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乐子算弄大了,看到满江的军舰残骸和随波沉沉浮浮的溺水者,陈浩然拧紧了眉头,降到已经平稳的慕容世家大船上,撤去防护层将慕容荻放下,扔下一句:“自己小心。”又飞了出去。
贴着江面疾掠,见到还在挣扎呼救的,陈浩然捞起两人,迅急回飞丢到岸边,又再飞去江上搜救。
“想不到这臭小子胸怀倒挺开阔,还真有点让人看不透。”倪姥姥摇了摇头。修行者虽非冷血之辈,但都讲究独善其身,对自身并无益处的事,一般不会去做。何况军舰的落水者均为神勇候沐天杰的人,陈浩然无疑已经与他结下深仇,换上别的修行者只会袖手旁观,哪会去主动营救?
不管怎么说,对于陈浩然的这种行为,倪姥姥还是颇为赞赏,亦将手中的沐天杰放到岸上,飞身前去施救。
大船上,人人仍然惊魂未定,慕容荻却是镇定自若,蹙眉叫道:“大哥,快救人。”
慕容阚也还在庆幸逃脱大难,根本未曾想到这方面来,闻声暗感惭愧,连忙喝叫指挥放下两只舢板,同时令大船驶去事故水域,用搭勾长篙打捞。
军舰上搭乘者不下两百,忙乱了好一阵,一共救上四五十人,余者不用说均已葬身水底。陈浩然在江上搜索了许久,再不见人踪后正要飞返大船,忽然听得黑龙峡中,隐隐传出一声沉闷的异吼,吼声蕴藏着莫名的震撼力量,带着无穷的凶残与暴虐**,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已经飞回船上的倪姥姥双眉蓦地倒竖起来,冲上半空,如临大敌般望向黑龙峡的方向。
陈浩然飞了过来。奇怪道:“是什么东西在叫?让我听起来都有点心惊肉跳。”他的阅历虽浅,但感觉异样敏锐,立时就察觉出不对头。
“上古妖兽。”吼声经久不息。倪姥姥的神色更为凝重,竟抖出战甲穿上身。同时放出了飞剑。
见她全幅武装的凛然架势,陈浩然搔了搔头,嘻嘻笑道:“倪姥姥,就算来了头了不起的怪兽,你老人家也用不着打扮得这么隆重去迎接罢?”
倪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少贫嘴,上古妖兽在太沌神洲腹地绝迹很久了,我少时与师尊游历蛮荒时曾遇见过一头低级上古妖兽,我师尊当时已有凝婴期修为。再加上我两人合力,也没能奈何得了它。幸亏后来有两位元神期修行者经过,施加援手才得以诛灭那头古妖兽,我师尊还因此受了重伤。”
她眼中隐现异光,显然对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是记忆犹新,深感戒惧,又沉声道:“这头上古妖兽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实力要高出我曾遇见的那头绝对不只一分半点,臭小子,等一下你要小心了。”
看到倪姥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慎重凛然。甚至是极难觉察的恐惧,陈浩然直觉到强烈的不妙,完全收起轻浮之态。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倪姥姥疏疏的眉毛耸起:“立即让小姐她们离开,走远后就弃船躲避,我们留在这里阻拦上古妖兽,挡不住就尽一切力量引开它。”
娘的,这上古妖兽都是些什么见鬼的恐怖玩意儿,连倪姥姥都一心想着落荒而逃,看来老子今天要当炮灰了。黑龙峡中传出的异吼声越来越浑厚响亮,亦越来越暴烈霸道,陈浩然亦知事态紧急。顾不上再抱怨,飞至船上。叫慕容阚马上指挥水手逃离这处。
慕容阚难得见到一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准妹夫神态严肃,心知有异。也不多问,当下就喝令下去,水手们立时应令,在甲板上忙而不乱地各行其职,大船很快张帆。
慕容世家那些随陈浩然修行的子弟功力太浅,碰上上古魔兽还派不上用场,只有送命的份儿,间中倪姥姥也飞下来,嘱咐他们护送慕容氏兄妹尽快赶至邯山城,寻求官府和修行者的保护。
匆匆交待了一遍,狄倪二人便待飞身而去,慕容荻对陈浩然叫道:“你小心,我等你。”
陈浩然心中一暖,突然上前,低头在她粉嫩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放心好了,你还没有进门跟我拜天地圆洞房,我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你上天去当神仙?”
轻抚霎那间变得滚烫似火的面庞,慕容荻心知自己的双颊必定已是红得透了,却也强忍羞赧没有进舱去避开众人的视线,只定定地仰面眺着半空中那道已然哈哈大笑着去远的身影,眼中漾满了一种别样的甜蜜。两人交往至这一刻,她心中已不知不觉地滋生出名为牵挂的情愫。
刚刚飞至黑龙峡上方,沉闷的异吼骤变激昂亢奋,河水霎时犹如开了锅般剧烈地翻滚起来,波浪汹涌,随即一道道粗大的水流陡然冲天而起,差点儿就击中急急掠来的陈浩然和倪姥姥。
“有点不对。”
陈浩然紧急煞住身形,居高临下瞄了一眼下方的混乱景象,心中蓦地一动,叫道:“有人在这个地方布了一个禁锢阵,现在这个阵法已经被破坏了。”
倪姥姥耸眉道:“什么?这里布了阵?”
“没错,这是寂灭地绝阵。”陈浩然又仔细瞧了一遍四周,肯定道:“这条河道、峡谷和边上的几座山都是大阵的一部分,啧啧,手笔不小啊。嗯,这座寂灭地绝阵威力变幻无穷,如果不懂其中的变化,再厉害也别想从里面破阵脱困,除非有仙人的实力……***,这头被禁锢的鬼妖兽难道厉害到这种程度了么?呃,不对,阵是从外部破坏的,倒塌的山峰把禁制震毁了。”
倪姥姥也不及惊讶陈浩然怎会如此精通了解阵法,若有所悟道:“这么说,难道这头上古妖兽就是那条传说中被镇压在此的黑蛟……臭小子,妖兽还未破阵冲出,你既然熟知阵术。有没有办法将它再禁锢住?”
“不行。”陈浩然观测下面的情形,搔头无奈道:“别说我还没这个能力修复这座寂灭地绝阵,即使有也来不及了……”
话犹未了。江底如有什么猛烈地爆炸开来,周边的几座山峰都之微微震动。一股地底熔浆爆发般的激流和着无数的泥沙冲天而起。
“昂扬!”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一颗犹如巨大扁三角蛇首,光滑黝黑极是丑恶的头颅蓦然弹出江面。额上贲起一坟精钢般坚实的丑陋瘤角,泛射凶光的火赤双睛足有西瓜大小,血盆大口中,吞吐着一条紫红色的分叉长舌,两根倒生的獠牙犹如利刃,发出森森的寒光。粘稠的涎汁混着江水在獠牙上淅淅沥沥洒落,无比狰狞骇人。
“娘的,这条黑蛟有多大?老子这百十来斤只怕不够给这家伙塞牙缝。”陈浩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两滚落眼眶,差点儿便想掉头就此逃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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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扬。”独角黑蛟又发出一声巨吼,稍稍一纵,遍体布满油亮坚鳞,三四人才能合抱的恐怖身躯就从水面拔起十数米。这还仅是它上身的前半截,粗一目测,整条躯体至少要长达七八十米。
“黑蛟还没有完全脱困。快攻击,让它出了河峡我们就控制不住了。”倪姥姥应变经验丰富,当机立断一边喝叫,一边放出了飞剑。
陈浩然闻声赶紧出手,奔雷刀后发先至,带起一抹赤色长芒狠狠劈在蛟头上,正中那个突起坚钢的瘤角。但见激起一溜火花,黑蛟浑若无事,斩铁如泥的奔雷刀竟它连一片油皮都没能削下半分来。
倪姥姥那一剑却是直刺向黑蛟颈椎之下。那一道长约半米隐带浅紫色的条纹。黑蛟皮层坚韧无匹,更兼全身披覆鳞甲。坚逾钢石刀枪不入,这处正是它最为薄弱的所在。感觉到危险袭至,猛地往上窜起数米高,飞剑在腹皮上斩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狄小石再次抽了一口凉气,虽然由于他自身修为的缘故,不能发挥出奔雷刀的全部威力,但他刚才这一击,就算化厄期以上的修行强者被直接击中后亦会**不保,却没能伤到黑蛟分毫,这家伙的抗打击能力委实恐怖。若是修行者的肉身能够修炼到这般强悍,就用不着炼制战甲了,简直可以赤手空拳不凭借任何法宝的帮助去抵御小天劫,大大降低得道飞升的风险。
上古妖兽并不等同于高智慧的妖族,灵智相当之弱,很多时候都是凭自己的本能行事,尽管倪姥姥飞剑对黑蛟造成的伤害轻微得可以忽略,但尊严被冒犯的黑蛟亦愤怒地咆哮起来,张嘴吐出一股青蒙蒙的雾气,涎汁化作星星点点的晶莹冰丸,疾如劲矢,射向狄倪二人。
上古妖兽均有天生的本命玄气,这股雾气就夹杂有黑蛟独有的溟冰玄气,阴冷无比,寒性较之属于天材地宝冰晶所化的冰髓亦是不遑多让。陈浩然不知凶险,提聚混元力随意布出一层防御罩挡在身前,打算硬顶。
倪姥姥却深知每头上古妖兽的本命玄气都不是普通修行者所能抵挡的,见机不对,早已闪避开去,眼角瞟见陈浩然竟然还在原地,不由大惊,急喝道:“臭小子你找死吗?快躲开。”
防御罩像肥皂泡一般,被那些冰丸轻松突破,陈浩然只感四周陡然变得极其森寒,自己犹如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寒蝉。心头大骇,要知道金丹有成后就不畏寒暑,现在竟有冰冷彻骨的感觉,由此可见黑蛟的冰丸有多厉害了。
陈浩然大喝一声,将混元力运转速度提至巅峰,全力舞动奔雷刀,在身前划出一片炽烈如火的光幕,护身战甲的防护阵法亦同时启动。
堪堪来得及做完这一切,看上去毫无惊人之处的冰丸便即近身,与刀芒一触,立时轰然爆发,迸起无数有如午夜流星的晶亮碎芒,森冽暴虐的强大气息扑面而至。
陈浩然怪叫。但觉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冻得凝固,手足麻木不听使唤,高速运转的混元力也停滞下来。再无法保持飞行状态,从半空里直接栽落。
修行者说起来是半个神仙。但即使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就这样从高空中跌落下地尽管死不了,负上重创却也免不了。倪姥姥因为躲闪黑蛟的攻击,已然来不及救援。正忧急时,下方忽然纵起一道人影,翩如飞花,轻盈掠至陈浩然身旁,将他揽住复飞上空中。
其实陈浩然甫一下跌。体内便有一股温热的精元暖流涌出,流遍全身将溟冰玄气尽数消除,并无丝毫危险。但只感幽幽清香直沁肺腑,身体与来人相触处弹性十足温软无比,不禁脱口就是一句话:“嗯,好香,好软,好舒服。”
及时出手的自然是夏青颜,听得陈浩然此言,又羞又恼。怒道:“你说什么?”展臂似要把这家伙扔下去。
陈浩然装模作样一把抱紧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哇哇叫道:“夏妞儿你想谋杀未来的亲夫么?”
两人几乎贴面紧紧相拥,姿势亲密无间。夏青颜呼吸陡然急促少许,惊羞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陈浩然嚷道:“现在放手我不是找死么?万万放不得,夏妞儿你忍忍,等我顺过气再放。”
夏青颜自然不是难过得需要忍耐,而是实在受不了两人亲热到呼吸扑面的地步,那种微带酥麻,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调匀自己的真气,差点也要身形失控下坠。
倪姥姥飞近,神色不善地喝叫:“臭小子。你在搞什么鬼名堂?想卿卿我我也不是在这个时辰这种地方。”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底下的黑蛟暴吼连连。急欲冲上天空,但江底似乎有股莫大的吸力将之牵绊住。只是无法如愿,黑蛟巨大的身躯剧烈摆动,直搅得浪涛汹涌拍岸,在两边崖壁上激起无数水花。
“寂灭地绝阵还没有完全破坏。”陈浩然瞧出端倪,也顾不上再趁机亲近夏青颜揩油,叫道:“拿法宝出来招呼。”飞离夏青颜,当先挥出一刀,一抹赤芒急射黑蛟颈下浅紫条纹处。他前次攻而无功,这次却是学了个乖,明白黑蛟躯体其它地方坚不可摧,只有那处才是它的命门。
倪姥姥不用他吩咐,亦知自己的飞剑威力太弱,奈何不得黑蛟,早已取出一件形似飞梭的法宝放将出来,在半途分为三道蓝色劲芒,隐带霹雳之声破空射去。
夏青颜却是微有些踌躇,她擅长的只是毒术,万毒宗衰落已久,自然没能力资本赐予门中弟子什么厉害法宝,以前的飞剑又被陈浩然毁去,这时便想出手也是力有未逮。略一迟疑后,右手缩入长袖中,屈指凝势待变。
行动不得自由的黑蛟无法躲避攻击,身躯激烈一摆,掀起一波巨浪,张嘴又吐出一口溟冰玄气。这口溟冰玄气比先前的可要浓厚得多,出口后边上的水花便凝固结冰,化作成千上万道冰棱,强劲如满天利矢呼啸疾射。
奔雷刀的攻击立即被挡下,莫可抵御的庞大阴寒能量令陈浩然心神为之巨震不已,差点失去操控奔雷刀的能力,急提混元力抗拒才稳住。
三道蓝芒袭近,光芒陡地大盛,合围急攻。黑蛟并非只会捱打的死物,竟未硬接,而是下滑避入江水中,蓝芒跟着追入,只听见水底响起沉闷的爆裂声,登时又掀起一**巨大的浪花,上空水雾弥漫蒸腾狂风嘶号,完全遮住各人的视线,更看不见水下的激斗场面。
少顷,爆声骤烈,一道激流如巨型喷泉般冲天而起,控制法宝的倪姥姥面色大变,无比心疼地喝叫道:“不好,我的法宝毁了。”嘴角更泌出一丝殷血,她以精神持御法宝,与黑蛟强斗败落之下本体竟是受创非浅。
黑蛟咆哮着冲出江面,身上亦有几枚厚厚的鳞片被剥落,露出火炭般的肌肉层,上面布着淋漓鲜血,却也是负上了轻伤。
这黑蛟属于等级相当高的上古妖兽,再修炼得百数年便可突破现有境界转化为龙,以倪姥姥的修为及法宝威力,原本伤不到它。但千余年前黑蛟遭受重伤后又被禁锢于寂灭地绝阵中,伤势一直未能全部愈合。而且在阵中无法吸取天地元气进行修炼,正处在最衰弱的状态,一身翻江倒海的强绝实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这才吃上了点亏。
竟被几个弱小得还未炼出元神的人类修行者趁危击伤,这是不可饶恕的耻辱。黑蛟愤怒地仰天厉啸。竭力疯狂挣扎,庞大的躯体左右急摆,登即纵出江面大半,只需片刻,就可以完全脱离寂灭地绝阵的压制束缚。
“风雷动九天。”
陈浩然见势不妙,使出了吃奶的气力劈出奔雷刀,同时飞快甩出了那件形似宝塔的法宝。
一时间,奔雷刀下。雷鸣轰轰烈焰滚滚,搅得黑龙峡上空气流狂飚,宝塔法宝则无声无息洒出了一波淡淡的金色光晕,缓缓地随后飞去。这件法宝其实本名叫定风塔,作用偏重于防御护卫,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就等于是有着非常强大的禁制功能。
火赤色的凶睛微微收缩,黑蛟惊疑地望向定风塔,它被寂灭地绝阵困了千余年,对禁制型的能量极之敏感,不管陈浩然有没有这个能力御使定风塔将它禁锢住。却是实实在在地触及了它的逆鳞。黑蛟顿时发出无比暴怒的吼叫,喷出体内几达三分之一数千年苦修,浓烈得有如实质的溟冰玄气。
霎时之间。强大至恐怖的妖兽气息似乎无穷无尽地向四面八方波散开来,如同提前进入了隆冬,空气变得冰冷彻骨、邪气森森,连天空的颜色都似冻得开始发白。
像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峻峰,一阵极度混乱的爆响过后,奔雷刀狂悍无匹的气劲刀芒烟消云散,陈浩然身子猛然一震,喉咙里涌出一股液体,口腔中全是腥甜。硬碰下已然伤及内腑。
慕容世家的大船尚未去远,听得后方传来的山崩地裂般的剧烈动静。所有人都脸色发青,暗自祈祷陈浩然等人能顺利消灭那头妖兽。
沐天杰正值此时醒转。很快就明白目前的状况。他倒也恩怨分明,并不去寻慕容氏兄妹的麻烦,只咬紧牙关忍住伤痛,摇摇晃晃飞回黑龙峡,见到陈浩然受伤吐血形势岌岌可危,心中大是快慰,放声狂笑道:“好,好,天理昭昭公道自在,糊涂大圣,你丧心病狂灭我师尊神识,没想到会马上遭到报应吧?哈哈哈哈……”
“去你妈的天理报应,不想送死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咽下满口的血水深吸一口气,陈浩然也不再去驱使奔雷刀,双手迅疾掐诀,全力提运混元力催动定风塔。在上古妖兽面前,以他的实力,逃跑才是明智的选择,但为了慕容荻等人的安全,他只有死抗了。
金光一闪,定风塔的体积扩至鼎炉大小,光晕亦渐渐浓郁,从原来的淡金色变成火金色,烈烈灼目,不疾不徐却无可抗拒地在溟冰玄气狂暴肆虐的范围内扩展空间,坚定地罩向下方。
黑蛟隐约地感到了恐惧,更为疯狂地咆哮翻滚起来,极力想冲出寂灭地绝阵的困缚,边上几座石礁在它剧烈的挣扎撞击下,轰然裂开激射,两岸坚硬的岩壁被打得碎屑飞溅。
一缕鲜血从陈浩然的唇角泌出,定风塔下降的速度开始减缓。他的修为终究还是太浅,无法全部运用发挥出定风塔的威力,已是渐觉力有不支,只感觉如有铁杵在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击着胸腔。
黑龙峡中翻腾的浪头越来越猛烈,就如烈火上绿色的铁水,暴怒的吼叫声中,黑蛟露出水面的躯体越来越多,已经只余一小部分留在水底。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亦带上了明显的兴奋,显然,它在为自己即将脱出牢笼而欢呼。
眼见陈浩然逐渐支持不住,唇际血流不止,倪姥姥不顾自己的伤势,再度放出了飞剑攻向黑蛟,嗔目对未采取行动的夏青颜怒喝道:“你还在等什么,想让臭小子一个人送死吗?”
夏青颜袖中的手指关节扣得有点发白,蒙面黑纱微微颤动,却仍是没有动作。
黑龙峡上空的空气仿佛悉数冻结了,倪姥姥的飞剑虽是去势极快,但进入峡中便迟滞下来,剑身的璀璨耀眼的流光亦暗然失色。就算能够击中黑蛟,效果只怕连搔痒痒都不如。
陈浩然三人心下凛然,上古妖兽的强横与恐怖实在出乎意料。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够瞧,这么下去。大家唯有撤手逃离,任凭黑蛟脱困肆虐了。
定风塔降速更缓,陈浩然胸腑气机翻腾,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就用攻击型的法宝来对付黑蛟了,眼下却只有被迫以苦修的精元正面硬撑,连一只手都无力腾出来,哪有机会从如意戒里取出另外的法宝来施放?
“昂扬。”黑蛟再次吼出一声长长的震天怒吼。硕大无朋的躯体又从江中腾起一部分,扭动卷摆的幅度更大更急,被扫到的礁石纷裂,炮弹一样射开去,砸得两岸的山峰轰隆隆作响,仿佛在不堪忍受地痛苦呻吟。
“***,老子拼了。”
陈浩然狂吼,混元力提到极致,更提取了小部分的护丹元精灌注其中,终于将定风塔小小地往下方推进了那么一小段距离。将给他带来巨大压力的溟冰玄气逼退少许。付出的代价,则是他的七窍均流出了一丝丝殷红的鲜血,淌在脸上显得极是狰狞。望去有若一尊杀气腾腾的魔神。
沐天杰的眼神痛恨中带上了些许佩服,停止了幸灾乐祸的狂笑,神色复杂地在一旁静观。他知道,陈浩然的确是想拿命来拼了,修行者向来独善其身,甘愿为他人做出牺牲的,绝对是异数。
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无视胸腔似乎要爆炸开来的膨胀灼痛感,陈浩然掏出两块复合型战符用力砸落。紧接着又擎出一件闪烁着红色焰火的法宝御上天空。
看着七孔流血的陈浩然,夏青颜娇躯一颤。紧扣的纤指终于弹了出去,一抹淡得看不见的灰气飞速射入黑龙峡中。
与此同时。黑蛟咆哮着腾空而起,几达百米的巨大躯体完全展开,即使是处于眼际下方,几欲令人窒息的可怖压力亦潮汐一般扑面而来。
“轰轰。”
两块复合型战符在黑蛟头顶轰然炸响,剧烈的气流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峡谷,海啸般的音暴在峡谷里高速来回激荡翻腾,从峡口狂飚而出,像刮起了一阵永远不会停息的飓风。
复合型战符的威力确实惊人,即便**强横到极点的黑蛟亦痛苦地嚎叫起来,两块复合型战符给它造成了相当大的创伤,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已经炸破了好几个大洞,血水像瀑布一样飞洒着。
那抹淡灰气体穿过怒潮般卷涌的气流,悄无声息地附在黑蛟体表,迅速从一处伤口没入了体内,这处伤口涌出的鲜血马上变成了黑褐色,散发出阴沟里淤浆一样让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黑蛟的体积过于庞大,根本没有察觉身体的变化,在痛楚的干扰下,黑蛟更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只顾着疯狂地往上冲撞,它远远不算智慧发达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飞离这片河峡,要把这几只胆敢冒犯自己威严的小爬虫撕成比尘埃更为细小的碎片。
上古妖兽负伤后只会变得愈加疯狂,倪姥姥察觉出黑蛟的异常,她不认为这是陈浩然的攻击所造成,警觉地望向夏青颜,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万毒宗鼎盛时得罪过的修行宗派实在太多,灭门大战时死伤者无数,遗害无穷,太沌神洲的修行者至今仍视万毒宗为苦大仇深,祸害仅亚于魔道的异类。不说人人与之誓不两立,但曾经深受其害的门派绝对是不会轻易放过万毒宗的传人,夏青颜不愿出手施放剧毒正是出于怕暴露自己出身的原因。
在黑蛟失去理智判断后,陈浩然又扔下一块复合型战符,当头将它炸得坠入江中,就这么阻得一阻,上空散发着红焰的法宝缓缓旋转起来,攻击阵法开始发动。
虽然法宝转动的速度相当之慢,却有着莫大的吸力,周边的空气肉眼可见地飞转,很快形成一个气流漩涡,法宝的红焰迅速旺盛,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
已然帮不上忙的倪姥姥早将飞剑收起,眼神又不可置信地移向了陈浩然,心中震撼难以形容,她想像不出,陈浩然究竟还能够拿出多少强大的法宝来刺激自己。
无数细小的火苗从燃烧着的法宝火团中源源不断逸出。密密麻麻地飞降下来,将黑龙峡整个上空都遮蔽住了,尽管没有惊天动地的浩大声势。却也叫人无由地心生寒意,下意识只想远远离开这铺天盖地看似无害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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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杰亦张大了嘴,震惊之色难以言表,心中更泛起了深深的无力与沮丧感,弑师仇人有一身层出不穷的强**宝,自己将该怎样替师父报仇雪恨?
黑蛟又咆哮着冲出江面,迎头撞上这片火网,如雷的咆哮声立即变作痛苦到极点的嚎叫。一头栽进江底,如濒死般疯狂挣动扭摆起来,一块块大石被搅得弹丸般飞出江面。
沾在黑蛟身上的火苗仅有十数朵,入水后竟还顽强地燃烧了好一会方才熄灭,将黑蛟的躯体焚烤出十来个拳头大小的洞眼,深可见骨。即使当年被寂灭地绝阵的主人封印的时候,黑蛟也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痛入骨髓的苦楚让它彻底陷入疯狂状态,冲出水面,将体内全部的溟冰玄气连同内丹一口喷吐出来。凛冽如刀的狂风顿时呼啸大作,硬生生将漫天飞降的火雨阻滞在半空之中。
像被无形的巨棒横空狠狠抽击在胸前,陈浩然身子一震后猛地往上抛飞。又即狂喷出几口鲜血,原已耗得七七八八的混元力最终告磐,断了与法宝之间的神念联系。
在他摔落之前,夏青颜飞掠而至,再次将他救起。陈浩然还咧嘴笑了一笑:“夏妞儿,这次是真不行了,你可得抱紧点。”这才头一歪,彻彻底底晕了过去。
不为人知地,陈浩然体内色彩炫丽的护丹元精中。那一丝丝盘旋游弋不定的极细微的异芒,悄然分化出少许。且慢慢地加快了些许速度,随着因金丹保护本主。因而自行衍生出来的少量混元力,流入运转经脉与四肢百骸中。
因为陈浩然混元力的枯竭,无影无形如蛆附骨的魔煞之气,终于得到了一次加快滋长壮大的良机,至此,陈浩然再想摆脱驱除自己的心魔,已然是难于登天。
虽然失去了主人的神念操控,但法宝的阵法还在自动运行,更幸运的是黑蛟已经完全狂化,根本没有退让的意识,只疯狂地主动攻击法宝。这么一来,就等于黑蛟在逼迫法宝反击,能量没耗尽之前绝不会停止。
因此,尽管最下方的火苗被黑蛟的溟冰玄气消灭了不少,不过法宝火团中逸出的火苗更多。一朵朵、一片片、一层层填补下去,笼罩黑龙峡的火海更为密集壮观,蒸发出来的浓浓汽雾就如激烈翻滚的厚厚云絮,飞腾而起直冲天穹。
倪姥姥几人目瞪口呆地避到了远处,这种程度的争斗,元神未成的修行者,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冰火之争进行的时间不是很长。黑蛟很快就支持不住了,以它数千年修炼出来的恐怖实力,原本可以轻松耗光法宝的能量。但可惜的是,经过千余的禁锢,现在正是它最为虚弱的时期,而且夏青颜施放出来的剧毒,在飞快地腐蚀着它的**。
黑蛟庞大的躯体上,大块大块腐烂腥臭的肉团伴着黑褐色的血汁触目惊心地掉落,坚硬的鳞甲在此刻起不到一丁点的防护作用,它的中部躯干上,已然慢慢露出了白森森的巨大骨架。
最终,剧烈的毒素完全破坏了黑蛟的内部结构,一声充满无穷愤怒残暴的咆哮后,黑蛟轰然堕入了江中,溅起山峰般的巨浪。
没有溟冰玄气的抵抗,铺天盖地的火苗立刻压了下去,覆盖住整个的黑龙峡,在水面上诡异而凶猛地继续燃烧着,仿佛一片真正的、能焚毁世上一切的地狱火海。
烈火在江面上焚烧了半个时辰方才熄灭,如果这儿是一个小湖泊,必定已经被煮干了。又过了许久,处于茫然状态的倪姥姥清醒过来,突然御剑冲入江底,好一刻才飞出来,手中举着黑蛟的内丹及陈浩然落入江中的那件法宝,道:“只有内丹,其它的都烧毁了,可惜了。”
黑蛟这种高等级的上古妖兽,几乎全身都有用处,特别是瘤角和鳞甲及筋皮,是炼制战甲飞剑和各种法宝的上佳材质,因其捕捉剿杀极其困难,因此非常难得。
口中虽然说着可惜,倪姥姥面上却无多少惋惜之色,将内丹与法宝递给夏青颜,盯着她道:“黑蛟是臭小子诛杀的,这内丹当然也该归他,现在由你保管,他醒后交给他吧。”
倪姥姥绝对不算友善的眼神让夏青颜心中一凛,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来历肯定已经被识破,漠然道:“你想怎么样?”
倪姥姥哼道:“你是臭小子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的事。不过,你也明白你的师门在修行界的情况,如果你真的为他着想,就应该离他远一点。”
夏青颜默然片刻,才冷冷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倪姥姥神色微有些怪异,瞧了她一会,摇头道:“这只是你家姥姥的建议,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说毕,倪姥姥便撇下她飞到沐天杰身边,道:“沐天杰,你师父齐真人虽然不幸丧生,但陈浩然也并不是有心为之。”当下将陈浩然与齐放鹤两人交手的详细情形述说了一遍。
倪姥姥脾性虽是暴躁,不过大楚颇有名气,而且向来不会虚言欺瞒,沐天杰怒道:“我与陈浩然此仇不共戴天,姥姥言下之意,莫非要让晚辈就此罢休不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大仇并非轻易可以化解,倪姥姥也明白多说无益,只道:“替师复仇当然是你的本分,但这次纯属意气相争发生的意外,齐真人已经仙逝就不说了,其实这件事你也要负上一部分的责任,不能全推到陈浩然头上去。”
其实这场意外中,最应该负责的是心胸太过狭窄的齐放鹤才对,可以说他完全是咎由自取,但他已然为此赔上了一条性命,倪姥姥自然不好再去数落一个死人的不是。沐天杰亦心知肚明,沉默了好半响,才咬牙道:“倪姥姥的心意,晚辈谢过,晚辈回去寻到师伯,自会向他老人家如实禀明,此事究竟如何处置,就请他老人家作主。”
开始倪姥姥忍让齐放鹤三分,却非忌惮他本人,顾忌的正是齐放鹤的师兄。其师兄叫叶六律,早已元神有成不问世事,若是他一意上门寻仇,以慕容世家与陈浩然的关系,势必会牵扯进去。
听沐天杰如此说,倪姥姥稍感心安,叶六律修为精深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心怀比齐放鹤开阔许多,只要沐天杰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不在叶六律跟前颠倒黑白掀风鼓浪,这件事未尝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陈浩然此时还未醒转,仍然由夏青颜抱着,几人飞回慕容世家大船。尽管沐天杰有伤在身,军舰又被毁,极需运功修养,却也不愿跟杀师仇人同乘一船,聚拢被救起的手下,匆匆拜别倪姥姥与慕容兄妹,便即下船而去。
陈浩然这一晕,竟是一直不见醒来,夏青颜多次细细检查,也未能发觉异样,不过好在也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症状,只能推测他进入了深层次的入定当中。
大家放下担心,为免外界干扰发生难以预料的危险,慕容荻将自己的船舱腾出来辟为静室安置陈浩然,一边继续行船入京,一边等待他自行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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