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我没有男朋友，但有孩子
    走到包厢门口就看见倚在那里的顾晏铭，走上前去，双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面，默默地说了一句：“晏铭，我想要回家了。”
    顾晏铭深深地看了顾亦晗一眼，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定是心里面很难受才说要回家的。也没有直接回包厢，搂着顾亦晗往外走，直到上车的时候才打电话给傅廷琛，就说顾亦晗身体不舒服，他先送她回去了。
    一路上，顾晏铭的车速都很慢，眸子淡淡地凝视着前方，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控制着车子。顾亦晗则是靠着椅背，所有的注意力好像都在车窗外的风景上一样，专注地看着，却感觉灵魂早已经不在了。
    “我能问，你跟阿湛说了什么吗？”
    顾晏铭终于开口，打破了原本车厢里宁静的气氛，低沉的嗓音里面带着淡淡的关心。原本打算顾亦晗不提，他就不过问的，可是看着顾亦晗这么低落的情绪……
    “我以前不知道，总以为容湛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起码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在意很关心的。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他要是狠心起来真的是谁都比不过的。念念怀孕了，他居然不要这个孩子，甚至觉得这个孩子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一想起刚才容湛说的那些话还有表情，顾亦晗就觉得很荒谬。
    “那明明是他的女人跟孩子，他怎么就能够这么无情狠心的？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当初为什么还要跟念念搞暧昧，明知道女孩子一旦沉溺了，要是稍微感觉到对方有意，即使是一点点，她也会觉得像天一般大的。”
    “你不了解阿湛，所以你无法体会到他心里面的那种挣扎。”
    顾亦晗猛然转过头，看着顾晏铭：“你说我不了解，我的确是不了解啊，那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说一说？哪怕你说不完整，我起码也能从里面找到一点思绪好帮帮念念啊。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念念是不能够失去的，她身体不好，能不能安全生下孩子都不知道，万一让她流掉了，可能这一辈子她就再也不能够当妈妈了。”
    顾晏铭回过头看了顾亦晗一眼，深潭般的眸色里有一丝惊讶。
    “楼念念的情况这么糟？”
    “嗯，一直都没有好过，我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才很清楚她每个月都要吃药，她身体很不好。她比谁都要辛苦，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半点悲观的样子……”越说，顾亦晗的鼻头就越酸，越想要为楼念念打抱不平。
    “你们男人都是一副德行，玩女人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玩出事情来了，就不想要收拾了！”
    “你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好不好？”
    “……”
    就这样一路闷闷不乐地回了公寓，一进门，顾亦晗就把包包什么的丢到了沙发上，然后回房间拿起衣服就去洗澡。听见水声哗啦啦响起来的时候，顾晏铭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容湛，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
    “喂……”
    容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有种喝醉酒的感觉。
    “还在那里？不是说今晚不喝酒吗？”
    “没事，喝两杯。”
    顾晏铭抿了抿嘴唇，眸子里还带着点点笑意：“明明就已经入心了，干什么还装模作样。是不是应该提前恭喜你一句要当爸爸了？”
    “要说这些话，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容湛冷冽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给人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别人听起来可能还会有惧意，但是顾晏铭是没有什么反应的那种。
    “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吗？喜欢就承认，非得逼着人家女孩子寻死觅活的你才罢休吗？”
    “什么意思？”
    容湛原本喝酒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寻死觅活？”
    “你要她打掉这个孩子的话，跟让她死没什么两样。”
    “没让她死。”容湛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晏铭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红酒：“你不要这个孩子，她一个人养活，也是很难的吧，闲言碎语什么的，一个美好少女的光明未来都被你给破坏了。”
    “所以呢？”容湛想了想再度开口：“妇唱夫随我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顾亦晗说过的话请你不要再重复了，谢谢。”
    “我还不想要重复呢，总之你自己把握好了。沈之言的事情也不全部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打算把责任扛在肩上一辈子的话……”顾晏铭停顿了一下，“你会后悔的。”
    “嗯，我的事情您就不要太上心了，我自己会把握好的。”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江城机场，隔着机窗向外望去，天空悠远澄净，还能够看见这座城市熟悉的地标建筑物。
    江城，好久不见。
    虽是坐商务舱的，但跟那些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的商务精英来说，林睿的着装就显得休闲多了。宝蓝色暗纹衬衣，搭配burberry修身的羊毛法兰绒长裤，因为裤腰和侧边口袋饰有极富质感的丝绒滚边，使得证件裤子增添了低调的正装设计细节。加上前腰无褶设计，窄版锥形紧腿裤型，使得整个人穿上去特别显身材。
    大长腿，从来都是一道风景。
    更何况是气质俊颜同时兼并的，从vip通道走出去之后，林睿径直走到机场大厅外，至于行李什么的，自然是有人来帮他取。
    上车之后，林睿打了个电话。
    “儿子，到了吗？”
    林睿望了一眼窗外陌生谈不上是熟悉的风景，时隔了那么多年，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里。
    如果说整个中国，他最爱的城市是那一座，不会是江南小镇，也不会是云南古城，而是A市，那座安静古朴的城市。
    因为有她。
    “嗯，已经在车上了，很快就回去。”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睿一直看着车外的风景，对于这座城市，他算不上是熟悉，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也不会搬到这座城市生活，不会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牵连上，更加不会跟她分开。
    途经A大，当林睿看到校门的时候，一时激动，喊了一句：“停车！”
    司机老张都愣住了：“少爷，这是在公路中间，不能停车的。”
    “我让你停车！”
    看到林睿那么焦急的样子，老张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慢慢观察路况再控制车辆，然后停靠在路边。
    林睿没有立马打开车门，而是透过车窗安静地看着，听说她就在这所大学里念书，如果后来，他不离开，他不做出那些伤透了她的心的事情，会不会，他们现在就是这座大学里令人艳羡的学生情侣？
    “少爷，老爷跟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老张是林家的老司机了，所以一些称呼上的事情，都还是老样子。
    “嗯，开走吧。”
    既然他来到了这座城市，那么地方再大，找一个再难，他都要试一试。
    因为顾亦晗住进了顾晏铭公寓的缘故，楼念念请求搬到她公寓暂住，经历了上一次那个电话之后，自己实在鼓不起勇气再继续住在容湛家里。她有多么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就有多么害怕容湛会逼她打掉这个孩子，而这种事情，以容湛的性格，是做的出来的。
    一个星期里，楼念念强迫自己去忘记，不去想他，不去见他，不去在意他。她也是真的做到了不去看他，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每每闲下来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道身影，心里面想着，他此时此刻会在做什么。
    一个人住在公寓的时候，做饭，洗碗，扫地，都会时不时抚摸着小腹，温柔地笑着开口跟宝宝说话：“你知道爸爸现在在做什么吗？妈咪也好想要知道。”
    就是这样的感情，不去想，却有着倾盆思念。
    曲小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楼念念正在收拾包包准备下班，辞呈已经递上去了，等待批复之前还是得照常上班，不过楼念念现在就是很少加班了，对着电脑的时间也变得很少。想着买防辐射的衣服，又怕别人看出什么来，到时候解释之类的显得太麻烦。
    “今晚跟我一块吃饭好不好？我想要吃猪脚饭啊，又没有伴。”
    楼念念想了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记事本，才记起今天晚上她答应了去之前大学兼职一直去的酒吧里见老朋友。这个老朋友，是她当初跳舞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去韩国留学了，这不，刚回来立马跟自己联系上，特地约了去老地方。
    如果不是曲小颖约自己吃饭，楼念念压根没有记起这件事情！
    “小颖，你说怀孕的时候，记忆力会跟着下降吗？”
    “什么意思？”
    她们不是在聊猪脚饭的吗！
    “我约了老朋友晚上见面，还特意做了手机记事本记录，可就在刚才我才看见，如若不是你约我，我都忘记了去看记事本了。”
    “……”
    “所以抱歉啊，我今晚就不陪你去吃饭了，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好不好呀？”
    别人有约在先，自己还能够怎么说，曲小颖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一个人吃饭，记得哦，你欠我一顿，下次一定要补回来。还有，晚上早点睡觉，我可不想小宝贝遗传了你的智商，那就太笨了。”
    “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那你还记忆力差，我看你是太累了，心里面事情太多了，才会这个样子。”
    对于曲小颖这句话，楼念念不敢否认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她的心沉得跟块石头一样，只是在等着那一天到来。一旦辞呈批下来了，她就会去找容湛，最后一次说清楚，如若他还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那么她就离开。
    骨子里，楼念念始终是个骄傲的女孩子，她不需要一个不爱她，不爱这个孩子的男人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
    她自己，有手有脚有才华，怎么就不能够养活一个孩子了。
    “总之，这段时间你照顾好你自己，多多注意饮食跟休息，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的。”
    “那么我就不跟你聊啦，既然你有约，就早去早回。”
    楼念念去到夜色的时候，避开了大厅跟舞池，因为熟悉这里的环境，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员工包厢里。老朋友柳真就在那里等着她，敲门之后进去，楼念念一眼就认出了柳真，即使几年没有见面，印象还是那么深刻。
    “亲爱的，你来啦。”
    听到敲门声，柳真就探出头来，伸手打招呼的时候，旁边一直垂眸摇晃酒杯的男人慢悠悠抬起头来，当看见来人的时候，手指僵硬握紧了酒杯，脸色倏然大变。如若不是这里还有其他人，如若不是怕惊吓到她，他真的会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扣住某人的肩膀，大声问她一句——
    你是不是楼念念！
    楼念念自从进门之后，目光就一直放在柳真身上，自然没有去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
    “好久不见呢，没想到你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没有变，我才能够从经理那里得到你的电话号码。”
    柳真想到身后还有某人，拉着楼念念走了过去：“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林睿。”
    数年前分开的时候，曾经以为那就算得上是生离死别般的痛苦，后来想到了千百万种相遇的画面。甚至于每一次搭地铁，搭电梯，都想象着开门关门间会看见那熟悉的身影，这样的想象，持续了很多年，终究被不可遇见所取代。
    当楼念念看见林睿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就那么尴尬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太多的不肯定，不肯定眼前的这个人，会是她的初恋。
    “好久不见，念念。”
    似乎是看出了楼念念心里想些什么，林睿主动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跟她打招呼，这一下，换柳真惊讶到了。
    “亲爱的，你们认识？”
    林睿并不是在韩国留学，而是去韩国旅游的时候，认识了柳真，因为两个人在酒这方面的兴趣十分相像，加上都是很健谈的，立马就成为了朋友。而这一次，柳真也是回国后才知道林睿这么巧也回来，这不，今晚就约上他一块。
    只是，想不到世界这么小而已。
    楼念念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抬手想要回应林睿握手的举动时，才发现手心濡湿一片，不得不放下，强装自然地开口：“好久不见。”回过头来，重新看向柳真，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努力压下，微笑着开口：“嗯，算是老同学了，小时候一块上学读书。”
    当楼念念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定义在了“老同学”的时候，林睿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只要一回想起当初亏欠楼念念的，就什么也说不出来，怨不了她。
    曾几何时，伤她最深的人，是自己。
    “那真好，我今晚还想着怎么暖场呢，现在都不用了，来来来，念念坐下，我们自来熟哈哈。”
    柳真推着楼念念坐到身边，然后就给她倒酒。
    “真，我不喝酒。”
    楼念念连忙伸手掩住酒杯，歉意地笑笑：“我身体不是很舒服，所以不能够喝酒。”
    “身体不舒服，怎么了？”
    一听到楼念念这么说，林睿整个人就紧张起来，下意识擒住楼念念的肩膀，反倒让一旁的柳真吓了一跳。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看样子，两个人并不是老同学这么简单的关系，单凭林睿对楼念念的在意，就很清楚了。
    两个人曾经，应该是恋人吧？
    如果不是恋人，只是林睿单相思的话，那么楼念念的表情定不会是现在这么迟疑。
    楼念念状似无意地拂开林睿的手，淡淡开口：“没什么大碍的，就是怕喝醉了酒明天起床头疼而已。”
    “你这就是借口，以前你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就你那酒量，这小小的干红能耐你何？我跟你说，要不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太粗心了，否则就拿我那瓶珍藏了很久的伏特加拿来给你尝尝了。”
    柳真这么说的时候，也在暗自观察林睿的表情，果然说到千杯不醉的时候，某人眉头微蹙了一下。
    楼念念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很尴尬，被柳真这么一说，她不喝酒的话，不但会让她起疑心，还显得太做作了点。
    就这样，楼念念撤回手，看着那倒满杯的红酒，默默地在心里面说了一句：“听说孕妇喝适量的红酒还是对身体有益的，宝贝，你要是不喝，你就把你的小嘴巴移开……”
    “我这些年在韩国，你明明答应过我假期就会去旅游顺便看我的，可是我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都没有出现，来来来，干一杯！”
    林睿只是很安静地坐着，很安静地喝酒，很安静地听着柳真跟楼念念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面的情绪有多么复杂，恨不得一把拉起楼念念，带她离开，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问她一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楼家发生的事情，他一概知晓，等他折回去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了A市。
    有人说这就是命运，他林睿，偏不信命。
    “我也想去的啊，可是总是抽不出时间来，假期有好多事情要做。”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江城报社的记者。”
    已经递上辞呈了。
    后面这半句话，楼念念还是没有说出来，就怕被林睿听了去，然后做一些无谓的举动影响到自己。
    “那应该很忙的吧，记者这一行，经常是干那种上刀山下火海的举动，对了，有男朋友了吗？”
    柳真八卦地问道，凑上前来假装什么都看不出来地小声说道：“林睿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他人很不错的，你们又是老同学，肯定比我了解吧。”
    “……”
    楼念念下意识觉得侧面有灼热的视线投射过来，恨不得掐住柳真的脖子，看她还敢不敢再乱说。
    “我没有男朋友。”
    但是有了孩子。
    又是半句说不出口，楼念念心里面真的觉得很苦涩，那么久，她还是什么身份都不是的存在。反观林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立马变得明亮起来，喝酒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噙着微笑。
    “你这么优秀，真该找个男朋友好好疼你了。我跟你说啊念念，我们女人也就是这样……”柳真像是喝醉酒了一样，无所顾忌地开口，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伸手指了指林睿，“喂！你也听着，你作为一个单身男人，更加要肩负起拯救少女的责任。”
    “……”
    楼念念觉得心脏都在颤抖了，无数次想要掩面留下宽面条眼泪，为什么柳真要说这些话……
    “嗯，我会拯救那些单身少女的。”
    “……”
    没想到林睿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后来的后来，楼念念跟柳真之间，就像是开启了话匣子一样，说个没完没了，红酒也很快就一瓶见底，说到动情处，眼泪就跟开了水龙头的水一样哗啦啦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一开始林睿扮演的还只是一个淡定的旁观者，到后来，劝酒，递面巾纸，忙得不亦乐乎。
    当晚。
    楼念念喝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酒，成了个话痨，差一点将心里面所有的委屈统统倒出来，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只是眼泪无法控制，任它悲伤肆逆。
    柳真早就看出来了林睿对于楼念念的感情，也在只言片语中试探出了楼念念的真心，她在感情上面，有委屈有痛苦。只不过柳真，却误会了那个给她痛苦跟委屈的是今天就做在这里，令楼念念失态的林睿。
    所以最后，柳真将楼念念拜托给了林睿，要求他送她安全回家。
    上车之前，楼念念还在耍酒疯，但当上了车，林睿驱车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却如同是演戏一般，褪去了酒意，安静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
    “林睿，你回来干什么？”
    ****
    抱歉啊姑娘们，最近更新不太稳定，漾漾病了，码字时间很少。
    所以更新动态会在评论区告诉大家，千万不要熬夜等我呀还有……
    我又一次估算错误了离开情节，捂脸……
    092 那你就更应该打掉这个孩子
    没错，从一开始楼念念就一直在控制自己的酒量，所谓的醉酒，只不过是不想要被柳真继续灌酒而做出来的一个样子而已。
    而对于林睿，她很清楚他对她有话说，也肯定不会看着自己喝醉酒了一个人打车回家。
    当楼念念清醒开口的时候，林睿说不意外，那都是假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楼念念的问题，伸手摁了一下音响，一时间，安静的车厢内除了呼吸声之外，就是回旋的歌声。
    “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你了。”
    声音轻而缓，很快充斥整个车厢，同这漫漫长夜一块相融，最终化作一缕叹息，从心口散开。
    对于楼念念来说，林睿曾经是她美好记忆里的一部分，是第一个教会她如何喜欢的男人，也是第一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时过境迁，当人再度相遇的时候，很多东西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如同喜欢，如同心境。
    “我只要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就一天可能会见面，不是吗？本来就不是那种一辈子不再相见的关系，不是吗？”
    楼念念云淡风轻地开口，一下子将原本拉近的距离再度拉开，比起林睿，她似乎没有多少心思想要去回忆过去，念及旧情。
    车子慢慢停靠在路边，楼念念的家在哪里，林睿根本就不知道，方才上车的时候，还逞能地跟柳真说他会问出来。但现在，他有那个自知之明，楼念念根本不可能告诉他地址，按楼念念的性格，那不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忍着想要抱住楼念念的冲动，问她这个老掉牙的问题，林睿自知算不上是个好开头，但他是真的想要知道，楼念念这些年，到底如何。
    楼念念迟疑地看了林睿一眼，很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嘲讽，看到冷漠，看到挑衅，但没有，只剩下认真。
    跟温柔。
    这份温柔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的情绪，楼念念一点都不敢去窥探。
    别过眼不再去看他：“我过得很好。”
    说谎！
    林睿认识楼念念那么多年了，怎么会不了解她，一个人的性格再怎么变，她的表情是永远不会变的，再伪装你都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今夜的楼念念，陪着柳真又哭又笑，实际上，她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念念，不要对我说谎，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骗过我。”
    温柔的怀抱环住自己，鼻尖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跟容湛身上的烟草味相比，林睿身上，是那种淡淡的麝香味道。
    Versace的L’Homme。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款香水。
    楼念念没有立马推开林睿，而是木然地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风景。城市中心，诺大的LED液晶屏幕上，是当红影星的广告，不少的明星争破了头就是为了那个广告位置。
    “你知道那个位置，这些年都是那些明星占据的吗？”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林睿一下子愣了，顺着楼念念的手势望过去。
    “不就是那些当红女明星吗？今年是汤唯。”
    “那么你知道五年前是谁吗？”
    “……”
    一句话，林睿已经知道了楼念念所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
    “你或许曾经不知道，你的离开，你的转身，你的选择，毁掉了我多少，包括我曾经期许的美好。”楼念念冷冷开口，挣脱开林睿的怀抱，安静地看着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在原地等候着，今天可以是她，明天就可以是另外一个人，你的人生里，我只是一个过客般的存在。”
    “你对我来说不是过客！”
    林睿伸手擒住楼念念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从前可以从她眼神中看到的依恋跟喜欢，现在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跟疏离。
    “念念，这五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
    楼念念还没来得及反应，温热的唇瓣伴随着淡淡的酒香覆上来。
    “唔……”
    曾经是林睿教会楼念念如何接吻，而现在，这个吻，却让楼念念觉得冰冷。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推开，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任由林睿的舌尖在自己的嘴里肆意。
    等到林睿放开她的时候，楼念念才抬起手来推开他。
    “林睿，不要让我讨厌你。”
    原本还停留在嘴角的微笑一时间冷凝，以为楼念念没有挣扎，就是对自己还有感情，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五年前，是我不该放开你的手，不该因为家族的安排而伤害你。现在我回来了，重新回到我身边吧，不管之前发生了多少事情，现在，由我来守护你好吗？”
    楼念念闻声扬眉看着林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硬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你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事情？林睿，不要把你自己当作救世主好吗？”
    说完这句话，楼念念再不看林睿一眼，打开车门径直下车。
    林睿没有立马下车追上去，而是在楼念念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开车慢慢追上，控制着车速，不去管她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路在后面跟着，只要看着她安全回到家就够了。
    江城大道上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处风景，女孩子疾步走着，黑发向后飞扬，身影看起来削瘦孤单。而在她的身后，一直有一辆车子缓慢地行驶着，默默守护。
    直到看见公寓的灯亮了起来时，林睿才握紧方向盘发动引擎驱车离开，车子离开小区，黑暗处走出来了一个人。
    光线的缘故，容湛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伟岸的身影透着一股冰冷。
    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他似乎遗漏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慕并且想要守护楼念念的男人。
    回到家后，楼念念整个人疲惫得跟散了架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方才的一切都是强装的。事实上因为喝了很多酒的缘故，头晕，加上一路这样走回来，且不说脚疼，吹风之后，额角抽疼得难受。
    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原本还以为是顾亦晗，可才敲了三下，并不是她的风格，挣扎地站起身子，走到门口，想要透过猫眼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却什么都看不到。迟疑了好几秒钟，楼念念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当看见容湛的时候，眸光霎时变得明亮。
    “容湛。”
    对比楼念念惊喜的表情，容湛脸上只有冷冽，看了楼念念一眼之后，径直走进屋。
    “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楼念念以为容湛是想清楚了，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会主动来找自己。原本还因为遇见林睿而变得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
    容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楼念念一眼，讥讽地笑了笑：“你觉得，我过来是会跟你说什么？”
    楼念念的表情一下子僵住，看着容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来找我，不是因为……”
    “不是。”容湛出声打断楼念念的话，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下巴，俯身，鹰隼般的眸子盯着楼念念，令她无所遁形，薄唇轻启：“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死都不会爱你？”
    心像是被人狠狠撞击了一下，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冷也随之覆盖而上。
    楼念念苦笑，如同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句话一样，轻轻开口——
    “可是，我爱你就好了啊。”
    容湛嘴角还浮着笑，可眸中的目光却越来越冷：“我来不是要给你希望的，你那什么来爱我，嗯？”
    冷冽的声音犹如利刃，狠狠地刺向楼念念心口，置于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着，努力忍住翻涌而上的痛楚。
    “我拿我的心来爱你啊……”
    声线中已经带了沙哑跟哽咽，心口的疼痛不值一提。
    容湛看着这样的楼念念，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冰冷所替代。
    “你的心，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楼念念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容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容湛的口中说出来，她一直以为，他的冰冷淡漠都只是表面的伪装而已，实际上，他的心还是热的，他对自己还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半夜送自己去学校，早上给自己留了早餐。
    所以，他一直以为，他对自己还能够算是特别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想太多。
    “容湛……你真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吗？”
    如同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容湛双手抄着裤袋，冷声笑了几下：“我说过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容湛……”
    “楼念念，女孩子应该要脸面吧？”容湛冷冷的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一个男人，已经说不爱你了，那么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你自己的心情，不要再到贴上来。”
    如此字眼，跟一把把尖刀没有什么区别，大力插入心脏，再狠狠拔掉，一次又一次，直到鲜血流干，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楼念念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里却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一天之中，在她生命里留下特别存在的两个男人都出现了。正因为如此，楼念念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爱一个人，可以很主动，可以很卑微，可以很温暖，也可以很受伤。
    “容湛，你之所以不接受我，不是因为不爱我，而是因为……”停顿了一下，看一眼面前这个男人，喉头酸哽，“是因为，你心里面有了其他的女人，是不是？”
    那个可以，真正有资格叫你阿湛的女人。
    容湛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等到楼念念长睫垂下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支票簿跟一支钢笔，洋洋洒洒在上面写了几笔后，签下自己的名字，撕开那张支票，递给楼念念。
    “这算是对你那一夜的补偿，之前你不要，现在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它，拿走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楼念念没有伸手接支票，薄薄的一张纸就那样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他用一张支票，做为那一夜的补偿，他是不是忘记了……
    “我怀孕了。”
    楼念念再一次提醒眼前这个男人，她怀孕了，那一夜之后有了孩子，所以，这一张支票，如果非要说是补偿的话，那只能叫做侮辱。
    “打掉。”
    容湛又一次说出这两个字。
    楼念念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她深爱着的男人，苦笑着开口，水眸里蒙上一层薄雾：“我就不应该奢望你这种冷血动物能够回心转意。”
    “那你就更应该打掉孩子了。”
    容湛轻描淡写的扔下这么一句，不再看楼念念，推开她大步走向门口。
    “容湛！”楼念念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可容湛却根本不让她靠近，大掌猛地一挥，甩开了楼念念的手。
    就这样，楼念念整个人被甩到了沙发上，如若不是双手即使扶住沙发，就这么撞上去，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心里面最后一丝丝念想被这一甩，顷刻间消失，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得清楚容湛眼底的冰冷跟厌恶。
    “好，我会打掉孩子。”
    楼念念安静地开口，红唇轻启，脸上还带着苍白的笑容，好像在说着一件很平淡无奇的事情一样。
    低下头的楼念念并没有看见容湛骤然变得尖锐的眼神。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跟我去一趟医院。”
    回应楼念念的，只剩下大力的关门声。
    紧接着，就是满室的寂静。
    楼念念整个人跌坐到地板上，忍了很久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滑进嘴里，满嘴都是苦涩。
    握着手机等待了整整一个夜晚，在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柳真终于发来了一条短信，上面的内容极其简单，却是楼念念要的答案——
    “虽然很难调查到，但我柳真出手还是可以的，早上九点，左岸咖啡厅见，我跟你细说。”
    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的楼念念，看完这条短信后将手机置于xiōng前，疲惫地合上双眼。
    这漫漫长夜，她最终自己熬过来了。
    九点钟，左岸咖啡厅。
    楼念念去到的时候，柳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子，可当楼念念走过去的时候，女孩子却疾步离开，留下一个背影，认不出那是谁。
    “刚才……”
    “哦，那个是我妹妹，找我说点事情而已，坐下吧。”柳真微笑地摊手，楼念念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
    服务员上前，楼念念想了想还是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你在咖啡厅喝白开水，姐姐，你要不要别这么逗啊。”
    楼念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你叫我姐姐你好意思吗？你都大我多少岁了，我只是早上觉得胃不舒服，所以不想要喝咖啡而已。”
    见楼念念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柳真信了她说的话，以为她是胃不舒服。
    “老实跟我说，大半夜的你让我调查这个男的干什么啊，八卦杂志上面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一杯白开水端上来，楼念念双手握着杯子，视线集中在杯沿，对于柳真会问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也是知道的，我在报社工作，有时候很需要这些内幕，而我却什么都找不到，一点人脉都没有。你不回来我还想不到办法，所以昨晚很晚都还让你帮忙，真的是麻烦你了。”
    柳真往咖啡里加奶，不紧不慢地用勺子搅拌着，听到楼念念这么说，抬起头来看她：“麻烦倒是不会，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以前从来就没有让我帮过什么忙，所以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更何况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过……”
    柳真拉长了尾音，楼念念抬起头来看她。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
    楼念念抿了抿嘴唇后点头。
    “你跟林睿，到底是什么关系？别再拿老同学三个字来欺骗我了，你自己都说我比你大几岁，我吃过的盐都要比你吃过的米多，走过的桥也要比你走过的路多，所以别想要骗我。”
    昨晚两个人的眼神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后来林睿还主动要求送楼念念回去，柳真可不会放着这么大的八卦不问，要知道人，还是她安排的相逢呢。林睿只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却恰恰这个人就是自己认识的，一场约会，有多难安排。
    沉默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楼念念才终于开口：“他是我的初恋。”
    “……”
    柳真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而她这副模样，也让楼念念吓了一跳。
    有这么震惊吗？还是有多么好笑？
    “好吧，我猜不出来是初恋这么圣洁的，我以为也就是普通的分手恋人。”
    “我拜托你帮我查的事情，到底如何了。”楼念念可不想要在林睿的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对于她来说，让柳真帮忙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柳真点点头，从包包里面拿出一个棕色的密封袋，递给楼念念：“东西都在里面，我昨天看了一下，其实并不多，主要是这个人挺难下手彻查的，不过我觉得那些信息，对你来说应该够了。”
    楼念念的视线集中在这个密封袋上面，交叉放在桌前的双手还有一些轻微颤抖。
    “你紧张干什么啊，又不是什么重大案件的内幕。”柳真看着楼念念这样子，有些不理解。
    “嗯，谢谢你。”
    楼念念拿起密封袋，拆开来，从里面拿出几张薄薄的纸，上面白纸黑字非常清晰。
    她看了多久，柳真就无聊多久，也暗自观察了多久。
    “容家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江城的大家族了，所以容湛的资料并不难找到，虽然说网上一搜一大把，但我柳真出面查的，就绝非是那么简单的内容了。”
    没错，楼念念让柳真查的，就是容湛的资料，而她所在乎的，是通过这些资料里面，牵涉出另外一个人物。
    那就是容湛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楼念念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是不是他心里面真的爱了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被容湛这么深深记挂着，却从来不出现。
    前面那几张纸平淡无奇，内容就是容家这些年经商之类的信息，还有容湛的个人资料，里面好一部分都是楼念念熟悉掌握的，而她自己知道的，远远要比这些文字多。譬如容湛家里的装修布局是怎样的啊，他喜欢什么啊，喜欢吃什么啊……
    “其实容湛的私生活还算是挺简单挺自律的，且不说他警司这个身份需要他安分守己，单单说他是江城四少之一。你看看那些少爷公子哥的，哪些不在外养养花什么的，玩女人传绯闻，可我跟你说，容湛这些年就跟一张白纸一样。”
    查这些的时候，柳真自己都有些意外了，原本以为还能够看到哪个当红明星有染，却发现，没有。
    楼念念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看着手中的纸张，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双手开始颤抖，脸色也刷的一下变白……
    这张照片里，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却能看清楚与她相拥的那个男人。
    颀长伟岸的身材，深邃俊逸的五官。
    不是别人，就是容湛。
    “这个女人是……”
    楼念念敢肯定，这个就是容湛口中的那个之言，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写不出也不知道姓什么。
    “其实关于那个沈之言的信息，上面就只是写着她是沈家的养女，因为是养女的缘故，估计也就是哪个孤儿院抱的吧，所以没有那么详细的信息。不过近年来，关于这个沈之言的消息，已经没有了，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也因为沈家渐渐没落，大家也就对她更加没有关心的兴趣了。”
    “她跟容湛……是青梅竹马？”
    楼念念看着纸张上面写着的信息，抬起头来询问柳真，如果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容湛说起过，就连顾亦晗也从顾晏铭那里知晓不了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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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容湛……是青梅竹马？”
    楼念念看着纸张上面写着的信息，抬起头来询问柳真，如果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容湛说起过，就连顾亦晗也从顾晏铭那里知晓不了半点。
    “你也知道啊，大院里住着的小伙伴，也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不过这个沈之言跟容湛的关系比较亲密而已，有传言说他们之间是情侣，不过我不觉得是这样。”
    “为什么？”
    “容湛有段时间是在国外念书的，而这段时间，我也多了一个心眼帮你查了一下，他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身边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沈之言也从来没有去过。不过话说回来，沈之言也是在那个时候销声匿迹的，如果说是死了的话，那不可能，估计是被沈家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你也知道的，有些豪门秘辛，是我们这些人所以能够参悟透的。”
    离开咖啡厅后，楼念念一个人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今天早上她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就是得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彻底死了那份心，第二，就是做人流。
    原本这个孩子，对于楼念念来说就是宝贝，是她宁愿舍弃所有都不愿意丢弃的宝贝。可是现在，当容湛一张支票就这么甩过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怜可悲的孩子。
    因为他的父亲，用一张支票，就要毁了他。
    双手覆在小腹上，空洞的眼眸里盛满了哀伤：“对不起宝贝，妈妈不想要你生下来一辈子不开心不快乐。”
    接到楼念念的电话时，曲小颖正结束一个采访，当她听到楼念念去了医院做人流时，整个人都懵了，手上的录音笔差点掉到了地上。
    那种冰冷的感觉，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即使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她依旧觉得清晰深刻。
    “念念，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楼念念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通话结束，嘴角漾起苦涩的笑容，为什么他永远不会像曲小颖这样，对自己这么紧张呢。且不说爱情跟友情不一样，但凡他对自己有那么点点喜欢的话，那么点点在意的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我喜欢你的时候，年华正好，你却拿着我对你的一颗真心，肆意践踏。
    曲小颖赶到医院的时候，满脸通红，喘着气，xiōng口上下起伏。她发誓在学校期末考试体育八百米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奋力冲刺过。
    当看见楼念念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从侧面看过去，安静地如同画中人伸手触碰便要消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都是汗。
    “念念……”
    曲小颖轻声喊了一声，只见楼念念缓缓转过头来，脸色苍白，水眸中带着泪意。
    那一瞬间，曲小颖的心如同被人狠狠一击一样，脑子也一片空白，她也经受了那样的痛苦了吗？她是不是来迟了……
    曲小颖走到楼念念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冰凉如玉的手指，试图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温暖她。
    “念念，不要用自己最美丽的年华，去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
    楼念念木然地看着曲小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就那样直接滴落，砸到了曲小颖的手背上。
    “念念……”
    “他为什么那么绝情……”声音嘶哑，几乎用尽了楼念念所有的力气，她恨不得大声控诉容湛，恨不得把自己心里面所有委屈都说出来。
    “是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看不见你的好，念念，我们不要为了这样的男人伤透心，不值得。”
    擦去楼念念脸上的泪珠，曲小颖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小腹上：“孩子……”
    楼念念摇摇头，提到孩子，情绪最终崩溃，大哭起来。
    “我没有舍得伤害他……”
    从医院出来后，抬起头能够感受到直射的阳光，强烈，让人眼前产生光晕。楼念念眯着眼睛看着光芒，直到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才合上眼睑。
    “小颖，我想出国。”
    “你现在的身体，这么弱。”曲小颖扶着楼念念走到路口准备打车，“听我的话，现在你先乖乖养身体，等身体状况好了，你再出国，要不然你这么奔波，加上情绪不稳，很容易会流产的。”
    楼念念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看了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
    “可是，在这里待着的每一秒钟，我都会想起他。”
    曲小颖心疼地看着楼念念：“你爱他这么深，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念念，你这又是何必。”
    “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会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境界，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伸手摸了一下眼眶，指尖湿润。
    林睿没有想到，再见沈之言的时候，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在这样的地方。
    当沈之言穿着一身淡蓝色衣服在狱警的带领下走出来的一刹那，林睿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沈之言看见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是他。
    “真没想到几年后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看见你。”
    沈之言拿着电话，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陌生，甚至于可以说是跟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家小姐入狱的消息，明明是被封锁的，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虽然林睿身份特殊，但毕竟去了国外那么多年，为什么还会知道。
    “我关心我的未婚妻，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林睿带着笑意的眸停留在沈之言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到那么一丝厌恶，但却没有。
    “林睿，我现在是阶下囚，身上早已经有了污点，你们林家不会稀罕我这样的儿媳妇，所以，请您不要再高看我了。”
    林睿冷不丁笑了笑：“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句，我们的婚约，还没有解除。”
    沈之言咬住一点点唇，看着林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然没有了方才那份冷静，反而有些急促：“林睿，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们明明不相爱，当初你不也是费尽心机想要跟我解除婚约吗？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地庆祝吗？”
    林睿弯唇浅笑。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才能够令他面色大变。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一日没有解除婚约，你一日就还是我的未婚妻，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了，我来看看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沈家已经没落了，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如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沈之言攥紧指尖，看着林睿，如果不是那个荒唐的婚约，她早就光明正大跟容湛在一起了。就因为莫名其妙的联姻，因为她这个身份，让她不能够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沈之言，你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再说了，我今天只是凭着一颗良心过来看你一眼的，怎么，都要比那个出了事情之后，连一面都不来见你的男人要好吧？”
    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林睿，他居然，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不要一幅很意外的样子，同我有婚约的女人，干不干净，是怎样的人，这些最起码我都是要了解的。”
    毫无征兆地提起容湛，简直就是在沈之言遍体鳞伤的心口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当他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这么多的时候，这个男人，却连一眼都不愿意瞧她，连一面都不愿意过来见她。在这里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却早已经不知道何年何月，但凡他来见自己一面，都好过现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林睿，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请回去好吗？以后也不要再来看我了，你对我的关心，我心领了。”
    就在沈之言要把对讲机挂掉的时候，林睿再度开口：“我会找律师帮你尽快带出来的，并且，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当年的真相！
    沈之言的脸色倏地变苍白，震惊地看着林睿，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仿佛是看到了想要看的表情，林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将话筒放下，不再给沈之言解释或者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探监的时间已经到了。”
    狱警拿走了沈之言手中的话筒，想要将她带走，只见沈之言双眼中满是不甘跟惶恐。
    林睿！
    你不可能查出那么多的！
    离开了监狱，林睿拿着车钥匙走到停车场，刚解锁，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少，你交代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身边的确有一个女人，听说警司们都叫她嫂子，看样子应该就是他承认过的了。”
    “那个女的是谁，是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A大的应届毕业生，现在在江城报社当实习编辑，叫楼念念。”
    当来到曲小颖租的房子，楼念念忍不住寒碜自己：“我这才离开学校多久，就换了这么多住的地方，想一想就觉得心酸。”
    曲小颖将手中的包包放到沙发上，走到厨房拿出一个杯子，准备给楼念念倒杯温水，一听她这么说，眉头都皱了：“你能不能有志气一点，再说了，你住到我这里来，是要负担我一半租金的。我可不像亦晗，所以你不要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思想好不好。”
    楼念念点点头。
    “你接下来的时间有什么打算吗？报社那边的工作都辞掉了，难不成你打算每天都待在这个小房子里面？”
    接过曲小颖递过来的温水，温暖了手掌心后，楼念念才开口：“要不我写怎么样？听说现在写网络很红，而且还挺好赚钱的。”
    曲小颖鄙夷地看了楼念念一眼：“就你？”
    摇了摇头。
    “先不说你现在怀孕不能够时常坐在电脑面前打字，就说你那文笔吧，你要是有亦晗一般的水平，我就相信你写的能够赚钱。”
    “……”
    楼念念真觉得曲小颖是来打击人的。
    “我觉得我要是把我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爱情写成一本的话，肯定会红的，估计还会拍电视剧什么的。”
    曲小颖差一点就一个杯子砸过去了。
    “你以为那些影视有限公司是瞎了眼么，会投资你写的电视剧？你怎么还改不了爱做梦的毛病啊。不过说到你经历过的爱情，其实我比较好奇你的初恋，不是都说初恋才是女人这一辈子最难忘记的感情吗？”
    楼念念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倒自己的脚，说着说着居然被曲小颖绕进了这个话题里面。在曲小颖跟顾亦晗面前，楼念念很少谈及自己感情的事情，更别说是初恋了。对于楼念念来说，林睿的存在是很特别的，谈不上恨他，也谈不上舍不得他，就是那种放得下的坦然，忘不掉的心酸。
    “我想，我这一辈子忘不掉的，还是他给我的第一份温暖，还有第一份伤害。”
    伤害？
    “现在问你，你们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不过份吧？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你现在喜欢的又是……”
    说到这里， 曲小颖猛然刹车停顿，差一点就触碰到了禁区。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你的初恋了，所以，说一说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其实如果不是这一次遇见林睿的话，在楼念念的脑海里，对这个人的印象早已经是模模糊糊了。都说如果你生命中出现了令你在意的男人，那么其他就会成为背景，直至最后慢慢淡去，林睿就是那样。
    “其实如果当初不是他跟我分手的话，以我的性格跟我对他的感情，我们或许会成为天长地久的恋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曲小颖有些震惊，这个男人，居然能够让楼念念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跟别人订婚了。”
    轻描淡写的回答。
    曲小颖张大了嘴巴……
    订婚……
    那个时候那个年纪，能够做出订婚这种举动的，应该是豪门家族之类的吧。
    “那你就没有稍微争取一下？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话，男方又怎么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楼念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我长得不够漂亮？他当初是这么跟我说的。”
    “……”
    “跟你开玩笑啦，毕竟那时候我们年纪小，对于家里人的安排，他有什么能力去反抗。现在想起来，虽然那段时光很美好没错，但终究还是属于年少无知，不够成熟的感情，是经历不了什么风雨的。”
    这个时候的曲小颖有些觉得楼念念还真有写的天赋了。
    “那……你知道他现在如何吗？”
    “我们昨天还见过面。”
    “……”
    楼念念点点头，让曲小颖知道她没有说错话。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在A市，后来我过来江城这边读书生活了，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记得他好像出国了，昨天刚回来，但我没想到他一回国就过来江城。”
    听到这里，曲小颖忍不住好奇捅了捅楼念念的手臂：“会不会是想要见你？说说看，你们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啊？”
    楼念念白了曲小颖一眼，这个人是金鱼，几秒钟记忆力吗？
    “我说过了我们当初分手，是因为他跟别的女人订婚了，那么，你说我们还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吗？指不定他现在都已经结婚了。”
    说到这里，楼念念脑海里猛地窜出柳真说过的一句话——林睿还是单身！
    难不成他真的没有结婚？
    那么当初跟他订婚的那个女孩子呢？
    “我说，如果人家是真的还放不下你，还喜欢你的话，你不如问一问你自己的心，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楼念念摇摇头，昨晚当她见到林睿的那一瞬间，的确是很震惊的，但除了震惊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她很清楚自己心里面现在在意的是谁，对于林睿，她只能说，过去了，那就真的是过去了。
    “好吧，总之一句话，你要对你自己好好的，现在要对你肚子里的宝贝好好的。今天一天累了，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买，晚上做给你吃。”
    曲小颖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准备出去。
    “那个，我突然打电话给你，影响到你工作了吧，现在你不是应该回去上班吗？”
    “你现在才想起来要放我回去上班了呀，太慢了姐姐，我已经请假了，放心吧，今天我就陪着你，你想说什么呢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呢我就给你买什么。”
    “谢谢你小颖。”
    “傻丫头，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曲小颖离开后，楼念念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缩到角落，安静地看着桌上的手机，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容湛冰冷的表情，说过的狠话，都依旧很清晰，如同上一秒钟发生过的一样。楼念念恨透了这样的自己，明明别人都已经在心口上动刀子了，却仍旧还想着那个人，想着他会愿意放下刀子来对自己好。
    如果被曲小颖知道了，会骂自己犯贱吧。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楼念念一个动作扑上前去拿住手机，可当看到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时，明亮的眸光立马变暗。
    “喂，你好。”
    “念念，是我。”
    “林睿？”楼念念有些犹豫地说道，“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电话另一边传来林睿低低的笑声：“没想到你能够一下子猜出是我，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
    “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是我找柳真要的，至于有什么事情……”停顿了一下，“念念，你把我当朋友吗？”
    林睿会问这种问题，楼念念有些想不到，她以为她之前真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林睿，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我以为我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做单纯的朋友，我愿意，但如果你想要重拾旧情的话，很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的楼念念都有些担心会不会自己想多了，到时候还让对方听了笑话，但没办法，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念念，你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你也没有变。”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毕竟我们曾经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对于之前，我对你的伤害，我想要弥补，如果你不希望我们回到过去，那起码给我个机会，能够让我争取你的将来。”
    楼念念沉默地捏紧手机，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启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跟你根本不可能。”
    “那么他喜欢你吗？”
    几乎是在自己的话说完的下一秒钟，林睿就这样回复，令楼念念有些吃惊，木然地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冲动了，林睿连忙笑着掩饰：“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么你跟他在一起了吗？确立关系了？”
    在一起了吗？
    心中有些自嘲。
    “这个重要吗？这是我的事情，我并不需要跟你一一汇报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念念，如果你们没有确立关系，如果你们没有成为男女朋友，更加严格来说，如果你们没有结婚，那么我依旧有机会。”
    “……”
    楼念念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林睿会转身回来，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念念，当初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反抗我的家族，是我没有能力守护好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不一样了，我能够给予你幸福，能够给你未来，所以，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过了这么多年，我心里面爱的人始终是你。”
    时间让很多人变得陌生，让很多事情变得模糊，却也让很多东西在生命里深刻存在，譬如爱情。
    林睿爱她，不存在时间跟距离。
    而她爱着容湛，也无关风月跟人心。
    ***
    今晚终于能够准时发上来了，虽不能说是打**血码字，但也终于不太卡不过因为商量了故事情节的缘故，可能这部分情节要扩张变得丰满一点也不一定。所以离开情节啊，米兰情节啊，离婚情节啊，会写，但时间漾漾真的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