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锦绣一时情急,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锦绣艰难地跪了下来,心里又怕又委屈。她怕的是以这家伙的脾气,不知要如何整她。委屈的是她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几回,却要来跪一个不相干的人。
赵九凌撑起上半身,说:“胆子可不小呀。”声音阴冷。
锦绣身子一缩,赶紧道:“王爷息怒,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服侍的玉莹咬着唇,正在心中作天人交战,她是求情呢,还是再上前去踩上两脚?
正在胡思乱想间,赵九凌又开口了,“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了?”
锦绣脸色一白,与这男人打过数回交道,她太了解这人的脾气了,上回他联合刘子云一道陷害她,幸好她及时保存了证据,没让他有空子可钻,再来又有谨阳候顾炎及时出面,方才让她躲过一劫,这也才一年多时间,她怎么就把这男人的脾性给忘了呢?
如今,她主动送上门让他抓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也不知他要怎么整治她。
该死,这些日子以来被他温和的表相给迷住了,让她忘了这男人的阴险与狡诈,一时作出冲动的事来。
“王爷,锦绣真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情急,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锦绣咬着双唇,心脏扑扑地跳着。
“我像是要吃人吗?”
“呃?”
赵九凌一脸无耐,“干么这么怕我?我像是要吃人吗?”
锦绣眨眨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的泼辣哪去了?怎么活像舌头被猫咬到似的?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赵九凌重新趟回床上,趴躺在枕头上,双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起来,我并未怪罪你。你跪着做甚?”
锦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她呆呆地望着他,“王爷真没怪罪我?”
“哼!”一声冷哼,又让锦绣直起来的上半身垮了下去。
似乎,她是真的惧怕他会处罚她。赵九凌无耐至极,看来,这女人仍是老样子,仍是把他视作洪水猛兽。
想着上回的事,赵九凌很是后悔,真不应该为了整她就与刘子云一道合伙污陷她,目的没达到,反而落得一身的腥,直至现在还没能洗清自己。
“你到底还要跪到什么时候?针施完了吗?施完了就把针给取了,这么多针插在身上怪吓人的。”
锦绣赶紧起身,把银针取了,然后又迟疑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说些好话蒙混过关?还是……
玉莹上前赶紧给他穿上衣裳,被他制止住,“下去吧。”
“可是王爷……”
赵九凌淡淡瞥她一眼,玉莹咽下嘴里所有的话,恭敬地福了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临走前还目光复杂地望了锦绣一眼。
锦绣傻眼了,他特意把人支走究竟要干什么?
“还愣着做甚?大冬天的让我光着身子,还想让我着凉呀?”
锦绣直了眼,“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有手,还不过来给本王穿衣服?”
望着他**的胸膛,上头还有好些淡淡的疤痕,很快,她脸儿一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王爷应该叫自己的丫头……”
“唉呀,屁股好痛,到现在都还火辣辣的。”
锦绣赶紧移了过去,拿起衣裳给他穿上。而他果真像大老爷一样,除了抬手外,什么都不做,似乎真把她当作丫头了。
锦绣在苦难言,明知这家伙故意拿捏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给他穿好衣裳后,他又道:“带子还没系。”
锦绣忍着快要暴燥的羞意,又低头给他系下中衣侧面的腰带,又忍气吞声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立在床边,忍气吞声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肩膀有些酸。”
明知他是故意的,但锦绣却不得不忍着气,又给他捏肩膀。他大马金刀地躺地床上,而她则斜坐在床沿,附下上身,给他揉捏着肩膀。而这家伙一双贼眼却又死死地盯着自己。
锦绣泄愤似地加重了手头的力道,心想捏死你丫的,但这家伙肌肉真的好紧,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而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泄气,减轻了力道。
“太轻了,重点。”
锦绣暴走,又发狠似地捏他,“嗯,这种力道刚好,继续。”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这个姿势,真的好暧味!
锦绣赶紧撑起上半身,小声道:“王爷,我没力气了。”
如此近距离,赵九凌如何不知她的羞窘,却越发爱捉弄起她来。
“你怕我?”
“王爷天生威严,任何人在您面前,都会心生敬畏的。”
“包括你也如此么?”
“是。”
“那刚才你还打我。”
锦绣吐血,“只是一时情急而已,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天,她真的捏不动了,这家伙的肌肉究竟是什么做的呀,这么硬。
幸好老天听了她的祀悼,外头适时地传来小厮的声音,“王爷,中路营参将徐子泰递来贴子,请王大人前去中路大营给将士们治病。”
锦绣心里一喜,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绝处蓬生?
赵九凌脸色说不算好看,但锦绣已顾不得他的脸色了,赶紧撑起身子,下了床,垂头而立,“王爷,天气寒冷,中路军营里有好些将士都染了风寒,还有好些发起高热来,也幸好医治及时,才控制了病情。但仍得随时观察,以免反复。”
事关将士们的性命,赵九凌再如何的不情愿,也只得放人,锦绣高兴死了,忽然觉得徐子泰那张棺材脸也并不难看的,沈无夜那个纨绔子在这个阴晴不定又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赵九凌跟前,反而可爱多了。
……
沈无夜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仍有些微烧,听了肺部,看了喉咙,比昨晚又要好些了,锦绣再开了药,又叮嘱了几句,又给其他几个染了风寒的将士琢一把脉问诊开了药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早上因为起来得迟,又急着给赵九凌看病,只胡乱吃了个包子。再来赵九凌那厮又故意刁难她,害得她为了避难,午饭都没有吃就赶到这儿来,总算给最后一个士兵看完了病,起身,一阵天眩地转,几乎倒地。
所幸冬暖及时扶住她,这才没有倒地不起,但众人的惊呼声仍是不绝于耳,锦绣虚弱地笑道:“没事,就是肚子饿得慌了。”
冬暖解释说从昨天到现在,锦绣不但没能休息好,连早饭都还没吃。
众将士很是过意不去,现在天都快要黑了,王大人为了给他们看病,连早饭都没吃就一直饿到现在,真是罪过。然后又赶紧张罗着好菜好饭请锦绣在军营里吃了顿饭。
锦绣确实饿得狠了,也没推辞,军营里的伙食并不好,与总督府的差的远了,但这时候饿惨了的锦绣也不觉难吃,很快风卷云涌就吃了大半。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能睡好,回到总督衙门的锦绣真恨不得滚到床上睡他个昏天暗地。只是,人在屋檐下呀,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又去了赵九凌的飞云阁。
“王大人来了?快里边请。”玉莹见到锦绣,微微施礼,看着锦绣的眸光有些复杂。
锦绣问:“王爷病情可有好转?”
“仍是咳得凶。王大人,王爷这病真的很严重吗?”玉莹担忧地问。
锦绣笑道:“急性肺炎本来就凶猛,想要治俞,起码要七八天到半个月。咳嗽是必然的。”
玉莹咬着唇,“真没想到,小小一个风寒居然也弄得如此严重。”
锦绣道:“所以,一旦生了病就得及时就医,否则挨得狠了糟罪的可是自己。”
玉莹面色变幻不定,锦绣看了她一眼,又笑问:“怎么只有你一人?青玉姑娘呢?”
玉莹面色更加难看,“青玉奉王爷的命令在屋子里给王爷做衣裳。”
锦绣不再说话,笑了笑,进入屋子里。
赵九凌并未躺在床上,而是坐偏厅里的炕上,身上盖着梨黄色绣富贵竹被子,腰下枕着厚实的蟒枕,手上正拿着本书,看到锦绣后,把书随手丢到一边,“怎么现在才来?”
锦绣施了礼,回道:“回王爷的话,中路军营里的将士们病情严重,所以耽搁得久了些。王爷现下如何了?咳嗽是否要好些?”
他面色不怎么好,“一点都没有好转,仍是咳得凶。”若不是知道她的医术过人,连他都要怀疑,她究竟是否真的尽心了。
锦绣笑道:“肺炎本来就好的慢,王爷要有个心理准备,想要好转至少得等到七八日后了。”
赵九凌面色一变,又捂着唇咳了起来,锦绣赶紧拿了个瓶子递给他,“王爷若是咳得凶,就喝这个吧,镇咳化痰的。”
赵九凌接过,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抿了抿唇,“这是什么?甜甜的,又带着苦味。”
“这是枇杷露,镇咳化痰的。王爷喝下后,半个时辰内不要喝水。”
“为什么?”
“这是糠浆,喝了水就会被稀释了,药效就大打折扣了。”
尽管不怎么明白,但赵九凌并未多问,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脉博把起脉来。
当锦绣又拿出听诊器出来,他依言解开身上的衣裳,说:“其他太医可不像你这样看病的。”
“肺腑之症,必须望闻问切。若光靠把脉就能诊断病情,也是不科学的。”
“科学?”
“就是不现实,不实际的。”锦绣笑了笑,“其实,那些什么悬线诊断,隔墙诊脉什么的被传得太玄了。实际上,人体有好些病症光靠把脉也是无法诊治出来的。所以必须得配合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赵九凌笑了笑,“宫中那些贵人生了病,都是用屏风遮着面容,手上搭条帕子让太医看病的,不也没出差错?”
锦绣也笑了起来,“但是那些贵人们病死的也很多的,对吧?”
他但笑不语,问道:“每个太医都是靠把脉,为何你非要望闻问切?”
“因为他们只会把脉呀。”
赵九凌大笑,“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这不是谦虚的问题,而是好些病症光靠把脉确实无法诊治的。就像已故的谨阳侯顾炎的肾结石,光靠把脉哪能诊断?还有穆先生的美尼尔综合症,这些把脉是绝对无法诊断。”
赵九凌换了个姿势,说:“也幸亏他们遇上你。”
锦绣笑了笑,没再说话,起身,拿了听诊器放进他胸膛里,北方的炕比较高,赵九凌身子也高大,虽然是斜躺在炕上,锦绣站在炕边上,刚好与他平视。
如此近距离之下,赵九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锦绣,今天的她穿着白色绣梅花中衣,雪里红梅袄子,外罩兰色印花披帛,下身是浅蓝紫梅百褶裙,右衽衣襟上的紫色梅花刺绣美好如梦,披帛的下垂感与轻盈度都很好,领口的绿萼梅花正好与下摆摇相呼应。整个人看起来轻盈不俗,有句话叫佳人如玉,莫过如此了。
只是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青白青白的,下眼敛还能清晰地看到两团青印,眼里血丝明显,不由凝目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锦绣收回听诊器,“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赵九凌眉毛一挑,正要开口,忽然想到昨晚她去中路军营,下半夜才回来,今早又过来给他看了病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中路军营里去,直到现在才回来,想来也没能真正休息好,瞧这脸色憔悴成这样,心下有些愧疚。
收了听诊器,锦绣说:“王爷两边肺叶都有较大杂音,没有严重,却也没有好转,还得继续吃药做针炙。”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在说针炙二字时,眼前这厮双眼还忽然亮了起来。
汗,发展是有些慢,偶会加快进度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