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这是刚刚收到的读者稿件,你先看一下,有必要回信的先筛选出来。”
“依萍,你把这封信送到霞飞路18号,记住要快,在下午三点以前啊。”
“依萍,你来帮我看看这稿子,顺便把校对的稿子给总编送去。”
报社里,一片忙碌景象,依萍更是忙得像个陀螺,一刻也抽不开身。大家各司各位,忙得天昏地暗。当然,除了——
“尓豪,你今天脸色不太好,谁又惹到你了?”书桓关心地问道。
一提到这个,陆尓豪的脸就更臭了,大清早的被老爷子逼着去送钱,平白无故地挨了一记耳光,还被依萍那个疯子给夹枪带棒地讽刺了一番,一口气怄在胸口老是咽不下去。
见他不出声,书桓也不好多问,杜飞见气氛凝固,忙岔开话题:“尓豪,我们报社新来了个做杂事的姑娘,人漂亮性子也好,巧的是,她还跟你同姓呢。”
尓豪也不理睬他,径直就往楼上走去,谁知刚刚走到门口,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喊“依萍”的名字,条件反射似的冲了进去,就看见一个兰色的身影在一片混乱中忙得不亦乐乎,果然是依萍!
顿时冲上前去拉住她,大声质问:“陆依萍,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依萍正忙得头晕,没注意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拉住自己大声叫喊,好容易定过神来,就见陆尓豪一副天塌下来要杀人的模样。
她淡淡回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是来工作的。”
“工作,你行吗?”陆尓豪一脸的鄙夷,他可没忘记依萍那岌岌可危的成绩。
“陆先生,既然你能来这里工作,我为什么不能来?”虽然早就知道会碰上他,但这也来但快了些吧,尤其是早上大家还闹得那么的不愉快。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这么有骨气起来了,原来是跑到这里“工作”来了。” 尓豪眼中满是不屑。
“是的,我是来工作的,那么请问陆先生你是来干什么的呢?”依萍依旧平静。
“你——好你个陆依萍,果然伶牙俐齿。”在外人看来,尓豪是咄咄逼人,为难新人,很多平时不待见他的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等到书桓和杜飞来到时,就见尓豪正抓着依萍的手,激动地质问着,旁边很多人已经是指指点点了。
书桓忙拨开人群,杜飞也跟着进去。见这样的形势不妙,还是小心翼翼地向依萍介绍:“依萍,这是陆尓豪,也是报社的记者,你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尓豪,这位是陆——”
“陆依萍,你到这里来工作有什么不良企图,我警告你,少打歪主意,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陆尓豪冷冷地放出狠话。
书桓和杜飞都盯向依萍,书桓忙打着哈哈:“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正好,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谁跟她是同事,陆依萍,你来这里到底又什么居心?”尓豪并不理会书桓的话。
依萍的眼眶却有些红了,“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想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的不堪,就一定是怀着目的的吗?”
尓豪不放过她,“陆依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报复,报复我,报复陆家,哈哈,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人的。”
依萍眼神凄迷,望着尓豪,悲戚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靠陆家,再靠你们的施舍,这不是正合你们意吗为什么你还要那样想我?我没有居心叵测,没有心存不良,我只是想让我妈过得更好些,我靠自己正正经经地挣钱,这有错吗?”
她脸上悲伤,心里却在腹诽,陆尓豪你还算个男人吗?这样颠倒是非,明明是陆家造的孽,却表现得好像是文佩母女破坏你们生活似的,这报社又不是你家开的,许你来就不许我来?谁不正经?比起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玩票似的工作,我可是正经多了。你以为陆依萍一定会被你激得大吵一架,然后退缩吗?哼哼,我如今这样放低姿态,看看到底是谁的不是?
她往四周一望,果然,见陆尓豪在欺负她,很多同事都面露不忿,好几个平时跟他关系不好的男同事甚至准备上前了。
“好了尓豪,有什么事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说吧,你看副主编都来了。”书桓劝道。
尓豪正在气头上,脾气一上来,也顾不得那么多,赤着脸就大声叫喊:“我今天一定要管管这个疯婆子,少在这给我丢人!”引得众人一致鄙夷,人家都没来招你,丢人的好像是你吧!
依萍却走向副主编,哽咽着对他一鞠躬:“对不起主编,给您添麻烦了,报纸还赶着要在四点前印好,我得去干活了。”
尓豪在旁大声叫嚷:“收起你这副模样,少在那惺惺作态了,陆依萍,你不是很倔强地要自尊吗?今天怎么这样软,哈哈,是心虚了吧。”书桓忙一把拉住他,对副主编说:“副主编,我跟杜飞把他拉走让他冷静冷静。”不等他点头,就匆忙把尓豪拉走了。
副主编看着这一幕闹剧,心里也很憋屈,这个何书桓怎么这样,现在明明人手不够,还头都不回的走了,害得别人又要帮他们收拾烂摊子;那个陆尓豪也真是的,对一个小姑娘咆哮,真失风度;杜飞也跟着去胡闹了。要不是他们家境好,还能由着他们这样没交待地!
再转眼看看陆依萍,不由感慨天壤之别!人家女孩子受了委屈,眼眶红着还不忘工作,还跟大家道歉影响了工作进度,这才称职嘛!
书桓与杜飞一路拉着尓豪,把他拖进了自己的家。“尓豪,你先冷静一下,这里没有其他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桓这时倒发挥起记者的职业病来了,疑惑地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尓豪。
杜飞也是一脸好奇,“原来你跟陆依萍是认识的,陆依萍,陆依萍,对啊,你们都姓陆,是亲戚吧!”
“哼,我才没有那样的疯子亲戚!她是个疯子,是个疯子!她是来破坏我们家的!”尓豪满脸不屑,开始咆哮。
听了这话,书桓和杜飞都皱起了眉。书桓想到那天大雨中见到的依萍的绝望与哀怨;求职时大相径庭的清丽与灵秀;刚刚被责骂时的委屈与平和,都深深吸引了他,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疯子?
杜飞接触过依萍,也觉得她处事大方,温柔娴静,刚刚明明就是尓豪在咄咄逼人,欺负弱女子,怎么就成了疯子呢?
尓豪不理会他俩的情绪变化,只是觉得心里很恨,连带早上受的气一起,把依萍是恨了个咬牙切齿。
“书桓杜飞,你们知道吗?那个陆依萍,是我的妹妹!”
两人听了很惊讶,不知怎的,书桓觉得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只是尓豪的妹妹!杜飞则恍然大悟:“依萍、如萍、梦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原来你们是兄妹啊!”
“可是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你有这个妹妹,还有,她看起来好像生活得有些,有些——窘迫。”杜飞问得小心翼翼,害怕把尓豪给惹急了。
果然尓豪情绪上扬,“你们当然没有听过他,因为她和她妈早就已经被我爸给赶出门了。哼,这个臭丫头,还好意思回来要钱。”
书桓杜飞互看了一眼,很是吃惊。就听到尓豪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家事秘辛给抖了出来,从文佩母女被赶,到依萍雨夜挨打,再到今早受气,全说了出来。最后还得出了一个结论:陆依萍果然是个疯子,来报社是别有用心的!末了,他发泄了,心里也舒服了些。
而书桓和杜飞在一旁是听得一愣一愣,杜飞想到的是这陆家还真是复杂,原来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陆太太是这么一个可怕而有心计的女人,自己以后见到她还是得小心些。书桓则是感到一阵雄,怪不得那天晚上见到她一身的伤痕,原来是受了这样大的屈辱,她一个弱女子还能这么快的恢复,养家糊口,真是令人敬佩!
这两人都沉浸在各自思绪中,对于尓豪中伤依萍的那些话,两人都没有留意到。尓豪见他们一脸的沉思,以为是在为自己想办法对付依萍那丫头,不禁高兴起来,虽然把家里的丑事爆给了外人知道不妥,但看来他们都是支持自己的,这样做了也不算错。
那边依萍跟大伙儿忙碌了一下午,报社里的人看她都带着疑惑,好奇她跟陆尓豪的关系。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大家也不好贸然上前询问。
依萍也就装着不知道,该干嘛还干嘛,认真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了,“依萍,你跟陆尓豪以前就认识吗?”报社里一个平时很爱嚼舌根的姑娘叫章凤的问她。
依萍手里的活停了停,淡淡回道:“认识。”
“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他见了你这么大的反应?”果然是做记者的,章凤被这八卦激得全身来劲。
“他,他是——我哥哥。”费了很大力气,依萍才从口中蹦出这“哥哥”两字,天知道她有多厌恶这个名字。
“啊!”章凤声音陡然高了,引来不少人注视,“那他怎么这样对你?你们兄妹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依萍扯出一个苦笑,眼神凄楚,“哪有那么多误会啊,我现在只想着赚钱养活我妈,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陆家人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力她是从电视剧里见识过的,现在陆尓豪又口口声声地说她居心叵测,他在报社两年,底子比自己深,为了这份工作,她可不能一来就处于弱势。趁他不在,还是主动些好。
果然,章凤听她这话,再联想到她这段日子的穿着打扮和言行,还真不像是陆家的小姐,心里也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依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没法从她那在打听到什么了。不过这里是申报,最不缺的就是消息,有了这条线,还怕不知道吗?
说干就干,把握时间是作为一名记者必备吊件,章凤出来把打听到的消息一说,个个是好奇极了。于是各人大显神通,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很快就把陆家这并不算是秘辛的家事给查了出来。陆家九姨太为固宠而迫害文佩母女;陆振华赶文佩母女出门;陆尓豪陆梦萍等挥霍无度,自命不凡;依萍身处困境而坚决不低头,还屡次受到陆家刁难羞辱之事全都被查了出来,令报社众人咋舌,怎么会有这样“趾高气扬”、“不知廉耻”的家庭?以前见他那大少爷的样子,还以为有多了不起,搞了半天原来只是一个戏子姨太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拽!
而陆尓豪也发现报社里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多了一丝不明的敌意和鄙视,可这怎么可能?自己一向是报社的核心,优秀的栋梁,一定是依萍那疯子在他们面前诋毁自己。几次想冲到依萍面前去找茬,都被书桓和杜飞拦了下来,他也心高气傲,依萍的事也没有对家里的人透露过,所以愈发的郁闷。
相比之下依萍则是如鱼得水,这家事曝光后,章凤本想做个专题来狠狠地揭发陆家的丑恶嘴脸,为她出气,被她给制止了。陆家虽然在东北强横,在上海也算是过气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力。但目前她还不想让彼此脸面撕破,这在报纸上打嘴仗,她还没那个精神来娱乐大众。
不过倒是自这件事后她知道了不少所谓的“三剑客”的“光辉事迹”。例如杜飞根本就分不清新闻的轻重缓急,曾经为追一只猫而跑遍了上海,还打碎了不少东西,还老是把分好的稿子给弄得一团乱,好几次差点害得报社开天窗;何书桓去赌场采访,居然劝说赌徒戒赌,被当成砸场的直接给丢了出来。陆尓豪就更不用说了,居然蠢得直接去大上海舞厅点名要秦五爷出来接受访问,一派高傲的模样,还以为自己仗着家里很吃得开,结果被揍了一顿,也不敢回家吱声。
“去,什么“三剑客”,就是三个自以为是的扫把星,整天鼻孔朝上,大家都看不上他们,要不是主编顾忌何书桓在南京的父母,他们三个还真以为可以在申报里好好的呆着!”章凤一边向依萍大说着八卦,一边不屑那几个的举动。她就曾经因收拾他们三个留下的烂摊子而累得够呛,自然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
依萍听了,只是微笑,没有开口。他们已经是这样了,自己又何必再说什么呢!
果然章凤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她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