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在秦安的世界里,人被分为两种,黑的,和白的。
他一直以为叶清欢是属于白的,现在才发现其实她不在他的世界里,她是灰的。
灰,介于黑和白之间的一种颜色。
那天,欢爱过后,叶清欢便接了一个电话,他们的身体挨得很近,近到他能够听见她电话里的所有内容。
她们寝室楼下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开着跑车的风骚男人,还是指名要见叶清欢。
秦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不知所措。
只能强硬的让她答应一定会向她父亲介绍自己。
清欢没有反对,答应了。
他这才放开她。
她走了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他们以前的事情,很多关于他未知的事情。
有一种说法叫随缘。
可明明是她先出现,她先说喜欢他的,这段感情从开始就不是随缘,而是人为。
现在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她,他想把她一辈子拴在身边,他从不要求掌控爱情的所有细节,只求一个真字。
叶清欢,她对他,贞,却不真。
秦安很烦心,他不会放手,也不想继续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他确定自己需要主动些。
信任是恋人之间最需要的东西,他决心把那件隐藏最深的事情说出来。
(七)
一个噩梦,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他梦到叶清欢嫁给了别人,他看不到那个男人的正面,却看到了背影,一个英俊潇洒的背影。
他被惊醒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才能确定旁边的人还在。
她也没睡,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似乎还很开心,没良心的用自己的笨脑袋曲解他做的噩梦。
比起白天一个人的无聊,他觉得有她在身边这样调笑着,很舒心。
糟糕,他越来越放不开了,放不开……
(八)
秦安不是很懂,他不懂为什么叶清欢总是与沈元媛抬杠,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会对沈元媛和沈烨轩很亲近。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没有原因。
大概这就是他对待小孩子的宽容。
所以他会心甘情愿地与沈元媛换了几张一百元大钞。
所以他会陪沈元媛玩了一下午。
不过,这一下午,他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的。
他知道清欢一直对这两孩子的身份很好奇,他便问了沈元媛有关家里的事情。
沈元媛当时很兴奋,傻傻的什么事情都说了。
她说,她妈咪长得很漂亮,她说,她妈咪很温柔,就像秦安哥哥一样对自己很好。
她还说,她妈咪姓马,叫马雪琪。
他全都记了下来,却没有跟叶清欢说,这是他心里私欲与yīn暗的一面。
直觉上来说,他觉得这些事情很重要,重要到清欢一定很想知道,他不告诉她一天,她便离不开自己一天。
后来,沈琳家里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叶清欢很感兴趣的男人,她的眼神里带着很浓重的探索意味,脖子伸得很长,脸也扬得高高的。
她表现得太明显,他无法装作看不见。
他倏然间很想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于是,他拉着她一起出去了。
沈清宇穿得一本正经,长得也一表人才。
可是他没有见过他,他更不是在他梦里的那个男人。
警报暂且解除,他专心的听着清欢和沈清宇之间的对话。
他听得出来,叶清欢很着急,很好奇地想要知道沈清宇的所有事情。
然后他从沈清宇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个叫做叶岚的男人,叶岚,他们都姓叶,很难不怀疑他和清欢之间没有关系。
可是叶清欢没有承认,反而叫他离开,她要单独和沈清宇谈谈。
他冷笑了一下,默然走进去。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秦安没有选择爆发,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他也不会让自己灭亡。
他进房继续逗弄着沈元媛,只是,这次有沈烨轩在身边,沈元媛中规中矩的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至于沈烨轩,则一样躲得离他远远的。
看来叶清欢没有错,沈清宇这一家,果然都不简单。
可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因为捡到的名片上显示,沈清宇的身份很简单。
医生,很单纯的一个医生,他不觉得医生有什么不对。
接着,他问了清欢一些问题。
叶清欢没有说谎,她说叶岚是她哥哥,她说想知道沈清宇是干什么的。
于是,他告诉她了最真实的事情,叶清欢也没有觉得医生有什么问题。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寡言,因为在大学里外交能力不够,现在社会上认识的人都不多,根本就没有办法查到一些关于医生的事情。
他很揪心的同时,却也下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九)
叶清欢的身体一直属于yīn寒性,他是知道的,有一次卫生巾用完了,还是他帮她去买的,每次来的时候,她都会痛得打滚。
只有这一次,她说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
他反问她,那他该怎么办。
她笑嘻嘻的傻傻地说,那就做个受。
秦安很无奈,叶清欢这个小怪兽最近一定又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想宠着她而已。
不过,这次他看着她疼,不仅难受还有些焦急。因为他觉得某件事情憋在心里很难受,他想尽早说出来,他想知道她知道了以后还会不会选择依靠他。
叶清欢没有让他失望,听了之后并没有以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只是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小怪兽。
他正想诓她把他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一张纸条落在了他的手上。
上面的笔迹很简单,也很飘逸。
只有八个字:想知欢欢身世,速来。
欢欢?这个称呼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心像是被绞着般一阵一阵的痛。
无论纸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他都会出去见见这个男人。
照着小男孩指的路,秦安找到了那个男人。
他似乎有见过他,在家楼下,他开着跑车。笑得很灿烂的望着他和叶清欢。
只不过,叶清欢当时没有看到而已。
男人很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秦安是吧?我叫路逸之,叶清欢的未婚夫。”
秦安觉得刚刚吃的龙虾正在胃里翻滚着要哽出喉咙,他平心静气的笑着,“我凭什么相信你?”
路逸之心安理得的反问道:“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家世吗?你懂什么才叫为她好吗?”
秦安很冷静地没有说任何话。
路逸之点了一根烟,继续道:“我是陪着她长大的,我是她父亲最中意的女婿,我是除她的家人外与她最亲近的一个人。”
秦安嘲笑的看他一眼,“我无法选择陪着她长大,她却可以选择谁与她最亲密。现在,陪着清欢同居的人,是我。我是她的男人,她是我的女人,仅此而已。”
路逸之看着他,吐出一个泛白的烟圈后,微笑,“你很自信。但是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路逸之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欢欢,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父亲是叶和阳。她需要一个足够保护她,和她家族的男人。而你,明显不合适。”
叶和阳,他听过这个名字,他名下有很多商场,也有很多染黑的生意。
秦安不信,像叶清欢这么单纯清澈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家世。
路逸之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不信吗?那我告诉你,她二哥叫叶岚,大哥叫叶乔,她十月份左右回去一趟,是因为叶家当时举办了一个很盛大的宴会,宴会上,她还碰到了你的老同学,孟婉。你要是坚持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孟婉。”
秦安信了,却不打算放弃。
“就算她是叶和阳的女儿又怎么样?这不代表我需要放弃感情放弃她。”
路逸之深沉看他一眼,说道:“秦安,不要幼稚了。叶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走私毒品,贩卖军火,制造枪支弹药。欢欢是被所有人保护的最好的那一个,事实上,叶家所有人都是黑的,每个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染着血。就算你是天才,就算你智商很高,我问你,你可以为她杀人吗?纵使你手上染了血,你也总有一个硬伤过不了。”
硬伤,一个硬伤……
是,他是有一个硬伤过不了。他的记忆四年会重组一次,这是他的硬伤。
路逸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希望欢欢好,可是,她跟你在一起,不可能会好。”
说完这句话,路逸之便淡然的走了。
秦安坐在那里,一个人思考了许久。
生命中,一个人来或者离开,都很容易。只是被进入的那个人,会痛彻心扉。
秦安第一次觉得,他们的未来,变得虚幻而渺茫。
在这一刻,他觉得那份爱变得异常清晰而又深刻。
我们说好,绝不放开相互牵的手,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
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可终将会成为别人的某某某。
我与你说好,不会放手,便会坚定不移的陪你到最后。
25
我似乎是哭了很久,后来在房间里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到床头仿佛有一阵热气传来,还有一股食物的香味。
那味道很诱人,很暖。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酸涩而又肿胀,然后看到叶岚坐在床头,正端着一碗很喷香浓郁的**汤。
“醒了吗?你可是睡了一两天了。比的小时候懒更胜一筹。”叶岚带着柔和而暖暖的微笑,视线从我身上滑过。
小时候?小时候我的确很懒,每天上学的时候都会赖床,我爸爸又忙,很少有时候来照护我们的家常起居。
叶乔就更不必提了,每天板着一张严肃脸,也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下。
所以通常我起不来的时候,叶岚就会过来掀我被子,威逼利诱的哄我。
我怕一个人睡,又怕黑,睡觉就喜欢抱一个大大的浣熊,灯也整晚整晚的亮着。而且,据说我睡姿很烂,睡觉经常蹬被子,再后来,叶岚就索性搬一个床过来,与我睡在同一个房间照护我。
小时候,小时候我还很单纯懵懂,小时候我没有想过以后会遇到这么一个这么与我相爱的男人。
“哥……”我翻了个身,拉着他衣摆,声音里带着很浓的鼻音。
叶岚拿起摆在旁边的巧克力,说道:“不吃点吗?”
我接过来,撕开包装纸,问道:“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这个吗?以前看阿甘正传,里面有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将会是什么口味。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口味。吃这个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扶着我起来,喂了我一口汤汁,“别这么悲观,也许,最后一块巧克力会出乎你的意料。”
“什么意思?”我接过汤来,问道。
他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要把人生钉这么死,有很多种可能性是你意想不到的。”
我狐疑的望着他,“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叶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我端着一碗堪比我脸一样大的碗,碗里的汤汁摇摇晃晃的,我按耐住心里的慌乱与不自然,说道:“没什么。”
我沉默,他也沉默了,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清冷风声。
叶岚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的撑着头,说道:“欢欢,去年十月的宴会上,爸,他单独跟你说了什么?”
去年十月,去年十月的宴会上……
那时,唐宋正带着我在舞池里跳舞,爸突然走来说有些许事要与我谈。
我们去了楼上的天台。
那里很宁静,他撑在石杆上,轻声道:“欢欢,其实,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爸爸。”
我当时只笑了一下,道:“爸,我们之间说帮,太见外了……”
他皱眉,“我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与叶乔他们都不一样,你单纯,你善良。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让你参与的,只是,这次的事情,大概只有你能帮爸爸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这种矛盾的表情,那似乎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我冷静地走了过去,说道:“爸,到底是什么事情,您说吧。”
“我想让你帮忙找个人。你们学校有一位就职员工,男,大概二十多岁。”
就职员工,男,二十多岁……这种特点的男人,从修水电的到高级教授,大把大把的都是。
我说道:“爸,没有其他的特征吗?”
他点头,“有,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这个人很奇怪,他的记忆思维混乱,过三四年,记忆就会重组一次。”
那时候,我几乎要大笑出来,哪会有人这么奇怪。
直到,直到秦安跟我说了那个秘密。
过三四年,记忆就会重组一次的人……竟然是他。
爸爸让我找的人,原来一直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我爸找他做什么,但是我知道目的一定不单纯。
秦安,秦安他是温暖的。
虽然他有时候霸道,有时候yīn冷,可是他的身上,他的气质都是温暖的。
我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很清楚,我不会,更加不能让秦安牵扯进来。
一旦牵扯进来的人,一辈子便再也出不去了。
“欢欢。”叶岚戳了戳我的胳膊,“发什么呆?”
我摇头,“没什么。”
他笑得轻淡而妖娆,“爸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呢?”
我很严肃,“爸爸说不让跟人说。”
“是吗?”叶岚的眼风轻轻扫过,“是不是关于你前男友的事情?”
前男友,前……这个字听得我心里一痛。
我一口不剩的喝完汤,摸了摸胃,说道:“我喝饱了,要去厕所。”
他没反对,移开椅子,放我离开。
我流泻完之后,才觉得舒服一些。
漫无目的的随便走到了客厅,爸和叶乔都不在,客厅里有另外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以前见过的一个人,唐宋。
他正看着电视上放的琼瑶***大剧,配着嘴角的美人痣,笑得落落大方。
“欢欢,你好。”
我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五彩睡衣,还有**毛状的发型,顿时觉得丢脸丢到了西班牙。
我淡淡的尴尬笑着,“你好。”
“很久没见了,你看上去并没有怎么变呢。”他笑得温柔。
一共也只见过一次而已,我变了你也看不出来!
唐宋嘴角的美人痣轻轻颤动了一下,“不过,好像变胖了一点,脸变大了,腿也变粗了。”
他摸着下巴,笑道。
其实xiōng也变大了,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我倒了一杯白口水,平淡的道:“嗯,胖了。”
他单手撑着头注视我,“你怎么变这么安静内向了,很奇怪诶。”
我继续喝了口水,轻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他点头,“你哥哥跟我讲过很多你们以前的事情,你忘了吗?”
我恍然大悟,“哦,对。”
我无聊的拿起手机,手机里还存着一张我偷拍秦安的照片,当时他在刷牙,嘴巴里吐着白沫,听到快门响的时候,便回头冷峻的扫了我一眼。
于是拍到的便是一张他臭臭的扑克脸表情,虽然时间不当,表情不当,但是像秦安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人,脸还是无损失的拍的一样帅。
我痴痴地摸了摸手机屏幕,却被唐宋一手抢了过去。
“喂,你干嘛!”我叉着腰吼着他。
他拿过手机,远远地看着屏幕上的人,眼光面露鄙夷,“这不是以前跟你同居的那个人嘛,怎么,想他了吗?”
我惊奇地盯着这只怪物看——狗仔狗仔,无处不在。
我过去抢我的手机,他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我瞪他。
唐宋一副痞痞的,你有种就来咬我的样子。
因为身高不够,我懊恼的低下头,却发现此时我们的姿势很暧昧。
他搂着我的腰,我踮着脚尖拿手机,脸颊正碰着他的下巴。
自知失礼,我推开他,坐到了沙发上。
他无趣的看着我,利落的短发梳起贴着前额,看上去很精神。
“喏,给你。真没意思。”
我接了过来,不打算再理他。
唐宋的嘴角泛起一个温油的微笑,“不讲话是做什么。”
跟他这种自来熟、八卦而又喜欢抢东西的人打交道,我觉得不讲话才是最好的办法。
“生气了?”唐宋笑脸相迎,露出了小白牙。
我绷着一张脸,继续不讲话。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不是都还给你了吗。”
唐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无比亲昵,笑容无比温柔。
对于这个熟悉的动作,我恨得差点没扑过去咬他。
打掉他的手,我的目光平淡——咱俩不熟,手脚敢不敢规矩点。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喝了口咖啡,说道:“其实我知道一些事情,例如,那次叶伯伯跟你说了些什么,例如,秦安的秘密。”
他口里的咖啡很香浓,是维也纳咖啡。
这是我以前最爱的品种,带着甜甜的巧克力味道,只是,自从跟秦安一起后,我最爱的咖啡已经变成了曼特宁。
曼特宁,带着微微的苦味,还有些许酸涩。
第一次喝,是我从秦安手里抢过来的,当时是深夜,他正在做课件,还一刻不停地喝着咖啡,我实在是觉得这样太伤身,遂抢了过来一口喝得精光。
结果,那苦涩的味道让我想把已吞下肚的咖啡呕出来。
不过秦安说,喝久了便不觉得是苦味,苦久了,便甜了,就像是生活。
我闻不过去唐宋口里那股浓浓的巧克力香甜味,往后挪了几步,说道:“我不傻,我知道你是在诓我说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挑了几下眉毛,轻描淡写的说:“我想知道什么你真的知道吗?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你却一定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
这货真的是在外国呆了几年才回来的吗,中文说的比我还要好。
我说:“那你说说,我想知道什么。”
他温文有礼的笑着,“你想知道的,例如,秦安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而我想知道的,”他看了我一眼,镇定说道:“我想知道的,例如,你穿多大型号的内衣。”
26
“色狼!”我将他的爪子从我身上移开,把位置又移得离他远三寸。
“大色狼!”我往客厅其他地方看,寻思着还有什么人在。
叶岚在楼上忙,爸爸嫌吵,所以家里的佣人老早就被辞去一半,此时客厅里完全是空空如也。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叶岚叼着一支笔,拿了一堆文件走下来。
他微笑的看我们一眼,“欢欢,坐这么远干什么。跟唐宋相处不愉快吗?”
相处?这个词让我抽口凉气,直摇头。
他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手指插|进我的发丝,轻柔地抚摸着,“欢欢,怎么对人这么冷淡了,这不像你。”
对人我一向都不冷淡,对色狼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对于这种有文化又有耐心的色狼,我向来选择避而远之。
“哥,我不舒服,我要上楼。”我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离开。
叶岚拉着我的一只手,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欢欢,别着急走,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事情跟我说的话,那我们去楼上啊,这里有外人在,我还衣衫不整的,多不方便。”
他对着一堆文件奋战着,头都没抬,说道:“唐宋不是外人,他现在是我助手,有些事情他知道并不要紧。至于睡衣嘛……”
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我奇葩的造型,“没关系,很漂亮。我妹妹很漂亮。”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算了,反正已经被人看到了这样子,不换就不换嘛,有什么了不起。
我气哼哼的坐了下来,一连说了几句,“你说,说说说说说!说吧!”
唐宋挪过来,也学叶岚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发,哄道:“叶岚你真是,把欢欢都弄生气了。”
我瞪他!
我生气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色狼!敢不敢把咸猪手从我头上拿开,不拿我就打掉!
“啪”的一声,叶清欢成功打掉咸猪手一只,我体会到了一种很酣畅淋漓的感觉。
叶岚似乎有些气,斜着眼睛看我,道:“欢欢,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发现了,叶岚绝对暗恋唐宋,不然为什么这货做什么都是对,我做什么都是错。
我不说话,把眼神从唐宋身上移开,转到叶岚身上,瞪着他。
叶岚察觉到了我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里像是有一股浓墨,灼的化不开。
“欢欢,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说道。
我很淡定的推回去,“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放下笔杆,喝了口水,说道:“来,坐过来些。我有事情与你说。”
终于可以摆脱色狼了,我立马坐了过去。
他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欢欢,你想知道秦安现在怎么样了吗?”
又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刚才唐宋便问过。
只是,我没在意,现在哥又问了一遍,我突然觉得秦安的事情也许不再是个秘密。
我呐呐的说:“他怎么样了?”
叶岚给了我一张照片,翻了翻白眼,道:“他过得很好,吃喝玩乐,一样都没少。”
我接了过来,照片上面的他瘦了不少,尖削的下巴,单薄的黑色衬衫,孤影坐在上次我们一同去的江滩上。
他的眼神宁静,视线放在江边很远的一个点上。
上次去的时候,是我们一起谈论到了关于结婚的事情。这次,这次他便是一个人了。旧梦如昔。
不行,我只觉眼睛好酸涩,快速地把照片还给他。
“看完了。”我拿起纸巾吸了吸鼻涕。
他咬着笔头,说道:“说说看法。”
我端着杯子,舌头打颤,“看法,什么看法?”
“离开他之后,你对他现在生活现状的看法。”
“很好。”我评价。
“不觉得好的不正常吗?”叶岚的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的记忆已经重组了,好的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
我摇头,“不这么觉得。”
“欢欢,”叶岚抚上我的脸颊,俊逸的眉宇间带着一点致命的蛊惑,“欢欢,你告诉我,秦安的大脑,记忆思维是不是有问题?”
我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有问题,秦安很正常。”
他喝着水,望着我,眸子温柔地看着我,“欢欢,不要再隐瞒了,爸都跟我说了。你又何必再为他隐藏什么呢,我是你哥,我不会害你的。”
我是你哥。
小时候第一次来这个家的时候,叶岚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于是,我有了一个很疼我的哥哥。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怯怯问道:“如果我说是的话,哥,你可以帮我吗?”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你哥哥,我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不会害我,也没有说会帮我。
我生着她的气,转过头去不理他。
结果,刚刚转过头来,却看到了唐宋一张放大好几倍的脸。
叶岚坐在我右边,唐宋坐在我的左边。我感觉此时就是一个被警察逼供的犯人。
不供出实情就不给肉吃的那种。
比起面对唐宋,我愿意面对叶岚。
“欢欢。”叶岚抓着我的手臂,“其实爸都跟我说了,我只是问问你而已。我想,爸一定没告诉你,他找秦安做什么。”
是,爸是一直没有说他让我找秦安做什么。
于是,我摇着他的手臂,说道:“你知道吗,知道的话快点告诉我。”
他放下文件,示意唐宋离开远一点点,英气淡致的眉毛拧起,说道:“欢欢,去年十一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去了华山一趟,还碰到了蛇?”
我点头。
他继续道:“你们碰到的那条是眼镜蛇,眼镜蛇的速度很敏捷,秦安并不是专业的制蛇人,却可以抓住眼镜蛇还把它扔到了山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嗯,是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我大惊失色的叫出声,“不会秦安已经被蛇咬了吧?不会吧?”
他安抚住我,“你关心的这个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秦安天生行动就很敏捷,应该说,他天生就是一个适合做杀手、做黑帮这行的人。”
适合做杀手,做黑帮这行的人。
我抱着的枕头微微滑了下来,我的声音趋于温和,仿佛刚才他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听见,“爸跟你说的吗?他既然都告诉你了,又何必再让我去帮他找呢,真是既费时又无果。”
“爸当时也是没办法,家里的事情,谁都不想让你掺和进来,你本不该掺进来的。”
他的语气无奈,看着我的眼神和我爸当初一样矛盾。
本不该掺和进来,多么无力的废话。
也许之前我不会掺和,但是现在秦安也掺和进来了,那么我必然是要插一脚的。
他放下文件,一双好看的凤眸盯着我,“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你不是要上楼换衣服吗,去吧。”
我不悦的起身走上去,对唐宋给我抛的那个销魂的媚眼视而不见。
闷闷的躺在床边,我想着叶岚刚才说的话,如果秦安真的天生就行动敏捷的话,我坚信爸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一个到手边的绝世杀手。
路逸之能够知道秦安的事情,叶岚也能够知道秦安的事情,就代表爸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找到秦安。
只是,路逸之可以帮我一次,帮我两次,到了第三次,真的还会帮我吗……
我迷迷糊糊地倒在枕头上,决心把这个想不清楚的事情以睡觉来掩盖过去。
睡了不过三个小时,感觉有人在为我拉被子,那人嘴巴里还嘟嘟哝哝着,“虽然是大夏天,在空调房里也不知道照护自己,感冒了也是活该。”
听声音便知道是啰嗦的叶岚,我无力回他,就敷衍的拉过被子,然后翻了个身。
迷迷蒙蒙间,他帮我拉紧被子,似乎说了一句,“欢欢,我不会害你的……”
我这一睡,便是过了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我每天在家过着标准的小**孵蛋的宅女生活,吃饱了等着饿,睡饱了等着困。
有一天,叶岚终于看不过去的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猪小妹,你重了好几斤了,还睡。”
我打着哈欠,说道:“醒着很难受,还不如睡觉。”
醒着就会想到以前跟秦安在一起的场景,醒着就会想起叶岚那天跟我说的事情。
“起来了。”他掀起我的被子。
大秋天的,窗户没有关,我又只穿了一件短裤,他掀了被子之后,我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我直起腰,扭捏的抓过被子,说道:“我要睡觉。”
叶岚的声音有些生气和调戏意味,“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掀你衣服,从小到大,你的什么没让我看过。”
天大地大没有我想睡觉大,我想睡觉再大,也没有这个流氓哥哥大。
我抓起一边的衣服,胡乱的套上头,他这才满意,推着我去了卫生间洗漱。
“好了吗?好了就快点出来,我带你出去走走。”叶岚在卫生间外面催促。
我拿起毛巾擦干净脸,快步走了出来。
他拿了车钥匙,准备带我出去的时候,叶乔和路逸之刚好回来。
“出去吗?”叶乔冷淡的问道。
叶岚嬉笑,“是的,欢欢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我带她出去呼吸一下空气。”
叶岚点头,示意路逸之走过来,“我有事情还想你帮我,让逸之带欢欢去吧。”
叶岚有些为难。
叶乔继续道:“谁带不是重点,但是我找你的事情很重要。”
叶岚这才妥协。
随后,带我出行的人便换了一个。
路逸之跟叶乔似乎走得很近,每天都可以在家里看到他,虽然每天都能看得到,但是说话独处的机会并不多。
自从我回来,这该是我们第一次独处。
他开着车,笑道:“想去哪里?”
我伸爪摆手,“随便。”
他看上去很开心,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那去游乐园吧,听说那里重新修了,开了很多刺激项目出来。”
我继续伸爪摆手,“随便。”
他依然兴致颇好,不过几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我在窗户上随意的看着风景,远远地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