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过雨后天气又变得有些凉，远处的天边开始发暗，看上去整个天空很快都要低沉下来了。齐言的身体抖了抖，转过头来对上一张有些惊讶的脸。
    “言？”
    莫寒启穿着T大的校服，那一身校服的设计简单而优雅，主色调以黑色为主领口的设计遵从T大的校风“开拓，创新，进取”，因而领口的设计在与传统的西服领口相似的简单，同时将以左右不对称的设计表面一种开拓创新。漆黑的西服被穿的有条不紊，庄重典雅，而袖口设计的三排银色纽扣看似略显花哨，作为整件校服稍有的装扮却反而成为两点。右xiōng是T大的校徽，校徽下是代表个人的xiōng章。通套校服传下来，严肃严谨而让人向往。穿在莫寒启身上则更带着些“王子殿下”的气质。
    “寒。”齐言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和莫寒启不期而遇。
    莫寒启露出温柔高兴的笑，低下头，含着笑意的眼睛直勾勾对着齐言。
    “莫前辈？还去不去啊？”不远处一群穿着打扮十分时尚的男男女女正在等着莫寒启。
    “不去了。”莫寒启皱了皱眉毛，没有和那些人说太多话。
    “什么？这就不去了？”
    “是啊，都是特意为了莫前辈才去的，这样我也不去了。”
    “莫前辈真的不去吗？”
    人群热议的声音悉悉索索尽数落在齐言耳旁。
    “他们好像都在等你。”齐言犹豫着看了眼莫寒启，面对他那些所谓的朋友，齐言根本就像是一样只能在黑暗下呈现的不入流的东西。
    “今天参加学校篮球赛，第一名哦。”莫寒启露出齐言许久未曾看见的得意的笑。
    “好可惜小言没有来啊。”不过一会儿，笑容里露出一丝低落。
    “对不起。”齐言愧疚的说着，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我知道嘛，小言总是想着工作啊，完全没把我放在心上，小言心里工作第一。”
    “我…我没有……”
    “我都知道，工作很辛苦吧。”莫寒启修长的双腿向着齐言的方向走了一步，“那个时候如果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辛苦了。”
    齐言愣了一下，却没说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不是不明白莫寒启的意思。一起读研究生，然后毕业后去莫寒启家旗下的公司上班……这一切都是当初莫寒启的计划。
    可是他却无法说出自己之所以不接受那个提议却也是有原因的。
    也许莫寒启的想法很不错，但是齐言知道一切不会那么容易。而且，他要生存……他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平民，连自己的生活也未必能保证。可是他从来不想依靠任何人过……即使再多人只是把他看做儒弱的人而已。当然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莫寒启说起。
    他和莫寒启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些类似“民生疾苦”的话，他根本听不懂的。
    “寒，你现在要去哪里。”齐言犹豫了很久，也只是问出了和先前完全不搭嘎的问题。
    莫寒启知道他不愿正视自己刚才的问题。因为从之前开始就是这样，可是他能怎么样？逼迫齐言按照他说的去做？那样不就好像只是把对方玩/弄在手掌心里吗？
    “寒，你真的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吗。”看了眼那群准备离开的人群，齐言提醒道。
    “小言就那么希望我和他们走吗。”莫寒启愣了一下，虽然微笑着看着齐言，心里却莫名的不舒服。
    不知道一切是不是他的错觉，和他最初莫名其妙就喜欢上齐言相比，他们所谓的“情侣”关系却让他只觉得是一种“挂名”的关系。而且慢慢的，莫寒启发现自己对齐言最初近似于“痴迷”的程度似乎已经开始变淡。
    齐言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却好像喝以前完全没有一点变化？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凡事都小心翼翼，一样的永远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齐言看了眼远处的天空，微微低垂着眼帘，目光看向即将暗下去的天色。
    “寒，今天也上自习课吗。”
    “恩。”莫寒启有些无奈地回答他的问题。
    齐言突然觉得自己想起了很多事情。
    记得那时候比自己高了一个年级的莫寒启为了见他一面和他一起上自习，一起度过的枯燥无味的时间，因为这个人而变得不同。那年自习课他假装找位子，便正好坐在了齐言身旁。可是很奇怪，哪有人上自习课什么也不带？他却一脸笑的温柔。
    “齐言？带了笔吗？”王子殿下笑着说完才发现自己讲错了台词，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叫名字。却笑着解释：“上次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
    齐言这才记起那一次的篮球赛，其实他早就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笑，将自己笔袋里的钢笔给了莫寒启。
    莫寒色启自己在旁边转着笔，忽的一下把整只笔转飞出去了，最后不好意思对着齐言说了声对不起。齐言只笑了笑，说：“没关系。”
    从那以后齐言总是能在自习课上见到莫寒启这个T大大二生端端正正坐在T大大一生的自习室，原因致使为了等他。再后来他们有些一些其他的接触，偶尔莫寒启在路上也会和他打招呼，甚至给他传纸条写一些很普通的话。
    “齐言，有时间来我们篮球社吗，你在找兼职吧？来我们这当经理吧。”
    “不喜欢篮球社？是不是因为你室友在这里。我认识很多公司，你想不想去实习。”
    “如果又不会的功课我可以教你哦。”
    莫寒启给他传过的纸条那么多，齐言有时候觉得他给他传过的纸条比其他人对齐言说过的话更多。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会那么关注他？
    一个犹如这个世界贵族一般的人物，另一个却只是平民中的平民。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吧？无论是从表面看，或者是性格看？……
    有一次齐言和陈樵走在路上，和陈樵待在一起的时候齐言总是忍受着他的冷幽默。学校里大部分人把齐言看做是陈樵和他们寝室那几人的小跟班。其实齐言根本不在意被别人怎么看。
    他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但是那种生活也无法实现。
    陈樵却也确实对他非常“在意”。齐言除了一个人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和陈樵待在一起。被他拖着去看篮球赛，被他拖着去看一些他根本没有兴趣的活动。
    大一入学的一个星期后甚至被他拖去了酒吧，那时候齐言刚刚过18岁。陈樵逼着他喝了三种酒，那是齐言长那么大第一次喝酒，最后喝到吐了一地才给对方放过了。在齐言的记忆里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
    他不过是任凭那些人摆布的人偶。可是有时候他甚至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因为他想要平静的生活，所以他不能和任何人成为敌人。他可以尽量让自己不突出，但是他不能成为众矢之的，而在大一新生之中，无论是陈樵，慕容熏，或者是北堂叶，这三个最突出的人物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齐言能惹得起的。
    那一次齐言和陈樵走在长廊上却恰好遇上了莫寒启。那一次三个人都有些惊讶，莫寒启假装去找陈樵，最后在齐言走开的时候莫寒启却给齐言塞了一张纸条。
    “学校天台。”只有这四个字。
    齐言有时候觉得很奇怪，他是怎么就相信他能看得懂这几个字？
    那些过去的回忆终究是属于过去的，齐言看了一眼天色。
    “寒，很晚了我必须回去了。”
    莫寒启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一句话没说，虽然他持续着那张温柔的笑脸，但是他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回去了。”很久他才吐出这么几个字。
    “是啊，寒，下次有空再来看你。”齐言拉扯出一个有些疲倦的笑容，“寒，在学校过得愉快。”
    莫寒启直至齐言走了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说些什么。来往的人里总是有人在看着他，而他无法当着那些人的面去拉齐言的手。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放任他走远。
    其实这早就成为他们之间达成的暗识。
    他们不会在学校牵手，不会在学校拥抱，甚至不会在学校说话。
    但是等到他们毕业以后他们会在世界广场上牵着手散步，会在情人节那天参加一个
    情侣当众拥吻三十秒以上就能免费玩遍整个游乐园的活动，他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吻。做最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只像是普通的情侣。
    齐言毕业了，但是他们还和以前一样。名义上的恋人，见过面之后也只是陌生的关系。
    没有理由，没有资格。
    齐言坐上了回去的地铁。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地铁里开着灯，他占到了一个位子，靠着窗子可以看见外边繁华的城市。也可以看见自己的脸。
    他想起第一次自己在天台上看见戴上眼镜正在画画的莫寒启，骨骼清秀，长相出众貌美的莫寒启身上独特的温柔被那副眼镜遮挡，戴上眼镜的莫寒启看起来极其严肃认真。他原本就是像个王子似的人。
    他手上的素描纸上是线条凌乱却一眼看得出来的学校大楼，草稿已经画的很传神了，比例和细节也处理的很好。那些仔细一看略略有些凌乱的线条似乎也只是因为他那双灵动的手和飞越的思路，显得格外不羁。才知道这个人特别的一面，不单单是打篮球。却也没想，对他那种家世只能当做玩玩而已的东西，却被他奉为信仰。
    他说他以前去过国外，看过画展，想要成为那样的自由画家。齐言第一次那么贴近这样的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齐言想起很多年前莫寒启对他笑着说： “齐言，其实我真正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画家。”
    齐言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发出心底的笑：“我相信你。”
    莫寒启说：“这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
    虽然不解，这样的梦想为何只能是秘密，齐言却很认真回答对方：“好。”
    “等到我成为画家的时候，请你，来看我的画展。”微风轻轻吹拂起莫寒启额前乌黑柔软的头发，王子殿下的笑容温柔的仿佛可以流进心扉。齐言，其实是一个多么不相信未来的人，却笑着说：“好。”
    那个时候他们总觉得一辈子太长，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步步为营，他们觉得自己能够赢得了这个世界。
    可是时光荏苒，相识至今已经是近乎五年。
    只是现实却是，彼此总是在各自的领域，越来越疏远，越来越看不透。
    齐言自以为是的努力在对方看来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他总是对他说：“当初如果按照我说的做多好。”
    每每这个时候齐言无可奈何笑笑。后来他们打电话时候他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齐言，要是能回到以前的时候就好。”
    下了地铁，齐言被埋入拥挤的人群，在这个街口，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成千上万亿的人中，他只是最普通的一个。
    他想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却因此才如此努力。为什么他却总是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