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古装的剧组演员陆陆续续从院子里走出来,好些个一边走一边揉着膝盖,面带泪痕地低声说着话。
“程董?”一道有些无措的问候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程牧站在墙边的阴影里,笔挺西装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脸上表情淡淡的,和以往一样,显得漠然严肃。
耳边一道接一道问候声传来,他随意地点了两下头,一抬眸,目光落到了人群后面。
陶夭被尤可人挽着出来了。
她穿一套略显精致的素色古装,头上发饰有些乱,眉眼间染着一丝疲惫,正和边上衣着更为狼狈的于菲菲低声说着什么。
程牧微微蹙眉,尚未开口,陶夭前面的女生扭头朝她说了句话。
下一瞬,陶夭抬起头看向他。
程牧勾唇笑了一下,冷漠的脸色因此显得温和。
他走出了阴影站在古朴的灯柱边,个子比边上窃窃私语的演员都高,一个笑容,带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效果。
陶夭感觉到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夜晚的风好像很温柔……
边上,于菲菲回神后小声说:“程董这对你也太好了吧?大半夜都跑过来接?”
尤可人看了陶夭一眼,意外地发现了她眼眸里的亮光。
她印象里的陶夭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候,像个突然就陷入爱情的小女生,变得鲜活灵动了许多。
几个人很快走到了程牧边上。
尤可人和于菲菲下意识落到了后面,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陶夭有些尴尬,轻声问程牧:“你怎么来了?”
“只许你中午看我,不许我晚上找你啊?”程牧声音压得很低沉,一瞬间,两个人都想起了中午的甜蜜。
“你明天不去公司吗?”
“可以晚点。”程牧说话间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裹住她的肩,低声责备说,“怎么也不知道披件外套?”
“下午迟了点,脱在化妆间忘了带过来。”陶夭一只手攥着他外套,小声问,“你不冷啊?”
“我是男人怕什么?”程牧哼笑着说了一句。
陶夭一噎,隔着戏服,仍旧能感觉到他西装上的温度。
周围一起下戏的演员很多,低语声不时落到耳边,陶夭有点窘迫,便也不怎么好意思多说话。
程牧揽住了她的肩头。
两个人散步似的走到了化妆间门口。
程牧止步说:“我不进去了,在外面抽根烟。”
陶夭哦一声:“那你把衣服穿上。”
程牧站在她跟前微微俯身:“来。”
“什么?”陶夭以为他要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脸蛋红红地说,“大庭广众,你正经点。”
程牧有些古怪地勾起一边唇角:“让你把衣服帮我穿上,你瞎想什么呢?到底谁不正经?”
陶夭一愣,咬着唇攥紧了手里的衣服。
程牧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陶夭踮起脚将衣服披在他肩头,被他黑亮的眸子看得有点心里乱糟糟,一扭头进了化妆间。
程牧直起身看着她有点仓促的背影。
他动作随意地穿了外套,随手扣了一个扣子,在身上摸出烟盒,拿了一根烟含在嘴里。
“表哥诶。”边上,蓦地响起了一道清甜的女声。
程牧含着烟回头看一眼,对上谢灵儿笑嘻嘻的脸色,她挤着眼问:“你别是想给我找个十九岁的小表嫂吧?”
程牧低头点着烟吸了一口,随手夹在指间,徐徐地吐了一口烟圈,淡声说:“有何不可?”
谢灵儿:“……你认真的呀?”
程牧轻嗤一声:“很闲啊,闲的话收拾东西回酒店睡觉去。”
谢灵儿扁扁嘴,嘀咕说:“我就随便问问嘛。我爸妈他们都问起陶夭了诶,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还有其他人呐,你懂的。”
程牧定定地审视了她一眼。
谢灵儿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程牧抽着烟,懒得说话。
谢灵儿看着他的脸色,过了半晌,又有些迟疑地道:“姑父应该不会同意吧,我听说陶夭无父无母,是孤儿诶。”
程牧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声音冷淡了一个度:“谁说她是孤儿?”
“啊?”
“她有我。”程牧侧头瞥了她一眼,“懂?”
谢灵儿愣神地点了点头。
有些不敢说话了。
自己这一向没什么人情味的表哥可真是越来越难懂了,看这意思,对陶夭用上真感情了?
简直难以相信……
她蹙着眉胡思乱想,突然又听到边上程牧沉声说:“告诉朝你打听的那些人,她早晚跟我姓,少惹为妙。”
谢灵儿:“……”
早晚跟他姓?
她好一会才回味出这句话里的意思,再抬眸,程牧已经到了化妆间门口。
陶夭没卸妆,换了衣服就出来了。
程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笑着说:“还挺快。”
“嗯,怕你等太久。”陶夭咬着唇说了一句,余光瞥到谢灵儿,侧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谢灵儿弯了弯唇,笑容浅浅。
进剧组第一天就遇到陶夭,亲眼目睹她一天一天产生变化,从当初那个隐忍寡言的样子成了现在这个眉眼含笑的样子,从当初那个遇到耳光只能忍的角色成了现在这个敢对许蔓还手的姑娘,她的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十九诶,能让这一位上心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谢灵儿眼看着两人走远了。
——
夜色渐深。
酒店和剧组其实有一段距离。
陶夭出剧组走了一小会,突然问:“你没开车过来啊?”
“酒店车库停着。”程牧攥着她手,笑笑说,“怎么,是不是觉得累,不想走过去?”
“还好。”陶夭话音落地,从路边驶过的一辆车里看到了朝她挥手的尤可人和于菲菲。
尤可人有点怕程牧,刚才怎么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出来。
车子在她视线里开远了。
路上很安静。
夜空里没几颗星星。
凉风扑在脸上,会让人越来越清醒。
陶夭发现自己心情很安宁。
“想什么呢?”边上程牧使了点力道攥紧她手指,微微有些不悦地说,“突然哑巴了?”
“没。”陶夭停了步子,看着他笑,“感觉周围有些太安静了。”
“大晚上的,能不安静?”
“你不觉得这安静的感觉有些不真实吗?”
“不觉得。”程牧笑着看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想睡了。”
“没。”陶夭有点说不清楚心里的情绪。
她思绪其实很清晰,刚演完一场戏,精神还有点兴奋,可就是这样和他牵手走着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
“上来。”程牧突然解开了西装扣子,在她身前半蹲下。
陶夭愣一下:“干嘛啊?”
“背你回去。”
“不用。”
程牧低声哼笑:“我这背上可从来没背过人,香江这地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
他话未说完,陶夭直接趴上去搂了他脖子:“好了,走吧。”
“死丫头。”程牧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陶夭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静静地趴在他背上,心情突然间有点复杂了,小声说:“我爸爸活着的时候也背过我。”
“嗯。你以后可以将我当成你第二个爸爸。”程牧不咸不淡地说。
陶夭差点涌出来的泪水被他一句话给憋了回去,气笑了:“走开啊你,美死你。”
程牧声音低低地笑了笑,没说话。
陶夭将脸颊贴在他颈侧,过了一会儿,又道:“你真的没有这么背过别人呀?一个都没有?”
“呵,知道自己有福了吧。”
“我不相信。”
“那就当有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