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霖总觉得他的重点有点偏:“你……不觉得震惊吗?”
夏新然眨了下眼睛:“你是gay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好震惊的,但陆老师也是,确实有点让人意外。”
冉霖黑线:“我是……怎么就不让人震惊了?”
夏新然:“因为你一看就不直啊。”
冉霖:“你哪看出来的?!”
夏新然:“直男不可能像你这么温柔。”
冉霖:“你到底是在黑我还是黑直男……”
“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gay,”夏新然忽然幽幽道,“你和他很像。”
冉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夏新然的声音听起来有淡淡的伤感。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夏新然忽然催促道:“快点说说,为什么拒绝陆老师?他各方面都很好啊,还比你红。”
最后四个字,扎心。
冉霖忍住捂胸口的冲动,耐心和夏新然解释:“如果你也跟到了外面,就该听见我说的话了,他不是真喜欢我,他就是一时混乱。”
夏新然不解皱眉:“那为什么不混乱到别人身上?”
冉霖说:“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如果没有我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怀疑自己喜欢男的。”
夏新然:“所以你就是他的性启蒙啊,没毛病。”
冉霖:“……”
夏新然:“呃,我是不是用词太直白。”
冉霖:“和你的脸完全不搭好吗!”
夏新然躺下来,双手枕在头后,看天花板,咕哝:“我觉得陆老师不是一时意乱情迷,他能跟你表白,肯定是想清楚了的。”
冉霖叹口气,也平躺下来看天花板:“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行动的人,但他现在整体的状态就不对,所以想得再清楚的事情,从根本上也是错的。我们刚一起拍完戏,你可能不清楚,是那种情感纠葛特别激烈的剧情,会影响人心的,等到再过段时间,他彻底冷静下来了,就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傻了。”
“我以为,”夏新然似乎笑了下,很淡,转瞬即逝,“掰弯直男,会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呢。”
冉霖听出几分讥诮,微微蹙眉,猜测地问:“你朋友说的?”
夏新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反应过来:“嗯?”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和我很像的朋友,”冉霖转头看他,“他告诉你掰弯直男有成就感?”
“怎么可能,”夏新然也转过头来,想也不想就反驳,“他是被掰的那个!”
冉霖愣住。
夏新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连忙道:“抱歉。”
冉霖立刻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因为你说你朋友是gay,所以我想当然……”
“他本来不是的,”夏新然轻声打断冉霖,目光飘远,仿佛在看着回忆,“我们是在选秀上认识的,一个宿舍住了几个月,每天一起吃饭睡觉排练。那时候大家都十七八岁,傻,但是特别单纯,我俩玩得最近,也最铁,哪怕舞台上需要竞争和pk,也根本不影响我们的交情,结果眼看着选秀就要结束,他忽然退赛了。如果不退,他就是前三甲,机会和资源都会很好。”
“那为什么还要退?”
“公司要求的,”夏新然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因为他爆出了不雅照。”
冉霖似乎能猜到了:“同性的?”
夏新然点头:“嗯,而且就是我们一同参加选秀的人,他在照片里没露脸,但穿的是我们彩排的服装。照片没外流,被公司拿到了,但公司肯定要处理,不然将来也是隐患。”
有些什么东西划过冉霖脑海,可没等他抓住,夏新然已经自顾自继续。
“我当时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给我讲过他念书的时候怎么追女孩的,他根本就不是gay。但后来出事我找到他,他和我说他是,只是以前一直没发现,遇见了‘他’才认清真正的自己。我问他照片里那个人是谁,他死也不说,而且不光我问,公司也问,问出来肯定要两个都退赛,但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反正合同也没签,所以退赛完,就走了。他走的时候特别开心,因为他觉得他保护了心爱的人。”
“后来呢……”不知为什么,冉霖总觉得这不会是个大团圆结局。
果不其然,夏新然哼一声,语气里难言心疼:“后来就是没过俩月,那傻子给我发信息,说他失恋了,还说是他主动放弃的,因为不能阻挡那人飞翔的方向……靠!跟被洗脑了似的你能想象吗,我真觉得那个王八蛋能开个感情诈骗培训班了。摆明就是玩玩,出事了让他一个人扛,而且他的退赛,直接让出个三甲名额,所有人名次递进一位,这一石几鸟了?”
“张北辰。”冉霖心中了然,“照片里另外那个人,是张北辰对吗。”
夏新然平复一下呼吸,良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切都说得通了。
夏新然对张北辰的态度,夏新然对gay的敏感反应,甚至……张北辰说的一见钟情。
看向夏新然,冉霖问得淡然:“我和你那位朋友……很像吗?”
夏新然侧过头看他,半晌,说:“五官只是有点像,但气质特别像,都让人很舒服。”
“你怎么知道照片里的就是张北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不是我朋友一个劲儿求我,我真想抖落出来。”
冉霖沉吟片刻,问:“有没有可能,张北辰也是真喜欢你朋友呢?”
夏新然想都不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在他那里,成名蹿红永远是第一位的,就算有点真心,在他的奋斗路上也一文不值。我朋友退赛,他从第四变成第三,选秀结束两个月就分手,你让我相信他有真爱?”
一时间接收太多信息,冉霖心情复杂。
夏新然却舒口气:“录漂流记的时候我真怕你被他撩过去,幸亏你眼光好,挑的是陆老师。”
冉霖囧,竟无言以对。
“正因为有了对比,我才觉得你更难得,”夏新然一眨不眨地看他,“你会觉得不该把陆老师带到这条路上,而不是这个人终于喜欢我了,谢天谢地。”
冉霖想起夏新然刚刚的激动,带着苦笑自嘲道:“陆老师的朋友如果知道这件事,估计也会像你记恨张北辰那样,记恨我。”
夏新然却摇头:“我记恨张北辰,是他不负责任,把人撩到了,玩够了,自己占尽好处,最后还让人对他一往情深。这不叫高手,这叫缺德。”
“但你和陆以尧不一样,你们都是认真的。”夏新然话锋一转,“我朋友去年去了一趟西藏,回来之后和我说彻底放下了,年底终于交了新的朋友,还是男的。所以我也在想,或许每个人都命中注定有那么一段机缘,度过了,继续往前,度不过,人生就得拐弯。不管那条路好走还是难走,都是他注定要走的路。所以不是你要把陆以尧怎么样,是你注定在他生命的这个点上,你就是他的机缘,你让他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就算你不接着,他也回不去了,只会在这条路上找其他人,你甘心吗?”
冉霖有点乱:“可你不也觉得掰弯直男不道德吗?你说你朋友是有前女友的。”
夏新然叹口气,感觉自己真是为伙伴们操碎了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往前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情况是陆以尧已经拐弯了,你难道不应该对他负责?”
“如果所谓的心动只是他的错觉呢?”
“这就是你拒绝的时候我没跳出来的原因,”夏新然一手撑头,一手还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我也觉得他需要再沉淀一下心情,想清楚。”
冉霖:“……你那时候又躲在哪里?”
夏新然:“墙根夜灯的阴暗死角。”
冉霖:“冷吗?”
夏新然:“冻死。陆老师挑的什么破地方!”
冉霖乐出声,一晚上的纠结,都让夏新然搞得云开雾散。
临睡之前他问夏新然:“如果你是陆以尧的朋友,你还会像刚刚那样劝我和他在一起吗?”
夏新然的回答简洁明了:“会。”
没等冉霖问原因,他已经先一步说:“因为和张北辰谈恋爱的那几个月,是我见过我朋友最开心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你是冉霖,你不会玩几个月就跑。”
冉霖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好像堵了许多话:“我……”
夏新然:“跑了也不怕,陆老师又不是我那怂朋友,分分钟教你做人。”
冉霖:“……晚安!”
……
陆以尧开车回公寓的时候,刚要进地下停车场,忽然听见刺耳的鸣笛声。
循声望去,就见自己平日里赶通告坐的保姆车,正停在路边。
清冷的月色下,黑色的保姆车看着就像守株待兔的幽灵。
陆以尧心下尚未想出对策,手上却已经打方向盘,转了过去,最终停在了保姆车后面。
保姆车车门瞬间被人拉开,很快,一个身影跳下来,是李同。
只见小助理三步并两步跑过来,陆以尧放下车窗,小助理压低声音道:“陆哥,红姐等你一晚上了,反正我是一问三不知,基本离被炒已经不远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陆以尧莞尔:“放心,炒不掉,你是铁饭碗。”
语毕,陆以尧开门下车,往保姆车走去。
李同跟在后面,心里特别上进地想,要是金饭碗就更好了,镀金也行啊。
姚红倒没有陆以尧预想中的气势汹汹,反而有些疲惫地闭目养神,听见陆以尧进来,才缓缓睁开眼睛。
陆以尧心里忽然特别过意不去。
姚红要兼顾家庭和事业,其实很辛苦,每天的工作量连年轻人都未必吃得消,她却一直那样高强度运转,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姚红对他真的像对自己孩子那么照顾,他也把姚红当亲人。
“我问还是你说。”姚红缓缓开口,带着点无奈。
陆以尧对此已有心理准备。
他在圈内朋友不多,除了通告一类的聚会,基本没有私下活动,加上他最近的状态实在是有点反常,姚红会怀疑不奇怪。
很可能姚红已经跟着他到了奥北别墅区,只是又提前返回,知道他明天有通告,必然要回来。而且杜绝了电话沟通被说辞应付的可能,就在楼下等,这突然袭击也是够利落。
陆以尧本想晚一些,事情有了定数再汇报,毕竟这种事总要露出马脚,他不可能永远瞒着自己经纪人,如今只好提前了——
“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话音落下,陆以尧自己都诧异,明明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竟好像漫山遍野开了小花,哪哪儿都漂亮芬芳。
姚红已经猜到了,这会儿倒不意外,让她没想到的是:“可能?”
陆以尧有些窘地点头:“嗯,他还没答应。”
姚红不乐意了,几乎是立刻皱眉:“她不答应?她凭什么不答应,我们陆以尧哪儿差?”
陆以尧:“……”
李同:“……”
姚红意识到场面有点失控,轻咳一声,收敛“自家孩子都是完美的”父母溺爱心,声音重新沉下来:“她到底是谁?”
陆以尧刚刚被姚红弄得轻松起来的神经,又重新绷紧。
姚红看着陆以尧迟迟不语,也不催,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同都想从驾驶位上窜过来公布答案了——他都快憋死了!
陆以尧终于说:“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