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秉承男朋友说啥就是啥,男朋友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信条,跟着狄初出门了。
然而他始终没想到,或者应该说永远想不到的是
——狄初会带他去教堂。
而且是——正在举行婚礼的教堂。
县城有个小教堂,小得只有一栋楼,两遍都是商业区。因年代久远,显得有些破败。教堂前有一棵参天大树,也不知是谁栽种在这儿。
看样子是四人合抱之木,年头应该比教堂还要久远。
教堂以前是不承办婚礼的,直到后来可能资金周转不开,再加上做礼拜的人日益减少,才不得不承接婚礼。
西式婚礼流入县城时,在教堂举行婚礼是很稀奇的。经常会有人来看热闹,看着新娘在父亲的带领下,一步步走进教堂,然后经过好多排长长的椅子,最后父亲将女儿的手移交给新郎。
两人在神父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唱诗班的孩童在一边清唱着祝福歌曲。
由此又开启一段圣洁而美好的婚姻。
再后来,教堂举行婚礼的人逐渐增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到现在,除了亲友到场,围观群众很少。
狄初带着祁凌从门口顺着墙边溜进去,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站在最后一排。
“初,你怎么知道今天婚礼?”
祁凌压低声音问。
狄初小声回答,尽量降低存在感:“昨天从这儿过,听到教堂工作人员在门口讨论。”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狄初没再说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教堂里,亲友们都穿得很正式,男子西装,女子礼服。
音乐响起的时候,新娘从门口走进来。花童站在两边撒花,各色花瓣被抛向天空,又徐徐落下。
新娘洁白的婚纱拖曳在红色地毯上,一步步走得坚定而幸福,新郎站在神父身边,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耳边回旋着舒缓的婚礼进行曲,祁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像是自己在举行婚礼。
婚礼带给人的幸福感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能让你觉得若有一天,自己也能同爱的人在亲友、神父的见证下结为伴侣,那真是太幸运。
可他们不行。
祁凌用余光瞟了眼狄初,发现狄初一直看着神父,哼着婚礼进行曲。
仿佛要结婚的人是他自己。
新人双手交握,走到神父面前。
神父对着众人朗声道:“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台下无人说话。
神父转头看向年轻的新郎:“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狄初突然转头看着祁凌,后者吓了一跳,对上狄初认真的眼睛。
狄初说:“我愿意。”
祁凌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神父:“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狄初坚定地说:“是的,我愿意。”
恋人的心意宛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只一听,胜却人间无数。
祁凌瞬间就懂了。
神父转向新娘。
神父:“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操,初,你抢我台词,凭什么我轮到新娘。”祁凌牵着狄初的手轻声抗议,然后坚定地说:“我愿意。”
神父:“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祁凌朝狄初靠过去,俯在狄初耳边。满是磁性的声音不断撩拨对方的耳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一辈子都愿意。”
狄初侧过头,专注地看着祁凌。两人间的心意完全不用说破,今日之后又仿佛跃上了更高、更新的阶段。
狄初已不太听得清神父后面在讲什么,那边的新人还在交换戒指,进行婚礼。
狄初把一个小盒子塞到祁凌手里:“给你的。”
祁凌看了看狄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表。
不是新的。
狄初从盒子里把表拿出来,给祁凌戴上。
“这是我以前戴了好几年的表,虽然有点旧,走时还算准。本来想给你买新的,但我挺想跟你用同样的东西,所以就把这块表给你。”
表盘纯白,表带是淡棕色的皮质品,带着很舒服。
扣在祁凌手腕上,莫名合适。
“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祁凌摸摸手腕上的表,说得挺内疚。
狄初往祁凌身边靠过去,两人在最后一排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相依。
“没事,我就是想送你。”
祁凌伸手抱住狄初,压抑了这么久的离别之情现如洪水猛兽唰地开闸而出。他何其舍得?怎么可能舍得狄初,离开一时一分也觉得难熬。
狄初埋头在祁凌脖颈间,瓮声说:“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我会回来,肯定会回来。”
祁凌与他分开一点,对上视线。
“宝贝儿,无论我去哪儿,你才是我的家。”
“我一定会回来,一人一城,你就是我的城。”
狄初眼睛有点疼,酸得发涨,猛地抬头吻住了祁凌。
教堂尽头,新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结为夫妻。
阳光从教堂五彩的玻璃窗后透进来,红的蓝的金的光,流彩四溢。唱诗班神圣的歌声飘荡带教堂上空。
整点的钟声敲响,又一对新人在神父与上帝的见证下相伴余生。
谁也没注意到,教堂的角落里,有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年。
圣洁的阳光同样穿过窗,泼洒在他们身上,那一刻,宛如永恒。
那一天,教堂外的蔷薇科花丛密密缠绕着十字架,洁白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一切黑暗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那一天,两个少年,
借一场别人的婚礼,
像是许下了滔天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上帝……改变”——王菲的歌《流年》,超好听。
第50章
两人从教堂出来的时候,祁凌忽然对狄初说:“今晚不回家吧,出去通宵。”
“通宵?”狄初皱眉,“网吧?”
祁凌摇头:“不是,带你去玩儿。”
“玩什么能玩通宵?”狄初懵圈,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在外面夜不归宿玩通宵,最常去的就是网吧。
以前陪徐陆偶尔去,不过狄初不喜欢网吧的氛围,不通气,喧闹,给人一种颓靡感。特别是在网吧泡一个通宵再出来,有种从浑浊的泥潭里挣扎出来的脱力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祁凌从包里把烟摸出来:“你抽吗?”
“你傻吗?”狄初看了他一眼。
祁凌做出给大佬递烟的姿势:“你最近都没怎么抽,我以为你戒烟。”
“不是戒烟,是烟瘾不大。”狄初说,“以前也不怎么抽。”
“你刚来这里那会儿,抽烟跟喝水似的。”祁凌给他把烟点上,“我身上一半的烟都是被你抽掉的。”
“这么凶?”狄初花了几秒回忆,感觉祁凌夸大事实。
“不过那段时间你烦躁成那样,见谁都呲牙的样子,抽点烟也正常。”
“是啊,”狄初耸肩,“我还就奇了怪了,你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听话,让你给就给。”
祁凌嘴角叼烟,笑得有点邪性:“证明大爷对你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狄初乐着踹了他一脚:“傻逼。”
“等下,给我弟打个电话。”祁凌把手机摸出来,拨通祁迟的号码。
响了三声那边传来祁迟欢脱二百五般的声音:“哥!亲哥!啥事儿!”
“我跟你初哥今晚不回来,你自己找点饭吃,晚上不用等我们了。”
“是不回来吃饭,还是通宵不回来?”
“通宵。”
“咦——”祁迟在电话那头疑惑地拖长声音,“家里隔音效果还行啊,我晚上睡得沉,听不见。你俩何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