厚掌探入汗衣,轻易而举地掬了满掌的浑圆,爱抚着、轻捻着,逼她将注意力放回在他身上。
    「那…」攀扶着他结实的肩头,她低喘着,意欲周旋下去。但眼睛却不幸瞄见大衣下,那巨大的热源隔着粗糙的布料抵着她的柔嫩,见状,她俏脸如火烫,连涌至喉间的话语亦全数吞入腹中。
    「还有不少时间…」灵巧的手撩起碍事的大衣,他用如醇酒般的低沈嗓音下了一个邪恶的命令。「咬着。」
    「不要。」她直愣愣的瞅着他看,然后脸颊唰一声红了,眼神游离不定,活像一名不慎撞破奸情的妙龄少女。这不就是变相要她在他面前大跳脱衣舞?这…怎行?她才不要作出荡女的行为…
    「再耗就会迟到喽…」他掀起异常亲切的笑容,苦口婆心的提醒,但稍为有点小聪明的人都会闻出字词间蕴藏着浓重的威胁意味。那双含笑的黑眸硬是要绕着她的脸打转,仿佛要将她的窘态及羞赧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不要…」这回她有点犹豫,紧张的咽下唾液壮壮胆子,虽意志有动摇但她还能坚持立场,开声回绝。
    平日的行径有够放浪形骸,假若她现下当真照办,不就与荡女为伍?
    「还是…」他故意拖长话尾,粗糙的大掌有技巧地欺凌那双柔美的软嫩浑圆,造成波浪般的欢愉,要她屈服于身体给予的忠实反应,听话就范。「你想跟我在床上待一整天?」他深谙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用戏谑口吻诱哄她逐步掉进陷阱。
    乍听他不知算是诬蔑还是故意曲解,脑中冒出了绝不能被错当成荡女的意念,一下子盖过了她的理智,为表明她没意思跟他腻在一起,她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择。
    「色狼…」小脸充血,她张嘴咬住柔软的布料,偏过头不去看他,下意避开他的注目,那大胆的视线扫过她全身,那带着欲望的眸光,令她的身体变得酥软且敏感,教她躁热难当、口干舌躁。
    顶峰的蓓蕾在接触到冷空气后,傲然挺立,像是两颗待着被采撷的甜美果子,诱人到极点,令人恨不得上前好好品尝。
    「这才听话…」他毫不吝惜的寄予赞赏,落在半裸铜体上的灼视有着欣赏及侵略性。他俯首,不客气的将那粉红尖端纳入口中细细品尝着她的甜美、她的颤抖。
    女性最柔嫩的一处又被他的坚硬威胁住,用着那灼热的温度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秘领域,被上下夹攻的她几乎被逼致疯狂,要不是咬在口中的布料刚巧堵住了她的嘴,她铁定会在这诱人的折磨底下忘情地娇泣。
    然后在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在她身上到处肆虐的唇瓣终于停下了攻势,他还体贴的替她拉好汗衫,眼底残馀着情欲,但他从容得不可思议的模样令人难以想象刚刚在她身上作怪的正是他本人。
    「你动作要快些,不然会迟到。」
    轻挑的话语换来一声响亮的抽气声,怀中的人儿大受打激,一面沮丧,更摆出那种「放着她不管,她会跑去撞墙」的哀恸神情。
    她彻底忘却了上课的事,要不是他刹停,后果不堪设想。
    她定必如他所言,待在床上跟他耗上一天。
    宽广的月台上,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彩色大屏幕正在卖各式各样的广告,对面一列捷运咻的一声开走了。
    「快!列车快要开出了──」季小菱吼叫出声,她扣紧他的手腕,但五指只及他腕上脉门的位置,要拉动他已非易事,要拉动可媲美石雕的成年男人更是难上难。
    他充耳不闻,维持着平日的步速,任娇小的她吃力地拉着他的手奔跑,企图赶上这列车,好不容易,她才把他拉到月台边缘,车门却开始鸣鸣作响…
    「承天傲,你给我用跑的──」她高亢喝令,但身后的男人似乎无意配合,慢条斯理的模样看得她眼睛冒火。
    可恶,不晓得是她多心,还是他存心跟她作对,她拉一拉,他才动一动,像尊石像似的。带人跑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但她未曾试过像现在那般累,气喘如牛,仿佛身上扛着十多磅的大米袋一般,疲惫不堪。
    他是不是男人来的?就算要闹脾气,也别选繁忙时段,她可不想因为他的别扭而耽误原本的行程,要是赶不上这卡列车,她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会迟到的。
    失算失算了,她千不应万不该选在迫在眉睫的时候找他,倘若推前一天,情况就不会糟成这样子!
    假若不是限期那天,他不用赶着回家交功课,那她就不用尾随在后…更不会因为他…早上那幕煽情都不行的画面又涌现到脑际,甩开令人血脉偾张的景象…
    看着她拉他拉得满头大汗的份上,他就不能表现得合作些吗?
    很累很累…她恨不得随处丢弃他,省得自虐…
    要不是她在认路方面不太在行,她才犯不着辛苦成这样子…
    平时都是她在配合他,难道他就不能合作一次么?「承天傲──」
    骂语尚未出口,他反握着她的手腕,长腿上前跨过几个大步,踏进车厢,并在车门关上之际,将怔住的她给扯进车厢中。t
    「嗄嗄…」叉着腰支,她弯身喘大气,像是要将肺叶里的空气全数呼出。
    「下回别这样了。」他拉着站在原地猛喘气的她,坐在一列空无一人的长椅上。
    「嗄?」她抬眸,一脸疑惑。
    「别忘记你穿了短裙。」深眸若有深思的凝睇了她一眼,冷声提醒,言词间透着薄薄的愠怒。
    平地一声响雷震得她七荤八素,然后她听见响亮的心跳声。
    不知是运动过后还是羞赧所致,一股热气往上涌,两朵红云染上两颊。
    「谁要你**婆…」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瞧见她脸红的窘态。
    可恶,她脸红什么劲儿?谁要他多管闲事?
    车厢里人流稀少,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惹人注目,空荡荡的空间反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几经辛苦平伏好心情,却被寂静气氛弄得不甚自在。
    眸光飘到窗外急速转换的景色,她心不在焉,随便找些话说,藉以消去心中的疙瘩。「承天傲…在哪个站下车?」
    沉默了片刻,她才听见他带点慵懒的男性嗓音。
    「再过三个站。」
    「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尔后一片静默。
    「喂?承天傲?」她狐疑的轻唤。
    无人答腔。
    宁静得不太对劲,她蓦然回首,「承天傲,你有没有听我说──」
    却发现…他睡着了。
    日光透过厚实的玻璃窗晒来,落在那张备受上帝眷顾的俊颜上,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被一度光包围着,瞬间的眩目,令她没法调开眸光。
    然后,她又听见清晰到不行的心跳声。
    半眯起眼睛,她出神的望着他…霎时之间发现近来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那种心头悸动的感觉太常出现,就算她多想无视,次数太频密,她无法不正视这份陌生情愫。
    心悸,没由来的心悸。
    根本他什么都没做…
    明明是无心之举…
    明明什么都不是…
    为什么会因此而心动?多馀的情感是不被需要的…
    「承天傲?」她轻唤,声音细到几乎让人怀疑她是在说唇语。
    他没回应,睡得很熟。
    为什么他连睡着了都能扰乱她的心绪?
    「承天傲…」盯着他的侧面直瞧良久,那份莫名悸动非但没因时间而消去,反而更鲜明,更清晰,更难以忽视。
    心坎微微发烫,任她怎样命令自己要心境平静,感觉犹在,挥之不去。
    视线胶在他的身上,像是被施了魔法般,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是挪不开。
    讨厌、讨厌…
    很讨厌、很讨厌…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讨厌?
    他真是很讨厌、很讨厌…
    非常讨厌…讨厌透顶,讨厌到她说服不到自己去讨厌他。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最讨厌你了。」
    晨光乍现,灿亮金光眩目得教人睁不开眼睛,以手背挡住刺眼的光芒,季小菱得眯起眼才勉强能看路。
    左半方面微地yīn暗起来,打在小脸上的阳光已被挡去了不少,她怔了怔,直觉往暗了那边瞥,却赫见那熟悉的身影就在她的左边。
    他默不作声,与她并肩而行。
    深知他放慢了脚步,他的步履向来大得很,每次她总是要用小跑步才勉强追得上…
    但现在却故意减慢步速,是特意为了替她挡住日光吗?
    暖流充溢心间,烘烫着她的xiōng口。是阳光的热力辐射到身体去吗?不然她为何会觉得心头暖暖的?她分不清那是外界的热力还是体内的热能,暖暖的、热热的、像火炉般烘焙她的心。
    在心底深处,她禁不住猜忖着他的心意,猜忖着行径后的意义,猜忖着他是否心血来潮,还是当真为了她。
    为了她?怎会?
    这项认知不禁让她失笑了,这样便胡思乱想,敢情她的脑袋是载了草么?偷觑了泛光的容颜几眼,他像是刻意迁就她那段配合着她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两人在同一条石路行走着,但他的位置不变,恰好在她的左边,情况凑巧到不得了,状似刻意配合。
    能当作这只是巧合一场吗?
    能替他的行为另找理由吗?
    能不为随心之举而悸动吗?
    曾经从别人的口中得悉一个大道理,她说感觉会随着时光岁月而有所更动,许是由强烈的浓骤变乏味的淡,许是会由不着眼的淡演变成猛烈的深浓。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任谁都不能判定感觉的真正期限没有谁能给予她一个真确的时限,感觉能持续多久,毕竟没人可保证虚无缥缈的感觉能永恒不变。
    就算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睇着他的剪影,她迅即踏入惘然状态,一双眼睛想得出神,不晓得那颗古灵精怪的脑袋在打什么主意?
    她实在搞不懂,也猜不到他的真正心意…
    想问,却迟疑不肯开口问。
    怕问了以后,会徒增失望。
    怕现实跟想象之中有出入。
    想象?想象的情况是怎样的?
    怎么她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看着他搁在身侧的大手,不知怎地,她突然间想牵着他的手…突然间想念被他拖着的感觉,突然间身随意动伸出了手…
    接着,当小手快要碰到他的,她及时悬崖勒马,缩回手,转而拉着他黑色汗衫的衣角,然后一道古怪的眸光降落在她那颗黑色小头颅上。
    他将她异常行为归纳为阳光太猛她看不路而衍生出来的本能反应,不用三思,便一手握着她的纤腕,迈步离开现场。
    心漏跳一拍,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轻吁了口气,一面难以置信,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刚刚想作什么?脑袋秀逗了么?还是在他热心的「教导」下,忘了矜持二字该怎样写?还是连她都像他一样,心血来潮?
    太奇怪了。
    一切、一切都变得太奇怪了。
    某些东西在转变着,她要欣然接受才对,而不像现在那般不晓得为何慌张起来。
    这不像她,她不是这样的。
    她要冷静,依她的个性,她要冷静面对才对。
    刚刚的她,只是热昏了头才会失常。
    天气越来越热了,她的脑袋运作出错才会一再失常。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可能性了。
    甫踏进校园,凉风袭向全身,有丁点儿举步难艰,不过她喜欢狂风扑面的感觉,一来能稍作消减身体上的躁热,二来能令心境平静过来,她舒服得阖上双瞳,感受浑身被风包围的美妙感觉,同时间亦在感受着腕间,那来自他身上传来的体温。未几,当脚踏入中庭,风歇止不动,她睁开眼睛,前方的大楼才刚进入眼帘,她的双眼又左瞟右瞟,自动自发搜寻他的身影。
    高大的黑色身影就在她的眼前,他穿着一件尺码很大的黑汗衫,宽身的汗衫下可隐约瞧见背肌那充满流线型的线条。
    仿如着了魔般,她盯着高大的背影看,看得出神,一直看着、看着,到她察觉到他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她依然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她停驻在该处,抬眼呆望他迳自的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自顾自的走着,没留意到她没有跟来,像是毫不在乎她有否跟着走的样子…
    她心微地一沉,陌生的感觉赫然升起,她不懂形容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像是被遗弃的感觉,那种被恶意撇下的感觉很差,令人xiōng口发闷、且很难受。斜睨着白皙的腕门,有种不知所云的空虚感塞满心头,她又怎么了?
    脑袋一片混乱,她找不出情绪起伏不定的源由。
    搁在身侧的五指握成拳,她不悦的呼了一口大气后,用着小碎步追上他。
    手腕还有他残馀的体温,其实他刚刚是不是嫌她走得慢挡着他的路才拉着她走?喉头发涩,她吞下唾液企图将古怪的感觉给一并咽下。她在想什么怪东西呀?
    是昨晚睡不好吗?还是赶来赶去而累坏了?
    步行时,微风轻拂过她的脸,闭上双目,深吸气,她强要自己感受凉意,忽视那莫名其妙的落寞感。但感觉才刚消失没多久,又去而复返,她无法制止不断冒出一连串的问题,她开始为他刚才的行为找理由,甚至付予一个不怀好心的目的。
    因为怕自尊心受损,而否定先前的一切。
    然后把正说成是反,将从前的感受删改。
    这是她。
    就算心里清楚,她仍是选择这样走她的人生。
    宁可自欺欺人,也不要跌伤。
    加快脚步,她逼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其它东西上,可是,无论她望向哪里,眼睛像是偏要跟她唱反调,追逐他的身影。在他的身影将要被蒙胧及光晕笼罩住的时候,一股不知打从哪里来的冲劲涌到两腿,为双脚添了些力气,加快了步行的速度。
    像是中了咒术般,视线总是围在他身上打转,任她再努力挪开眸光也徒劳无功。只能顺应身体的意思,看着他的背静发呆。
    何时变成这样的?
    为啥她会一点概念都没有?
    看着他的手插进裤袋,看着那条偏白的壮臂,看着他孤傲的身影…
    然后脑袋停顿了好几秒,然后他的背影放大了好几倍,然后她维持步伐继续向前…
    却发现走不动,状似拖着一块巨石…
    心漏跳一拍,不祥的预感流窜到四肢八脉,她顿感全身上下的肌肉在瞬间硬化,机械式的回首便赫见自个儿的手臂不知在何时勾上他的…
    乌黑的瞳仁放大了数倍,她困难的咽下唾液,一面震惊。
    这、这算是什么一回事?!
    她、她刚刚做了什么来着?!
    怎么会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干出这种事来?!
    要是面前多筑了一道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去,弄昏自己,总好过得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况。
    敏锐的感知有两道锐利的眸光投在她的脑袋,状似警察官调查可疑人物般的视线令她更加紧张。
    这、这现下…该怎样办才好呢?要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她方才的行径的话,那他会不会以为她是…
    某种不该有的念头在脑中跃现,她猛然甩头挥却这无稽猜想。
    承天傲困惑莫明,瞄了眼那条圈着自己的藕臂,又睇着那个一直用头顶对着他的季小菱,试着从她的身上寻找出半点端倪,她的僵硬、她的紧张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她,他从来都不会有多馀的幻想。
    她不是主动的那个,他知道。
    从不作主动,除非事情关系到切身的利益,不然她只会静静的等着、待着,安安份份的做好被动的角色。
    这是她。
    对她的性情,他了若指掌。
    他不会奢想什么,她的眼中从来只有自己,即使他用尽各种手法入侵她的生活,占据她的思绪,说到底,她的眼中还是只看得见自己,除此之外,其它人什么都不是。
    就算是关系亲密,在她心目中,他只是一个颇具利用价值的人,仅此如此。
    就算不愿承认,他也得认清自己的地位。
    而这回她又为了什么作主动?
    当他弯身欲察看她的表情时,她匆匆抛下一句,就使劲扯他的臂膀。
    「你呃…你再不快走,就会迟到了!」
    听罢,心里虽有不悦,但还是给他强行压下去,反正他早料到她会这样说,早料到她愿意主动、愿意接近他都是为了她自己。
    只为了自己,他很清楚。
    没开口说什么,他顺应她的意思,加快了步伐,任她拉着自己走。
    她的脑袋越垂越低…
    她的脸颊红如火灼…
    她的手臂圈得更紧…
    这一切他都察觉不到。
    或者该这样说,他选择视而不见。
    受过挫折的人,不易再重新爬起来。
    其实这些小细节,照理他应该留意得到,只是她先前一次又一次的无心之言在潜移默化之下,烙在他的脑海里。
    他记住了。
    深深记住了她的话。
    就算有些东西在转变,他都看不见了。
    先前的观念已深植在他的心里,只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连潜意识的自己都希望如此以利益维系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别去改变什么。
    他不知道,他在怕再从她的口中听见一句刺伤他的话来。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主动的方。
    其实不是。
    他在等,在等她主动。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等她为这段感情踏出第一步。
    他不知道,他也是被动的那方。
    「坐在这里可以吗?」眼睛瞥了他一眼,视线抵触的那刻,心脏颤动了一下,她连忙挪开视线,压低声线问,生怕对周遭正在专心上课的人造成滋扰。
    如刀般锐利的黑色眼睛在yīn暗的环境显得有点诡谲,带有一点点神秘的味道,看得她不禁紧张起来。
    然他沉默了一会才应声。
    两人坐在演讲厅最后的一排,伫立在讲台的教授已在用简报教材来授课了,她如常执起眼镜架上,手持着笔在教材上抄写笔记。
    写着、写着,黑溜溜的眸子百无聊赖的瞄了瞄右边,却发现他睡着了,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毫无放备的样子让她不自禁看得入迷,阖上的眼皮敛去极具压迫性的双眸,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不过近看起来,却悲哀地想着,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难怪有这么多女生被煞到。
    唇畔噙着一抹笑,她偷看了多几眼,那个还未坐几分钟就睡着了的他。
    悄然在包包中拿出银色流动电话,手继续抄写着笔记,另一手则按按电话侧边的键,将他的睡颜偷拍下来。
    纯粹觉得机会难得才会想欣赏、收藏一下,找天唤出来取笑一下他的睡相,没含有其它不轨企图。
    纯粹觉得很有趣才会多拍了几张照,她又拿出早上的合理论调来说服自己,与及藉此抑制油然而生的罪恶感。
    收回流动电话,又继续写她的笔记了。
    真是的,这就是成绩好的人真好,上课连打瞌睡都打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的世界永远都不是她能够理解的。
    她没有自学的料子,不听课的话根本学不会,关于硬件运作这个范畴她比较有信心。
    因为不公平的情况会相对的少,曾修读过编写程序的「屈机」同系生多数未曾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跟初学者同样地都得由零开始,所以她深信只要肯花点时间、努力,能夺取佳绩。上学期的成绩尚算不赖,要拿乙级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她希望自己可以更上一层楼,所以她坚持这科尽可能做到一百个巴仙出席率。
    说她目光短浅还是什么也罢,她想令自己看起来争气一点,只少在涉及电脑资讯的科目中可以做到成绩给其它人看,藉此证明她不一定要靠其它人才能在大学里立足。
    亦好让她知道她尚有一个容身之处,不再感到彷徨无助。
    对于未曾接触过的知识,确实地令人存有恐惧感,向来乏安全感的她亦然,有时碰上比较有难度的问题时,她真是觉得很无助,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儿的责怪自己很笨很笨,为什么就是不会写呢?只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就被难倒了。
    那种感觉很难受,难受到她有时真的受不了,恨不得离开这所大学,远离这个可怕的计算机工程学系,不用再对着那些总是要向她炫耀的臭男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脱离这种充满压力的非人生活。
    她不想靠承天傲才能过关…
    她期望自己能够争气一点…
    如果没有他、没有这层关系的话,也许她能学会自救…
    也许她能够争气一点…
    真希望自己可以争气…
    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握在手的笔随之滑落,然在平滑的桌面上滚了好几圈,坠落在他的大腿上。这一着,惊醒了他,缓缓张开双目,便看见伏在鞋边的笔。他弯身将笔拾起并放在原处。
    朝她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她头靠着椅子睡着了。
    睡着了吗?
    掏出手想让她靠着他而眠,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没有付诸实行,把悬在半空的大手收回。
    她有多看重这一科,他是懂的。
    因此,即使他有私心想留下她,他都没将自已的私欲实体化。
    她重视的东西,他都想亲手帮她好好守着、护着。
    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纵使已看了一整夜,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想要的,是看她的睡容看足一辈子。
    不过,还未是时候。
    墨色双瞳往下一扫,她的桌面上有着写了一半的笔记。
    思前忖后,他轻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那只压在笔记上的小手,力度轻柔得不可思议,就怕力度过大会弄醒她。
    他拿走了她的笔记,执起笔继续做她刚刚在做的事。
    深明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但手却违反大脑指令,着实地做着相反的事来,不停的抄写着。
    当她不在需要他的时候,牵绊将会终断,到时后悔也没用,一切都挽回不来。
    即使明了两人之间的水平还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禁不住担心她会突然间不再倚赖他、不再需要他,更怕她的心没有一个他能容身的地方。
    他也有他的自私。
    站在她面前,最丑陋的一面还是会展现出来,即是努力掩饰克制也没用,愈是隐藏,反而愈容易露出破绽。
    因为不安,因为没自信,下意识认定,能令她心甘情愿停留在身边的只剩下只有短短几年期限的利用价值。
    不是说要推翻她的错误观念,不是说要扭转局面吗?但事实上他早已将自己定位于此。
    她睡着睡着,头颅很自然的就倒向一旁,他见状,便伸手扶稳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即使作了什么,他却悲哀的发现,最终都会返回原点。
    没勇气踏出这个循环的人…
    没勇气带她走出圆圈的人…
    其实是他。
    害怕她真正的心声是在说拒绝。
    害怕最后发现这一切只是泡影。
    她的心像是一阵风般,当他以为捉紧了的时候,又在他的指缝间流走。
    那种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感觉没法寄予他安全感。
    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一个不留神,她就会跟着别的人跑。
    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她会突然失去上进的动力,选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完成她的课业,然后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
    恐惧感在他心中盘旋不去,他强逼自己一定要成为最顶尖的,甚至神经质的认为即使是小得可怜的分数,都不能放过。
    减少变数,才能掌控大局。
    除了成为最top之外,他没有自信能用其它东西留得住她。
    他早已认清事实。
    只能用这种手法将她绑在身边。
    语文导师宣布课堂结束后,季小菱急步离去,连半秒都不想多作停留,但脚在刚踏出门槛就被人喊停。
    「季小菱,等一下。」有人拉她往门旁去,俯首一瞧,五只如青葱白玉的指扣住她的手臂,然她才将视线由那只很明显受过细心保养的手挪到那个人的脸上。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弯如月柳叶眉、杏眼明亮有神,红唇似火,肌肤赛雪,十足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季小菱一脸困难,不懂为何眼前这个陌生的女生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清楚她拉着她所为何事。
    「你是承天傲的女朋友吗?」试探性的口吻夹杂着某层笃定,让人难以洞悉她询问的意义。
    平日听见这些敏感的字眼,她会立即否认,撇清关系,可现在却迟疑了半晌才作出回应:「不算是。」
    耳闻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柳叶眉轻皱,显然对此不甚满意,粉色蔻丹指点着红唇,雍可娸歪着头,贬动着一双无辜的美眸,柔声道,口吻还含有些许装出来的懊恼成份。「跟他的答案有些许出入喔。」
    季小菱知道她是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至于真正的目的,她想不出个所以来,但她感觉得到她的眼光存着敌意。
    「他答了什么?」秀眉蹙起,她非常配合地发问。
    「不是。」她弯唇浅笑,简洁地吐出二字。
    「什么?」季小菱一时之间意会不来,镶满疑惑的大眼瞅着那张精致的脸蛋看,许是错觉,许是反应过敏,但听这个女生嘲弄般的语气,她隐约嗅到算计的味道,但那是什么,她又无法厘清。
    「他答不是。」
    耳朵嗡嗡作响,但她却清楚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吗?」口中呢喃着,连她都不晓得是反问别人还是询问自己。
    「哪个说法才是事实?」
    「既然他说不是,那就不是。」她口气不善回道。
    都问了他,还跑来问她干么?找碴吗?
    「如果不是女朋友,那你别妨碍我了。」
    「你想说什么?」她眯眼看着眼前的美丽女生。
    「我对他有兴趣。」雍可娸懒得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很直接。
    心一凛,她直觉喊不,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连忙补上一句。「你不能再多等两年吗?」
    「什么等两年?到时我都要毕业了,你这是在敷衍我吗?」她的语气冷漠,带有一点恨。
    用作来驳斥的话语在唇际滚了一圈,最后还是吞入腹中,不见天日。纵然这儿人流不多,她亦不想当众跟这个女的演猴戏。
    「还是你怕我抢走他?」
    挑衅性的话语又掷在她的脸上,她深呼吸强逼自己要冷静:「不是。」
    「我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季小菱不甘示弱的回话:「为啥我要听你的?」
    她是谁?凭什么向她发号施令?
    「听与不听也不重要,我只是事先报备。」
    那个女的说话挟抢带棍,摆明是冲着她而来。这算是哪门子的说法?难不成他惹来的狂风浪蝶就得要她来处理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为什么她要受这种闲气?
    「你想抢就尽管抢,别找我麻烦!」终于她沉不住气,转身走人。
    带笑的嗓忽地在耳边响起,深啡的眼珠子溜到眼梢,雍可娸死盯着自己的金色高跟鞋看,就是不看面前的男人。「这个坏人角色,演得还可以吧?」
    「很不错…」故意将话尾悬在半空,任炯熙曲起指节,轻挑起她光滑的下颚,见她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趣然反问,云淡轻风的语调却有能力令她慌张不已,「干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只消看了俊颜一眼,脑袋复想起他教导她的种种,脸颊不禁发起热来并染上醉人的酡红色。
    「这样做真的有效吗?」垂下长长的睫毛,她不敢看他。
    当初他找上自己的时候,她单纯的以为他只是替她找机会还是什么,但后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自她选择这条路起,她已无法回头了,唯一能做的是听从他的指使继续向前。
    「她,跟傲是同一类人,自尊心过强。只要挑衅得宜,就会得到你想要的成果。」任炯熙莞尔一笑,语调不疾不徐,但说出来的话却尽是揶揄。
    「如果她是对他也有意,那她…」不是应该会去争取吗?只少她会这样做…
    「我说过,他们的自尊心太强,说出来的话是不会收回去…」指尖抚着她耳后细腻的肌肤,他俯身向前,靠在她耳畔低笑,温热的吐息像是羽毛轻拂,惹来一阵酥痒。
    「即使有多后悔,也会为了自尊心而跟自己过不去。」
    那头及腰的鬈发,她有印象。
    是那名女生。
    那时的影像清晰浮现在她脑际。
    她以为她忘了。
    原来不是,原来她是记得的,而且记得很清楚,那是存在她心中的疑惑,她撇除不了,只好坦然面对。
    懊恼的暗咬牙,她把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记来干么?
    他跟谁好干她屁事?
    喉间弥漫着淡淡的酸意,酸涩的味儿迅速蔓延至口腔四周。
    抢他吗?回想起这句话,令她很想发笑。
    她以为自己笑了,但嘴角却不曾往上扬,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冷着一张娃娃脸,那模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开罪了她般。
    心脏一度紧缩,为什么要事先通知她?
    他喜欢的话,要有多少个女性朋友、有多少个女伴,一概与她无关。
    他的事与她何干?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是他俩之间的协定。
    她不是他的谁,论身份,顶多只算是其中一名女伴而已,根本不需要预先向她报备。
    他都明说她不是他女朋友,哪她为啥还要专程来找她?
    莫名其妙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不爽。
    她大步的走着走着,升降机门开启了都看不见,推开防烟门就开始走楼梯。心情陷入低迷状态,始终无法舒畅过来,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板上,任她怎样想移开它都有心无力,那巨石偏要待在上头,压着她,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来都没见过他身边有别的女生在。
    从来都没有人会主动找她谈这种事。
    所以,她有恃无恐,误以为可以安然无恙过渡,直到毕业那天。
    他曾说过。
    他承诺过。
    他不会食言…
    他应该不会食言…
    他…
    连她都忘了从何时起,她相信了他,打从心底里的相信,相信到甚至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只不过是一个口头协定。
    一个随时出现变数的承诺。
    一个没有约束效力的承诺。
    但她全心相信了。
    走过几条楼梯,身体很自然地将一套动作重复又重复,拐个弯,走下楼梯,拐个弯,走下楼梯,拐个弯…
    身体有意识的,自动自发会动,但心思早已飘到远方去,她只是凭着平日的习惯推开大门,由小走廊到宽敞的大走廊…
    眼睛纵然是看着前方,但神游太虚,心神不知跑到哪儿去,形同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再讲,眼前蒙胧一片,谁也被一阵光晕包团着,他们的面目,她看不真切,更没心情去看,只是一个劲儿的走着、走着,只望心中的烦躁能随着走动而缓缓消去…
    但那股强大的力度,始终不肯放过她,一再掐紧她的心脏,她越是走着,痛觉越是清晰…
    她在做什么?她在不爽什么劲儿?怎么近来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起伏不定的?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怎么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
    心不在焉的走着走着,头颅在不觉间往下垂,眼睛盯着地走路,连迎面而来的铁货架也没瞧见。那个接近一个人高度的铁货架里,载了数个堆叠的大箱子,货架下的滚轮方便滑动,有人从铁架的侧面跟后面推动,侧面的那方顾着跟后面的人说话,没瞧见有人走近,叠起的箱子高度比她来得高上许多,也妨碍了后面的人的视线。
    冷看快要撞上的时候,腰间被一度强大的力度扯去,脚下虚空,心在一瞬间吊到老半高,直到背部撞上伟岸结实的xiōng膛,才稍为离地面近一点。她几乎是整个人比人捞抱起来,淡淡熟悉的香皂味穿过鼻梢,但她惊魂未定,沉浸在震惊的世界之中,就连自己曾在哪儿闻过这种香味,都忆不起来,只是感到莫名的心安。
    心有馀悸,定睛看着差一分就撞上的铁架,大刺刺的在她面前经过,小小的颤栗着,方能从鬼门关走出来的画面,如在眼前一一重演,她忙着在惶恐之中载浮载沉,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比她颤得还要厉害。
    「你──」他几乎是下一瞬间就想吼叫出声,但一感觉到怀中人儿细细抖着,那脆弱的模样教他心软过来,就连骂她的话都滚回肚子里去。「你没事吧?」
    她怎会失神成这样子?要是少看一眼,要是再晚一步,她就…
    恐惧感如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攫了他的心。方才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拥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许,不管会换来别人的侧目,他当众拥紧了她,还亲腻的以颚抵着她的头顶,深怕他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刚刚那幕,他历历在目,他甚至以为自己心脏的会在那个当口奔出xiōng口。
    心神稍定,她马上察觉到那熟悉得教人心安的温暖怀抱是来自谁人,抬起灵目,瞧见预定中的人。
    是他。
    感觉到他向来平稳的心跳声加快了不少,一股热气涌上,心头微微一暖,他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吗?
    然后,那名女生极具挑衅性的话,又非常之不适时的飘进她的耳朵,打进她的脑门,提醒她,提醒她的身份,提醒她那条出自她手的分界线。
    浑身渗着薄汗,但她依然觉冷,而她知道,寒意是来自心脏,她的心脏。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个自己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他的双手曾抱过多少女生、他的唇曾吻过多少女生,她忽然之间介意了。
    当初不甚在意,像他这样的人不乏人爱,恐怕只会是嫌多的份吧。
    首次相遇。
    他的直接。
    他的大胆。
    到她答应下来的那刻,他是怎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但现在她却觉得他很脏,被他拥着的她更脏。
    脏到她无法忍受,无法不去挣扎。
    他以为她是拍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别扭,他没说什么,纵然尚有不舍,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谢谢。」走了几步,她才回身面对他,有意无意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刻意形造出来的疏离感教他心头为之一紧。
    他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她全身上下都在抗拒着他,他感觉到。
    恐惧一下子涨满腹腔,他命自己别在意,但还是不能不受她的举动所影响。
    她的脑袋垂得极低,低到他只能瞧见黑色的发旋,小小的表情都看不见,根本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他应该要像平日那般伸手将她拉近自己。
    他应该要像平日那般要她抬眸看着自己。
    但双脚像似被钉在地上,始终不肯上前。
    然后眼白白看着她逐渐逃离自己的视线。
    任由那恐惧不安逐步逐步的蚕食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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