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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再来一回
    古典的意大利歌剧唱曲悠扬响起,带着迷人的旋律,回荡在装饰独具匠心的冰色房间中。
    碧蓝的温泉池畔,身材姣好的女人一动不动匍匐着,她通体裸/露,只在挺翘的臀/部上盖着条薄薄的白毛巾,任由片片雪花落下,溶进晶莹剔透的肌肤中。
    房间里原本萦绕的音乐轻柔而和缓,那意大利歌剧唱腔便显得格外突兀,女人不自觉皱了皱眉,神情中带着一丝痛苦,如是又持续了几秒,她猛然睁眼,弹坐起来,浑然不顾自己大露空门,把胸前无限美景堂而皇之敞给外人观赏。
    “戚小姐?”按摩师受惊,但良好的专业素养令她仍然保持着令人舒心的微笑,“是不是手法太重了?”
    戚世恩双眼无焦,茫了片刻,目光才缓缓落到按摩师脸上,甫对上她的眼睛,便脱口而出:“Lina?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是这家SPA馆的老熟客了,每次来都预约的Lina,可Lina半年前被挖角去了香港,什么时候又回来上班的?
    按摩师面上笑容不改,心底却有些困惑。这间“北极冰室”是这家SPA馆最新推出的项目,专门从瑞士格施塔德把Lina挖来为VIP客户提供服务。这位戚小姐今日是初次见面,可听她那口吻,倒似与自己十分熟稔一般。
    戚世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按摩师的疑惑,她的注意力已经牢牢被身旁持续响动的手机捕获。
    这段意大利歌剧唱曲是郑宗城最喜欢的,因此,她用来做手机铃声,专属于他一人的铃音,她一用就是十几年,从未更换。
    可是,这手机,竟然是乔布斯死那年推出的iphone4S,崭新崭新,上面的来电显示就一个字——“城”。
    戚世恩脑子一片混沌,恍恍惚惚地,不知今夕何夕。
    Iphone系列两年前就不再推出,早被苹果公司的新品牌替代,而她手机里他的名字,好几年前结婚那天,就被改成了“老公”!
    这是什么情况?!
    戚世恩双眼失焦地抬头打量周围环境,实际什么都没看进去。那浑浊的大脑却浮现一句清晰的电影台词,是部很老的美国大片:
    “你永远记不清梦的开头,只记得中间部分,你知道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戚世恩试图回忆,回忆却令她的头一阵剧痛,那种痛如此尖锐,刺入骨髓,牵扯着脊柱,让她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和窒闷感,她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腹部,可混沌破碎的记忆却让她忽视了手下诡异的平坦。
    “戚小姐?戚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您放松,躺下,让我为您放松一下,来人,把室内温度调高到二十度。”
    按摩师发觉客人的异常,伸出援手,希望减轻她的痛苦,可戚小姐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她也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自作主张地帮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按摩师的手法娴熟,力道适中,很快,戚世恩的头痛便大大减缓,那种窒闷呕吐感也渐渐消歇,可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胸脯大大地起伏着,半晌都无法平静。
    她的手依然牢牢护着平坦的腹部,仿佛那里有什么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伴随着冷汗一滴一滴渗出流下,她的记忆终于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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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午十点和医生预约要做大排畸检查,戚世恩独自驾车前往。
    怀依依和双双的时候,大排畸B超都是请私人医生把设备搬进郑家祖宅,前呼后拥,众目睽睽下进行的。她与郑家长辈就隔着条帘子,仰面朝天敞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仿佛任人宰割牲口。
    “是男孩吗?”问话的是二伯郑国策。
    戚世恩听着这威严而低沉的嗓音,心里一阵阵发凉。
    医生很谨慎,看了很久,才微微笑道:“恭喜,是个千金。”
    沉默,压抑的沉默如乌云压顶。
    戚世恩两耳嗡嗡作响,也不知房间里塞满的人何时尽数离去,连郑宗城也跟着离开了,只余她与医生一人。
    她不知道当时医生的表情如何,是蔑视,抑或同情,都不重要了。
    明明是大排畸检查,可这些人只关心是儿是女。得知是女儿后,连句多余的慰问都吝惜。
    良久之后,只有她颤巍巍地低声问道:“宝宝健康吗?”
    “一切正常。”
    医生的声音格外温和,戚世恩想,她已经沦落到让人如此怜悯的处境了么?
    等她穿好衣服,拉开帘子站起来时,郑宗城才推开门进来。
    他径直拿起B超显示器旁的彩超图片,半眯着狭长深邃的眼睛,仔细看着一项项数据,半晌,抬起头来,搂着她的腰,垂首笑道:“宝宝很健康。”
    戚世恩强行压制内心的惶惑和忧郁,展开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爸爸和二伯,是不是很失望?”
    郑宗城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傻丫头,别想太多,你才多大,又不是只生这一个。”
    郑宗城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即使笑起来,也透着一股冷雪的气息,此时的笑容或许是在安抚她。可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他本来就是那样,戚世恩觉得郑宗城的笑,不止陌生而遥远,还有些瘆人。
    这还是怀依依时候的情形,到怀双双,二伯得知又是女儿时,临走前,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戚世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当时就涌了出来。
    只是当她拉开帘子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个气质高雅,永远进退得宜,永远不让郑宗城操一份心的名门少奶奶。
    怀双双后期,她有中度的产前忧郁症,血压偏高。更倒霉的是,前期B超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是胎盘前置,直到晚期大出血,被抢救到手术台上,为了救孩子,根本来不及打麻醉针,直接就开刀。
    手术刀在她身上划开,她生生承受着凌迟极刑之苦,惨绝人寰,难以言语人!
    双双是保住了,可她的身体因此遭受重创,又落下贫血的病根,调养了四年,这又怀上第三胎。
    怀这第三胎,也是有苦说不出。
    生完双双,从手术室像尸体一样被推出来,侯在外面的只有自己的亲妈张红、弟弟戚世佑和郑宗城,郑家的长辈一个都没出现,连像生依依时那样来做做样子的都没有。
    她当时惨白着脸,哭得死去活来。
    郑宗城私下都叫她戚小强,用打不死的蟑螂小强来比喻她戚世恩。那回是认识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顾惜形象地崩溃大哭。
    甫见到郑宗城,她便哭得泣不成语:“我不想生了,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郑宗城沙哑着嗓子,紧紧握着她的手,重复低喃:“好,不生了,不生了。”
    结果呢?
    到双双两岁的时候,二伯已经沉不住气。先是让和戚世恩年龄差不多,关系比较要好的四姨太过来旁敲侧击,戚世恩当听不懂。没多久,一直在国外养老的二伯母专程回来趟,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都在感叹她孙子辈的以后一个姓郑的也没有,郑家偌大的家族,偌大的祖宗基业,难道就要断送在他们手中。
    郑家家族里的人轮番上阵,狂轰滥炸,没一个人知道戚世恩的忧郁症持续加重,已经偷偷开始咨询心理医生。
    连郑宗城她都瞒着。
    当初为了娶她这麻雀,原本是个大孝子的郑宗城与郑家彻底决裂。郑宗城的二伯郑国策一怒之下,决定置她于死地,最后是郑宗城以命换命救回她,看着奄奄一息却仍不肯松开她手的侄儿,郑国策老泪纵横。
    郑宗城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爸爸,伯父,她若有分毫闪失,我绝不独活。”
    郑家就这么根独苗苗,天之骄子,家族无奈妥协,以一场惊动全世界的世纪婚礼迎她入门。
    婚后,郑宗城搬出郑家大院,和她住在外面,怕她难堪,若非逢年过节,也鲜少主动要求她跟他回去。在他的小心经营下,郑家与这个媳妇维持了表面的和谐,到她第一次怀孕时,那层薄冰似乎消融了。
    似乎消融而已。
    早过了骄纵任性的年龄,她害怕打破这表面的平静,选择向郑宗城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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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三年,婚后一向不大干预他们家事的公公终于沉不住气,带着婆婆一起来劝她,话说得婉转好听,可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其中责备之意。
    戚世恩,你太不懂事,你想因为你,就让我们郑家绝后么?
    每回这些人来,郑宗城都不在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可戚世恩就觉得郑宗城知道,毕竟,他是郑家的独苗苗,平日里他不逼迫自己,但并不代表他和他们家长辈不是一条心。
    他肯定也是想要个儿子的。
    正文 第2章 好大个坑
    公公和婆婆下午过来,没有留下吃晚饭便离去。
    郑宗城有应酬,到很晚才回家。一进屋,见向来早睡的戚世恩穿着可爱的熊宝宝睡衣蜷缩在沙发里,就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将她抱进怀里。
    “依依和双双呢,睡了?”
    “嗯,早就睡了。”
    戚世恩在他怀里调整了舒适的位置,懒懒地打个呵欠,仰起头撅撅嘴,向他索吻。
    郑宗城捧住她的头,奉上一如既往,霸道却缠绵的深吻。
    吻罢,戚世恩平稳呼吸,迷蒙着水漾美眸,双手抵着他胸口,用略微低哑而诱人的嗓音问道:“饿不饿?我让珍姐煲了汤,给你热一盅?”
    得到丈夫的同意,戚世恩离开这让她贪恋依赖的温暖怀抱,向厨房走去。
    暖汤很快送到了郑宗城手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会儿,戚世恩陪着丈夫喝完汤,又伺候他换了宽松舒适的睡衣,两人偎依着坐在电视机前。
    “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郑宗城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戚世恩向他挑挑眉,扁嘴,晶莹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少跟我装。”郑宗城没好气刮了她鼻子一下,“平时我回来你有几回不是用后脑勺对着我的?”
    戚世恩瞪他:“我哪有!”
    “没有?”郑宗城坏笑,一把掐住她的腰,“没有,那春宵苦短,陪你老公鸳鸯浴去!”
    戚世恩尖叫着躲开,在他身下挣扎得眼花缭乱,马尾都掉了一半,最后不得不一迭声地哀唤讨饶,分腿坐在他膝上,缓了口气,没好气笑道:“好啦,真的有事跟你商量。”
    “说吧。”
    戚世恩抿了抿唇,状似不经心道:
    “依依马上就要念小学了。”
    “嗯?”
    “现在户口上的名字还是郑依依,你看,读了小学后再改名字挺麻烦的。”
    郑家是传统的大家族,族里嫡子的名字都是按照辈分来排的,庆国宗奉德,到依依和双双,应该是奉字辈,可两个小孩到现在都还没有取正式的名字,入族谱的事情也一直因为没有大名而拖着。
    但是戚世恩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最关键得是她没有给郑家生出嫡子来,没有嫡子,她正妻的身份都不见得能坐实,她坐实不了正妻的身份,她和郑宗城的两个女儿又怎能登堂入室,被载入族谱呢?
    这种事情是环环相扣的,若她能马上生个儿子出来,兴许郑家的长辈一高兴,依依和双双的名字和嫡女身份就有着落了。
    郑宗城闻言,俊逸的面庞微微一紧,没让戚世恩察觉。
    戚世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虽然后来是郑宗城坚决要娶她,也一昧把她往死里宠,但当初,却是她不要脸不要皮地主动倒追郑宗城,更何况,她也知道自己的家世配不上郑宗城,高攀了他们郑家,自己与他比,更是无甚优点可言。
    表面的她,万千宠爱于一身,内心却无比自卑。因此,这些年不管在郑家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一直默默承受,未置一词。可自卑不代表她懦弱,事关两个女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气吞声。
    她抬头回望郑宗城,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她知道,她若有求,即便是笑戏烽火,他必竭力纵容。
    郑宗城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就在戚世恩即将不确定地动摇时,他终于开了尊口:
    “好,这事我会处理的。”
    戚世恩还有件事情搁在心口中,不吐不快,但她知道循序渐进,毕竟还是两个女儿重要。郑宗城是个金口玉言的主,既然答应了,再难再麻烦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没必要因为别的事惹得他不高兴,把女儿入谱的正事耽搁掉。
    于是她露出舒心放松的笑容,起身道:“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放水。”
    郑宗城点点头,等戚世恩回后院了,才叫来珍姐:“下午家里来过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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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姐是郑家的家生佣人,给郑宗城当过奶妈,郑宗城成家后,被郑夫人派过来照顾他起居,不肖说,她心里对郑夫人和郑宗城,巴心巴肺,可对郑家现在这个少奶奶,那就不见得了。
    先生和夫人这回过来找媳妇,是刻意瞒着少爷的。
    少爷这话问得,也不知是从哪儿察觉出端倪想来套话,还是早就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故意试探自己?
    珍姐虽然是夫人的人,但现在毕竟专门服侍少爷,所谓一臣不侍二主。少爷不问便也算了,此刻问起,她若帮着先生夫人欺骗少爷,一旦实情揭发,莫说在郑宗城这里无法立足,夫人那边为了给少爷交代,也是肯定不能再容她。
    珍姐在郑家活了大半辈子,孰轻孰重为人处事很拎得清楚。下午先生和夫人一来,她就料到迟早可能得应付这茬,是以此刻郑宗城问起,早有腹稿应对,当即恭敬道:
    “先生和夫人下午来过,坐了会儿便离开了,说晚上还有应酬,也没留下晚餐。”
    郑宗城瞥了瞥楼上,英挺的浓眉不着痕迹地蹙了下:“他们和少奶奶说了什么?”
    珍姐回道:“闲话家常吧,他们也就坐了十几分钟,就让少奶奶陪着,我没在跟前。”
    郑宗城见珍姐打太极,也没打算逼问,示意珍姐早点儿休息,便上了楼。
    楼上,戚世恩正抱着浴巾和换洗内衣往浴室去,听见响动,笑道:“水放好了,快来洗澡吧。”
    郑宗城走进浴室,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不禁暗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在她和郑家人心里始终深深扎了根刺,谁都无法轻易放下。她愿意为了他维持这表面的平静,已实属不易,可心底,怕是绝难融入这个家族中。
    而老天像是要故意为难他们一样,偏偏在子嗣一事上吝啬之极。
    老一辈人的想法,他无力左右,只能护得了她多少算多少。
    何况,都什么社会了?生男生女,哪里是她一个女人的责任?!
    这道理他和父亲、二伯都谈过,二伯的意思,却是叫他多纳几房,广播种,多收获。
    郑宗城无法反驳,更无法严词拒绝。
    早在民国时期,郑家祖上便是亚洲首屈一指的军火商,全世界没有哪个政府敢不卖郑氏的面子。
    郑宗城的大爷爷是黄埔军校正统出生,很早期做过国民党军官,抗日战争中功勋无数,一直是国民党中的亲共分子,三大战役末期带兵倒戈,建国前不幸过世,子女要么在抗日战争中为国捐躯,要么在内战中成为政治斗争牺牲品,连妻室都赔了进去。这一脉就此断截。
    郑宗城的亲爷爷则一直居□党委要职,八十年代到了NO1的位置,退居二线后便离开京城在老家静养,十年前过世。
    他们这脉也是厄运缠身,命途坎坷。要么生一个死一个,尚未成年便夭折,要么就是在那个特殊的政治时期惨遭迫害。老首长四任妻子,六房姨太,最后剩下的也就郑国权和郑国策两兄弟。而□时期,郑国策为了救郑国权,还落下个终身残疾,不能生育的毛病,便主动让出继承权,全身心扑进老祖宗留下的军火生意上,为郑家筹谋退路。
    郑国权对弟弟心中有愧,便承诺郑国策,以后郑宗城的次子就过继到郑国策名下。
    而郑国权也只有郑宗城一个独子——这独子还来自不易。
    他老子当年多有魄力,同时交往了几家名门千金,先生再取,生下是女儿,便只能做姨太太,生下来是儿子,立即风光大办——郑宗城的母亲,便是这么进门的。只可惜当年郑宗城的母亲怀孕时郁结于心,生完儿子后一场大病,再不能生育,因此,郑国权也只得了郑宗城一个儿子。
    要做郑家媳妇不容易,生两个儿子是保底的。
    可惜郑宗城不是他老子,学不了他老子那样,为了家族责任能把家庭和名声当玩似地。而当年郑国权娶妻的手段过于yīn损,也得罪了不少权贵名门,更是愧对发妻。这些年好生经营,勉强修补关系,也经不起再折腾,便绝了再纳房的心思,安安心心教育独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独子身上。
    同样也是因为当年郑家娶媳妇的事情干得太损人,是以,这回对于戚世恩生不出儿子的事情,郑家长辈虽有微词,但始终压抑着不敢有大动静。
    戚世恩进了门,才发现跳了坑,而且还是个坑爹的弗里德堡陨石坑。
    如今,戚世恩一连生两个女儿,身体折损得厉害,好几年没信,郑国策着急,力劝郑宗城另寻良田撒种,郑宗城自然无法反驳,更无法严词拒绝。
    毕竟,那是他们这脉欠了他二伯的。
    郑宗城对二伯愧疚,对戚世恩也亏欠,不会开口逼迫戚世恩,却也无法开口反对家里长辈,能拖一天算一天,能拖一步算一步,明明猜到家里人可能为难她,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只能平时对她多宠些,多让着些。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好累,甚至想,或许当年他和她能一起死去,反倒是件好事。
    今儿这事,戚世恩自己不提,郑宗城也只好装不知道,却多留了个心眼,让小孟跟紧少奶奶,尤其是她和郑家的人相处时。
    作者有话要说:  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听了好多八卦,很多都是真人真事呀……女人真心不容易
    正文 第3章 前车之鉴
    郑国权和夫人找过戚世恩后,那边老久不给回应,戚世恩的肚子也没动静。两老某天晚上说起这事,说着说着,你煽动我,我附和你,渐渐就有些恼怒,觉得这媳妇仗着儿子撑腰,很不拿他们的话当回事,隔日,郑夫人又亲自登门,使劲儿拿捏了戚世恩一回。
    小孟把情况跟郑宗城汇报完,郑宗城便推了当晚的应酬,早早回家吃饭。
    直到准备关灯就寝,也没听戚世恩说什么闲言碎语。
    戚世恩刚钻进被窝,就听郑宗城突然道:“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医院做个结扎吧。”
    戚世恩猛的一愣,怔怔地盯着郑宗城。
    他把她拉进怀里,修长厚实的大手抚摸着她微微松弛,带着些妊娠纹和橘皮的小腹:“有依依和双双已经够了,你这身子太弱,避孕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方法,干脆结扎吧。”
    清冷的声音即便刻意放柔,也带着令人发寒的金属感,但戚世恩听着,却觉得一股暖意丝丝入扣。
    她毕竟是个女人,听郑宗城这么说,鼻头发酸,嗓音便带了些哭腔:“可是……”
    郑宗城打断她,勾勾她的小鼻头:“上次是谁哭着喊着不要生?”
    戚世恩把头埋进他胸膛,很快,郑宗城就感觉到一阵湿意。
    他吻着她的发顶,淡淡道:“京城里的医院都不方便,你找个时间回老家,我陪你回去。”
    戚世恩瓮声瓮气回道:“嗯,我去找林叔叔帮忙。”
    林医生是戚世恩老家的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以前在戚世恩的父亲戚少军所辖市医院里工作,后来出去单干,与戚家关系一直不错,戚世恩每回回老家都会登门拜访看望林医生。
    京城的人脉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找家不入流的医院,郑宗城和戚世恩自己都不放心,要找好的医院好的医生,便可能防不住风言风语往郑家传。
    这儿毕竟是郑国权和郑国策的地盘,恐另生事端,夫妻俩都不约而同地决定,找个借口回戚世恩老家,专程把这事情了结了。
    感觉到丈夫的支持和关爱,戚世恩压抑已久的心情豁然开朗,翻个身背对郑宗城,娇小的身子蜷曲着,恰好嵌入他身躯凹弧中,协调而契合。
    郑宗城贴上来,嗅着妻子发际的清香,薄唇轻轻触碰着她脖子上白皙光滑的肌肤,腹下很快有了热意。
    把她剥得光溜溜的,从背后步步深入,引领着她起舞,扬起一片片狂野舞动的波浪。
    他熟知她所有弱点,不过几分钟,就被他折腾得有了丝丝泄意,她再也压抑不住呻/吟,头昏脑涨,只知娇/媚地喊着他的名字,期盼着极致的到来。
    察觉到花/径的颤动和纠紧,他立刻加快了速度和力道,记记撞在她含苞待放的花/心子嫩肉上。很快,戚世恩双手抓着被褥狠狠揪紧,小嘴儿张着急促地出气,已经无声无息丢了。
    郑宗城趁此一波未平,手从她挺立的乳/头探至她身前红肿的花骨朵上,轻轻揉/弄了两下,戚世恩顿觉一股酸意上涌,迎着他猛烈的攻击,高/潮余韵未退,再掀滔天巨浪,打着摆子抽/搐起来。
    云翻雨覆,欢/情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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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中午,戚世恩打电话给林医生,把大致情况说完,约好这周周末回老家。
    到晚上,郑宗城还没回家,戚世恩正在给双双喂鱼肉粥,手机铃声响起,拿来一看,竟然是除非逢年过节,素日里鲜少互相打扰的诸阿姨。
    诸阿姨是林医生的妻子,和林医生一起管理私人医院,对戚世恩一直很好。她赶紧让珍姐替她喂双双吃饭,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诸阿姨。”戚世恩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恩恩,现在说话方便吗?”平时对戚世恩十分温柔慈爱的诸阿姨,这回语气有些严肃和急躁。
    戚世恩瞄了眼珍姐和双双。双双瞪着大眼睛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对妈妈不负责任撂挑子的行为格外愤怒,扁着嘴就是不肯好好配合吃饭。
    “诸阿姨,您稍等下。”
    戚世恩捂着手机,拉下脸来斥道:“双双,妈妈有正事呢,乖宝宝应该怎么做?”
    双双又鼓了鼓腮帮,心不甘情不愿把头转回珍姐方向,乖乖张了嘴。
    戚世恩露出笑容,夸赞她两句,这才拿着手机上楼,反锁了卧室门,低声道:“诸阿姨,您说吧。”
    “我听老林说,你这周周末回来?”
    “嗯。”
    “恩恩,丫头,这种事情你想瞒着你爸爸妈妈,还瞒着他们家里全部人,你可想清楚了。”
    戚世恩顿了顿,缓缓道:“我老公知道。”
    诸阿姨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孩子,家庭家庭,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你这丫头这么聪明,咋就不汲取教训?!”
    戚世恩愣了下,不知为何甫听到“前车之鉴”四个字,心中就有些惶惑:“阿姨,我的情况您也知道的,再生的话,身子实在遭不了这个罪,而且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你……”诸阿姨急躁地打断她,却迟疑了会儿,半晌后才缓缓道:“阿姨跟你说个真事儿,你先别还嘴,听我说完。”
    “嗯。”
    “以前阿姨在医大的时候有个同学,年轻有为,很早就当上了市医院的院长,他老婆和我们也是同学,就在他医院里工作。两个人生了个女儿,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男的呢也非常宠爱自己的女儿,什么好的都给她,把她宠得跟个小公主一样。”
    戚世恩听到这里,不安的预感愈发浓烈。
    “过了两年,我那同学的太太又怀了个男孩,就在他们医院生下来的,生的时候是中午,难产,转了剖腹,但手术很成功,女的被推回病房,那个小婴儿有待观察,就放在保暖箱里,保暖箱也放在妈妈身边。我那同学十分高兴,简直是高兴过了头,就把整个产科的医生连着这个病房的护士全部带出去,请他们大宴午餐,没想到乐极生悲。那男人的老婆还躺在病房里,这帮高兴昏头的人居然都忘记留一个看着那母子。等他们离开后,那女人躺在床上看着保暖箱里孩子,看着看着,就发觉那孩子脸色铁青铁青,很不对劲儿。”
    戚世恩不直觉紧紧揪住胸口的衣衫,听得入神,大气也不敢出。
    “他老婆也是医生,立即就起来抢救自己的孩子。恩恩,你也是经历过剖腹产的,应该知道剖腹产要打麻药,从手术室出来六个小时人都动不了,下半身没知觉的,你想想那女人是用什么样的意志从床上爬下来救自己的孩子的,最后却……唉,想想就让人心酸。”
    戚世恩生依依的时候是顺产,生双双的时候虽然是剖腹产,却没打麻药,自然体会不了诸阿姨口中所谓六个小时无法动弹的感觉,但剖完下来轻轻一动就扯着伤口,还有宫缩时那种抽搐,是吊着止痛棒都不顶用的痛楚,这她深有体会,对为了孩子可以不顾一切的做妈妈的心情,更是深有体会。
    当场不知为何,眼泪无声无息就淌了出来。
    “那男人回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孩子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那样的。”诸阿姨顿了顿,继续道,“可是后来,这男人就发了魔怔,对生儿子这事情执迷不悟,可能也因为之前的事情在两夫妻心里都留下疤痕,没过一年,两口子就离婚了。”
    虽然诸阿姨这个故事里时间、人物都有所遮掩,但戚世恩不是傻子,听到这儿,那种揪心的预感已经转为透骨的冷寒。
    这个女人,她认识,他的名字叫做张红!
    这个男人,她认识,他的名字叫做戚少军!
    他们两个生的女儿,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的名字叫——戚娜娜!
    八岁前,戚世恩就叫做这个名字。八岁的时候,弟弟出生,爸爸给他取名戚世佑,给她改名叫戚世恩!
    戚世恩脑子里炸成一锅粥。
    戚世恩不记得父母离婚的时候自己到底几岁,反正不超过三岁。爸爸戚少军和妈妈张红是郊县里的人,介绍认识结婚的。戚少军读了医科大学回到老家,年纪青青就在当地的一家县医院里做了副院长,张红虽是中专毕业,后来也在医院里做了妇产科医生。两人离婚离了好几年,戚世恩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父母复婚,然后没过几个月,张红就生了戚世佑。
    张红本来比戚少军大上一岁,年轻时还有几分姿色,可随着年龄增长,长相棱角分明的戚少军是越发风流倜傥,当时又是市医院院长,而原本清秀的张红却向着黑圆粗发展,如今两人走出去,说张红是戚少军的妈恐怕都有人相信。
    戚世恩这年头看得多了,对家里的情况也没太大抱怨。戚少军偏爱戚世佑乃人之常情,何况从没亏待自己,在旁人和自己眼里,那也是个极度宠溺女儿的父亲。虽然这些年在外头有些风花雪月的情债,可唯一闹上门的女人,被戚少军指着脑门破口大骂,那句洪亮的“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算个什么东西!”迄今回旋在戚世恩耳畔,从此也奠定了张红坚不可摧的正室地位。至于比她小上八岁的戚世佑,这弟弟自幼跟在她屁股后跑,指哪儿打哪儿,好控制得很。
    本来也算和谐的一家,至少在此之前,戚世恩一直这么认为。
    哪里知道父母当初离婚的真相竟然这般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4章 都铎王朝
    戚世恩被这真相蛊惑了理智,便没太注意诸阿姨后来的话,直到听了好几次“把孩子打掉”,才回过神来,痴痴地嗫嚅道:“什么,阿姨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诸阿姨叹了口气:“那男人离婚后,就疯魔了般。本来就生得高大英俊,事业有成,很容易逗女孩子喜欢,就开始交往女人,每一个都让怀孕,不肯怀孕的立刻分手。有好几个女孩子懵懵懂懂地,被他所谓爱情和婚姻的诺言欺骗,就给他怀了小孩,到五个月,他就带着她们去做B超,超出来是女孩,就要人家拿掉,也不肯结婚。五个月的胎儿啊……他也真干得出来!”
    一直以来,戚少军在戚世恩心目中都是高大魁梧的慈父形象,此刻亲耳听到自己父亲干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她的脸色煞白煞白,人也摇摇欲坠,完全懵掉了。
    “很快,这男人就臭名远播,他就利用职权,开始欺骗自己医院里的小护士,那些小护士很多是从乡下或者外地来的,天真不懂事,又有好几个给他怀了孩子,一样的,到四五个月就去B超,结果超出来全部都是女孩,他就强迫那些女孩拿掉,不拿的便立刻开除。”
    戚世恩眼睛晃了晃,胸口窒闷欲死,如涸辙之鲋般,微微张着唇,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有个女孩子怀了个儿子,当天早上B超超出来是个儿子,当天下午就去民政局领证结婚。或许是他作孽太多,那孩子八个月早产,生下来没活成,那男人又痛嚎一场,却不顾妻子还在医院里躺着,立即就提出了离婚……”
    诸阿姨连着叹了好几回气,才慢慢道:“他在当地臭名昭著,实在待不下去,恰逢际遇,便换到另外一个大城市,却是高升了。刚到那边,毕竟不是自己地盘,不敢过分嚣张,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那里遇到离婚已经四年的第一任妻子,两人不知怎地又在一起,而且他的第一任妻子竟然就怀孕了,那女人偷偷回到老家,也不管是男是女,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更讽刺的是,这回却是个健康活泼的大胖小子。后来,那男人知道,高兴疯了,冲过去又求又哭地要复婚,那女人为了两个孩子,最终答应复合。但因为这几年生活所磨,加上几次生育掏空了身子,女人苍老得很快。可那男人自此以后对家庭子女一心一意,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四处撒种。”
    戚世恩嘴唇颤了颤,一阵阵汹涌的呕意直冲喉咙。
    诸阿姨却不知电话另外一边的情形,又叹了口气,才步入正题:“恩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男人的承诺,一纸婚书,能起什么作用?现在好多丁克一族,说不要小孩,也有好多无法生育的夫妻,说领养一个就可以。但阿姨在医院里,尤其是妇产科这种地方,见惯了男男女女那点儿破事,我可以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男人哪,到了一定年龄,看着人家小孩一个两个活泼乱跳的,就会有想法,多少对夫妻年轻时爱得死去活来,说没有小孩无所谓,结果呢,到了四十几岁,突然就从外面领个女人孩子回来要和老婆离婚,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太多。你现在虽然有两个女儿,但是男人有时候对儿子这事情,就跟没孩子的人对有孩子这种事情一样,会执迷不悟,会钻牛角尖!你不要怪阿姨说话难听直白,今天你老公对你说得好听,说没有儿子无所谓,要过个几年,他不这么想了,你怎么办?”
    诸阿姨又说了很多,都是力劝戚世恩放弃结扎的想法,戚世恩却觉得精疲力竭,敷衍地应和两句,挂掉手机后,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里吐得死去活来。
    诸阿姨收掉发烫的手机,看着对面默默流泪的张红,紧紧握住好姐妹的手,温言道:“你这么决定是对的,恩恩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会想通的。”
    戚少军要儿子的八卦当年传得沸沸扬扬,诸琴可以说,除了戚家两兄妹外,认识的人谁不知道?张红能把一双儿女保护得这么好,瞒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诸琴的想法,就该让这两个孩子张张眼睛,看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一心一意为他们好的人,没来由被那爸爸糖衣炮弹打得,就知道嫌张红老土啰嗦,联合起来欺负张红。
    晚上张红找上诸琴,诸琴立刻就点头揽下这事,她个老太婆,也不怕什么得不得罪,劝恩恩放弃结扎是一件,私心里就想为好友出口恶气是另一件,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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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世恩做了好几天噩梦。
    都是很混乱很恐怖的梦,充斥着污血、冷泪和尖叫,梦里一直有人要把她压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有时候是郑宗城,有时候是自己的爸爸,她顶着大大的肚子,旁边有个胎儿的尸体,冰冷失焦,超出比例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被呕吐出来的秽物和浓稠的黑血堵塞住了七孔,肚子上像上了根拉链,有无数骷髅般的手伸过来,拉开那根拉链,把她身体里的五脏六腑掏空。
    诸如此类的场景反复在梦里出现,把戚世恩几乎逼得崩溃。
    以前头回听说郑国权为了一个儿子先收姨太后娶妻的“光辉事迹”后,她还暗中鄙夷了好久,现在换自己爸爸头上,居然比公公过之而无不及。公公也就是妻妾成群,她爸爸——简直是变态的刽子手!
    她既然那么讨厌女儿,为何还要生下她,生下来以后为何还那么宠她,爱她?那是她自幼最喜欢,最崇拜的爸爸呀!
    即便是有了佑佑,爸爸对她也是只好不坏,还老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这样的爸爸,她记忆里一直温柔儒雅的爸爸,为什么会干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而再,再而三地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疯狂的执着,灭绝人性的执着!
    这个家,恨不起来,却也爱不起来了。
    戚世恩很容易就从自己的父亲身上联想到郑宗城身上,甚至很快,便迁怒了所有男人。
    她借口生病,推掉了和郑宗城回老家的约定,一直恹恹地过了一个月,也拒绝和郑宗城同房,拒绝见任何郑家的人。
    本就是被男人宠坏的公主,猛地任性起来,简直就不可理喻。
    但郑宗城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怨怼和不满,每回面对她的抗拒,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置之。
    混混沌沌地,等她对男人的厌恶心理问题调节过来,已经是三个月后。随之而来的,又是如泰山压顶般的恐慌和无助。
    诸阿姨说那么多,最后也就一个意思: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孩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在郑家这种大家族,儿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
    戚世恩通体如坠冰窖,她站在浴室里,面对镜子,手指掐着浴台上冰冷坚硬的白瓷,咬紧毫无血色的下唇,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女人,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两次生育掏空了她的身子,让她的皮肤早早呈现出蜡黄的颜色,神情萎靡疲顿,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自在嬉笑怒骂的七哥的影子?
    她摸着松弛的腹部,眼泪缓缓落下。
    如果,如果这胎还是个女儿呢?难道她就该一辈子这样,做他郑家的生孩子机器?
    如果没生过孩子,她不会理解到自己所孕育的一个小生命意味着什么,可有了依依和双双,亲眼看着两个小天使一天天长大,想到肚子里的那个,有天也会变成这样一个让她倾尽全心去爱去呵护的小天使,她是绝对绝对没法狠心扼杀掉自己的骨肉的。
    不怀则已,怀了,就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呵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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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生下来后第六年,双双出生以后第四年,戚世恩又怀上了第三胎。
    决定怀孕时,她郑而重之地找郑宗城谈了次话。
    “再生一个吧。”
    郑宗城愣了下,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等抽完烟,才走回来坐到她面前:“你确定?”
    戚世恩面无表情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郑宗城迅速接口:“你说。”
    戚世恩道:“瞒着他们,所有检查都去外面医院,生下是什么就是什么。”
    郑宗城低着头,双手交握,过了会儿,哑哑地“嗯”了一声,慢慢道:“戚小强……我不是亨利八世。”
    亨利八世,那个以杀老婆而闻名于世的英国国王,他一生娶了六个老婆,情妇无数,到最后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爱德华,爱德华也没能继承衣钵。而更讽刺的是,他一生为都铎王朝血脉的延续而疯狂,视所有女人为生孩子机器,最后又为王位继承人做了天衣无缝的安排,可最终,他的三位继承人,爱德华、玛丽和伊丽莎白女王,都没有后代。伊丽莎白终生不嫁不育,恐怕也和父母留给她的童年yīn影有着莫大关系。到伊丽莎白女王去世后,都铎王朝也最终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5章 命运弄人
    戚世恩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嗓音也十分干涩:“我家的事情……你其实比我先知道?”
    郑宗城无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戚小强,你最后是跟我过日子,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他顿了顿,伸手把她抱紧,低低在她耳边道,“我承认,你愿意生我会很开心,可是,我心里最
    重要的人是你。和看着你受的苦比起来,那点儿开心太微不足道了。你知道吗,你生双双的时候,当我接到那份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有依依和双双就够了,其他的事,你交给我,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好不好?”
    郑宗城一直都是个大男人主义很严重,素日里却不大交代自己应酬,更不要指望他会来跟你谈心的冷性子。虽然婚后他对她极其溺宠,但从认识到现在,戚世恩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对她低声下气温言细语的他。
    戚世恩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因郑宗城一句话,土崩瓦解。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扑进他怀里的,哭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
    在戚世恩终于收拾心情,准备迎接新的未来时,她却突然察觉……好朋友晚了。
    怀过两个孩子,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十分敏锐。
    但一直以来,她和郑宗城都是用小雨衣进行避孕,最近行/房次数虽然比较密集,彼此也都注意了安全卫生。
    她忐忑不安地去超市买回早早孕,一验之下,脑子“轰隆”,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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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宗城很快做了安排。先是借口依依念书的小学离家远,为方便照顾依依,便在依依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让戚世恩搬出了祖宅,除了小孟每天负责开车接送外,家里的阿姨佣人一个都没带出来。
    他怕戚世恩怀孕的消息传回郑家,那些人给她造成太大精神压力,干脆秘而不宣。
    等过了三个月,他便道戚世恩老家新城区的三期工程开工,他要过去定居一年,直接把老婆小孩一块儿带离了京城。
    没有郑家人的虎视眈眈,戚世恩心情果然轻松愉悦了不少。
    这天上午十点,和医生预约要做大排畸检查,戚世恩独自驾车前往。
    检查下来,宝宝一切健康,她高高兴兴给郑宗城打了电话报备,说先去趟国隆广场给依依买她喜欢吃的La foret年轮蛋糕,然后就来公司陪他吃午饭。
    刚从停车场走进电梯,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二伯郑国策。
    戚世恩这辈子最害怕的人就是郑宗城这个二伯,当即手就有些发抖,愣了半晌,才紧张地接通电话,恭敬道:“二伯?”
    “有空吗?”
    戚世恩嘴唇颤了颤:“二伯,我现在不在京城,我在……”
    “我知道,我有事情找你,有空吗?”郑国策加重语气,略带不悦。
    郑宗城这个二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初郑宗城跟她求婚后,为了安排她配合他二伯的时间见面,生生把她押在身边,害她错过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婚礼,她迄今记忆犹新。结婚后,也是好几年才能见到二伯一次。
    倒是她怀孕那两回,每回去看是男是女时,他二伯都准时准点地出现了。
    戚世恩敢说自己没空吗?
    “有,有空。”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
    无巧不成书,戚世恩正要报出国隆广场时,就透过前面的咖啡厅玻璃窗,看见了郑国策的身影。
    他与一个女人面对面坐着,那女人打扮很奇怪,高高的领子竖着,戴了个鸭舌帽和大墨镜,把张脸遮掩得严严实实,身材很好,但腹部有些小小的凸起。
    戚世恩自己也是个高高瘦瘦,现在怀孕五个月却一点儿不显怀的,一下就看出那女人有身孕。
    戚世恩穿着件斗篷式的风衣,对着旁边衣饰店的玻璃看了看,确定郑国策不可能看出来她怀孕,便径直道:“二伯,我在国隆广场,我好像看见你了。”
    郑国策何其敏锐,猛地偏头,一眼就看见了戚世恩。
    他身边那女人顺着郑国策的目光,也发现了戚世恩,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要站不站,要坐不坐,却被郑国策一手制止,示意她坐下。
    “你进来吧。”郑国策的口气是常居高位者的命令式。
    戚世恩已经觉得有些不妥当,却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走进咖啡厅,走到郑国策身边立正,乖巧温顺地问了个礼。
    郑家家规多,长辈不让坐,她是不能坐的。
    郑国策和郑宗城一样,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健壮矍铄,只是年龄大,两颊皮肉下垂,看上去有些像温斯顿丘吉尔,显得十分冷酷而威严。
    在他的猎鹰般的目光注视下,戚世恩觉得手足僵硬,呼吸困难。
    “坐。”
    郑国策的声音如铜钟,低沉而厚实。
    戚世恩在郑国策的目光注视下,坐到离那个女人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三人呈三角形就坐。
    郑国策日理万机,若非事关家族大业,绝不会有这些美国时间来和几个妇人闲话家常,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戚世恩,这回我找你出来,是想让你和宗城离婚。”
    晴天霹雳。
    戚世恩一时怔愣,反应不过来。
    “二伯,您有正事要谈,我先出去。”那个女人有些紧张,轻言细语地插了句话。
    戚世恩听到这声音,才发现她居然是曹青墨。
    去年刚刚拿了奥斯卡影后就宣布息影退居幕后当导演的超级天后——曹青墨!?
    素日里长辈说话,当晚辈的,尤其是妇人要敢插话,早就被赶出去家法伺候,可这回,面对曹青墨的唐突冒犯,郑国策却丝毫不以为忤,略一思索,便起身站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对戚世恩道:
    “我就直说。青墨怀了宗城的儿子,我不能容许我们郑家的长子一出生就挂着私生子的名头。戚世恩,离婚后,你可以拿到15亿美金的分手费和两个女儿的抚养权,依依双双载入家谱的事情我也同意了,你如果愿意,可以不离开祖宅,继续待在宗城身边,我们郑家不会亏待你,大家还可以是一家人——但前提是,你立刻和宗城办理离婚手续。如果你要拖延,我保证你会永远见不到你两个女儿。”
    顿了顿,他又冷道:“想来你自己也有感觉,宗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爱死去活来的年轻人了。”
    如果不离婚,郑国策绝对有本事让戚世恩生不如死,但这种事,他一向不说,只做。
    戚世恩像被抽走七魂六魄似地,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丁点儿反应。
    她这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激怒了郑国策。
    可不管郑国策的怒气,抑或曹青墨的委屈,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脑子里就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青墨怀了宗城的儿子。”
    青墨怀了宗城的儿子?
    青墨怀了宗城的儿子!
    曹青墨怀了郑宗城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世恩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两眼泪花乱飞,笑得双肩颤颤做抖!
    郑国策见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眉头一皱,怕她发起狂来伤及郑家血脉,立即扔下句“给你三天”,立即护着曹青墨离开。
    “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和看着你受的苦比起来,那点儿开心太微不足道了。”
    郑宗城的甜言蜜语还在耳畔,床祗间的抵死缠绵,夫妻间的温馨美满,四个人的小家庭的快乐幸福,原来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幻美梦吗?
    能知道是男是女,至少已经四五个月了……他们在一起,已经至少四五个月了……
    十几岁追求他,她舔着脸皮主动爬他的床,她不介意连名分都没有地当他的性/伴/侣,她不怕他骂她是“脸皮比城墙铁皮还厚的小强”,她乐呵呵地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时候,她有大把青春可以肆意挥霍,她可以轰轰烈烈求一场,她不畏耻辱,不怕受伤,因为那时她有梦想,有一颗激情澎湃,无怨无悔爱他的心!
    二十几岁谈恋爱,她不在乎他忙得天南海北神龙见首不尾,不在乎他和秘书在一起的时间比陪女朋友的时间还多,她也不在乎媒体每天捕风捉影的关于他的桃色八卦。为了配合他的时间,她放弃了家人,放弃了朋友,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他;为了跟上他的步伐,为了能配得上他高贵的身世,她能刻苦钻研自己最不感兴趣的领域,她能耐着性子周旋于达官贵人的太太小姐身边,她博览群书,她勤练四门外语,涉猎古玩、珠宝、时尚、高尔夫、极限运动等等等等,把自己磨练得十八样武艺样样精通,把所有空间都塞满与他有关的人事物。让自己整个世界都围着他打转!
    三十几岁结婚生子,即便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即便知道郑家这淌水太深太浊一个不小心就能让自己遭受没顶之灾,她也咬紧牙关一应承受,绝对让他无后顾之忧,绝对不拿家长里短让他操心。她这个常春藤名牌大学毕业的硕士,辞去工作,全心全意给他做家庭主妇。
    她生了一个女儿,又忍着凌迟之苦生了第二个女儿,现在带着垮掉的身体帮他怀第三个孩子!
    都是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什么!
    不管多苦多累,不管忍受了多少刁难指责,戚世恩都没有倒下过。
    可现在,支撑着她整个世界的唯一信念崩塌了。
    但她仍不死心,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她拨通了“老公”的号码。
    “怎么了?”
    温柔,带着无限宠溺的男声从手机那一头传来。
    “曹青墨肚子里是谁的孩子?”
    她一片茫然,机械地开口陈述这个问句。
    沉默,良久的沉默。
    他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传来,伴随着混乱的脚步声:
    “……你在哪里?”
    若非做贼心虚,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此时岔开话题。
    手机从戚世恩手里慢慢滑了出去,摔在地上,粉碎,正如她的心一般。
    郑宗城的公司离国隆广场不远,此刻他已经冲出会议室,急躁地往电梯奔去,心如捣鼓,阵阵发慌。
    这种感觉久违了,上一次,是她命悬一线的时候……
    “你先听我解释……”
    “滴滴滴滴滴。”
    电话那头被切断,无论郑宗城怎么拨打,始终关机。
    当他发疯般冲进国隆广场大门的时候,不远处的高架上,一辆超速行驶的轿车从栏杆飞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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