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林越看了眼从办公室出来的齐言。
齐言愣了一下,摇摇脑袋:“没什么事情。”
就算开会的时候开个小差,凌沐晨也不能借着这个事情就一直揪他尾巴吧?齐言面无表情坐下来,一手翻开文件。也许是他自己不会做人,不然怎么凡事都冲着他来?
其实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并不容易。
没有人知道他齐言其实不是孤僻,是根本就不喜欢和人接触。
说白了,还是孤僻。
看着齐言不好的脸色,整个办公室的人暗地里小声议论纷纷。
“看样子被教训的很惨。”
“看不出来这凌室长年纪轻轻倒是很厉害。不过这么点小事捉着不放……”
“都说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先来个下马威。”
“我看还是他们两个不对盘……”
……
“你别在意他们的话。”林越作为前辈说几句未可厚非,也是本着好意。
齐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这种事情他比林越更习惯。林越看着他:“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他看了眼齐言煞白的脸色,和看上去没有半点血色的皮肤。这是极其不健康的表现。
齐言愣了一下,没说话,最后才对着他笑了笑:“没有什么事情。”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常有的事情。
齐言猛地想起凌沐晨先前对他说的那句“你以前身体就不好”。总觉得这话说出来不明了的人还以为他们曾经认识。但是他当然不可能认识凌沐晨这号人物。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那么在意他?齐言想不起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真的在意自己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是托管制,小时候被寄放在托管,大了一点以后直接住校。因为嫌麻烦经常不吃饭,后来得了胃病,有一次疼的极其难受,那时候还是上课,他举了手说自己肚子疼,老师不相信说让他等到下课。齐言自己也不知道那是胃病,一直忍着疼还以为等等就真的没事了,可是疼到一半他就晕过去了。连续好几天他都住在医院里,但是所有人对他不闻不问。他堂弟是被他叔叔婶婶逼着来送饭的,齐言一天有时候见他两次,有时候见他三次。
那天睡着,他梦见了以前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居住在算不上多么繁华的城市。但是市中心非常热闹,是一样的来往的人群,伴着欢声笑语和高柏路上飞驰的跑车。在不过三四线的城市里,有名的跑车总是非常显眼。并非所有人都开着高档的名贵轿车,大多数还算不错的轿车也才二十多万。而这个城市的房价也不过如此。
走在来往的人群。齐言永远是孤独的那个,他天生就不喜欢与人接近,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逃避。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寂寞的一个人。
他的堂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更是他唯一的弟弟,但是他也喜欢嘲笑他,奚落他,跟着一帮外人欺/负他。
他确实很像凌沐晨说的那样,他像是奴/隶,大部分人眼里他根本算不上最下层的平民,而是低/贱的奴隶。
人们轻视他的出生,轻视他的孤僻,轻视他因为自卑而小心翼翼的伪装。
却不知道,他对这一切都无所谓。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齐言,没有朋友。
他能说出来的要好的所谓朋友的名字不多。大部分人眼里他是个胆小鬼也是个怪物。他总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反驳,什么也不反抗,于是纵容那些人的猖狂。
可是每一个人想到这样儒弱的他居然去了X国最繁华的一线城市,过着几乎独当一面的生活。可是即使这样人们对他还是不屑一顾,但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在齐言的心里,他们也不过是同等的位子。
齐言想起小学四年级语文课上布置了一篇作文是“长大后我想……”,他至今都记得自己写的是:长大后我想永远离开这个城市。
从多小的时候起就有了这个想法。他这辈子没能拥有完整的家庭,完整的亲情。最后连友情也不属于他。
他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只是自己。
好在后来他做到了,考上T大的时候他是带着户口本走的。
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骂他白眼狼。多少人说他忘恩负义。
只是,在他齐言心里,他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
是的,他只有自己。
……
齐言愣了一下,他怎么回忆起这些事情了?却猛地觉得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上腹袭来,忽然疼的不行,让人恨不得干脆晕过去,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想哭。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躺在医院。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齐言的睫毛颤颤,睁开眼发现整个病房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他心里莫名的一慌,朝着四周看了看。整个病房无比干净简单,窗子外照来一缕阳光于是才显得不那么单调。他左手边上有个柜子,齐言在上边发现了自己的手机,立刻伸手去捉。拿到手里才觉得安心了一点,第一个反应是给莫寒启打电话。可是第二个反应却是犹豫了很久。
……
门忽的被人一下打了开来,进来的却不是医生护士。
一头无比耀眼夺目的金发下一张完美冷峻的面容正看着齐言看的出神。
齐言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看自己的人居然是凌沐晨。
凌沐晨走到他床边,一句话没说,只是用眼睛冷冷看着齐言。齐言不明白他干什么这样来来回回看自己,但是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没资格说那么多。
“你知道你怎么进来的吗。”很久他头顶上才传来这么个清冷的声音。
齐言摇摇脑袋没说话,记得没错的话他胃病复发了。
凌沐晨扫了他一眼,冷冷说:“慢性胃炎复发。”
齐言只是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
“你过几天正好休假对吧。这两天也别来了。我给你批病假。”凌沐晨没看齐言,只是用淡淡的语气说着,后来他才转头看了眼齐言:“你电话里叫莫寒启的,是你朋友?我给他打电话了但是没人接。”
齐言愣了一下。
让他惊讶的事情有两点,一是凌沐晨动了他的手机,二是莫寒启没接电话。这两点无论哪一点都让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凌沐晨用高傲的目光看着齐言,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看你手机里的东西?”
齐言没有说话,事实上看没看过都无所谓了。他抬头看了眼凌沐晨,犹豫了很久,说了声:“谢谢。”
凌沐晨愣了一下,没说话。
那天晚上齐言在病房待了一个晚上,美名是“留院观察”。他是极其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的,这个世界大多让人快乐和悲伤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个地方。
齐言却发现独独自己,从没感到过快乐,也没感到悲伤。
那天他做了之前晕倒时候的梦。他梦见自己走在一如既往不停来往的人群里,那些交叉走过的,一张张灰色的脸孔中多了一张光鲜亮丽的面容。他有着几乎逆天的美貌。却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正处于少年与青年的交界处。他有着清朗修长的骨骼,也有漂亮如同少年般精致的皮肤。他的肤色是白色,有着极其耀眼和衬托肤色更加如同凝脂一样的金发,他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笑得温柔如同一位真正的少年。
记忆里似乎他很少这么笑。
齐言想起白天的时候凌沐晨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只有一句话:“那首歌,我就是原唱。”
出生于X国,自小被送到F国。
F国X裔人。
原来是这样……
……
听说所有最美好的相遇都来自于偶然,但是所有故事的结局早在相遇的时候注定。
齐言平静地做着梦。
若不是不懂情愫,他还以为自己对那人一见钟情。不然怎么反反复复梦到的,看到的都只有他。
……
白天离开医院的时候,凌沐晨站在门口看了眼正在睡觉的齐言。
“他的情况真的没问题吗。”凌沐晨问负责的医生,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脆弱的人。脆弱到却偏偏还要将一切小心翼翼的承受。
凌沐晨发现自己皱了皱眉头。一是因为担心齐言,二一个是担心自己。
他从小就知道,要做一个名门,一个豪门,一个强大的上流。他就该狠,就该像是他以前那样精于算计,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羁绊。
这些,不正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准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