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景:“你说过,我不愿意的事情……”
柯江:“那是你答应之后才成呢,还是说你已经答应了?”他故作愁思,“你不知道啊,我跟我家里人关系也不咋地,你现在想赶我走,岂不是杀人诛心?太坏了你这小伙子。”
谢白景坐在远远一个小高凳上,闻言已是无话可说。柯江身为柯家小少爷,名下哪会只有一套房产,“没有地方住”,这话说出去都无人会信。而柯江偏偏还演得跟真的似的,将家中秘辛都捅给人听。那神情委屈巴巴,还不忘给他分一杯橙汁,若他是条萨摩耶,此时耳朵估计都装模作样地趴下了。谢白景沉声道:“我可以搬回去。”
柯江啊了一声,黑亮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很是温和:“之前的宿舍已经退掉了啊。小谢,咱们公司的钱也不是我蹲在家印出来的,不能这么瞎折腾。”
谢白景站起来,压抑着情绪,转了两圈,回头看柯江。
柯江的眼睛跟着他转,幼稚得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成年男人,像条小狗儿,还没断奶的那种。见谢白景看他,柯江放下橙汁站起来,眼睛弯了弯,颊边凹下一个小小的窝儿:“我带你去你的卧室,行李已经放在里面了。”
柯江曾觉得谢白景软硬皆不吃,其实还是有些偏颇。至少相比起硬,谢白景还是更吃些软的。只要柯江一作出那副懵懵懂懂、委屈巴巴,并不符合其生理年龄、被他朋友看到会笑掉大牙的表情动作,不去作死调侃放狠话,谢白景哪怕再心里暴躁不堪,也只有无可奈何。他曾设想过的冲动的割断,只让他如今陷入更复杂的关系里,反而进一步地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至少在现在,他有些无力地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对柯江完全地无动于衷。
新房有一百多平,原本给谢白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装修得很好,只是还未曾有人长住,显出光鲜亮丽的冷清。而有了柯江在,整间房子都仿佛沾染了柯江的气息。柯江自称他也在这两天才刚刚搬进来,殷勤地领着谢白景至房门紧闭的房间前。谢白景下意识地要伸手开门,却与柯江的手碰至一起,被烫到一般飞速抽回。
“进去看看?”柯江不以为意,打开房门。
柯江住主卧,谢白景住次卧。虽是次卧,但房间也不算小,有独立的卫浴与衣帽间,光面积就有他之前的宿舍大。大床上已经铺好了新的床褥,床边有台弯着头的落地灯,小阳台里放着一个看起来极柔软的小沙发与一张玻璃茶几,另一边放有书桌座椅与尚且空着的高高书架,便于谢白景平日看书。这里环境确实十分不错,然而此时柯江横插一脚,谢白景却觉得格外狭窄。工作一天后他本想有个地方能够放松下来,短暂喘息片刻,但此时与柯江共处一室,让他浑身紧绷。
谢白景将包放在床头柜上,他的行李箱正立在床旁,他随意地拉了拉行李箱的拉杆,瞥了一眼柯江,暗示他可以离开了。
柯江笑眯眯地靠在谢白景的房门上:“我还没跟人同居过呢,小谢,多多指教哈。”
谢白景本正在沉思该如何操作,赶紧择日搬出去,闻言眉头一跳一跳。直觉告诉他,有不好的事儿将会发生。
第30章
跟柯江同居,自然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儿。
当夜,谢白景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匆匆洗漱后,便躺上了床。他将房门紧闭,灯关上,疲惫让他浑身的肌肉都仿佛仍在紧绷着,他闭着眼,尝试着让自己放松。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倦,精神却始终躁动着。也许是因为与柯江共处一室,而柯江明明应当还在客厅里,此时却一点声响都没有,连电视都关了。这让他不免提着一口气,猜测柯江正在做什么。
他躺了有将近半个小时,屋内始终静悄悄。他慢慢将心放下来,人绷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开始困倦了,料想柯江也不至于真在今晚做出什么事…来……
哒哒哒,房门外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谢白景心想,果真不能把柯江想得太好。
柯江蹑手蹑脚地,缓慢地转动门把手,将房门悄悄地以龟速推开一条小缝。他从缝隙里看,房间内一片昏黑,只有窗户漏出些许月色。谢白景平躺在床上,好似已经睡着,呼吸平缓。柯江还挺有反监察意识,站在门口屏住呼吸半晌,确认谢白景是真睡着了,将拖鞋都放在一边,只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地走近。
谢白景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尽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手臂的肌肉却始终紧绷着。
柯江要干嘛?亲他?猥亵他?谢白景想不出来,但反正不论是什么,他都时刻准备着打断这人的行为。
柯江终于在他床前停下了,蹲下来,定定地看着谢白景,眉毛挑了挑。谢白景还闭着眼,仿佛静静地睡着的模样,鼻梁高挺,睫毛在面颊上落下淡淡的阴影,薄唇抿着,漂亮凌厉的五官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织下显得平和安静。他平时也是沉默的,但那种沉默仿佛锋利的刀刃,无声而凶狠,仿佛一头初闯禁地的野兽,随时戒备着。但此时的沉默却带了些温柔,甚至有些年轻的稚气。柯江本只想看一眼,此时竟看失了神,半晌,轻声喃喃道:“睡美人啊……”
谢白景的眉头隐隐跳了跳。
柯江一只手撑在床边,慢慢地俯身靠近。谢白景几乎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是清爽的很淡的男士香水味,以至于他的呼吸都错乱几秒。
“晚安。”柯江轻声说。
他的吐息轻轻呼在谢白景的鼻尖,然而却什么都没做,像一个对小孩说晚安的老父亲。在这句话说完,紧接着便利落地离开,踢踢踏踏地出了房间。
几乎是在他将房门合上的下一秒,谢白景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仿佛有一百个小柯江在里边一脸无辜地吹吹打打蹦蹦跳跳,吵嚷得他一整夜辗转难眠,直至天蒙蒙亮方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谢白景起床洗漱换衣。新的环境显然没给他好的心情,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眼里都是红血丝。他冲了个冷水澡,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时间还很早,他推开房门,意识到柯江还在睡——柯江的房间就在他的斜对面,此时房门大敞,一眼便可看到其中的大床上躺了个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家里24小时开着中央空调,温度适中,柯江却不知怎么睡的,被子踢到床角,耷拉一半在地上,衬衣式样的睡衣扣子松了好几颗,露出白皙突出的锁骨和小腹,四肢大展,仿佛一只睡得正香的猫。
谢白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这个视角能清楚地看见柯江头偏向一边,头发乱七八糟,睫毛如蝶羽般在面颊上投下阴影,唇角不笑而自然地微微翘着,胸口平稳起伏,一脸酣然,好似沉浸在什么美妙香甜的梦里。
谢白景好似很看不惯似的,盯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将这人的被子一手捞至床上,接着硬生生地让自己转身。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他,今天他将前往试镜,虽有柯江牵线搭桥,但他仍准备了许久,就待今日。小李一直到近中午方前往公司看了眼刚刚化好妆的谢白景,盯了半晌,问:“新公寓住得习惯?”
谢白景正在休息室里吃饭,头也不抬半下。小李敏锐地八卦道:“发生了什么?”
谢白景无言地吃饭。他的沉默早让人习惯,但小李仍不死心,上下左右地来回用眼角默默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实在一切正常,化妆师精巧地遮掩了他的倦色,更是锦上添花,使他看起来俊朗而精神,眉目间少了些凌厉,更显温润的气质。除了英俊,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白景的外表连常在他身边的人都能蒙骗,何况是旁人。试镜过程很顺利,谢白景基础不稳,但近期高强度地训练,还算像模像样。留给他的角色很符合他现实中的个性,也算本色出演。虽导演都没到场,但在场的人等显然早已接到消息,在见到谢白景后露出颇为惊喜的表情——有一部分是配合演出,也有一部分发自内心。直至晚上谢白景坐上回家的车,方显出些疲倦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小李在一旁给他念工作计划,念到一半见他闭眼,悻悻地闭了嘴,甚至下意识地屏匿呼吸,生怕吵着人休息。不知不觉地,连他都被谢白景这个才刚刚二十的学生牵着鼻子走。
谢白景到公寓的时间依然不早,夜幕早已低垂。在被助理喊醒时,看到窗外陌生的小区,他才意识到,自己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