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7-30
    第二十七章
    越尹
    有风的日子,仿佛有什么在风中破碎,最后随风而走。
    纪时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他怕我再次转身离开,可我并没有逃避的打算。有些过去,早该处理干净。畏惧或者逃避都没有用。
    “你怎么知道会一错再错?有些错误明明可以改正,为什么要抗拒?就这么被判死刑,越尹,我不服。”他眼中有丝丝缕缕的失望,但他没有气馁。
    “纪时,爱情不是数学题,不是错了就能改,我们俩根本就不合适,你还不明白?”我有些疲惫的扭过头:“你现在这么逼我有几个意思?就算今天答应你了又怎么样?明天后天我一样能反悔。”
    纪时仍不放手,和过去一样执拗,“很有意思,你现在答应,我们把过去和未来,永远都停留在今天。”
    他笃定的眼神刺伤了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又有软化的趋势,我努力甩开他的手,冷冷的说:“神经病,理你我真是疯了。”
    “神经病和疯子是绝配,这绝对是个真命题。”
    纪时眼中带着深深的期盼,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回应,可26岁的越尹已经不是17岁的越尹,我变得胆小,变得萎靡,早失去了过去那份勇往直前的探险精神。我长久的沉默让纪时的表情变得凝重,我知道他已经懂了我的决定。
    我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他冰冷的唇上,他微微的抖了一下,我描摹着他浓密的眉毛,万分眷恋:“纪时,我已经不恨你了。我们就到这里,别再去破坏那些记忆了,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拥抱着我。带着这个世界上无可匹敌的温暖。我几乎就要沉溺其中。可我知道,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繁华的浮世,我一直在寻寻觅觅找寻着关于我们那段过去的答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段芬芳的年少情事如同花期已过的那抹艳色,已经凋零在记忆里,那些阑珊的过往,已经结束,早就结束。
    黎明照常来临,一切又恢复到之前,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偶尔加班,努力兼职,我的生活很充实,充实到我几乎什么都不用想。
    这个城市很大,大到两个人不刻意接近便可以完全见不到面,一如过往那几年。
    进入婚龄,热心的大姐们很多,总想给我介绍对象,我无心应对,我已经过了期待下一次真爱的年龄。这辈子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不爱就不痛,我一直信奉这句话。
    平淡生活唯一的波澜大约是纪允回来了。读完博士他终于从美利坚回来。我一直以为他会学建筑,他一直也跟我说自己喜欢建筑,不想他后来学了医,但他那温润沉稳的气质,当大夫倒也是广大病友的福气。接到纪允的电话我倒是挺意外的,看着陌生的十一个数字,我想都没想就接起来。
    “越工,最近忙啊?”
    一句话就把我逗乐了,我还只是单位里的小虾米,工程师的职称还轮不到我,但是寥寥几个字我已经听出了是纪允的声音,这几年偶尔他也会给我发E-MAIL,我回的不多,我不想和姓纪的人有太多牵扯,纪时也好,纪允也罢,都一样。
    我笑笑,“咱们纪大夫日理万机怎么会记起给我打电话?”
    “我回来了,今天刚到的,你不该请我喝杯酒吗?”
    我犹豫了一下,随即答应:“行,咱约个时间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看了看时间,也快下班了,就应承下来:“行,那就今天吧,在哪儿见?”
    “我就在你单位门卫这儿呢,你也快下班了,我等着你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涩的笑了,也是,这世上哪还有纪允不知道的事呢,他一回来就来找我叙旧,我该庆幸。
    我到门卫去看了看纪允,上班中也没敢多停留,他还是一如过去,干净又沉默,话不多,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冷场,一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还等一个多小时我就能下班,回到办公室赶紧把该收的都收好了。我正开着小差,总工孟总进来了,挨个吩咐了任务后走到我桌前,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门口那是纪允啊?”
    我想着纪家影响力还是挺大的,谁都认识,我点点头:“是的,孟总。”
    孟总一脸洞察的表情看着我,揶揄道:“就你们这点事还瞒着我,当初纪允跟我打招呼让我给你安排工作时候,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还不承认,好啊!暗度陈仓是不是!等我回头削死他!”
    我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的看着孟总,放出重磅炸弹的孟总却是浑然不觉的笑哈哈离开。留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愕然。
    原来这份工作不是我的狗屎运,我当初还沾沾自喜。我无奈的笑着,纪允,要不要一回来就给我惊喜,这么大的人情,我怎么还得起?
    纪允回国,照理是我请客,我坚持要请客,他也没推辞,只是点了相当平价的店——吃饺子。
    装修陈旧的店面,每张桌子上都有厚厚的油,手一抹就变得油亮亮的,地上也拖洗的不干净,白色的瓷砖上很多黑色的痕迹。纪允一身干净的西装缩在窄小的位置里,看着很不协调。可他一点不在意的样子,笑眼弯弯的和我说着话,还体贴的替我把木质筷子的倒刺都磨好了,一如当年的体贴。
    这么多年,我时常回忆起年少荒唐的那些事,少年老成的纪允无疑一直比纪时更适合我,可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我们爱上的那个人往往和理想型是截然相反的。想想过去我对纪允的那些利用,我就觉得愧疚不已。过去的一切,他都是无辜的。是我,把他带到这些漩涡里。
    我默默听着纪允说着国外的趣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不见热络也不尴尬,心静如尘。
    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上桌,纪允急急拌上醋和姜丝刺啦啦开吃,那模样就像这饺子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这几年在外头,特别想咱中国的吃食。”
    我沉默看着他,他心无旁碍的吃着饺子,而我满腹心事,自是没有胃口。他自顾自吃完才发现我一直没怎么动筷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半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顾着自己了,你这么多年估计早吃腻这些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回请你吧!”
    我摇了摇头,放下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纪允,你想要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给你。”
    纪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我说的是什么,冷静的反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我们家会变成这样都是咎由自取,如果我爸没有贪污,任再多人检举也没用,你们家也没做什么,你爸没检举已是顾着情分了,我知道,所以不用觉得愧疚。”
    纪允轻轻的笑了,带着几分清冷和无奈:“越尹,为什么总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我从来不是在为了纪家补偿你什么,我为你做的每一个件事,都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我无言以对,收受恩惠,就像背着沉重的包袱,又怎么能好呢?纪允不会明白,我希望和他们家的任何人都是清清楚楚的关系,不论是纪时,还是他。
    夜半噩梦,梦中有什么东西一直追着我,我拼命的逃,却怎么都逃不开,上不完的阶梯却一下都不能停,我气喘吁吁的拼命爬着,抬起头天就像黑洞一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突然,一脚踏空,我整个人摔了下去,忍不住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
    还没来得及把额上的汗擦去,手机就突兀的响起来,划破静谧的夜色,尖锐的叫嚣。
    又是陌生的十一个数字,我讷讷的接起来。
    “越小姐是吗?我是纪时的朋友程阳,能请你帮个忙吗?”
    “……”
    半夜打车到纪时家,我到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痛苦的蜷曲在大床的角落,像一只被水烫过的虾米。程阳见我来,松了一口气,把药片和水递给我:“帮帮忙吧,他烧得太厉害了。”
    满室浓郁的酒气让我不觉皱了眉,随手放下包,我走近瞧了瞧,他满脸通红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我探手摸了摸,果然热的烫手。之前被打伤包扎的绷带还在,只是减少了一些,头上也开始长了一些短短的头发。
    “我觉得这情况要上医院,他烧的太厉害了这是不是感染了?”
    程阳叹了口气:“他有点感冒,抵抗力不行再加上喝酒……”
    我沉默了一会,接过药片和水,程阳帮着我把他扶起来,他意识不是很清醒,只是一个劲叫我名字,叫得我心都酸了。
    我拍着他的背,哄小孩似的把药喂下去,又给他把被子都整好,让他睡下。程阳见他不闹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向我道谢:“谢谢你。”
    我点了点头,拿了包准备回去,不想程阳接了个电话,他家里老婆孩子有事找他,我想了想,只得让他回去,我留下来。
    只剩我和纪时的房子变得空荡荡的,呼吸一下都似乎有回音,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幽谷,前不见山,后不见路。纪时发着烧,我每个小时都要给他量体温,并且用冷毛巾物理降温,直到四点多,他的体温才渐渐正常。也不知道是药效还是我的物理降温见效。总之温度下来了我就放心了。累了一晚上,我就着他的外套铺在地上就睡着了。
    我并没有睡多久,顶多一个多小时,纪时醒了,他想把我往床上抱,但他还没把我放下我就醒了,这几年养成的习惯,从来没有睡过踏实觉,一点轻微的响动就会惊醒。
    见我醒来,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他还把我抱着,怔怔的对视。过了几秒,他才迟钝的把我放下,我整个人陷在床里,床上充斥着纪时的味道,沐浴乳、酒气和淡淡的汗味,我感觉自己有些迷失,看着他带着点侵略的眼神,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正准备挣扎,整个房间突然黑了。我和他都僵了一下。我傻傻的想:原来高档住宅也会停电。
    黑暗中,我和纪时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明,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感官感受总是被放的很大,他温热的呼吸全数落在我的下颚,脖颈,酥/痒难耐,我有些恍惚,恍惚到忘了推开他。
    我也就楞了几秒,只几秒,短到纪时只是轻轻的咽了下口水,下一刻,我被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
    他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他的舌头有力的翻搅着我的口腔,我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他的双臂撑在我头两侧,亲密到危险的距离。
    我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男女之间就是那么零点零一秒的放纵,一切就无法阻止。纪时的身躯像一把炽烈的火焰,带着我呼啸狂舞。他浑浊低沉的呼吸就在我耳侧。黑暗中,所有的堕落都变成了应该,我紧贴着他的心跳,让自己沉沦在这原始的纠缠中。
    可惜,高档小区的应急措施做的太好,仅仅十分钟不到,电便来了。
    骤然通明的房间让我的眼睛有些刺痛的眨了眨,赤/裸的身体让那些被抛却的羞耻心全数回到我的体内。
    来电的那一刻,我感觉到纪时在我体内停了一下,但是仅仅一下,他就恢复比方才更激烈的动作中。我们的身体在激烈的角力,可我自从灯亮后便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一直死咬着嘴唇,他死死的抵着我的身体,一下重过一下,我觉得自己像海岸上搁浅的鱼,一下一下被海浪往更高的海岸席卷而去,每一次靠近海水我就挣扎着大力呼吸,可是下一刻,等待我的是更难受的窒息。
    我知道纪时希冀我给予回应,这是任何男人都希望从女人身上得到的。可是这种堕落与罪孽,我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听到纪时满足的叹息。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了再也不见,却一而再的犯戒。我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又变得更为复杂。掺杂了情/欲的关系,总是让人看不明分不清。
    他起床洗漱,我沉默的穿好了衣服。带着满身的黏腻和他留下的痕迹,我呆呆的看着浴室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在道别和不道别之间挣扎了几分钟,他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他丢了一块浴巾在我头上,自然的嘱咐:“去洗个澡,我出去买早餐。”
    我死死的攥着浴巾,矛盾的看着他从柜子里拿衬衫和裤子,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好像过去的几年都不存在,自然到好像我们是相处多年的夫妻。多么温暖的错觉。
    正当我恍惚到不能自已的时候,门铃响起,终于把我们之间的沉默打破。
    我本能的起身去开门。纪时刚刚穿好衣服,走在我身后。
    我倏然打开大门,猛一抬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清醒。
    我哑然了几秒,才有些生涩的换上笑容,生硬的说:“你好,林缓。”
    她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但很快她就恢复了笑意,回道:“你好,小尹。”
    亲昵的称呼,让我有种我们认识很久相处甚欢的错觉。
    纪时
    我并不知道林缓会突然出现,不得不说,我有些懊恼。我知道越尹一直对林缓充满了敌意,当年我们会分手,导火线也是林缓。我很遗憾,这个充满了转机的早晨,就这样被破坏。
    越尹像只充满了戒心的小兔子,眼里盛满了惴惴不安,从见到林缓的那一刻就开始对我和林缓充满了防备。她不再像很多年前那样直面把情绪摆在脸上,却比多年前离我更远了。
    她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微笑着和林缓打招呼,甚至礼貌的寒暄,然后和我道别,直到离开都没有和我多说一句。我想送她,但她非常抗拒,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就转身走了。除了苦笑,我已经做不出别的表情。
    林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无奈的耸耸肩说:“她好像又误会了。”
    我无言以对,头痛欲裂,无奈的往回走,“你怎么这么早跑我家来了?不是下个星期才回吗?”
    “纪允正好回来,我就跟着一起了。”
    我诧异的回头:“纪允回来了?”
    林缓比我更诧异:“你不知道?昨天就回了。”
    我嗯了一声,脑中思绪紊乱。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宿醉的早晨,我迷迷糊糊的从醉梦中醒来,林缓就睡在我身边。
    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神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尴尬。
    我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找着自己的衣服,虽然我动作很轻但还是把她吵醒了。她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漫不经心的说:“你别怕,咱俩什么都没干。”
    她一句话让我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尴尬丝毫没有减少。
    林缓云淡风轻的瞟了我一眼,那一眼在我看来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她淡淡说:“昨天你喝醉了,一直抱着我说胡话,我本来想陷害你跟我睡了,好让你对我负责,可我终究还是做不出来。”她浅浅一笑,笑容的沟壑都显得很忧伤:“纪时,咱俩还是做一辈子朋友吧。”
    我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到这个份上,我无法再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看来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当年的越尹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我用了好几年才雾里看花看个朦胧。
    后来林缓走了,我们还是维持着兄弟一样你来我往的关系,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林缓是会让人很舒服的那种女人,干脆,不矫情,大大咧咧,被她爱上对男人来说是一种福气,如果没有越尹,我也许会爱上她。可命运安排了越尹给我,我只能对她说抱歉。
    林缓坐在沙发里,自己给自己倒了水,随意的像在自己家一样。
    “就你爸妈和我爸妈脑抽呗,要撮合我们俩,我就提前来跟你说一声。你可准备好面对这帮多事老头老太太啊!”她叹了口气,无比嫌弃的看着我说:“我爸妈真让我伤心啊!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至于下嫁给你啊!他们什么眼光啊!”
    我笑了,没好气啐道:“滚犊子!我可看不上你!”
    她咧嘴笑着,眼睛亮亮的,她坐了一会儿,随后发现新大陆一样从沙发角落拿起一个包,递给我说:“看看!多好的借口!快去追吧!”
    我接过越尹的包,由衷的对林缓说:“林缓,谢谢你。”
    她白我一眼,一脚踹我腿上:“真矫情!不像个男人!快滚吧!”
    第二十八章
    纪时
    越尹并没有走远,我开车没找多远就在街上看到了她。她蹲在车站不远的包子店门口吃包子,旁边来来往往都是赶着上班的人群,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吃包子的样子太过专注,让我不禁想着,真有那么好吃么?来往风灰那么大,不脏么?一直吃包子,口不干么?
    我买了杯豆浆,站了两三分钟才抬脚走向她。
    我站定在她面前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她白皙的脸庞隐在yīn影里看上去有几分萧瑟难过,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内心无法平静。
    她愣了一下,先是死死盯着我的皮鞋,随后转了个身,继续吃着还剩几口的包子。
    可是我分明看见,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有水滴落在了方砖拼接的地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有的几分担心和不安,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全数消散。
    她没有走远,这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感谢她狼狈得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表情,让我没有看她的眼睛也看出了她的难过和介意。
    我拿有些烫的豆浆捂了捂手,笑眯眯的转了个方向,蹲在她对面。这姿势像谍战片里接头的场面,可惜放在生活里就显得太过恶搞和诡谲。
    “好吃么?”我忍不住问她,但是她没有理我。
    “看得出来你很饿啊,”我摸摸下巴,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也是该饿,今早消耗那么多……体力。”我故意把话音拉长,说的暧昧,我很满意的看到她的表情僵了一下。
    她冷哧一声,三两下把包子咽下,我见缝插针赶紧把豆浆递过去,她也没客气,粗鲁抢过去接了盖就开始喝,我都能听到她吞咽时候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的头发天生卷曲,落下几绺,我想帮她理一理,但她很抗拒的避开,我也没坚持,只比了比耳侧提醒她。
    她拢好头发喝完豆浆啪的一声就把纸杯扔进了垃圾篓,她起身要走,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就这么走了?”我挑眉,望着她,晃了晃手上她的包。
    她伸手要抢,我故意举高,她不气不恼,满不在乎的说:“你喜欢送你行啊?我身上还有钱,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我一步跨在她面前,她一时失了防备,撞到我怀里,我趁机一把抱住了她,得意的说:“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她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低着头闷不吭声的靠着我,很乖,乖的都不像她了。我收了收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她的脸贴着我的风衣,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吃醋啊?”
    “醋太贵,吃不起,再说我为什么要吃醋?”
    “是吗?”我故意顿了顿又说:“你没吃醋你跑什么?一路前尘往事一起想了吧?想的都掉眼泪了,还装啥?”
    越尹被我揭穿也不生气,只讷讷说:“谁说我跑了?我明明……走的……”
    她软化的态度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到这个早晨的效用非常明显。刘乃说的对,女人是思想忠于身体的动物。
    我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说:“真是过多少年都不变,倔的跟头驴似的,还爱自作聪明,明明就还是我的越尹,还装不是。”
    “呸!”她没好气啐我:“谁是你的了?不要脸!”熟悉的口气,让我激动到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我声音微微有些抖,但还是乐呵呵的说:“要脸讨不着媳妇,为了你我不要脸了。”
    越尹捶我,没好气说:“你是一直都不要脸的,少赖我。”
    难能轻松的氛围让我们俩都不觉笑了出来。怀里越尹真实的触感让我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这一刻的靠近甚至比身体的亲近更显亲昵。
    我感慨的叹息:“八年前,咱俩因为林缓误会到分手,八年后,咱俩又因为林缓误会到和好。这算不算有始有终?”
    越尹使劲推我:“谁说跟你和好了啊?我答应了吗?我还没想好呢!”
    我无赖的抱紧她:“行,给你时间考虑,一二三,时间到,谢谢你愿意和我和好!”说完吧唧亲了她一下。
    她被我这一下弄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怒气迅速爬上她白皙的脸庞,她眼瞪的大大的,几乎难以置信的叫嚷:“纪时!你丫真不要脸啊!!”
    我庆幸的笑着,八年来未曾有过的轻松。
    我的越尹,终于回来了。
    越尹
    有人说,爱会让人盲目。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句话,在爱情里,我就是个又瞎又聋的货,所以我傻逼我活该,所有一切都我自找的。
    决定和纪时和好的那一刻,我心里想过许多种可能,最不济也就八年前的一切再重演一次,罢了,二十六岁的我至少知道了各种紧急避孕的方法,总不至于再当杀人凶手,也算比从前好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八年后的纪时比八年前的更黏糊,他几乎每天都要和我见面。比起从前我们那些乏善可陈的去处,而今真是丰富多彩,连续几个月都能不重样。我们之间明明断层那么长时间,却还是亲密得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神秘力量驱使我再一次沦陷,我只知道,我又沦陷了。
    如同八年前,快准狠的搅进了一轮叫□情的风暴。
    我跟陈圆圆和豆豆都报备了这件事。两人的答案大同小异。
    陈圆圆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豆豆说:罢了,你保重吧!
    我听得都笑了,看来过往那段青春往事yīn影的不是我一个人。可人啊,只有劝别人的时候才聪明睿智充满了理性,那些事儿啊,一到自个身上,还有个屁,一团浆糊!
    我说别人的时候和自我剖析的时候总是头头是道,但一旦面对纪时,我那些如铁的防备都变成一滩烂泥。我这没出息的劲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了解。要骂就骂吧,我就欠骂。
    我把工作给辞了,其实我是万分舍不得的,但这份工作是纪允给的,我实在欠不起他人情了。我在网上投了简历,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跑面试,也没有满意的。比之前的工作总觉得差了哪儿,工资高的工作量大到完全负荷不了兼职,时间上随意的那待遇没法看,面试这么久的总结就是:没有不黑心的老板,天下乌鸦都一般黑。
    纪时对我最近的忙碌浑然不觉,他以为我是做的不愉快才辞职,也没多问,他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我那些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去为难呢?
    我们总爱手牵着手在这座传承几世红尘喧嚣的城市闲逛,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安静的走着,他爱紧紧的牵着我的手,力道惊人,小心翼翼,仿佛我们脚踩的不是地,而是磅礴的时间洪流,他的手心很热,像沸开水的铝壶,烫的我的手又痒又疼,潮乎乎的,可我还是舍不得松开。
    第一次,我对这座城市有了一种归属感,这里,终于也是我的家了。我这出寂寞人生剧的男主角终于回来,迟迟的,但总算还是粉墨登场了。
    夏至的那天,我们俩抽风清早就起来,一起到□看了一次升国旗,和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一起,感受火红的旗帜和初升的太阳一起升起的肃穆和庄严。
    看完升旗,我们在南方人开的店里吃甜豆花和油条。香香甜甜的,一如记忆里的味道。
    我一直贪恋的看着纪时呼呼的喝豆花,他的姿势一点也不优美,可我还是觉得这画面很美好,我分不清这美好来自什么,我只是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可预知的未来我不想去探究,我只想抓住现在。
    吃完早点,纪时擦了擦嘴,我们对坐着说话,也不见得有什么话题,就天马行空东一句西一句。
    我感慨的看着纪时,突然神来一笔的问了一句:“如果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十年,你会选我几岁的时候?”
    纪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选你这辈子最后十年吧。”
    我有些诧异:“不是吧!那时候我多丑!”我思考了一下又说:“你该不是想等我死了好重新找人吧?”
    他对我的各种揣测毫不介意,只是看着我感慨万千的说:“笨,因为那就是一辈子了,生不同衾死同穴,没听过这句话么?”
    我一时失了语言,只是盯着纪时瞧个不停。
    原来,经历了那些曲折和颠簸,我们都累了,累到,不顾一切的想要结局,完满的结局。
    因为和纪时关系的亲近,我慢慢也开始接触他身边的朋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人缘很好,只是现在朋友太多,鱼龙混杂各种各样,总的来说最铁的就是程阳和刘乃,这两人性格也挺鲜明,一个深沉一个张扬,纪时是过渡的那一个。
    和他们接触多了,我渐渐发现程阳身边有两个女人。一个我只见过一次,在酒店大堂远远瞧见,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好像叫沈什么恩,纪时说过一次,我忘了。另一个我比较熟悉,经常在他们的聚会中出现,以程阳女伴的身份。
    后来接触多了我才知道,抱孩子的叫沈亚恩,是程阳的妻子,经常在我们聚会中出现的是他大学谈的女朋友,叫叶依敏。
    多的不需要解释了,就一个狗血庸俗虐恋情深一男二女的故事。我对这样的男人没有好感,但纪时总会对我洗脑,说程阳多么的无奈,家族怎么的强大,父母无法抵抗云云,但作为女性,我无法不站在女性的角度来思考,尤其是那位可怜的妻子,所以我对程阳和叶依敏的示好和靠近一直敬谢不敏。
    直到那次他们一群男人约了去打斯诺克,这是男人的游戏,女人只能在旁边伪装壁花,着实无聊。叶依敏比我更熟悉这个圈子,她很懂得怎么打发时间,一杯饮料一本杂志,她便能很惬意很享受的消磨一个下午。
    很讽刺,她是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但她却是个婚纱设计师,为每个将要进入围城的女人造梦。我坐在她对面,时不时打量她两眼。她举止优雅,偶尔的谈吐也非常适宜,是个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的女人。这也让我感到非常好奇,很显然,叶依敏也是个很美好的女人,她和程阳有更深刻的感情,从大学至今超过十年,那么,是什么原因致使程阳放弃了叶依敏选择了沈亚恩呢?
    我在心里暗暗揣测。
    “我的父亲是杀人犯。”叶依敏突然微笑着几乎漫不经心的说了这句话。我脸色一僵,瞬间就感觉到失礼,赶紧扯了生涩的笑容来掩盖。
    她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深沉到几不见底,她好像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把杂志合上,看了程阳一眼对我说:“他的家庭无法接受我,因为我父亲是杀人犯。他妈妈为了逼他从三楼跳下一直到现在还在坐轮椅。而我,本来离开了他,最后忍不住又回来,于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轻轻的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苦涩:“我没有朋友,我一直不敢和太多人接触,我怕别人把我放天涯去,我是可贱三啊!”
    我被她的自嘲堵到无言以对,显然,她对自己的身份了解的非常透彻,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我顿了顿,斟酌了半天才说:“为什么?如果曾经离开过,又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看了我一眼,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还要回来?”还不等我回答,她又说:“如果我说是爱,你会觉得恶心么?”
    我怔楞了两秒,随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问她什么了。我这辈子无法接受第三者,唾弃厌恶第三者,是因为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想法太过纯粹,但我无法对一个在爱情面前低三下四的女人鄙夷。我想,她肯定也经历过无数次的挣扎,而最终,她做出了选择,作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我只能“观棋不语”。
    我伸出手对她说:“我来做你第一个朋友吧,我叫越尹。”
    她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没有伸出手,“我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你很清楚,我是贱三。”
    “没事儿,我就想体会下和贱三成为朋友是什么感觉。”我咯咯的笑着:“你爸爸是杀人犯,我爸爸是巨贪,咱俩气场挺合的。”
    “……”
    第二十九章
    越尹
    许是我最近心情太好,对我妈的笑容也多了许多,她对我态度的转变也不甚在意。她知道我辞职了正焦头烂额的找工作,也没再追着我要钱。她这几天打牌老是赢钱,每天回来了电话还不断,也没空跟我磕,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开心着,这倒是件好事。
    我工作的事还是没有着落了,纪时知道了也有小心的试探我,问我用不用他帮忙,我倒是很想说愿意,可我就沉默了一会儿他立刻就惊惶的说他没旁的意思,叫我自己先找着,实在不行再怎么怎么,我被他一下子堵得话都说不出,要他找吧,显得很没有气节,罢了,还是先找着吧。这城市这么大,总有需要我去发光发热的岗位。
    一天面试了四个公司,坐地铁跑了大半个城市,地铁里憋闷的难闻味道,让我想吐吐不出来简直有一种害喜的错觉。正装一整天束缚着,白衬衫抓皱了,高跟鞋给后脚跟也来了几个印,但总算是把几个公司全都跑完了,面试的结果嘛,总离不开五个字——回去等通知。
    最后一家公司离叶依敏的工作室很近,我步行着就晃过去了,想着好歹能蹭一顿饭。
    叶依敏事业做得不错,比我强,她父母早亡,大学里专心搞学业,得了好多奖,毕业后勤忙苦做,在她们那行里倒是有口皆碑。起先在公司里做,后来跳出来自己做事业越做越好,现在在四环有个百来平的工作室,还带俩副手,气派。
    哪像我,大学时候忙着兼职,本专业也就半瓢水,毕业后更是没有专注事业,什么都捯饬捯饬,多“能”倒是有,就是不“专”。
    叶依敏的工作室在20层。她是个挺懂得生活的女人,选的工作室座北朝南,视野开阔,开放式阳台被她种满了我说不上名字的花草,一张玻璃质矮几,两张白色椅子,仿佛随时都在邀请谁去喝一杯。她工作室里摆着几条制作一半的裙子,桌上散落着她灵感来时绘制的设计稿,整个装修的风格也很简洁,扫眼过去像文艺电影里常见的场景,白纸,植物,鱼缸,墙面,地板。
    厅内有一个大约四米长的玻璃展柜,里面孤零零的摆放着一件单肩带婚纱,虽然很美,可是偌大的展柜实在显得有些空旷。
    我坐在阳台晒了会阳光,便将椅子移了个方向,背对着阳光,面朝着正在穿珠引线的叶依敏。
    “你展柜里为什么不多放几件?我来好几次了就一件婚纱。”
    叶依敏头也没抬,继续专心的将目光投注在半成品上,她微微动了动嘴说:“不好看吗?”
    “挺好看的,但是你这是工作室,一件展品怎么够?”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这是程阳结婚的时候,新娘子穿的礼服。”
    她这一句话仿佛一道电光,将我混沌的脑子劈得七零八落。我有些茫然不知措的搓了搓手,低声问她:“你认识她吗?”
    我越来越觉得她是个难解的谜题。面对她,我总无法用一般对小三的鄙夷态度来对待。
    “认识,当年我走的时候,和她见过,她结婚礼服都是我做的。”她说完,轻抿着嘴唇笑了笑,视线还是落在半成品的婚纱上,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我轻叹了一口气,私心说,我希望叶依敏离开程阳,我真心想和她成为朋友,不想她再在不归路上走下去,“你准备怎么办?一直这样吗?”
    她穿好一条线上最后一颗珠子,熟练的打了个结然后轻轻一捻,收回了针线。她轻舒了一口气,就近坐在了身旁的纸箱上,良久她才缓缓的说:“我会离开程阳的。”她眼神不知道飘向何处,声音清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我低着头看着脚尖,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的鞋子旁边还带着斜斜长长的光影,像一幅静物素描。我没有抬头看她,只随口问道:“他知道吗?”
    “不用知道,我也没打算告诉他,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任性,过了就过了。”叶依敏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说:“走了,我请你吃饭,跑一天也饿了吧?”
    “……”
    最终我还是没吃上叶依敏请的饭,而是去赴了一场会让人胃疼的局——纪时妈妈的局。
    我挂断电话时叶依敏一直站我旁边特别幸灾乐祸的笑,末了她拍拍我的肩说:“真是一模一样,叫我好失望,我以为都过几年了,网络都升级几个版本了,他们也会有创新呢!”
    我没理会她的揶揄,只是考虑着要不要和纪时说说,可电话还没打就没电了。想想算了,这是天意。
    纪时妈妈倒没叫我失望,不过几年没见,她老人家威严不少,气势非凡的一个电话就把我拦下了,派车把我接到她家里去。我下车前深呼吸了好几次,脑海里想了许多她会对我说的话,以往看的和电视剧这下倒是充分启发了我的想象力。我自嘲的笑着,得,最不济也就和上回似的,打我呗,我皮糙肉厚,不怕打。
    热情美丽的傍晚,天际的火烧云像个妖娆动人的少妇穿着火红的长裙,裙裾飞扬,雍容漫天。微带余热的夕阳洒在绿油油的花园草地上,像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花园正中有个小型的喷泉,哗哗的喷着水,这环境原本该是让人无比惬意的,但想想我将要面对的,就没了观赏的心情。
    纪时的妈妈这次倒是客气了许多,我一到就有保姆将我领进屋内,好茶好水伺候,两层别墅吊顶很高,让偌大的客厅显得很是空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我感觉自己一直在下陷,仿佛只有努力抓着扶手才能坐定。
    纪时的妈妈姗姗来迟的自楼上下来,她在家穿着十分闲适,肩上披着一条暗纹披肩,颈中系了一串珠链,珠光圆润。她微笑看我一眼问道:“没吃饭吧?”转头对保姆吩咐:“先开饭。”
    我摆了摆手拒绝:“不必了,家里还等我回去吃饭呢,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她见我这么直接,倒也没再跟我兜圈子,抿了抿唇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挺直着背脊,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浑然天成,多年不见,她已经完全炼化成高高在上的官太太样子。
    我仔细观察着,真是和当年的尹萍一点都不一样。和她比比,尹萍那些臭架子简直就是小儿科,也就在我和我爸面前威风威风。
    “越尹,上次的事儿是个误会,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轻轻一笑,“没事,我知道您也是着急儿子。”
    她长长的凝视我一眼,说道:“你也知道,我这辈子,最着急就是我这两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还是手心手背的肉,”她顿了顿,明明笑着,却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态,“你也是个明白人,咱就开门直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儿子?想要什么条件,你开出来。”
    原本我还觉得她的话让我有些头皮发麻,但听到后来,我不觉就笑了,我努力用最最谦卑的笑容面对她,然后清清楚楚的对她说:
    “阿姨,您这话可说的不对了,我可没赖着您儿子,他要愿意走就赶紧走,说老实话他老缠着我我也觉得挺烦的。”
    “……”
    纪时
    最近这段时间公司接了新的案子,几乎忙的焦头烂额,连见越尹都是拼命挤出来的时间。
    她最近忙着找工作,其实我挺想让她就歇着,我挣的养她娘俩儿完全没问题,但她从小到大自尊心都特别强,和谁都要分出个一二三,就算是好意她也会曲解出人家完全没有的意思。我就和她说说给她安排工作她脸色就不好了,我也不敢再多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我可不想再自作聪明给弄丢了。
    这天好不容易忙完了,饭都没吃赶紧给越尹打电话,不想她那丫头不知道干嘛去了,电话关机。我拿了钥匙准备开车去她家看看,结果还没出发就被我妈的电话给截下来了。
    “纪时!你快给我回来!!快回来!你招的都是什么人啊!哎呦!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家里保姆周阿姨急急的嚷嚷:“太太,太太……”
    电话那头一团乱,我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对着电话喂了半天也没人理我,只好改了方向回家。
    一到家我就感觉气氛不太对。我爸坐在客厅沙发上闷着头抽着烟,我和他说话他也没理我。我只好上楼找我妈,还没上楼,远远就听见我妈难受的呻/吟声。
    不等我进去,周阿姨正好出来,手上拿着水和降压药。她对我使了使眼色,我和她一并走到走廊角落。
    “今天那个姓越的姑娘来过了。”
    我立刻皱眉,气压一瞬间降了下去:“她怎么会过来,是不是爸妈弄的?”
    周阿姨见我态度不好,连忙说:“太太请她来家里吃饭的,也没说什么重话呢!”
    我一听就知道这里头的端倪,就越尹那样,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不会主动上我家里来,多半是我妈为难她,偏偏她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恐怕我妈也没吃着好果子。我最怕这些事,一头是爱人,一头是父母,都不能撕破面皮。感觉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从太阳穴穿过,两边拉扯,又疼又麻,我有些不耐的挥挥手说:“知道了,我去看看我妈。”
    推门进了房,我妈听见响动,更是气上眉梢,看都不看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养儿子干嘛?找气受!人家儿子都听话啊!偏偏我养的两个都是胳膊肘往外的啊!”
    我沉默着听她念叨、抱怨,这几年她每次都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我走到她床边寻了椅子坐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什么家庭教育出那样的姑娘啊!说话没大没小!没教养啊!”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没谱了,我咳咳两声打断她:“妈,您也见好就收吧!您不惹越尹,越尹能上咱家吗?我不是早就和您说了,越尹就是您媳妇了,您认不认都是她了,何必还折腾呢?”
    “哎哟——”我妈一听立刻又叫唤起来:“小周!小周!我的药啊!!要死了要死了!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我原本以为我妈就故意做做样子,不想她叫唤几声后声音就开始有些不对头了,我一看她脸色知道坏了,这是真的血压上来了。赶紧叫来周阿姨和爸爸。
    一番手忙脚乱后她呼吸才顺畅下来,只是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我爸铁青着脸色瞪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他扔了个MP3一样的东西给我,没好气的说:“我早和你说了!那女人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自己去听!这就是你要讨的媳妇?人家对你可没一点情分!你跟个二百五似的被人耍了你知不知道啊?!”
    第三十章
    纪时
    听完录音我也没觉得太大意外。甚至有好几个地方我都听得忍俊不禁,越尹这丫头反应真挺快的,没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但我当我爸妈面儿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凭他俩气成那样也知道这事儿其实还是挺严重的。
    晚上爸妈像审犯人一样对我好一顿拷问,我一直没说话,他们大约是觉得无趣,就放我走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给越尹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看看时间,不早了,去她家也不合适,只好直接回家。
    一路我都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真有种看电影的感觉。这样的情况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毕竟曾经亲眼看见程家把程阳和敏子拆散,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适应,说起来他们这些招数真是用多少次都乐此不疲,不过想想当初程阳和敏子那结果,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把玩着手机上了楼,“叮——”一声电梯门开,我径直走向自家的方向。
    走了两步,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倒退了几步又回到电梯口。
    果不其然,方才余光瞟到的影子不是别人,正是靠坐在墙壁上缩成一团的越尹。
    她把头深埋在手臂里,只露出柔软卷曲的头发,头顶的漩涡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盈盈可爱,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我收了手机蹲□与她相对,大约是听到声音,她迷迷糊糊的抬头,一双平日清亮的眸子此刻带着惺忪的朦胧,她歪着脑袋有些迟缓的看着我说:“回来了?”
    我想笑却没笑,故意板着脸说:“你今天去见我妈了?”
    她愣了两秒,逐渐清醒,“他们和你说的?”
    她略带喑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蔓延着,微风吹动放置在电梯口的植物,沙沙的声音,和越尹的声音一同撩拨得我嗓子痒痒的。
    我倏地起身,拿了钥匙准备开门,她急急跟在我身后,明明是急于解释,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了?你生气了?”
    我把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响,门开了,我没有回应她,径直进了门,越尹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有些失落的说:“你信他们不信我?”
    就在她失望转身的那一刻,我眼疾手快把她拉进了屋,死死将她抵在门后,未关紧的门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推动,倏然关闭,而失了倚仗的越尹整个人随了门往后倒去,最后是我拦腰将她环住她才勉强站定。
    她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看着我,错愕的像只小兔子,还不等我说话,她眼眶就红了,她急忙撇开脸不与我对视。
    一种从内到外的愉悦爬上我的四肢百骸,最后牵动嘴角展露出一个难掩的笑容。
    越尹见我笑了,没好气睨我,斥道:“你笑什么?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我不怀好意的反问:“你为什么可笑?”
    她瞪大了眼睛说:“你少明知故问?”
    我笑:“我要偏偏明知顾问呢?”
    她不再理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把我推开,但男女的力气悬殊,我只稍稍施力她便全然不是我的对手。
    她气鼓鼓的看着我,紧咬着嘴唇,那一抹嫣红被她咬出了诱人又禁欲的美妙色泽,我忍不住低头舔了舔,由衷的说:“真甜。”
    她白我一眼:“不要脸。”
    一声带着娇嗲的嗔怪听得我骨头都酥了,全身的血液都被她勾得引向一处,我低头咬着她的衣襟和脖颈,她轻轻低吟,我们都喘息急速。
    轻舔着她敏感的耳垂,恶意的凑在她耳边说:“越尹,你现在话说的挺嚣张啊,吃定了我离不开你是不是?”我低低的笑着,“我就离不开你怎么着,我就缠着你怎么着?”
    手在她敏感的腰肉上掐了一下,她立刻虚软的倒在我怀里。
    “少嚣张,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有劲儿留床上使,别光嘴巴上能耐!”
    “……”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男人和女人在床事过后为什么会那么不同,明明是我比较累,但每次完事,越尹总是疲惫的软在我怀里。眼皮都懒得动。
    她枕着我的手臂安然的睡着,我拨了拨她的睫毛,低头吻了吻她秀挺的鼻尖。
    她颤抖着睫毛,慢慢把眼睛张开,看了我两眼又闭上了。
    我顿觉好笑,“有这么累么?好像是我在出力吧?”
    她不屑的从鼻尖哼了一声:“你懂屁,你就跟着打桩机一样,程序化的运作,当然不累,我可是身形并茂,敬业的好演员。”
    我立刻眯起眼压低了声音:“演员?”往被子里一转,把她压在身下:“原来是演的?”我只是随便吓唬吓唬她,她立马变了脸色求饶:“开玩笑的,您别自我质疑。”
    “这才乖”我满意的摸摸她的头,又恢复了方才的姿势。
    她伏在我胸口休息,呼吸平稳。我摩挲着她的肩头,想着家里那些事,轻叹一口气,软下语气说:“越尹,以后我妈要再找你麻烦,你别再跟她冲,别理她就行了。”
    越尹鼻子里哼哼说:“她不惹我我惹她干嘛?”
    “她是我妈,你是我媳妇,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不指望你们好好相处了,别撕破脸就行。”
    越尹睁眼看着我,眼神探究,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这话不是触上她雷区了吧?正寻思着怎么圆回来,就听她有些不甘愿的说:“看你面子,我以后不和她犟嘴。”
    我松了口气,不觉欣喜的亲了亲她。
    “以前程阳和敏子就是这么分开的,我不想走他们老路,你要相信我,不死我是不会放手的。”
    越尹没说话,只是往我怀里钻了钻,那小猫儿姿态让我心里暖暖的,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磨了磨说:“咱俩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他们肯定没话说,我奶馋孙子馋的要命,你要是有了我奶肯定不能让孙子没妈!”
    “我说了要孩子了吗?”
    我翻开被子把她一盖,嘿嘿笑着,“这哪是说的啊?是做的!”
    ……
    越尹
    转了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新工作,叶依敏给我牵的线,和我专业相去甚远,不过还是在研究所上班,和我之前性质差不多。
    因为还在试用期,我最近都比较小心翼翼,上班下班加班,全都严格按照指示进行。
    临近五一,同事们都开始筹划假期安排,也就三天,我是没心思折腾。
    纪时最近工作很忙,其实我对他的具体工作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和《风月俏佳人》里的爱德华一样,专门帮人买卖并购公司和谈判合作,倒是和他自小的性格挺合适。我知道他挺有钱的,他公司我去过,挺大的,人员也比我想象的多。
    他秘书近来和我挺熟,常常我电话打过去都是她接的,声音沉稳又不失韵味,隐隐带着点诱惑。后来我见了真人,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看法,纪时这色狼,专招美女帮他做事,看来男人都一样,狗改不了吃屎。
    我这么说他的时候,他十分不屑的说:“我倒是不介意当狗,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你也清楚,你自认为是屎我也不想反对。”
    他骨子里贱精发作的时候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但他这么说我的时候,我总有种恍惚隔世的唏嘘感。一切都慢慢的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幸福的想哭。
    好不容易我们俩都有休息时间,却是累的哪也不想去了。一人一个枕头一睡就是黑天。
    期间秘书给他打了两三个电话,我听到最后有些吃味,故意揶揄他:“你和你秘书挺熟啊?休息都电话不断。你到底是看上人长相还是能力啊?”
    纪时对我的无理取闹毫不理睬,像摸狗一样摸我头,“你要和她多了解就知道了,这姑娘挺有内涵的。”
    “‘内涵’你都知道了,看来是深入了解过啊!”
    他无可奈何的对我笑:“越尹,不是说醋贵喝不起吗?”
    我白眼相向:“偶尔奢侈一下不行啊?”
    他被我说了,不仅不生气还笑眯眯的抱着我,“最近不是忙吗,公司里一帮不干事的,情人节的时候唠叨着没情人,劳动节的时候看没唠叨要劳动!一个个就会偷懒,我这个做老板的也不敢犯法强行让他们加班啊,只好自己加班了。”
    我挪了挪枕头靠近他:“你挣那么多钱干嘛呢?”
    纪时把我往怀里紧了紧,“还没想好,先挣着,再想怎么花吧。”
    实习期过半的时候,纪时整个人忙到脚不沾地,我有近一个星期没见过他,虽然每天都有通电话,但隔靴搔痒,总是差了点什么。
    百无聊赖,只能把空闲的时间都给了叶依敏。
    她近来也接了几个大单,给几个二线明星做婚服,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和助手都在忙着制作成品,也没空管我。
    看她工作总让我觉得有一种很神圣的感觉。从设计到成衣,将女人的梦想从一个构想变成现实,每每看到那层层叠叠纯洁之至的白纱,我总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倾慕,原来自诩特别的越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爱情,婚礼,原来我都同样渴望。
    叶依敏看我发呆,以为我无聊,放下鼓包坐到我身边来,“无聊吗?我陪你说话?”
    我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你手艺真好,只是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命在你这做一套。”
    叶依敏看着我呵呵大笑,“别担心,纪时我了解,和程阳不一样,你的婚纱我给你包了。”
    “谢谢你。”
    她乜着眼看我:“咱俩还客气什么。”
    我起身,走近她工作室的橱窗,看着那条程阳婚礼上曾出现过的婚纱,有些恍惚的问:“你当年是什么心情做的这条裙子呢?”
    她轻描淡写的耸耸肩说:“就想像这是我要穿的,然后特别幸福的感觉,就做出来了。”
    我沉默的看着婚纱上密密实实的串珠和层层叠叠打着皱绸缎,半晌才说:“敏子,这个月我已经迟了十天了,而且最近有点频尿,小腹胀胀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低声说:“是不是有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顿了顿又说:“你说,要是真有了,我该怎么办呢?”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