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成伤(1)
“我变心了。”
莫北川甩下这一句就要跟莫佳分手,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莫佳哪里会让他得逞,抓住他的行李箱死也不放手,莫北川烦躁的看着她抓住箱子的手,一气之下松了行李,朝她吼:“好,你要我都给你!”
莫佳失去重心,惊叫一声,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鼻子被磕到,血不断的从里面流了出来,她用手捂着抬起头,空荡荡的玄关处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她呆坐在原地,手机响了好多遍,直到一阵安静,她才拿起,打了120,再打了个电话给林知念。
知念见到她的时候以为她完全疯了,“小姐,不就是失个恋吗?你有必要变成这样?流鼻血你就打120。”
莫佳用那张已经干涸了的鼻血脸对着她吼:“我岂止是流鼻血,我是心在流血,都流干了,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她怎么能不明白?有谁能比她明白什么叫做心在流血的感觉吗?知念闭上眼,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情绪。
莫北川和莫佳是大学同学,同一个姓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可是莫佳第一眼看见莫北川就对他一见钟情,他们认识了四年,其中三年零十一个月的时间是莫佳在追他,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知念怎么都不能明白莫佳是那根筋被抽了会喜欢莫北川,不就是长得白一点,清秀一点,家里有钱了一点么?身上缺点无数,暧昧的女人绕地球一圈都绰绰有余,对陌生人都要比对女朋友好。她无数次鄙视莫佳:“大家都说他小白脸呢,就你那么喜欢他。”
那时候莫佳还会特不要脸的说:“小白脸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小白脸。你瞧瞧,他叫莫北川,我叫莫佳,多般配啊,我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多理直气壮啊,还一辈子呢,一个月没到小白脸就跟别人跑了。
可是,看着此刻抱着自己嚎声大哭的好友,知念明白自己一点都没有瞧不起她的资格,在面对男人的问题上,她们彼此半斤八两。莫佳只是跑了一个男友,她林知念却是交往了一个男友,在一年之后才发现他原来是有老婆的!
夜色深沉。
知念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望着身旁沉睡的男人,绵延的呼吸近在咫尺。
睡着时候的程家洛跟平时一样温和,他的头发很软,总是会有一缕调皮的垂在他的额头,她曾听人说,毛发软的男人会从骨子里疼女人,这个理论套在他身上很适用,他对所有的女人都是轻声细语,从不发脾气,说的好听一点就是温柔多情,难听点就是三心二意。
知念想起与他的初次见面,那时,她因为工作正在跟他手下的员工做人物专访,途中,一只小猫突然跳在她腿上,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一时间竟不敢动作,与小猫大眼瞪小眼,尴尬无措间,一抬头,就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神情,他说:“别怕,它不伤人。”
后来,分明记得,他向她表白的时候也是那样轻声细语,温柔的对她说:“念念,我的猫很皮,你可不可以替我管管它?”
他总是那么温柔,恰到好处的戳进女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也是这样的温柔,让她绝望的一败涂地。
温柔成伤(2)
每次他出差,都会让她帮忙整理行李,就因为她曾经说的:“这样让我有为人.妻的感觉。”他就什么都交给她打理。
那天她帮他整理好出差的行李,要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原本该是送他去机场的司机,司机告诉她:“程总说行李箱里少了一瓶香水,他也没说是什么个样子,只说跟你说了,你就知道。”
知念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粗心,赶忙跑进屋子里去拿。在跟司机表明她要亲自送过去的时候,坐在车里,她嘴角又挂上了一抹甜蜜的笑容。低头看着手上的HUGO-BOSS,那是他上个月生日的时候,她苦思冥想出来的生日礼物。因为他那一句:“真想用魔法把你变小放在口袋里带走。”她便想着买一款这样的香水,让他带在身边,闻见它的味道,就像自己一直陪伴着一样。
匆匆的赶到机场,眼看就要误了时间,知念也来不及跟司机说,提着裙摆就往机场大厅里面跑。
然后,原本通红的小脸在看见不远处的一对佳影时顿时苍白,几米开外的候机室里,程家洛神清气爽的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的还是她早上帮他搭配好的阿曼尼衬衫和西裤,浑身散发着一股优雅不凡的气质,英俊的脸上有着一贯的温柔微笑。
只不过那个温柔的微笑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么美丽,精致的妆容找不到一丝丝缺陷,她仰着头凝视着他,眼神满是笑意,温柔而自信,站在他身边,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知道女人说了一句什么,程家洛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下一秒却是亲昵的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知念只感觉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下,握着的香水瓶的手都在颤抖。
天知道,那是曾经他最喜欢跟她做的动作,她以为……这只是专属于她的亲昵举止。
女人最先注意到这边的视线,带了些疑惑仰头问他:“家洛,那是你朋友吗?她一直看着我们。”
知念看着程家洛转.头,原以为他的脸上应该有被现场“抓.奸”的狼狈,却不想,连一丝一毫的不知所措都在他身上找不着痕迹。他看见了她,眼里紧紧晃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消失。下一秒,他勾出一抹温柔的笑,走到她面前,对着挽着他的女人介绍:“曼路,这是我曾合作过的朋友林知念。”顿了顿,才转向知念,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沈曼路。”
他的神情那么淡然,眼神那么温柔,让她误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像平时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浅笑:“念念,我刚刚跟你闹着玩呢!”
那是第一次,知念在他温暖的凝视下寒意四起。她有生之年在一个人身上知道了什么叫做“温暖”、“多.情”,也在同一个人身上知道了什么叫做“欺骗”和“万念俱灰”。
眼前忽然就好像暗淡了下来,有什么灰色的东西笼罩着自己,低垂的,让她难以呼吸。
知念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温柔成伤(3)
知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大的机场大厅像是走不完的迷宫似地,怎么都走不出去。手机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她只是茫然的看着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然后神经一般的开始在大厅里狂奔了起来。高跟鞋踩在机场大厅光亮的瓷砖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广播里响起飞往F市的航班即将起飞的声音,让她的心骤然绞痛的厉害,她跑的更快了,好像有什么在身后追着,如果她不离开,就会万劫不复。
跑着跑着,她的高跟鞋不小心从脚上脱落了,知念只感觉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向前扑去,,透明的香水瓶脱离了手掌在空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摔成了粉碎。
香水毫不留情的渐到眼眶里,知念只觉眼睛一阵疼,来不及喊疼,只听耳边一阵惊呼声,她抬头看去,但见同样遭殃的还有正往这边走来的男人,淡紫色的液体不顾情面的沾在了那双颀长的腿上,白色的裤子沾上了淡紫色的斑点。
她呆呆的看着那眩晕开来的斑点,就像她跟程家洛之间的爱情,在这一刻染上了疯狂侵蚀的病毒,让她绝望透顶。
“小姐,你没事吧?”
路过的机场服务员好心的将她扶起,知念才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忙说没事,然后对着眼前的男人不停的道歉:“对不对,先生,我不是故意的。”那白色的长裤用料细致,做工讲究,不用看标签就知道定然是价格不菲,知念心都慌了:“真的很对不起。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回家帮你洗干净……”
“不用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然后又说:“Tina,把这份合同先送到公司让财务那边签字,关于与程氏合作的案子等我到了那边传真给我……”
知念小心翼翼的抬头,但见一个长的极好看的男人正低着头在跟身边的女助理讲话,黑眸低垂,棱角完美,他手上还有一个未挂完的电话,跟女助理说完就接着听着电话那边的人说话,他的嗓音优雅而有磁性,就像是午夜里滑过的低音大提琴。他从她的面前经过,甚至都没有抬头。
知念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鼻息间HUGO-BOSS香水气味逐渐消散,才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已经碎掉的香水瓶,她蹲下身去捡,像是要嘲笑她的痴一般,尖利的玻璃无情的划伤了她的手指。
看着鲜血蜂拥而出,知念脑海里浮现第一次切菜,她不小心将手指切破时的场景,程家洛心疼的拿起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吮,责怪的眸子里有些心疼,他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此刻,偌大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却再也不会有程家洛在身边的影子,想到这里,知念只觉眼睛里的香水好像突然发作,眼泪先是一颗一颗的落下,然后渐渐不能自己。知念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程家洛,为什么要把我当傻瓜一样的骗我……
决裂离开(1)
揉揉犯疼的额迹,很久都没做回忆这件事让她有些不适应。知念起床走到落地窗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沉默的立着。
比起之前被发现被骗之后的软弱,现在的她已经坚强的多了,至少当她想起程家洛有妻子的时候,心会痛的时候,表面上还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有起床的声音,她没有回头。
然后,他的气息逐近,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拥着,低哑的嗓音里有些心疼的责备:“又不穿鞋,着凉了又要哭鼻子了。”
知念闭上眼睛,这一刻的她忽然觉得很满足,她想念这个怀抱很久了,久得,都几乎记不起它的温度了。
她在他的怀里转身,抬头,那双俊美的脸,总是轻而易举的夺去他的呼吸,她轻轻的开口:“家洛,我已经仔细想过了……”
他带着睡意的黑眸立刻变得精锐。
她伸手,像是要安抚他似地,柔白的指尖轻点在他的唇上,浅浅一笑。而后,指尖游移,遮住了他那双让她不敢直视的眼睛,道:“我们分手吧。”
知念无数次都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却不想,有些自以为不敢做的事情只要下了死心,便也就那样了。
程家洛并不是没有挽留的,他的眼睛一向有让人不忍心的魅力,温柔无害,即便是骗了她,还是一样的无辜。但这一次,知念还是狠下心离开。
走出公寓,冷风迎面扑来,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五分钟后,她叫的车子停在面前,车上的男人非常不雅的打了个哈欠,英俊的脸上满是抱怨的神情:“知不知道把人从美梦中吵醒是会被雷劈的。”
“我只知道今天去活动现场要是迟到了一定会被肖总批。”
男人却是表情闪亮亮:“怎么会?肖总那么疼你。公司里的人都在猜测,肖总是不是打算追求你。我正犹豫要不要透密给他,你的男友正好劈腿。”
知念翻了翻白眼,“黎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傻逼气质与日俱增的让我吃惊。”
姓黎的做出一副我受到了惊吓的表情:“知念不可爱了,居然爆粗口,不就是失个恋吗,有必要连平日里温婉的形象和气质都不要了吗?”
知念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人生真是充满了荒诞。那天去机场找程家洛的时候,偏巧黎爽被公司派去出差,当时恰好也在机场,不用怀疑,那天她所看见的,他也都全看见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径自品论程家洛身边的女人有多漂亮身材有多好。
知念本来打算从此以后跟这家伙划分距离,老死不相往来的,谁知道没过几天就被分到了一组,说是公司要跟远程集团举办活动,因为人手不够,他们两人去充当帮手,维护现场。
说的好听点是维护现场,其实就是穿着漂亮的礼服在宴会现场充当社交,为公司积累资源,用黎爽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这张脸有当交际花的潜质。”
知念在一家国内顶级商业社交类杂志当编辑,接触的人都是高端人群,每天要采访各个阶层的商业精英,甚至是集团董事长级别的人物,和程家洛的相识也是在这一场场的采访中认识的。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浑身充满一种绅士气质,不同于其他商人的假笑脸,他的微笑从来都是那么优雅,不会让你感觉只是带着一张微笑的假面具,而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不知道原来有种面具带久了,就真的与皮肤融合在一起,再也摘不下来了。
决裂离开(2)
一路开到了离市区较远的国际会所,一进门,知念就被拉进了正在如火如荼的宴会前期准备工作,忙碌的状态让她暂时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程家洛这个男人的存在。
现场彩排,准备餐点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知念才被放行去换了公司替她准备的礼服,穿着一套Chanel的礼服和高跟鞋,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西装的黎爽正懒散的依靠在墙角,看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赞:“看起来也不会比你前男友身边的那个女人差多少啊……噢!”
拳头挥出,有人的肚子狠狠中招。
“闭嘴!”只用拳头还算是便宜了这家伙,再多嘴就别怪她动脚了,别以为Chanel高跟鞋看似秀气漂亮,但踢中小腿骨是会让人痛彻心肺的。
“好了好了。”黎爽举手投降,然后做出一个绅士般的手势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会场吧,亲爱的公主大人。”
穿着十厘米的高跟穿梭在会场的各个角落,嘴角永远都是欢迎的微笑,浅浅的,恰到好处的让每个宾客都能接纳,在空暇之余,知念不经意的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么的熟悉,微笑逐渐在嘴角凝固,她曾经是多么着迷程家洛的笑,以至于潜移默化的,她居然去学他微笑时候的样子,曾听人说,对自己向往的或者崇拜或爱慕的人,潜意识都会不自觉的去模范。她捂着头,天啊,她到底该有多爱程家洛。
站在不远处的程家洛自然将她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是如此地贪恋她的单纯,以至,用撒谎的手段。其实也不然,从跟她交往以来,他就没否认过自己没有妻子,只不过是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怕小女人知道了之后闹脾气要离开他。
显然,他低估了小女人的态度,她连脾气都不闹,就直接要分手。如果他会那么轻易的让她离开,他就不是程家洛了,他爱她,可是作为一个家族的独子,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包括婚姻。所以即便是那么深爱,也不能跟她在一起,而对于她,他也不可能会轻易放手,只不过……想起小女人那天的绝情,他的眉头,不知不觉的拢紧了。
另一边,知念好不容易才得到中场休息一会儿,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拿了一杯冰水正准备喝,黎爽的声音就忽然出现:“没想到程家洛也来了,你都不上前去打招呼的,他可是今晚最重要的嘉宾。”
知念皱眉,姓黎的家伙是yīn魂不散吗?怎么她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
“程氏是整个房地产最大的企业,他来不是很正常吗?”这一晚上她周旋在各种场合,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不去看他,连思想都被自己封.锁住,就是避免自己会情绪失控。她告诉自己,以后这样的场景免不了要碰上好多回,在工作上,不是说了分手就不会见面的,她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
黎爽看她没啥表情的脸,便觉得无趣极了,只道:“后台工作餐到了,你要不要去吃?”
“不用了,你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见她兴致缺缺,黎爽倒是没再多话,自己屁颠的走了。
知念只觉头疼,找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坐在沙发上,四周环视了一圈,这个角落太过于黑暗,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根本就找不着,于是她也顾不上许多,脱了脚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瞬间一种舒服之感麻痹了全身。她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便端起刚刚的冰水准备喝,但觉手上一轻,然后又是一暖,睁开眼,冰水被换成了温水,刚刚还被众人环绕的程大公子此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医生不是说要少喝冰水,不然每次例假又得肚子疼。”温柔的嗓音里满满的宠溺。
决裂离开(3)
知念倏地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上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毯上,温水倾洒在她黑色的礼服上,原本就紧身的布料黏在她身上湿哒哒的难受。
知念的心莫名其妙就烦躁了起来,她垂着头看着狼狈的自己,光着脚丫,身边是摔了的玻璃杯,还有自己脱了的高跟鞋,她闷气地说了一句:“我要去工作了。”转身就要离开。
程家洛及时的拉住了她的手,她怕别人看见,只能低低的斥道:“放手!”
“我放手你就不走了么?”他语气里有浓浓的无奈:“念念,我们就连好好说个话得机会,你都不给了吗?”
知念倔强的站在原地,也不抬头,也不跟他说话,却是没有再坚持要离开。
程家洛轻叹了一声,将手上的杯子搁在一边,将她拉了坐在沙发上,蹲下,伸手触上她的脚。
知念本能的缩了一下,却听他低着头说:“我也不做什么,就是帮你穿鞋,地毯上都是玻璃,别划伤了脚。”
知念咬唇不说话,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捧起自己的脚丫子,脑海里就浮现第一次她穿高跟鞋参加这样宴会的时候。那时她还是公司里的新人,什么都不懂,满大厅的跑,踩着那么高的鞋,一个晚上的时间,脚上被磨得都是泡。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半蹲在她身边,帮她按摩洗脚,责怪却心疼的说:“也不是非得那么老实把什么工作都往自己身上揽,偶尔可以趁机偷偷懒……”
她却满不在乎的说,“我是新人啊,当然得多做点事,这样大家才会觉得我好!”
“是是是……全天下就只有你最好。”
那样温情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为什么一转眼,他就是一个有老婆的男人了呢?
想到这里,心还在一阵阵的痛,原本柔软下来的脾气也渐渐的硬了起来,等到鞋子穿好,他刚要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站起身来,又变成了刚才满身都带刺的林知念,“谢谢程先生,我该去工作了。”
那句“程先生”让好好先生的程家洛脸色也yīn沉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黑暗中涌动着他少有的怒气。知念不是不惊讶的,他这样的人,很少有动怒的时候,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好脾气先生,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朋友,亦或是对女人。也是这样的好脾气,让他明明那么好容易接近,却总是觉得很遥远。
她是了解他的,这样的他,若是为谁动怒了,一定是那个人在他心底占有重要的位置,她看着他盛怒的眼,最后,她妥协的说:“家洛,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有妻子,所以才会放肆的去爱你。如今,我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以后被别人骂成是破坏别人家人的第三者,我的爱还没有伟大到那种程度。”
程家洛一怔,眼神慢慢的放柔和,声音已有些哑:“可是你还爱我不是吗?”
“那又怎样呢?”她说:“让我选,我宁愿忘记一个我曾经爱过的人,也不愿意记得一个我不可以爱的人。”
她对他的狠心,疼的是她自己
后来一整晚,程家洛都没有再找过她。
回家的路上,坐在黎爽的车子里,知念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疲惫的缩在后座上。外面又在下雨,雨水啪嗒啪嗒的落在玻璃窗上,这样的夜注定会让人感觉孤单。她对程家洛的狠心,疼的是她自己,可是如果不狠下心,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纠缠又是何必?她闭上眼睛,只觉得愈疲了起来,只想这一秒睡了过去,睁开眼,就遗忘了过去。
黎爽从后视镜里看了小女人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多话,只是静静的开车。当车缓缓的开在了知念家楼下,他也没有吭声叫她,她轻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熟睡了的样子,他有点不忍心打扰。他曾经听人说,沉默,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哭声。从事情发生以来,除了在机场那一次的哭泣,她都坚强的隐忍着,在大厅角落的那一幕,他也都看见了。有时候真不能明白现代的女性,怎么都喜欢爱有妇之夫爱的死去活来。
几乎在黎爽停了车子的同时,知念就醒了过来。只不过眼睛有些疲,不想睁开,但是外面传来的雨水声,和车内静谧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有些不适应,睁开眼,便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黎爽对视上。
对方也显然意外她会突然睁开眼睛,愣了一下,然后轻咳了声道:“醒了?刚到你家楼下。”
“嗯。”知念应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因为刚才那一幕,空气中凝聚着尴尬的气息,她拢了拢头发看了看窗外,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黎爽点头,见她打开车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叫住了她:“你等等。”
说着自己开了车门跑到了后备箱,不一会儿就拿了把伞出来撑着把她从车里叫了出来,将伞递给她。知念看着唯一的一把伞,说:“你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办啊?”
黎爽豪气的摆手:“我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事,你上去吧,我回家了。”
说着也不等知念回答,跑上了车,又打开了车窗,脑袋从里面伸出来,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是他乐观的精神感染了自己还是怎样,知念露出晚上的第一抹真实的微笑,点头:“你也是!”
直到看着黎爽的车子离开,知念才转身向楼上走去。
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大雨中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的奔驰,像一蹲黑夜老者,将这一幕沉默的看在眼底,直到她上楼,车子才发动,完全不管交通规则,压过双黄线离去。
回到了家,一开灯,就看见“加肥”把猫砂拨的到处都是,猫粮和水也打翻了,看见她进来,缩在角落里喵了一声,完全不理她。
“加肥”是程家洛养的猫,俗称短毛猫。也就是知念第一次见到程家洛受到惊吓的那只猫。程家洛特别的疼它,有时候要加班便把它带到公司里去养着,也就理所当然的解释了当天知念在采访的时候,它为什么会忽然蹦出来。
说起来,还是因为它,让她和程家洛有了一段缘,一段捉弄人的缘。
知念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肥墩墩的小家伙,加肥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肥”,浑身都是肉,特别胖,于是便硬给以前叫“喵喵”的它取了“加肥”这个名字,并且命令他的主人也跟着一起叫。
传说中慵懒温顺
也许是对她取得这个名字很不满意,原本传说中慵懒温顺、善解人意、乖巧斯文的“短毛猫”从此对知念的态度特别恶劣。这家伙非顶级猫粮不吃,有时候喂晚了一点,它就会发脾气,缩在角落里,一整天不给人抱。要是回家晚了没人陪它,它就会把自己的食物弄的到处都是,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跟程家洛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她加班的时候,他就在家,加肥特别听他的话,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就乖乖的,即使她不回来都没关系。要是程家洛不在,它心情好就会过来蹭蹭,心情不好也就懒得理你。
前些日子因为程家洛要出差,就把加肥放在她这边养着,现在想起来。这家伙还是以前的性子,她不过晚回家了一点,它就发脾气。难得的,知念只觉得好温馨,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幻想一下,她跟程家洛之间的一切都还没有变,他的猫还是以前难伺候的猫,下一秒,他就会从门口进来,说:“加肥又在闹脾气了?”
他常常说:“加肥跟你在一起之后就越来越像你,特别爱闹。”
她就会很凶的回过去:“才不像我,是你养的猫本来就性情古怪,我只不过是把它的另一面挖掘出来了而已。”
又叹息一声,知念走到缩在角落里的加肥身边,用手戳戳它肥墩墩的身体,道:“你别生气了,我们呆在一块也没多久了,等我稳定几天就把你送会你主人那去好吗?”
肥猫不懂她的心情,只是喵喵的叫了两声,然后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冰箱旁边,一屁股蹲坐在那里讨要吃的,它知道里面有它最喜欢吃的妙鲜包。
知念失笑,以前不怎么喜欢宠物的她开始在想,将加肥送回去了之后,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养一个小宠物,在这样闪电雷鸣的雨夜里,可以给自己带来些温暖与气息。
那一夜,知念抱着加肥在床上睡着了,那家伙吃饱了之后就特别听话,任由主人抱着。不过到了半夜就又不安分了起来,挣扎的从女主人的怀抱里跳了出来,回到自己暖烘烘的屋子里眯去了。
然后知念就开始睡的不安稳,频频做恶梦,意识徘徊在清醒与迷蒙的边缘,想要醒过来,身体就像是被什么压着一般,只觉得沉重不堪。
最后睁开眼睛,是被不断叫唤的铃声吵醒的,她睁开厚重的眼皮,只觉得头痛欲裂,外面灰蒙蒙的天,还没完全亮。铃声是她前天设置的闹钟。
她伸手将闹钟给关了,探上了额头,只觉得滚烫极了,心想昨天也没淋到雨啊,怎么就发烧了呢?想起今天还有一场重要的采访,她的疼更疼了起来。
在床上装死了一会儿,她便强忍着不适起来刷牙洗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白的有些惨,眼下微现青色,知念只觉得若是此刻谁给她算命,一定会说:小姐,你印堂发黑啊……
她用冷水扑脸,来回两三次,精神才回来了一点。
远程集团执行董事
离开了程家洛的林知念还是那个林知念,偶尔做做梦,然后开始日复一日的奔波,淹没在这喧嚣的城市里。
早上十点中的采访,知念带着公司新来的实习编辑妙妙一起,本来这么大的采访是不应该带上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小编辑的。但是知念看她平日里安分守己,不多话,便带着试试。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妙妙不如其他她带过的实习编辑一样,看见采访者的偌大背景就会唧唧咋咋的说个不停,神情夸张的说,那不是谁谁谁,我经常在央视新闻里见过的;亦或是,那不是那个拍什么什么电影的国际知名导演?我能不能要签名啊?
看着手中的资料,妙妙只说了一句:“林姐,待会儿你访谈的时候,我在一边记笔记就行,我怕自己说错话。”
知念应了一声,因为头还在眩晕的疼,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想快快结束今天的工作好回去休息。
今天要采访的人是在G市迅速崛起的房地产企业,仅次于排名第一程氏的远程集团总经理顾启言,也是远程集团董事长顾远的独子,未来的执行董事。有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精通八国语言。这位顾大少爷据说是个万人迷,除了巴结他的富贵权势,还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不过顾启言向来低调,很少公开露面,从未上过任何访谈节目,此次与知念的公司访问也不过是活动合作,却只采访不拍照片,就连资料上也没有附属本人照片。
知念不禁又看了手上的文件一眼,她这人有个毛病,只要一生病,记性就会很不好,她看了好几遍才将顾启言的基本资料给及记在脑子里。她看了看手上的表,离她们到这里已经将近有半个多小时了,他们约的是上午十点的采访,到了十点半还没见顾启言的人影。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人影出现,就在知念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接待她们的公关走了进来,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林小姐,顾总现在有些不方便,所以采访临时取消,麻烦你们白跑一趟了。”虽然口中说抱歉,但那人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副高高在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知念当时脾气就冒了上来,她在这里白白等了一个小时就算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为了这次才采访,他们编辑部做了多少准备么?为了配合顾启言的时间,他们所有的板块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这一个,期刊也推迟了一星期,他们一句顾总不方便就想要打发人了?
知念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出来心平气和一点,“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临时取消,但这次采访对我们来讲很重要,而且我们的采访很快,只需要打扰顾总几分钟就可以。”
那人却还是表面化的说:“真的很抱歉,我们顾总现在不能接受采访,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次再约时间——”
“不行!”知念想都没想就打断,这些官方话她还不知道,下次再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我们这一期刊所有的稿子都做好了,就等顾总这一个,希望你不要为难我,回去不好跟主编交待。”
那公关一愣,似乎没想到会碰见这么个固执的人,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弩张剑拔
其实碰见采访者改期的事情是经常有的,毕竟那些大企业家每天都很忙,有时候来个突发事件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这一次显然是那公关的态度太差,加上这几天知念本就心情不好,又带病来采访还被拒,任谁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这回她是下狠了心,要是采不到顾启言她就不走。
远程集团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越来越响,也就容易养成员工傲娇的个性,那公关见她如此这般,脸上有些难堪,警告似地说:“远程集团才刚开始跟贵公司工作,不希望因为这么小小的一件事情而闹的不愉快……”
“既然你也知道,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顾总的采访我是一定要采到的,就算是国家主席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也总该有吃饭的空暇时间吧?”
“林小姐,别这么不识好歹,如果你真要如此,就别怪我叫保安,到时候弄得彼此都难堪。”
知念瞪着她,没说话但是气势也没有低过她,心想,有本事你就叫啊,要是这事闹大了,你以为自己能够自保么?
“怎么回事?”
就在弩张剑拔之时,门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只见那公关打了个激灵,马上立正站好,转过身,脸上又是僵硬又是害怕又恭敬的神情,道:“顾总……”
知念看向门外,一群西装革履好像是路过这里要去哪里,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却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手腕处的袖子随意挽起,英俊颀长,周身充满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质,知念只觉得熟悉,却一瞬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应该就是公关口中的顾总,顾启言,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一出现就将整个气氛都弄得压抑起来。知念曾听说过,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不用说话,只需往那里一站,整个空间里便只有他高高在上,顾启言就是这一类人。
在知念研究他的同时,男人的目光朝着这边扫来,脸上的表情淡然,亦或是根本就是没表情。
知念只觉得负摄氏度的冰在自己身上扫描了一下,让她原本来在高热的额头瞬间降下去了不少,最后,她硬着头皮站出来说:“您就是远程集团的顾总吗?我是盛世传媒的林知念,是今天跟您约采访的编辑。”
顾启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略久,然后微侧头跟身边的助理说了句什么,之后便不发一语的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知念的脑袋上浮现了一行无语。
但见那助理转过头对着知念道:“林编辑,你好,我们顾总今天确实不太方便,我想公关也已经跟你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约时间好吗?”
说完也不等她答复转身就要走。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即便是一个发展迅速的企业,也不能一个个员工都高傲成这样,完全不把人放在眼底!
知念心里蹿处各种咒骂,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公关惊呼的声音,没有人来的及做阻拦,知念已经冲到了顾启言面前,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原来是他
知念勇敢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致,这些都是远程集团的高管,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一清晨就陷入忙碌工作中的他们是很难得遇见这么戏剧化的一幕的,若是纯当旁观者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而冲过来的戏剧女主角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可事情已经做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他们面前,那额头上的温度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只觉得下一秒好像就会晕过去似地,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不发颤:“顾总,我知道您是忙人,但是有关采访的事情能不能请您给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们需要的仅仅只是十几分钟而已。”
“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办公室。”
相对于他手下员工的态度,他干脆的回答倒是让知念有些吃惊,吃惊到她居然一时间没反应,半天才道:“好的,那到时候见。”
“嗯。”他应了一声,直到她让开了路,才离开。
知念有些眩晕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忽然想起,这男人不就是当初自己在机场碰见的那个被她泼了香水的男人么?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远程集团的大少爷,两次相遇,这男人都给她一种“好大度”的感觉,换成是其他高层遇见这么鲁莽的人,不让保安赶出去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而他居然还亲口给了自己一个采访的时间。
闭上眼睛,头真疼,知念不经用手抚住,心想得赶紧回去才行,不然要是昏倒在这里就丢脸丢大了。
“林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一旁的妙妙担忧的问。
“没事,我们回去吧。”
说完刚要离开,就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过身,便见刚才顾启言身边的那个男助理跑了过来,相比较刚才的态度,此刻的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地,热情洋溢:“林小姐,这是我们顾总让我给你的门禁卡,明天只要你拿这个过来,就可以直接到顾总的办公室。”
林知念接过他手中的卡,金灿灿的黄色,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因为刚才的事情,她对眼前的人并无好感,道了句谢,就说再见。谁知那男人竟然亲自送她下楼,连一旁的公关都一副哈腰点背的样子,仿佛她们是什么贵宾似地。
出了远程集团,妙妙有些忍不住的说:“这些人真奇怪,顾启言不过就是给了一场门禁卡,他们态度就转变的这么快。”
“社会就是这样的。”知念给了句解释,也没多说,省的带坏刚毕业的学生,让她对现实失望透顶。
打了车一回到公司就被肖沿给叫进了办公室,知念已经做好没拿到稿子拖了杂志后腿被教育的准备,却不想肖沿看了她一眼问:“本来是想告诉你远程集团的采访暂时取消的,今早上打你手机一直都打不通……”他迟疑了一下才问:“你在哪里没被怎样吧?”
知念有采访时就关机的习惯,她解释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脸上怪异的神色,心里也疑惑了起来:“为什么会忽然取消采访?”
肖沿叹息一声:“我也是今早才得到消息,顾德章,也就是顾启言的爷爷今早在G市第一医院去世了。”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
意外于肖沿口中的话,直到前一刻知念还误以为顾启言是故意不接受自己的采访,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起自己先前的鲁莽行为,要是当时顾启言真叫保安来把自己拖出去,的确是情有可原的。
正在呆想间,就见一修长的指骨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仰,但见眼前的肖沿动作一顿,脸上苦笑:“我只是想探探你额头上的温度。”
知念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刚才在呆想间忽略了他前一句话:“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看看……”
一瞬间气氛尴尬,知念结巴了半天才说:“如果……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说完就像后面有火烧似地,起身离开。可谁知刚起身就感觉脑袋一阵猛烈的眩晕,下一秒她就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一眼的白色,肖沿正背对着她在窗边讲电话,背影修长挺拔。
其实这男人也是极优秀的,清华大学硕士学位,家境富裕却从不摆架子,在公司里,多少女人想要得到他的厚爱,可是偏偏他却失了眼色选择最不应该爱上的女人。
挂了电话,转身就发现知念已醒来,他走到床边,声音不高不低的说:“39度高烧,你可以请假的。”
“本来是想请的,不是今天那个重要的采访么?”知念边说边看了眼快挂完的药水道:“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吧?谢谢啊……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公司。”
肖沿却是轻叹一声,道:“知念,就算不能接受我,我们不能做朋友么?”
知念一顿,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一茬,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像黎爽说过的那样,肖沿的确在追她,并且已经向她告白过了。不过那时候她沉浸在程家洛的温暖里,世界上任何男人都不能入眼。即便是肖沿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而现在呢?在刚刚经历过那样的感情后,她现在真的不想再接受一段新的恋情。
聪明如肖沿,他怎么会看不清知念心底的想法?最终他像一个大哥哥似地轻抚着他的长发,安慰似地道:“我送你回家。”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是不能用常理来分析的,就比如说知念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发烧而晕倒住院过,就比如说,除了迅速发展起来的远程集团,目前来讲没有哪个大企业的先人去世了能让程氏集团派程氏大公子程家洛亲自来医院悼问的。
所以当知念和肖沿一起走出了医院,迎面遇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脚步情不自禁的顿住了。他穿着一件定制的黑色衬衫,手腕处金色的纽扣那么熟悉,是她曾经走遍各家高级定制寻找到的独一无二的纽扣。他身后跟着两个助手,正在向他汇报什么。
当他的眼睛里闪现出她的时候,亦讶异的顿住了脚步。
分手了,同样出现在医院里,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而她却是像被分手疼痛折磨的生病了的可怜女人。
区别还真大啊。
气急攻心
知念以为程家洛会直接无视自己离开的,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一时间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在别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程氏集团大公子、未来的继承人;在她眼底,他却是一个温柔却欺骗了她的情人。
有时候知念真的好讨厌他的温柔,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的心软化,可是软化过后的伤痛只能自己去承受。所以在他开口之前,知念已经以“别人”来看待他,她露出一抹微笑,礼貌道:“程先生,好巧。”
没有错过他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怒气,她昂首挺胸的站在他面前,保持微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不是脆弱的,她生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程家洛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在商场打滚了这么多年,经验比知念从小吃的盐米还多,想装作不熟,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对于她的问好,他选择的无视,沉默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身边的肖沿身上。知念只听肖沿客气的招呼:“程总过来,可是为了远程集团老爷子的事情?”
程家洛轻点了头,道:“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肖主编,家父前几天已经度假回来,他经常跟我说,肖主编每次跟他介绍的度假胜地都非常好。”
“真是过奖了,度假是我们杂志每期必要的板块,所以对国外的一些好玩的地方了解一、二。”肖沿笑着说:“据说程总跟夫人结婚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度蜜月,要是有需要建议地方的,可以随时找我。”
“一定。”
待到程家洛走了之后,肖沿转身就见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的知念愈加惨白了起来,好像随时会倒下去的似地,他诧异道:“你没事吧?怎么忽然脸色这么难看?”
知念勉强支撑住笑容,摇摇头,却是气急攻心到说不出话来。
度蜜月……他一定是故意的……那个“一定”明明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才发现,要跟程家洛这样的男人斗根本就没有胜算的可能,以前他只不过是在依着她让着她,要是他真的用心起来,简单的两个字就可以将她的心戳的支离破碎。
一路回家无话,坐在肖沿的车上,知念借机不舒服在车后闭目养神,到家的时候,肖沿不放心要送她上楼,却是被她婉约的拒绝了。
肖沿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建议:“要不明天远程集团的采访我让别的编辑去……”
“不用了。”知念说,“又不是什么娇柔的大小姐,一年总会有次生病什么的,休息一个晚上就会好的。再说这个采访从头到尾都是我接洽的,远程集团的脾气本来就怪,换了别人说不定又不接受采访呢!”
见她那么坚持,肖沿也没说什么,点头应答了。
“那我先上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恩。”
道了再见后,知念便转身上楼了。
开了门,加肥正乖乖的趴在地毯上睡觉,听见开门的声音,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喵”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知念也懒得管它,去卧室里换了睡衣,正打算去厨房里烧水喝药,就听见门铃响的声音。
这种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心里这般疑惑着,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去开门。
门才刚打开,就感觉一股蛮力将门给推开,瞬间关闭,知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扯到了一边,眼前一暗,嘴唇就被吻住。
程式温柔
熟悉的气息让她根本就不必问是谁,可是也是因为这般熟悉,她才像是触电了似地逃离,那样令人着迷又心疼的吻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承受得住的。
似乎是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在她身上的力道并没有太过于野蛮,知念挣脱开之后便与他隔出一段距离,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不应该?”低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却包含了少见的冷漠和嘲讽,那么明显,几乎能刺伤她的眼,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那谁应该出现在这里?肖沿?还是其他男人?”
那语句里的深深醋意让知念感到不可思议,就算是以前跟他在一起,也只有她吃醋的份,什么时候见过他这般?
别说是她了,就连程家洛自己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不过是看见她跟她的上司站在一起就能轻而易举激起他的醋意,更该死的是她居然还装作不认识他!程先生、程先生她个鬼!难道她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从她口中说出这种陌生的称呼?要装作不认识是吧?要比谁冷漠是吧?他程家洛的手段可比她还好狠戾的多!
度蜜月!对,他就是故意那样回答的,想要气气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却不料当看见她脸色忽然惨白,他又不忍心极了。
跟他们分别之后,在医院里匆匆跟远程集团的家属打了招呼,他就赶了过来。路上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脑子里满满都是她被自己伤害后惨白的脸。
这个小女人就是这么倔强,明明那么在乎自己,偏要装成一副没什么的样子来气他,激怒他!
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身子柔弱的好像纸片随时会吹到的小女人,程家洛眼中的怒气在她的脆弱、茫然间渐渐的驱散。最后,他终是不忍心,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遮挡了她脸上的不知所措。
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知念才知道什么叫做归属感。只有他的怀抱才能让自己如此的安心下来,被心爱的人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的感觉,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温柔吧?
知念在心底不断的警告自己,就这一次,就允许她这一次短暂的沉沦,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只希望能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跟心爱的人撒撒娇,就算只有一个怀抱能给她,她都心满意足极了。
感受到怀里的小女人渐渐软下的身子,程家洛闭上眼睛,英俊的脸上是没有人能看见的疲惫,“你这磨人的小东西,要什么时候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只是一天的时间,就让自己病成这样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想要责备却尽是宠溺的矛盾之情。知念只觉鼻头酸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上眼眶似地,她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就是他的“程式温柔”。
好久之后,他才放开她,真的舍不得她娇小的身体,可是她还在发烧,浑身都滚烫极了。他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要跟肖言说那些话来伤害她了,不过……她安静的呆在他怀里不挣扎的举动,是不是已经开始放下倔强原谅他了?所以……他是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对吗?
想到这里,一向在别人面前淡远疏离的程大公子的嘴角不禁勾勒出抹满足的笑。
知念在抬头的瞬间,看到的就是他这个表情,她的心瞬间就酸软了……
他的好
鼻息间都是满满米粥的香气,知念卷缩在沙发上,身上被某人强制的盖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上面的毛比加肥身上的还要浓密,据某人说只要将身上的汗给逼出来,感冒什么的就会很快好。
说起来,那只猫好久都没见到他的主人,从程家洛出现在这栋屋子里开始,它就围在它脚边走来走去。比如说现在,它的男主人正在厨房里专心的煮粥,加肥就蹲在他身边,知念只能看见它肥厚的背影,那一蹲就是好久,如果不是养了它这么久,了解它懒惰的德行,真想不到它会老实这么久。
而它的主人……程家洛身上穿着的是她买的泰迪熊围裙,以前她就总说:“程家洛,你怎么能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呢?”所以当帮他买围裙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泰迪熊图案,在她的观念里,程家洛无论穿什么都好看。那时候她还洋洋自得过好长一段时间,在外面那么多窥欲程家洛的女人只能看见他穿着西装正经的样子,而她却能看见生活中不同的程家洛,当时的她认为,这个世界上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跟她分享到穿着围裙的程家洛有多可爱。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也许他和她美丽的妻子早就分享过他那么可爱的一面,也许他的温柔早就已经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花光,也许他的深情他的宠溺不单单只是于她……也许也许……知念闭上眼睛,将脸缩在毛毯里,心底不断的咒骂自己:林知念,你可不可以别把自己的小肚子**肠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真的受够了自己,明明说好要把程家洛忘光,却想起他跟她妻子之间的一切,就嫉妒的发狂。
“念念?”耳边传来轻唤的声音,一双手温柔的轻抚她的发。
她缓缓的抬起头,便看见程家洛一手端着粥,半蹲在沙发前,眼神里满是担忧,他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知念摇头,不想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
程家洛露出一抹微笑,“既然不想说就不说。来,把粥喝完,出了汗身体就好了。”
知念看着他细心的舀起一勺白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送到她的嘴边。她张口,吃下,温温的,一点都不烫人,米粥的浓稠状刚好,显示了主人在熬时的细心。
这年代会做饭的男人很少,会做好吃的饭给女人的男人更少。
可是程家洛偏就是这“更少”的一类之一,他本就是一个体贴的情人,会送花和礼物给她,节假日陪在她身边,时常给出小惊喜,在她偶尔任性、发小脾气的时候会逗她开心,永远都不会向她发脾气,平时的他对她就特别宠爱,在她生病的时候尤为宠的厉害,基本上她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微笑的说:“好。”
所以那一年里,知念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天生病,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的享受他的宠爱。不过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如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上不会生病,偏是刚离开他,就发烧的这么严重。
我答应你,我们分手吧
吃了两口,知念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地,闷闷的难受。她伸手将碗推开,自己靠在沙发上将头缩在里面发呆。
程家洛见她吃的这么少,便问:“是煮的不好吃么?你在生病的时候吃白粥是最好的,等病好了,我再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好不好?”
知念咬唇,眼神依旧呆呆的看着未知的某处不说话。
“乖,再吃一两口就不吃了,不然身体没有什么可以消耗的,病更难好起来了,嗯?”
知念本来想要拒绝的,可是听见他那么温柔的声音,一颗心就像是被小猫的爪子不停的抓挠着难受,她闭起眼睛,好想将耳朵捂起来,这样她就可以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温柔,不会让自己有心软的迹象。
“念念……”
“不要叫了!”最后她终是忍不住烦躁的大吼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太大,将他手上的碗给掀翻,滚烫的粥洒在他身上,那闷哼了一声,那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瞬间就通红了起来。
即便是知念再怎么生气,看见这样也被吓着了,连忙伸手想要帮他把粥剥掉,却反烫到自己的手,她惊叫了一声,就被他迅速的捉住。然后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匆匆的来到浴室里放冷水帮她冲洗。直到她没事了,程家洛才开始将自己手腕上的给冲了,不过时间已经过的太长,知念可以清楚看见那白皙的肌肤上红肿的烫伤痕迹。
从始至终,程家洛都没吭一声,只是紧蹙的眉宇间隐藏着别人看不见的情绪。
知念呆呆的看着他通红一片的手臂,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她不是故意的,她在生气,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她爱上的人是有妻室的?为什么有了妻子还要对她那么好。她那么那么的爱他,不是没想过为了他背负小三的罪名,可是这样能坚持多久呢?如果有一天被他的妻子发现了,她该将自己至于何地?就算他的妻子不发现,她又能当他的地下情人一辈子吗?
她不是神,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人,普通到发生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去对面对他。她甚至都不敢看他,生怕一碰触到他的好,就会让自己跌进万丈不复。
“别哭……”他沙哑的声音里蕴含着浓浓的疲惫与痛苦。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不止是她一个人在承受压力和伤害,他亦异常的难受。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就算再痛苦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他是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程家大少爷,可是这样的身份也让他连自己婚姻自由都没有。他爱她,可以极尽所能的去宠爱她,可以给她世界上的一切,除了一个“妻子”的名分。
他也有压力,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知道是自己隐瞒她在先,所以她生气他能理解,他不奢求什么,只是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他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去爱她……
闭上眼睛,以往将情绪隐藏至深的程家洛第一次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也许,是他把事情想的太好了,他自己的意愿并不能代表她也愿意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
黑色的眸渐渐睁开,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依旧是温柔的语调,却说出令人心碎的话语:“念念,如果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那么痛苦的话……我答应你,我们分手吧。”
道歉
第二天的下午一点五十分,知念准时的出现在远程集团楼下。作为G市迅速发展起来的地产公司,远程一向以低调出名,不然也不会在任何对手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迅速的蹿到第二把交椅,与程氏几乎并齐,成为它的劲敌。所以这几年,程氏集团好像故意要远程以高调的姿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似地,以往有什么重大的决策都会提到远程集团,让人不能忽略它。
关于这点,知念是能理解的,毕竟程氏已经在明处好多年,在他们认为,远程低调就是希望让众人看不见它,在黑暗处寻找几乎脱颖而出。
上一次来的时候,知念和妙妙一进门就经过了多项保安检查,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上面有交代,还是前台看见了她手中的那张金卡,一脸殷勤的走了过来笑脸吟吟地问:“您就是今天跟顾总约访谈的林编辑吧?”
知念点点头,便见她伸手往方向:“好的,请您跟我往这边走。”跟着她拐弯走过一条走廊站在独立的一个电梯前,她又道,“您只要乘电梯上去,就会有顾总的秘书接待你的。”
“谢谢。”礼貌的说了声,知念便走了进去,等到电梯打开,才知道这架电梯是直接通到总经理办公室的。
门口已经站着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跟上次她见到的那个男人不是同一个,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好,但知念基于上次远程集团的人给她留下坏印象的yīn影,所以就算眼前的男人对她态度再好,她也会把这认作为是顾启言格外开恩,给了她手上的那张金卡原因。
男人轻轻的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如既往低沉嗓音,他才转身微笑的向她点点头,“可以进去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空间一如她想象中的很大、低调,唯一让她喜欢的是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和落地窗旁边的一大排书柜。如果这里不是办公室而是卧室的话,她一定会在落地窗前铺一个地毯,在书架上摆满她喜欢看的书。
此刻,顾启言就坐在书架前的一排沙发上,在知念研究他书架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在研究着她。两人眼神一对视,他才开口:“请坐。”
知念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好在今天的阳光不太大,所以即便是逆着光,她也能看清对面那张英俊的脸。今天的他依旧是一身黑色的搭配,让她不禁想起肖沿之前说的话——顾启言的爷爷刚去世。
大抵是这个原因,所以他在这几天才总穿这样的深色。
顾启言本来就给人一种气场强大的感觉,配上这种严谨的黑色,让知念有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好在他的眼神虽然还是那么冷漠,但冷漠中带着一丝疲倦。让她感觉眼前的人虽然强大,但也仅仅是个人而已,就算再不适应也不可能吃了她。
自我安慰了一番,知念便道:“顾总,昨天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您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还以为您是故意不接受我的采访,我对我的鲁莽向您道歉。”她一向是是非分明的人,错的是自己,她就会低头认错,在人家家人去世的情况下,就算是总统要采访人家也有拒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