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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第十四章
    “薄……薄小姐?”
    “hi,好久不见。                  .d91 2 3.comhttp:///”薄晓微面不改色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步入屋内,对卫庭贤审视的眼神视而不见。这厢的田如蜜却早已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以口型和手势指着她的背影一阵瞎比划,表情丰富堪比表演系艺考。卫庭贤淡定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带着她再度折返屋内,暗暗观察。
    石暮尘也在见到薄晓微的刹那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有压抑的狂喜,还有几分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卫氏夫妇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接下去自己会有不少需要解释的了。
    薄晓微难得一身休闲装扮,未施脂粉的素颜显得年轻而鲜亮,她神色自若地开口:“你昨天没出现,所以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既然没死,那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情急之下石暮尘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挑挑眉:“松手。”
    田如蜜大为骇然,印象里这位薄小姐可是天天追着石暮尘跑的,根本不知矜持为何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有气势了?
    场面正尴尬,卫庭贤再次适时发声:“他发烧了,需要静养,我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薄小姐,我送你。”
    “不用了。”薄晓微径直朝门外走去,一副谁也不愿搭理的模样。卫庭贤也淡定地携着田如蜜尾随其后,走出一段后他对田如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听话地闪到一边。多年夫妻的默契可见一斑。
    “你想说什么?”未等卫庭贤开口,薄晓微已经自动自发地转身,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如果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关系。”
    卫庭贤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表情:“薄小姐,我没有权力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想说几句话。首先,当初的事确实是他对不起你,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你想怎么做,作为他的兄弟,我都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干扰。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那就是——这五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找你。不管这段时间你过得有多痛苦,他的痛苦恐怕都不会比你少。”
    她愣了愣,旋即绽开得体的笑靥:“是么?谢谢你告诉我。”
    她的笑容却他心头一凉,刹那间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得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是我太唐突,那就言尽于此了。”
    她的视线不觉飘向正在那头等待的田如蜜;田如蜜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眼光,开心地和她挥了挥手。
    这个田如蜜就是石暮尘当时真心喜欢的那个吧。简单,淳朴,可爱,就像一抹冬日暖阳,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他错失了她么?她淡淡一笑,有些微沧桑的错觉:“你太太很可爱,好好照顾她。”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卫庭贤心下黯然,薄晓微一看就来势汹汹,眼神里已毫无半点当初的单纯和懵懂,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这事他恐怕无法插手,石暮尘看来免不了要吃点苦头。只希望……这次他能真的想通一些事情。
    毕竟深陷在仇恨里的日子,不好过。
    “怎么说怎么说?”田如蜜迫不及待地靠过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晃,像个少女般露出迫不及待的神彩:“他们又和好了吗?”
    卫庭贤只能淡淡一笑,为了保护田如蜜单纯的心,当年石暮尘所做的事他们都联合隐瞒着她,她只当石暮尘是被薄晓微抛弃,还对他万分同情。
    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看不见这个世界所有的丑陋,心才会如此完满而温暖。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他用厚实的大掌牵起她的手:“走,去接东东了。”
    “嗯嗯,不过刚才照顾了他半天,又是煮药又是擦身的,腰好酸啊!你背我好不好?”
    卫庭贤冷冷瞥她一眼:“你为了照顾别的男人弄得这么累,还有脸让我背你?”
    田如蜜扁扁嘴,她实在是没出息,之前暗恋他暗恋到内伤,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可结婚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反压住他,常常被他一臭脸就吓到噤声,真是没救了……
    看着她撅嘴扭衣摆的囧样,明明三十多的女人,都孩子他妈了还这么幼稚,更让人无法原谅的是,居然还幼稚得……那么可爱,可爱得让他心都软了。
    卫庭贤四下望了望,没好气地对她招招手:“快点。”
    “啊?”田如蜜一头雾水地四下张望:“啥?”
    卫庭贤无可奈何地做了个半蹲的预备姿势:“我数到三,再不上来就算自动放弃,1——”
    她咻的一声便飞速窜上他宽厚的背脊,颇为丰满的体型压得他顿时龇牙咧嘴!赶紧提了口气稳住,开始一步步向前走去。田如蜜开心得不行了,在他背上各种扭来扭去,他无可奈何地拧了把她的臀部:“老实点。”
    路人纷纷开始围观,不少人对于看起来如此英挺而正经的男人,被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压在身下而颇感惋惜,卫庭贤此刻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却偏偏在此刻翻江倒海般无法停息,他强忍了许久还是没压下去,只得用故作无谓的语气问出——
    “对了,你说实话,如果你先遇到的是石暮尘而不是我,那你……会不会喜欢他?”
    “唔……”田如蜜认真作思考状:“其实虽然我先遇到你,但一开始我对他印象比较好诶,他人很好,又很有礼貌,你却凶巴巴的,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好讨厌的!”
    听到这个答案,卫庭贤一口气差点没忍住要把她掀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呢就是……”田如蜜故意卖关子地思索着:“嗯……你把头转过来。”
    “什么意思?”
    “你先转头啦!”
    卫庭贤怒火攻心地转过头去,满心想这要是让他答案不满意,看他晚上怎么收拾她!结果才回了一半,双唇就被两片热乎乎湿漉漉的物体用力吸住——
    他怔了怔,立刻挽留住她调皮地往回缩的小舌尖,反客为主地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直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双颊着了火似的滚烫泛红,路人更是兴奋不已,纷纷掏出手机来拍。这要是换了从前,卫庭贤肯定早已脸色铁青地速速逃离包围圈,不过五年间到底还是被同化了些许,他视若无睹地舔吻着她的嘴角,意犹未尽:“要不然……让东东在奶奶家再玩一天?”
    “讨厌!”田如蜜推他一把:“……快走啦。”
    卫庭贤笑着和她蹭蹭鼻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说不重当然是假的,但这是甜蜜的负担,他甘之如饴。忽然想起那个被唾弃了五年,也寂寞了五年的兄弟,他忽然很希望薄晓微能得到她想要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回到最初,得到救赎。
    唯有祝福。
    15第十五章(邱子寅&古朵CP终于出场!此处有掌声!)
    自那以后,薄晓微不知是否怕再遇到熟人,她偶尔只会在夜半无人时分出现在石暮尘家,脸色冷漠地给他倒点水,或是帮他换个冰袋。      :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但她永远是那副无法沟通的模样,要不然一开口就是满嘴尖刺,让他无计可施。
    那晚他迷迷糊糊睡着,惊醒后却不见她的踪影,看看床头钟分明已是深夜,他渴极,想试着唤她,嗓子却像被刺木堵住般出不了声。想想这么晚她恐怕也已经回去了,他只能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勉强着起身去倒水,路过书房时却意外看见亮光,她似乎听见他的脚步声,悠然转身:“要什么?喝水?”
    他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电脑,上面一片琳琅满目的大牌冬季新品目录,心于是略微放下一些——这台电脑里存有不少公司里较机密的商业讯息,除了他本人从未允许别人打开,甚至有需要修复时都是安排公司的it高层当着他的面操作,此刻却被她用来上网休闲。虽然重要信息都已经被严格加密过,但他还是略感忐忑,于是勉强开口:“这台机子里没什么游戏,配置也不新,下次还是用我给你买的那本吧。”
    “哟,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瞥他一眼,一副谁稀罕的模样,顺手就关了电脑起身:“我要回去了。”
    “等等,”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而疲惫:“……我想喝水。”
    她面无表情地扶他回到床铺,给他倒了杯温水,冷热水掺匀后她下意识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却又忽然觉得不对,赶紧冷冷往他手里一塞:“喝吧。”
    他没有遗漏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忽如其来的暖意从心尖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暖和了他因为刚退烧而泛凉的身体,他望着那杯水,半天没动静。
    “到底喝不喝?”她不耐烦起来。
    他手指动了动,杯身被微微转了半圈,他就着那虚幻的唇印把水喝进肚里,又暖又甜,这水似乎刚进了胃里,又立即要从眼眶里溢出;她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垂着头收了杯子匆匆要走。他一着急,一把捉住她的手——
    她甩了两下立刻惊异起来,这个男人该不是装病吧?明明手上还有大病初愈后的凉,却又带着吓人的劲头,任她怎么甩也甩不开,于是她冷下脸来:“松手。”
    他像聋了一样直愣愣望着她,配上泛青的眼窝,更是有种发癔症的错觉。他不依不饶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手上一使劲,干脆把她整个人都摁进胸口。他睡衣衣襟上还有捂出来的汗,分明确确实实生过一场病。可这手劲实在大得太吓人,她咬紧了牙关都挣不开,最后只能脱力地任他抱着,赌气地一句话也不说。
    他兀自安心着,相较于虚假做作的迎合,他倒情愿见她现在这幅模样,至少真实许多,或许这种改变正是一个契机?他把她柔软的身体控在怀中,简直心满意足;她却暗气横生,怒骂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先前她明明已经掌握了让他无计可施的套路,但这种套路却因为这场高烧而莫名中断,面对现在这个深更半夜还在这里给他倒水陪床的自己,她简直怒火中烧!
    薄晓微,难道你忘了你该做的事?她一颗心焦灼着,开始苦思冥想。
    ******
    自那日起薄晓微便不再出现,石暮尘担心她的生活起居,完全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然而她依然是相当懂得自我享受的模样,购购物做做spa,丝毫无需他费心,也不屑他的费心。
    有时石暮尘也会困惑她到底想要什么,虽然她一直都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但当年的她有种欣欣向荣的活气,可现在这种活气却消失了,她变得世故而冷漠,几乎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人。他尽可能地想要补偿她,可他越是为她花钱,内心就越空洞,他想给她的不止这些,但她根本不要,这让他无计可施。
    是夜,石暮尘和邱子寅在他们合资开的一家名为【Bone】的pub里小酌两杯,自从五年前的事发生后,卫庭贤一直不太愿意搭理石暮尘,邱子寅本来也觉得石暮尘做得太过,着实有好一阵不愿和他联系,但眼看十多年的好兄弟低落成这幅模样,邱子寅也实在是不忍心,再加上两人有这一层合作关系在,慢慢的也就恢复了邦交。他们便时常在这里聊聊天喝喝酒,排解排解内心的苦闷。
    “最近怎么样?我看你们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邱子寅嘴里问着,眼神却心不在焉地直接飘到了角落那一桌——确切地说,是那一桌的某个女郎身上。她身形纤瘦,一身灰色职业小西装,一头又黑又直的顺滑秀发没有做过任何处理,朴朴素素地搭在肩上,颜色低调的口红衬得皮肤越发白亮,而且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绝不是现代化妆术的功效,倒像是不见天日的苍白。旁边的一群人玩得很high,她却不太搭话,只是偶尔笑笑,颇有几分冰山美人的味道。然后她似乎注意到了邱子寅的视线,眼神相交后她立刻不自然地把视线转向别处,邱子寅一声叹息,只好无奈地收回眼,却正好撞上石暮尘玩味的眼光。
    “怎么?还没搞定?”
    邱子寅摇头苦笑:“没呢,这都五年了,你说就算是块石头吧,它都该捂热了,唉,我算是没辙了。”
    原来当初邱子寅为了追求古朵,不惜特别把pub的地址选在距离卫庭贤的公司【in】不远的地方,又费尽心思讨好卫庭贤,让他安排员工都来这里玩,各种打折送酒不惜工本,消费都是他咬牙一肩扛着,好让身为员工的古朵能被一起带过来。
    如今五年过去,值得高兴的是古朵倒是一直在为【in】效力,如今已经从一个小小的it部职员荣升为it部总监;但令人沮丧的是,邱子寅已经在这些员工身上撒下去无数金子,却依旧撼动不了古朵分毫。为了和同事和睦相处,她是盛情难却不得不来,但不鸟他就是不鸟他,如今的邱子寅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安慰自己,至少这样还能多见到她两次,聊胜于无吧。
    “教你一招,赶紧把她肚子弄大,后面就好办了。”石暮尘随口胡诌了句,仰头喝酒,一回神却看见邱子寅张了张嘴,然后泄气地低下头去;石暮尘酒杯递到一半忽然定格,一脸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你们还没……”
    邱子寅一手捂额,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我这么问,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额……偶尔亲亲嘴……”邱子寅看着石暮尘一副“请把话说完整”的表情,颓丧地低下头:“然后被她甩一巴掌……”
    石暮尘一脸不可置信,不明白一向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邱子寅是得了什么毛病:“你可别告诉你这五年来……你就盯着她一个了。”
    邱子寅整个人都萎靡起来,他沉痛地点了点头,然后悲愤地趴在了吧台上。
    “你……不觉得憋得慌?”石暮尘都惊奇了。
    “我也不想的啊兄弟!”邱子寅烦躁地揉揉头发:“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石暮尘闻言默然,两人于是低头喝了一阵,邱子寅终于再度开口:“怎么样,最近关系有缓和一点吗?”
    邱子寅是唯一知道他和薄晓微现状的人,石暮尘沉默了一阵:“还是那样。”
    “她到底想怎样?我们家小骨头至少从来都是义正言辞地对我说“不行”,她呢?又不像是要报复,又不像是要和你重续前缘,看样子得出幺蛾子!”
    石暮尘只是沉默着喝酒,邱子寅严肃地想了想:“而且你现在不是和那个什么梁小姐正热乎着吗?脚踩两条船可不行啊,再说人家是副市长的女儿,那可是条火箭飞船,会爆炸的啊兄弟!”
    石暮尘燥郁地把手头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顿了顿,忽然抬眼望向邱子寅,眼神里满是隐含的疲惫和沮丧:“蚯蚓,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邱子寅默然,问世间情为何物?他也不知道该拿他的小骨头怎么办……
    两个男人闷头喝了一阵,全然没料到接下去的时间里,“说曹操曹操到”的俗语,会被他们实践得如此淋漓尽致。
    大约半个小时后,正当两人准备差不多走人时,一个妖娆的身影却挟着一阵香风,曼妙地步入了【Bone】,刹那间就吸引了整场所有雄性生物的眼光——除了邱子寅,因为他的眼神一直死死钉在古朵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古朵只好故作镇定地和同事们闲聊,并无可奈何地接受着他们的调侃,憋得手心直冒汗。
    石暮尘隐含震惊地望着正翩翩走来的薄晓微,她松松披了件华丽丽的皮草短裘,内里搭配艳色绷带装,上露深沟纤腰,下露翘臀长腿,寒冬腊月的一样都不打烊,那些男人们快要射出绿光的眼神让他不舒服极了,恨不得立刻脱了西装盖上去!但最让他不解的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默默迎上去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她施施然走向他们所处的位置,一双诱人长腿毫不在乎走光地缓慢交叠,微笑被霓虹渲染得流光溢彩:“怕什么?店开着就是让人来消费的,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客,你大可别搭理我。”
    石暮尘不想与她唇枪舌剑:“想喝什么?”
    邱子寅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只能忍痛拔“眼”地转身与她打招呼,辅一见面,内心顿时咯噔一声——五年前他就认识薄晓微,当时只觉得她虽然又美又辣,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个性还是挺单纯直接。可如今只是匆匆一瞥,感觉却大相径庭——虽然她的容颜并未显现衰老之势,但姿态明显成熟很多,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似有若无的风情,眼神却冷冷淡淡,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竟像是换了个人般陌生,让他连打招呼都透着挥之不去的隐隐尴尬。
    邱子寅和她闲聊了两句,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场面话,一点也交不得心,这更是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知何以为继。
    没说几句就冷场,邱子寅再次下意识地把视线抛向古朵那边,却意外和古朵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后者立刻触电般地收回眼神,尴尬却若无其事地和同事故作聊天,邱子寅不觉大受鼓舞地暗自窃喜——难道……难道是吃醋了?嘿嘿嘿……
    “你果然在这里。”
    一道轻柔女声忽然横空出世般响起,石暮尘一抬头就看见梁雨柔正带着浅浅微笑站在他们面前,她穿了件纯白兔毛质地,式样简约的收腰款大衣,薄施脂粉,气质清雅,看起来同这个五光十色的场子格格不入,但她带着一种愿意妥协的温柔感默默伫立:“正好经过这里,忽然想起你秘书说过这里是你的副业,就想进来坐坐,没想到你正好在。”
    石暮尘顿时心里一紧——这个冉家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邱子寅也惊出一身汗——怎么就这么不巧,老天爷居然把这两个女人给凑一块儿了!他正紧张寻思着要怎样避免风波,下一秒,让他更惊愕的事情却发生了——
    “honey,这位是?”薄晓微忽然姿态极为亲昵地搂住邱子寅的手臂,用让他毛骨悚然的甜蜜语气柔柔开口,吓得他差点没炸起来——honey?!?!
    16第十六章
    吓得邱子寅差点没炸起来——honey?!?!
    石暮尘也是错愕万分,但他毕竟比邱子寅沉得住气,面上几乎没什么波动:“这位是邱子寅,我的朋友,你上次见过的。                  .d91 2 3.comhttp:///”
    “我记得邱先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吧?邱先生好福气,女朋友那么漂亮。”梁雨柔不疑有他地微微一笑,转而面向薄晓微:“我是暮尘的女朋友梁雨柔,幸会。”
    “幸会,我是薄晓微。”薄晓微大大方方地与她握手。
    眼看着两只纤细白嫩的手在空中交会握紧,邱子寅一身冷汗地望了石暮尘一眼,石暮尘则不动声色地低头啜饮杯中酒液,虽然也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邱子寅呆怔了一会儿,忽然暗叫不好地转头望向古朵那边,然而此刻只剩其他人在喝酒笑闹,哪里还有半分古朵的影子?邱子寅下意识就要起身去追,却被薄晓微一双缠人的臂越箍越紧,几乎无法动弹。她用一种让他胆寒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转瞬却又热情无限地和梁雨柔聊起来,着实让他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接下去的一切让两个男人更为疑惑。薄晓微一副热情健谈的模样,不一会儿就把文静害羞的梁雨柔带动起来,两个女人聊得不亦乐乎,几乎让两个男人都做了活布景,只能喝着酒干耗着。末了,薄晓微终于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对了,我们正好四个人,一起出去玩是最好的了!”薄晓微兴高采烈:“西涧那里最近正好有自助游,我以前去过,爬山游小溪住帐篷看星星,漂亮极了!我们这个周末一起去玩好不好?”
    梁雨柔本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因为身份限制很少有机会参与这种野性的郊游,听了她绘声绘色的介绍后不觉大为心动,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石暮尘:“听起来很好玩呢,一起去好不好?”
    石暮尘和邱子寅对了个眼神,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闷声不吭。
    既然已经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结束后邱子寅只好赶鸭子上架地驱车送“女友”回家,车开出去后他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薄晓微若无其事地一笑:“难道你希望我搂着他的肩膀,对梁大小姐说‘你好,我是你男朋友包养的女人,幸会’?”
    邱子寅一愣,顿时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没错,但他总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只能沉默。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次,石暮尘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
    回到住处后,薄晓微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给自己全身涂上润肤霜,就在她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涂指甲油时,石暮尘意料之中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把你的女朋友安全送到家了?”她头也不抬地吹着指甲,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性感睡裙,她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暴露,姿态旖旎而撩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留下一句低低的“早点睡”,就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她叫住他。
    他站在原地无声地回头,眼色沉寂,姿态略显萧索和沉重,俊美得让人心折的脸上带着隐隐无奈。她迈着妖娆的步伐缓缓靠近,直到近得能让他闻到她身上诱人香气,她微微歪斜着头,带一点不解的姿态:“你不担心吗?”
    他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我担心有用吗?”
    听到这个答案,她忽然展颜一笑:“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他不追问,只是用幽深的黑眸持续望住她,看着她略带残忍的笑意,就像刚完成一个恶作剧那样,带着奇异的欢欣。然后她缓缓贴近他的耳朵,娇嫩的红唇几乎贴上去,热气像只扑腾的蝴蝶般呵得他阵阵发痒,几乎无法负荷地想要退开——
    “杀了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揭晓了答案,末了,在他耳垂上留下轻轻一吻,酥麻而蚀骨。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却迅速退开,像只花蝴蝶般迅速掠过他的视线,施施然走向里间,把他一个人晾在原地,无计可施。
    ******
    深色纹理的厚实大理石地面,简洁而不失庄重的古朴木质拍卖台,中古世纪风格的天顶雕花。满屋衣着高雅的人士或怡然翻阅介绍册,或以手掩口地窃窃私语。这里是B市最权威的一家拍卖所,能在这里上架的拍品,不论是名画还是古董,从未出现过七位数以下的先例,堪称是富人的专属乐园。
    梁雨柔一身珍珠色经典套装,搭配端庄而不夸张的黑曜石装饰帽,薄施脂粉的容颜清秀怡然,温婉的模样衬得身长玉立,一身深色正装的石暮尘更显意气风发,两人辅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的目光,探究艳羡不一而足,含裹其中的还有一道薄透的冷光,石暮尘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半分也没流露出来,只是充满绅士风度地送梁雨柔入座,完全淡然以对。倒是梁雨柔有些疑惑:“那不是你哥吗?你们不坐在一起?”
    “我代表锦臣收画,他则代表他自己,我们就别打扰他赏画的雅兴了。”石暮尘四两拨千斤地找了个理由轻易将她安抚,心下却暗附:画廊的业务一向隶属于他,李贺并没有插手的余地,那他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几乎无需猜测——看来今天不给他形成点阻力,李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思及此,他几乎不可察觉地轻慢一笑,瞬间就有了对策。
    开头几张暖场子的画石暮尘是看也不看,任凭那些不懂行的有钱人附庸风雅地争去,李贺也意料中的按兵不动,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脖颈,忽然举起手中的牌子,极潇洒地抛出一个“600万”
    全场皆是一惊,连带主持人也看不懂了——这张画的市值不会超过200万,完全是热身用的。这边从100万起拍,叫了好几轮目前也不过刚到180万,这横空出世的600万算是个什么意思?
    “600万!108号叫价600万,还有其他出价的吗?600万一次!”主持人为这飞来横福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一锤定音。岂料角落里忽然冒出个声音——
    “700万。”
    就算不回头,石暮尘都知道是谁出的价,他笃定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继续抛出炸弹:“800万。”
    “700万!不,800万!800万一次!还有人出价吗?”
    李贺虽然同样觉得蹊跷,但他认定石暮尘一定有内部消息,毕竟他早先就从事过画廊经纪的工作,又在英国有自己的据点,此举断然不可能是随心所为。想到这里他狠狠咬咬牙:“850万!”
    “103号出价850万!850万还有吗?850万一次!850万两次!”主持人的眼神牢牢盯住石暮尘,期盼他再次加入战局,不料他只是双手环臂,露出了遗憾的笑容。于是他赶紧一锤定音:“850万恭喜103号李先生获得这幅《日落桥》!”
    李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偃旗息鼓,顿时有些错愕,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浮现而来,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上了台。台下的石暮尘简直暗笑到内伤,凭心而论,李贺并非蠢材,只是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人一旦有了弱点,被人击破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有这样的弱点。
    石暮尘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几轮,这才终于等到他真正的目标,这幅钟鹤的《夜雨秋池》,钟老在国内也算是颇有名望的老牌画家了,但以他的身价,一幅画卖到800万已经差不多勒止。但他今天的计划是即使翻倍也势在必得!道理很简单——钟老已被查出罹患肺癌晚期,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子又嗜赌如命,几乎耗尽钟家所有家产,如今为了筹钱治病,钟老的女儿不得不低调卖画以换取医疗资金,其实谁都知道没救了,但做子女的,总要竭尽全力尽一下孝道的。
    当然,这些都是绝对的秘密,不过整个业界对他石暮尘来说,没有秘密。
    当然这里头的心酸渊源他丝毫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是“知名画家”与“已故知名画家”的诱人价差,这是作为一个商人必须拥有的态度。也是这十多年来,岁月和经历加诸给他的磨砺,从一个酷爱绘画的单纯男孩,到现在这个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回首遥望,恍如隔世。
    底价500万,石暮尘悠然看着三三两两的人拍了几轮,眼看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懒洋洋地举了牌子,举到800万时已是无人问津,在他正打算自信地起立接手时,一个低沉却充满辨识度的声音忽然在他侧后方响起——
    “1000万。”
    17【番外】古朵&邱子寅
    【给爪机党的特别提示:本章是古朵和邱子寅的番外,邱二二来给你们调剂一下因为正文而压抑的心情,嗯……】
    自从上次被薄晓微缠住的画面被古朵看见后,邱子寅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了,虽然她的同事还是常来Bone玩,但被问及时,都说是古朵身体不适,怎么都不肯一起来。      :       眼看唯一的“通路”都被斩断,邱子寅真真是悲愤不已!迫于无奈之下,他只能故技重施——到【in】门口去堵人!
    在吹了足足三小时的西北风后,他终于堵住了刚加完班出来的古朵。她却一见他就躲,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不屈不挠地堵来堵去,结果差点被门卫老大爷当成色狼用扫帚胖揍一顿!古朵这才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在他死乞白赖的插科打诨下,勉强上了他的车。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她无奈扶额:“我真的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把力气花在可能的人身上?”
    邱子寅深吸口气,再度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容:“先别说这些了,人总要吃饭的,咱先去吃饭!”然后像是能预知她的拒绝般,飞快补上了一句:“你请。”
    古朵本来想拒绝,但一听是让自己请客,顿时卡了壳——这五年来他如此费心追求自己,说完全没动过心当然也是假的,上次被他强吻后虽然甩了他一个大巴掌,但她无法否认自己居然也有了些许心动的感觉,好几次她甚至都产生了“从了他算了”的念头……
    仔细想来,虽然他从前是花了点,但这五年来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让他这么一根筋地只想把自己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可每当她软弱地几乎想要屈服时,心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yīn森森地响起——五年又如何?她和曲明远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个五年了?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可即使这样,他还不是照样轻而易举地就背叛了她?连这样的感情都能毁灭,又有什么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邱子寅现在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执念,但只要一到手,他的本性恐怕就会暴露,而她却再也不能品尝那种心魂俱裂的痛楚了,那种失去一切,爱情,友情,乃至整个人生都被颠覆的悲怆和无力感……再也不要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她确实欠他很多,不如就趁着这餐饭和他彻底说说清楚,不要再耽误他了。
    邱子寅驱车把她带到一处情调颇为浪漫的意式餐厅,让她先下车进去稍等,自己则去较远的地下车库停车。她坐在幽静温馨的大堂里,耳边传来怡人的波萨诺瓦乐音,不时有小情侣你侬我侬地从她身边经过,她静静看着,心底深处涌出淡淡羡慕,但一想到热恋褪去后无法治愈的伤痛,却又黯然垂眸,不敢再去看。
    “……古朵?是你吗?”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忽然叩响她的耳膜,她猛地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孩。小孩约莫五六岁,正手握小飞机,调皮地绕着妈妈的膝盖转来转去;女人算得上漂亮,但眉毛纹得极细,颧骨高耸,五官气质略带几分市侩气,她明明是在问身边的男人,视线却像箭一样朝古朵射过来:“明远,谁啊?”
    这一声“明远”像是忽然把古朵敲醒,她微张着嘴望着眼前的男人:除了身形略微发胖,发型有些随意之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曲明远,但又似乎成了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姿态松弛,眼神里没有半分攻击性,再没半分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的影子。
    “哦,一个……老朋友。”古朵听见他和妻子解释,然后他尴尬地望了望她:“结婚纪念日……她非要来这里,呵呵……”
    “哦,是吗?孩子都这么大了,挺好。”古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是忽然陷入梦游般身不由己。而很显然,曲明远的解释并没有让妻子信服,她依然不住地往古朵这里看,视线像把刀子般锐利,说话的语调高昂而意有所指:“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漂亮的朋友啊?”
    曲明远尴尬地笑着,用一种略带抱歉的眼神时不时瞄古朵一眼,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古朵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托辞走人,却像被蜡封在了原地般不知所措——这是曾经占据了她全部青春年华的男人,他曾经是她的整个世界,曾经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终有一天居然会分开,所以在离开他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地被剜了下来,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然后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那伤口早已愈合,却在骤然重逢的此刻,忽然感觉到有冷风,从那洞中吹过,
    “对不起,久等了吧?”就在她几乎呆怔的时候,一只结实温热的手臂忽然亲热地搭住了她的肩,古朵茫然地回头,迎面而来的是邱子寅大大的笑颜,他姿态沉稳而友好地朝曲明远夫妇颔了颔首,然后含笑望向她:“你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古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神色恍惚,半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邱子寅立刻看出她的勉强,于是不动声色地揽住她向外走,边走边说“我突然想起来有家更好吃的,要不,咱们去试试?”
    曲明远被晾在原地,视线久久无法从他们的背影收回来,他知道背后是妻子怀疑的眼神,但他已全然无法控制自己——这个曾见证过自己所有成长经历和青春岁月的女孩,现在终于……是别人的了么?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错,她现在应该是幸福的吧。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作为那个曾经用背叛将她摧毁的刽子手来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揣度她现在的生活是否幸福呢?
    “看看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看!”他的妻子已然炸了毛:“这饭不吃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你一个人吃去吧!小杰,跟妈走!”
    说着她就带着孩子一扭一扭地走了,曲明远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再见了,我曾爱过的女孩;再见了,我曾拥有的青春。
    ******
    古朵一手拿着皮皮虾,一手拿着整瓶啤酒吹着,喝得不亦乐乎,她瞥了眼正忧急望着自己的邱子寅,忽然咯咯笑出声:“你看我干嘛?喝呀!你也喝,来,我给你倒……”说着她就拿起自己刚吹过的酒瓶往他杯中倒去,然后拿起杯子就往他手里塞,邱子寅一脸无奈地握着酒杯,依旧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喝啊!喝……”她一个劲儿地把酒杯往他嘴边凑,他只能无奈饮下,然后忍无可忍地握住她又要把酒瓶往嘴里塞的手:“差不多了小骨头,我们回去吧。”
    他喜欢叫她小骨头,无论她怎样抗/议他都不听,现在听来却有种奇异的亲密感,他像是忽然化身为一个沉稳的长辈,让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更不能因为脆弱而靠近他,她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天知道此刻她是多么痛恨自己生来的好酒量,为什么怎么喝都醉不了呢?为什么呢……
    “老板!再……再来一瓶!”她故意大着舌头,做出已有醉态的模样。因为她害怕直面他可能会问的问题,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但这个人不能是他,绝对不能……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心头一震,旋即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嘿嘿地笑:“……什么男人?老板我的酒呢?快点……嗝……啊!”
    “老板!这里买单。”邱子寅不管不顾地掏出钱夹扔了几张百元大钞在桌上,一把扯起她的手臂就走。“哎哎哎我的酒!”她不死心地拿起尚未喝完的半瓶,却被他一把夺过,仰天一灌就进了肚子。他豪迈地以手背抹嘴:“现在酒没了,走吧。”
    古朵顿时来了脾气,一使劲挣脱他的钳制:“邱子寅!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老娘还想喝你管得着吗?!”说着她就赌气往回跑去,却被他再次使力捉住。她企图拿出上次扇他耳光的魄力再度袭击他,却不料被他在半空拦截,竟是半分都动不了——
    他,他,他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她惊异地望着他,忽然发现假如他不放水,她是无论如何都搧不到他耳光的。
    “够了,”他痛心地望着她,一向的玩世不恭瞬间没了踪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但那又如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却还在原地踏步,用得着这么犯/贱吗?!”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中顿时烧起熊熊烈火:“是!我就喜欢犯/贱,这和你有关系么?你管得着么?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这世界难道就特么的允许你犯/贱不许我犯/贱?”
    这番咄咄逼人的话却并未让他退缩,他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得她眼晕:“对,我也喜欢犯/贱,所以我们很配,你不觉的吗?”
    那一瞬间,忽然有什么迸发在她掩藏在最深处的心尖上,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对他这种几年如一日的无赖行径已然无计可施:“邱子寅,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他依然平静而淡定,好像早已将这个答案酝酿过千百回一般,暖暖的视线在她脸上坦然地梭巡着,仿佛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般执着而认真。
    “你——”她为之气结地在原地没头苍蝇般踱步,虽然没喝醉,但酒意毕竟上来了。她昏昏沉沉地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不远处正好有一家lovehotel正灯光频闪,气急攻心的她于是奋力一指:“你要我是吧?行!我们现在就去!走!”
    18十八章
    石暮尘心头蓦地一震,视线不觉望向那头,只见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含笑向他颔首,那人鬓角浓密,气质儒雅,眼神温润而明亮;他一身浅灰复古西装三件套搭配同色礼帽,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雅痞气息,考究的银质袖扣更是泄露出主人对于细节的执着和品位。      :       这样一个人,即使此刻笑得那样云淡风轻,却依旧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此人一定来头不小。
    石暮尘定了定神,淡然地继续举牌:“1100万。”
    “1200万。”那人叫价时神色如常,甚至轻松得很,丝毫感觉不到压力。
    当两人不动声色地暗暗较劲,把价码提升到1600万后,石暮尘已经有些吃力,这个价码已逼近他的心理极限,再往上喊,其中的风险他就没那么有把握了,所以在喊下1600万后,他的大脑立刻陷入了空前的挣扎和激烈运算中,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对主持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不再出价。
    就这样,石暮尘终于在预算内得到了这幅《夜雨秋池》,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那人的神态表情,就知道1600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在关键时刻放弃呢?
    拍卖会结束后,石暮尘携着梁雨柔从容走出会场,李贺却横空出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他的神态像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原本线条就刚硬的脸更是显得怒气蒸腾。他看都不看一眼石暮尘,反而向梁雨柔礼貌地伸出手:“这位就是梁小姐吧?人说百闻不如一见,看来确实如此,您比传说中还要有气质,一看便知是名门闺秀。”
    梁雨柔有些错愕,但她还是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礼貌地伸手与他交握:“您是暮尘的大哥吧,幸会。”
    李贺紧紧握住她的手,手劲之大让她几乎想要立刻收回手去,他牢牢望住她的眼睛:“梁小姐一看面相,就知道一定十分温婉良善,只是良善的女子从来都更容易受到欺骗,当然我们暮尘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梁小姐还真是好眼光。”
    这番不yīn不阳的话任谁听了肯定都觉得不对劲,梁雨柔的笑容僵硬起来,李贺却忽然松开她的手,然后意有所指地瞥了石暮尘一眼,笑意略带嘲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亲爱的弟弟。”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梁雨柔尴尬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独生女,自然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家族里,兄弟间的关系会有多畸形。”石暮尘挤出一个黯然的微笑:“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没关系……”她欲言又止,眼光不觉追随着李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在此时经过,石暮尘的眼底闪过悄然一现的精光,他从容地走上前去,友善地伸出手:“你好,鄙人石暮尘,来自锦臣集团。刚才多谢您的割爱成全。”
    那人彬彬有礼地与他握手,姿态从容,低调却暗露锋芒:“言重了,在下唐礼笙,幸会。”
    听到他的名字,石暮尘立刻敛了眉目细细端详他,惊喜的笑意卓然:“原来是唐先生,久仰久仰,石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手相争,还望唐先生海涵。这样,不如改日由石某做东,请唐先生在观海阁饮杯薄酒,也算是聊表歉意。”
    这个唐礼笙可不是普通角色,他父亲在中央里稳坐第四把交椅,正是如日中天;他嫂子又是黑社会枭雄之女,整个东南亚一手遮天。他本人做生意自是不必说,有这黑白两道同时保驾护航,即使资质再弱都绝对顺风顺水,更何况他不但睿智过人,且秉性风雅,品味超群,对艺术品的鉴赏力足以单挑业界名家。更难得的是,这样一个人却活得相当低调,不但从未听过关于他的不良传言,很多商贾名士甚至想见他一面都难。这样的奇人今天居然让他巧遇,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搭上线的机会?
    “石兄此言差矣,”唐礼笙依旧言笑晏晏:“俗话说英雄所见略同,但君子不夺人所爱。石兄不如改日请我去府上一同赏画,倒也是件乐事,不知意下如何?”
    石暮尘稳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姿态不卑不亢:“荣幸之至。”
    ******
    自从那日酒吧巧遇后,石暮尘回到公司就怒气冲冲地质问了冉家诚,后者却一头雾水地表示从未对梁雨柔说过酒吧的事,焦急而冤屈的神色让他不得不思考其他可能性——难道只是场误会?锦臣知道他另有经营酒吧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止一个,或许梁雨柔误将他人当成了他的助理?
    算了,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个有何意义?
    尽管顾虑重重,不安阵阵,但梁雨柔的坚持却让西涧之行变得无从转圜。石暮尘也曾试探地劝说她改变主意,可她似乎对薄晓微印象大好,认为她见多识广,开朗有趣,且常有新鲜八卦与她分享,让她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她的描述让石暮尘完全无法搭上线,几乎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人,心更是沉下去几分,他实在摸不透薄晓微到底在想什么。但反过来想——假如她有心拆穿他,大可直截了当地将他俩无法言说的过去摊在梁雨柔面前,他根本就拦阻不了,不是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头一次,他居然完全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
    周末的四人西涧二日游就这样在各怀心思中展开,邱子寅苦着脸望着难得一身利落打扮,正在收拾行李的薄晓微,苦哈哈的眼神旋即又飘到石暮尘脸上,仿佛在询问:“真的要这样吗?”,石暮尘面无表情地和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认命地步出房间,乖乖地去发动自己那辆烧包的蓝色宝马。不一会儿副驾驶车门被打开,一阵甜腻香风扫入,薄晓微甜笑着坐到他身旁:“出发吧,我亲爱的‘男朋友’。”
    邱子寅一脸无奈地想,回来一定要买瓶空气清新剂喷喷,自己和小骨头好不容易有了个飞跃性的进展,他正兴奋着呢,万一被她闻到可就说不清了。
    石暮尘则面无表情地在后排入座,三人驱车前往梁府接人。梁雨柔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似乎很是兴奋,一身装备都是簇新的,平时总披散着的及肩长发高高束起,柔弱的身形和鲜亮的色彩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心情大好,就连石暮尘心不在焉的赞美都都让她笑眯了眼,这个女孩的单纯总让他在不经意间被罪恶感生生攫住,却只能强迫自己忽视。
    四人到达目的地后先去爬了山,邱子寅认命地背着“女朋友”的全部行李埋头苦爬,心里却不住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敲石暮尘的竹杠,身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娇呼,薄晓微脚下一滑,瞬间整个朝他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赶紧伸手去扶,结果相当不巧地捏在了某个软绵绵的部位上——他石化了0.5秒后,立刻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去,可那触感还是让他满脑子“滋滋”了一阵——
    好大……好软……
    咳咳!邱子寅你不能这样!你生是小骨头的人死是小骨头的鬼啊!小骨头就算只是小包子你也不能想其他女人啊啊啊啊!山东大馒头什么的还是留给好兄弟吧啊啊啊啊!
    走在后面的梁雨柔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们一眼,又浅笑着望向石暮尘:“邱大哥好害羞啊,”
    石暮尘漫应一声,视线却暗暗锁住前面的两个人。只见薄晓微整个人倚在邱子寅身上,娇声道:“扭到脚了,走不动了……”
    邱子寅的**皮疙瘩掉了一批又一批,他尴尬地瞥了眼石暮尘,却很快意识到他帮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面向这只磨人的小妖精:“哦……那个……那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先休息休息?”
    “不要,这样不是连累他们了么?”薄晓微朝石梁二人努努红唇:“honey,要不然你背我吧,好不好嘛?”
    19十九章
    “honey,要不然你背我吧,好不好嘛?”
    邱子寅不用回头都觉得石暮尘看他的眼光不对,他汗流浃背:“这……额……你看我背着这么多东西,怎,怎么背你?”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他!
    “石大哥,你帮他们拿一下吧。      “梁雨柔似乎真把薄晓微当了好姐妹,居然主动出言撮合,这下两个男人都没有了逃避的空间,石暮尘只能接过邱子寅身上的背包,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邱子寅眼看大势已去,只能绝望地乖乖就范。又香又软的女体背在身上并不重,但他却被背叛的罪恶感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小骨头,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稳稳坐上去的薄晓微似乎心情大好,她摇晃着脑袋肆意品尝着这层峦叠嶂,苍树云峰的美景,视线不经意间与石暮尘交汇,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得意的嘲弄之色,却又像是幻觉,转瞬即逝。石暮尘温柔地附和着梁雨柔对美景的感想,整颗心却全数悬在前面那两人身上——虽然明知邱子寅只是迫于无奈,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悦,尤其是当她一次次故作恩爱地搂紧邱子寅的脖子,指东指西地和他攀谈时,他几乎有种想要立刻冲上去,把她从他背上拽下来的冲动!清醒后却又暗自心惊——他这是怎么了?
    四人爬了半天,在山顶吃了顿野味,饭桌上只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聊得欢腾不已,两个男人却只推说疲累,各怀鬼胎地沉默着。接着又是漫长的折返,等到了山下,也差不多到了该生火做晚饭的时间。薄晓微再次活跃的指挥两个男人去捡干柴,自己则和梁雨柔边聊边张罗晚餐。她这种近乎反常的热情活泼让石暮尘的心又沉下去几分,他真的弄不懂她,甚至几乎有点怕她。
    “你们交往多久了?“梁雨柔遥望着橘红色的斜阳,柔声问道。
    “半年多吧,业务关系吃了顿饭,后来就老跟我屁股后头,我一时没顶住攻势,就范了。“薄晓微信口雌黄着,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她养成了怎么说谎都不眨眼不心跳的本事,对付区区一个梁雨柔,绝对是小case。
    “真好,我特别羡慕你们,你看,他都肯背着你爬一天山。“
    “哪里好了?我才羡慕你呢。男朋友又帅又能干,还有深度,不像我家那个咋咋呼呼的。“薄晓微灿笑着,忽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看他鼻子那么挺,那方面肯定也不错吧?“
    梁雨柔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顿时羞红了脸:“我,我不知道……“
    “少来!“薄晓微推她一把:”不拿我当姐们是吧?你们俩都快订婚了,还跟我装。“
    “真的……“梁雨柔声如蚊讷地低下了羞红的脸:”他很正直的,从来不会占我便宜……“
    薄晓微难以察觉地眸光一闪,迅速恢复了开朗的模样:“天啊,太不可思议了!你是初恋吗?”
    梁雨柔忽然脸色一僵,刚才的喜悦和羞怯忽然被震落下来,虽然事后她弥补性地笑了笑,却还是有掩不住的茫然和心慌。她低下头去拨弄锅里的水,又近乎神经质地反复调整着架子的平衡,嘴里喃喃自语:“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薄晓微没有放过这一刹那间的古怪反应,但她像没事人一样迅速岔开话题:“是啊,都去了这么久……“
    ******
    两个男人捡来了干柴,研究了一阵,终于成功生起火来,四个人就着简陋的餐具和炊具吃了一顿乡间野餐,倒也不失情趣。入睡前趁着支帐篷的时间,邱子寅忍不住低声问薄晓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的回答却是娇羞一笑:“讨厌,我才不跟你睡呢!”
    石暮尘的视线于是再度飘来,邱子寅郁闷得几欲撞墙……
    两个帐篷,男人一顶女人一顶。入睡前薄晓微借故要到邱子寅处拿东西,大大方方地钻进了他们的帐篷,两个男人一整天被她弄得灰头土脸,此刻也只能望着她没辙。她自顾自拿了东西,临走前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发起了感慨:“听说西涧的最佳赏月时间是凌晨两点,可惜到时候大家都睡熟了,看不见了。“
    说完她就淡定地回了她的女士帐篷,邱子寅一头雾水地低声啐道:“到底在搞啥?”
    石暮尘却望着外头地上昏黄的月光,若有所思。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薄晓微出神地望着那几乎近在咫尺的硕大圆月,河边暗流湍急,山风阵阵,很冷,但愈冷愈清醒。她对于身后逐渐靠近的沉着脚步声毫无反应,甚至前头也没回,只是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绒服,河流上零碎的波光如同幻影,闪迷了她的眼睛。
    “满意了?“石暮尘在她身边落坐,波澜不惊的声线让人听不出情绪波动,他转头认真地望着她,用她她从来无法抗拒的深幽眼神。她却出乎意料地抬眼直视他,妩媚而晶亮的眼神足以和他旗鼓相当:“要是还不满意,你又打算如何?”
    他沉默片刻:“薄晓微,我们谈一谈。“
    “你有资格和我谈吗?“她依旧笑着,声音里不容辩驳的语气却让他骤然心惊,他叹口气:“好吧,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才对吧?”她嗤笑出声:“我好端端地在夜澜上班,你非要包我;包了又不用,光把我关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前两天又不巧遇见你的正牌女友,我算是很帮忙,没戳穿你吧?结果就换来你一句‘你到底想怎样?’呵呵,你说我想怎样呢?”
    她不合作的态度千年不变,他不想再给自己找气受,只淡淡扔下一句“早点睡吧”就往回走去。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她不轻不重的声音在他背后悠悠响起——
    “你说,如果我从这里掉下去,到底是会淹死呢……还是冻死?”
    他蓦然回首,吃惊地发现她已然站在了河流边沿的一块石头上,正试探着将一只光裸的玉足勾住水花,他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这可是寒冬腊月,此刻全副武装的他都觉得寒意阵阵,更何况下水?但她似乎先一步发现了他冲过来的身体倾向,忽然厉色喝了一声:“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他猛地收住脚步,站在原地惊惶不已。背着月光的她看不清表情,却带着一股森冷决然的气息,这让他断然不敢无视她的威吓,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如果我跳下去,你敢下来救我么?”她低下头轻声呢喃,就像在自言自语。
    他又是一惊,不觉向前冲了两步:“你疯了吗?别做傻事!”
    “停在那里,不要过来!”她倏忽拔高音量,本来就悬悬踩在河边的脚掌又再次向后挪动些许,以至于一个趔趄差点滑下去!他被吓得几乎失声叫出来,她却挥舞着双臂找到了平衡,甚至还用一个优美而即兴的舞蹈动作,嘲笑了他的失态。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我跳下去,你会下来救我么?”
    “会!当然会!你该死地快给我下来!”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因为他知道如果她跳下去,他恐怕真的会跳!可这样的天气下,再好的泳技都是徒劳,他可不想陪她一起疯!
    “呵呵呵……”她似乎笑得很开心,月光惊鸿一瞥地点亮了她生动的眼角眉梢:“那你说,如果你的梁小姐看见我们俩三更半夜地双双坠河,她又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他无力而焦灼地望着她,只希望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癫能够不药而愈,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小,直至近乎呓语:“你骗我,你怎么可能陪我去死……你得活着去娶你的梁小姐,你不可能陪我去死的,你不会的……”
    他一颗心悬到嗓子眼,暗暗屏住呼吸,趁着她失神的当口偷偷移动脚步,然后看准时机猛地一窜!在她反应过来前已然把她扯进怀里;而她濡湿的脚底在石面上猛地打了个滑,一头栽进他的胸口,让他差点没稳住和她一起摔进草丛里,惊出一声凉汗!
    “薄晓微,你——”他咬牙切齿的语气里有着深沉的怒气,却在眼神触及她双眼的刹那,硬生生吞下了后面的咒骂。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自从重逢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这双眼里流露出如此哀恸的情绪,她用力看住他,微红的眼眶,沾湿的睫毛,带着让人心疼的执拗和忍耐,还隐含着如泣如诉的怨愤。她就这样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示弱和挑衅,坚强和脆弱同时出现在她复杂难言的眼神里,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着了魔般一寸寸向她靠近……
    在吻上她的前一秒,他一直以为她会给他一个耳光或是推开他,可当他接触到那两片在月光下闪着粼光的柔软唇瓣时,像是梦境忽然逆袭,她居然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小心翼翼地轻碰着那两片唇,像是在碰触一颗脆弱的气泡,一点点细细感受着她的每一寸肌理和触感,经过了极漫长的试探后,他才终于尝试着撬开她的唇舌和牙关,一点一点深入进去……
    很甜……她乖巧地像是回到了五年前,毫无挣扎地任由着他吸吮舔吻,甚至带了些微配合的姿态,小小舌尖总在他每次退出前意犹未尽地勾上来,从而引发新一轮的酣战。他的手不知不觉攀上她织细的腰,穿过羽绒服溜进去,隔着薄薄的贴身衣物缓慢地打着圈圈;而她则高仰着头,长长的睫毛像是路过的蜻蜓,一下下轻微颤动着羽翼,动情不已。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刻的美好和恬静,这个漫长而缠绵的吻似乎早该结束,可他却怎么都不敢收尾,生怕一切美好的幻影,都会在两唇分开的瞬间烟消云散,她会恢复成那个钢炼铁铸,无懈可击的薄晓微,他终究要失去她,失去她所有的眷恋和依赖。
    一吻接近尾声,他还在轻蹭着她的唇瓣,厮磨着她的鼻尖,用尽一切可能地拖延着这个吻,耳边却忽然传来模模糊糊地呼唤声,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晓微?你在哪里?晓微?”
    两人的身躯同时一震,因为他们都听出了,这是梁雨柔的声音。
    怎么办?他面色凝重地望向她,她也正在回望他,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却忽然挣脱他的拥抱,朝着音源飞奔而去:“我在这儿!”
    他想也没想地立即蹲下,把自己隐藏进草丛里。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对话——
    “你去哪儿了?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吓我一跳呢。”
    “人有三急嘛,我想找个稍微远点的地方解决,免得被你们撞见,呵呵……”
    “快回去睡吧,外面好凉。”
    “嗯。”
    “……”
    直到她们声音渐无,石暮尘才试探着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终于发现危机解除。他便踏着月色匆匆摸回帐篷,无声无息地入内。
    第二天回程的车上,四个人都有些疲乏,尤其是一路开来的邱子寅。为表示公平,石暮尘负责了回程的驾驶任务,两位女士则坐在相对宽敞的后排休养生息,梁雨柔确实柔弱,没多久便靠在薄晓微的肩上睡得香甜。石暮尘一声不吭地开着车,间或通过后视镜与薄晓微视线相交,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不出情绪,仿佛昨夜的那个她只是从梦境中逃出来的分/身,那一刻的脆弱,依恋,不舍甚至嫉妒都只是一场盛大的幻觉,从未真正存在过。
    薄晓微,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20二十章
    三人先把梁雨柔送回了家,她虽然疲倦,却依然浅笑嫣然,进门前连声说以后还要像这样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石暮尘不置可否地帮她捋了捋碎发,正想例行公事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却忽然犹如芒刺在背——他不自觉瞥了眼后视镜,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薄晓微泛着妖异的眼神,和勾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的嘴角——他心下一震,双唇只是极敷衍地滑过梁雨柔的额发,便匆匆转身。
    回程,三人一路静默,邱子寅被他们间无形的气场弄得坐立不安,将两人送至住处后便逃也似地匆匆离去,薄晓微看都没看石暮尘一眼,便径直步入门内,她顺手甩门,他却用半边身体生生顶住了即将合上的门,双目灼灼地凝望着她;她和他对峙几秒,干脆放弃地转身走向卧室,他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力道生猛地把她强压在墙上,灼热的呼吸阵阵拍打在她脸上,他执拗地望着她,声线有一丝震颤:“……够了么?”
    她试着挣扎,无奈被钳制得过紧,她只能放弃抵抗,转而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他:“你说呢?”
    总是这样,永远没有任何进展,即使有过海市蜃楼般的几秒转变,却又转瞬成了过眼云烟,他痛恨这样的反复和折磨,简直恨到极点——
    他挟带着怒气重重吻上她的唇,以毫不温柔的姿态蹂躏嗜咬,一只手将她挣扎的双手狠压在她的头部上方,并屈起一腿制住她的大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泄愤似地撕扯着她的外套,无奈穿得太多难以得手,他不得不放弃,一边啃着她的下巴和唇瓣,一边直接解开了她的牛仔裤扣,长驱直入地从她的内裤边沿伸进去。他带着凉意的粗糙指尖让她浑身一个激灵,早已平息的挣扎再次兴起:“你……你想干什么?!”
    他却充耳不闻地径直探下去,粗粝的指尖不断捻弄着她最娇嫩火热的部分……她咬住唇,身体不住向后缩着,却怎么也逃不开他猛烈的进攻……他对她太熟悉,知道她的每一个敏感点所在,力度更是掌握得当;她艰难地抵挡着,却抵挡不住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控住她双手的那只大手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外套,正隔着毛衣大力揉捏着她的丰盈,他的动作又急又燥,甚至带着几分粗鲁;她却奇异地受用得很,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渴望尖锐地袭向她的小腹,一点点濡湿了他的指尖……
    他的动作忽然戛然而止,一双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被情/欲熏染了的双眼,双手同时一把扯下了她的牛仔裤连同底裤,下一个目的地则是自己的皮带扣……
    她恨恨地望着他,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愤,火烫火烫地烧灼着他;他却早已被欲念和折磨折腾得不想再等待——管她原不原谅他接不接受他?他已经等了五年了!现在他必须立刻占有她,一秒也不能等!
    他把碍事的牛仔裤踢到一边,又去扯她腿弯上绷着的衣料,她忽然打了个寒战,身上又冷又热,感官和理智彻底陷入天人交战——
    刺耳的手机铃声却在此时猛地响起,石暮尘烦躁地要把手机扔到一边,却赫然看见了来电显示上“何律师”三个大字,他忿忿地盯着屏幕望了一会儿,终究是按下了接听键:“……是我。”
    “董事长让我通知你们,希望你们兄弟俩能马上回李宅。”
    “现在?”他瞥了眼一旁的她,却发现她正急迫地穿回衣物,低垂着头没有和他做半分接触,思及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才会如此临时通知,他只能咬咬牙应承下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在出门前依旧不死心地望了她一眼,却恰好望见她决然关上的卧室门扉。
    ******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次寻常聚餐,可这次李贺的心情却大为不同,由于在丽苑的那次失态,石暮尘错失了和smith先生合作的机会,这颗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自然就砸到了他的头上,通过努力不懈地追踪和攻关,他终于成功地把这个案子拿到了手。如今已然稳稳几千万进账,石暮尘这一役输得可惨。再加上那些流言蜚语满城风雨,据说梁副市长也颇为震怒,多少有些劝女儿换人的意思,虽然石暮尘这家伙对女人很有一手,目前把梁小姐哄得挺到位,但石暮尘毕竟还没有彻底通过岳父大人的考验,而此刻,正是他下手挑拨的最佳时机。
    而现在唯一让他略有隐忧的是,薄晓微这颗棋子居然像落进了井里一样悄无声息,不见石暮尘带她出来还情有可原,毕竟他还没傻到在这种时机带着情人公开招摇的地步。但薄晓微这边居然也毫无音讯,这就让他很不安了,虽然他派童珊去刺探过一回,带回来的消息说她一直在按照计划走,但女人这种生物可不好说,她当初追着石暮尘跑的那股傻劲儿他可是都暗暗看在眼里的,保不准她会不会一个心软就——
    想到这里他不觉眉头拧了拧,不禁又想起五年前把她从车轮下捞起的瞬间——他从来不知道一人可以流那么多血,当时她的红色连衣裙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血色还是衣料本身的颜色,雪白双腿上不断淋漓而下的血流更是如同一小簇失了控的河流般汩汩流出。她就那样躺在他的臂弯里,面孔苍白得如同死人,眼神却利得像把尖刀,能把每个与她目光相触的生物都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那是一种信仰轰然倒塌后的绝望和无畏,只要见过一次,就永生不可能忘记。
    因为那个眼神,他决定留下她,因为他知道她会有用,很有用。而在看见石暮尘醒来后疯狂寻找她的那种崩溃和恐慌后,他知道,这宝他押对了。
    所以,还是拭目以待吧,毕竟这五年来她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那样深沉的恨意又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轻易消除?想到这里李贺终于心定,他低头切下一块小牛排,三分熟的牛肉鲜嫩多汁,带着丰厚血丝,一口咬下去仿佛还能听见新鲜而微弱的惨叫,他似乎不经意地抬头瞥了石暮尘一眼,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
    石暮尘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瞥,依旧姿态优雅地小口进食。
    坐在长桌正位的李兆棠忽然悠悠出声:“暮尘,和瑞丰画廊的合作案交给你了,你去英国接洽一下吧。”
    此言一出,李贺和石暮尘皆有些惊讶——李贺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case父亲居然会选择石暮尘,不禁暗暗握紧了刀叉;石暮尘却很快恢复淡定常态:“好的,几时?”
    “明天一早的飞机。”
    “好的,知道了。”
    李贺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声:“爸,我——”
    “这是我的决定,你有意见?”李兆棠的视线缓缓送过去,却是不怒自威的犀利。只是李贺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老人忽然锥心刺骨地一阵剧咳,咳声嘶哑而闷重,且像夏日惊雷般一阵强过一阵,几乎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老人灰白的脸上呈现出无法呼吸的惊惧感,泛着血丝的浑浊眼珠怒凸在外,看上去十分吓人。一旁的何律师和童管家原本还替他顺着气,但眼看他就要支撑不住,只得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进里屋。李贺赶紧起身跟随在侧,石暮尘也露出惊急的神色一路追过去,双手作焦急状险险贴着李兆棠的衣摆蹭过,在那三人急急冲进里屋时,却悠闲地垂下手,面上再无半点忧虑之色。
    一回头,视线却和李贺在空中交汇,李贺雕刻般的脸上充满审视,石暮尘却云淡风轻地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家庭医生以最快速度出现,李贺则因为急电而不得不匆匆离开。何律师一脸疲惫之色地步出里屋,石暮尘立刻顺势迎上去,态度很是诚恳:“何律师,您受累了,我送您。”
    何律师一路无话,闭上眼似乎在假寐,石暮尘也不刻意搭话,只是安静而悠闲地开着车。将他送回家后,他正欲离开,何律师却叫住他:“石公子,请稍等。”
    石暮尘在厅中静静等了片刻,期间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男孩一直旁若无人地在厅中玩仿真跑车,跑车在他脚边蹭来挪去,小胖子一路追着,汗流浃背。他知道这是何律师的儿子,中年得子自然是宝贝得紧,不然,以何律师的气度涵养,恐怕是万万不会让孩子在客人面前这样造次的。
    想到这里,他轻轻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屈膝半跪,神情和蔼:“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俊俊。”小胖子还没变声,奶声奶气。
    何律师恰好端着个红木匣子步出,看见这一幕不觉眉头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单手将儿子一搂,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红木匣子递到石暮尘眼前:“何某思来想去,这么重的礼实在收不得,石公子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石暮尘看都没看就知道是什么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依然笑意温和:“只是一份薄礼,何律师何必如此见外?”
    “何某跟了董事长30余载,靠的就是一个‘诚’字,何某行万事皆有准则,但求无愧于心,还请石公子见谅了。”
    眼看何律师已经欠身做出了赶人的姿态,石暮尘不再多言,只是亲昵地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叔叔下次再来看你,给你买进口的跑车。”
    小胖子双眼都发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眼看何律师脸色越来越不安,石暮尘泰然自若地告辞离去,不再久留。
    独生子么?呵呵。疾驶在高速公路上的他,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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