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遇熟人
挂了电话,吴叙在心里低骂一声,要接的人飞机航班取消了,他直接在电话里发脾气了,仗着也是熟人,互相打骂惯了,不然取消航班这事也不是哪个人能故意干出来的。
他牢骚了几句溜溜达达地往外走,心里还气恼着这趟白跑了。他掏了车钥匙,不小心带出手机掉在地上,他咒了一声弯身去捡。一双轻便的运动鞋擦着他的手边走过,差点就踩到他手上。他本能的起身去看那双鞋子的主人,虽然只剩了个背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左左。”
他这一声没有迟疑和不确定,相反是非常肯定。
左安蕖转身时吴叙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八年不见,彼此都变了不少。吴叙变化不大,毕竟她走得时候吴叙就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好青年,现在不过是更加成熟了。而她那时才刚刚成人,再过了这八年,整个人都像是破晓时开了的鲜花,枕着露珠般的清新可人,风华正好。
左安蕖双眼含笑,不是喜出望外和惊喜,是那种静静的柔柔的笑,不过却让吴叙心里涌起些七零八落的东西。那个大声哭大声笑的小姑娘今天终于回来了,不过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没带行李?”上车前吴叙看着她身上只背了一个双肩包,问了句。
“没有,就回来几天,办完事就回去了。”
吴叙停了动作诧异地看着她,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么多年国外还没待够?美国就那么好?”最后这一句他有些拔高音调不高兴了。
左安蕖不在意地笑了,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出来给他看,说道:“我身份证要到期了,回来办个新的。虽说在国外用不到这个吧,但要用起来无效了也不好。”
吴叙慨然叹了口气,恢复了平常,说道:“别怪哥哥,这也是太久没见了。”
左安蕖点点头,笑道:“是。”
比起吴叙的稍显不平静,左安蕖倒很冷静,不管怎么都是笑呵呵的,心情没有受到任何波澜。一路上都跟他说自己在美国的经历,最后还说了句,“今天真幸运,有顺风车坐。从机场打车到市里要花不少钱吧。”
“那你晚上请我吃饭,就当补偿我了。”吴叙就坡上驴,心情好转。
左安蕖故作咋舌,“早知道还是打车了,这样一来我得亏多少。”
“我请过你那么多次,也该还一次了吧。”
“好吧好吧,你说吃什么吧,就怕你这尊贵的主儿嘴刁的什么都吃不惯了。”
“这个好说,只要你请就行。”
吴叙先把左安蕖送回了家,之后随便找了家馆子两人就坐下了。
“出来一下午你不回家啊?”左安蕖给他倒了杯茶,问他。
吴叙接过杯子时手顿了一下,瞅了她一眼,说道:“回,吃过饭就回。”
左安蕖笑着说道:“是不是结了婚的男人都不爱回家。”
吴叙咧嘴一笑,叹了口气说道:“结婚没请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不过,你结婚那天我倒是去了,”见吴叙一脸的疑惑,她接着说,“不过没有请柬人家没让我进,可礼金我是留下了的。”
他结婚那天各路人马去了很多,宾客都是以请柬为准,这就挡了一大批趁势拉关系的人。吴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干脆撇了自己的事,问她,“这么些年就没找个人?”
“找了呀,就这半年的事,不过不了了之了。”左安蕖似乎是说起了特别好笑的事,续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开始还有联系呢,然后慢慢就没联系了,到现在彻底没联系了。本来我还想,其实他人也不错,相处也还行,可忙着忙着这人就没了。”
吴叙瞅着对面一脸无事的女孩子,一直喜笑颜开,心里淌着些水儿似的冰冰凉凉的东西,他闷头干了杯里的酒,也不再说话。
左安蕖也低敛眉眼,嘴角浅浅的笑着,她心里是真高兴。
“左左,找个人嫁了吧。”最后吴叙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拉着左安蕖的手醉眼朦胧的跟她说。
“好,好,肯定会的。碰上合适的,还用你说。”左安蕖把他弄上了车,吴叙是真喝多了,直接靠着座椅就睡了。她看着他,发愁地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你就这么睡了,倒是先告诉我你住哪儿啊。”
正发着愁,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她下意识地转身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对面,随后放了心,纳闷着她才回来一个下午怎么净遇着熟人。
沈家平瞅她这副样子,略有些尴尬,指了指车里睡着的吴叙,说道:“我送他吧。”
左安蕖忙不迭地点头,嘴里还不停地说,“好,好,太好了。”然后替他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说道,“你送吧,我就先回家了。”
沈家平失笑一声,说道:“我要是让你这么一个人回家了,他明天醒来会怎么样?”
左安蕖双手放在外衣口袋里,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钻进了车里。
等红灯时,左安蕖接了个电话,看见电话上的名字有些发憷地瞅了瞅前面坐着的两个人,然后小心地摁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成子瑜兴奋地大叫,“左左,你回国了是吗?太好了,我就在H市,你来找我啊,要不我去找你也行,然后你再跟我来H市。”
左安蕖摁了摁额角,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听着她在那边继续兴奋地给她安排这种行程,她忍不住呵呵假笑着打断她,“我时间挺紧的,这次就不过去了,要不你跟我回美国啊。”
“为什么,我们都不回去了,你在那边又没亲人了,为什么还要回去?你不知道我哥早就回来了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左安蕖底气不足,低低地跟她应付着,“我就是,回来办点事,办完了就回去了。我没安排别的事,真的是时间没那么充裕。另外,那什么,要是你还那么坚持我也实在没办法陪你坚持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决定都是大家做的。”
“我、不、管!”成子瑜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左安蕖讪讪然地对着电话张口结舌,她摸摸脸,她是欠了成子瑜的么?当初只是答应帮忙啊,而且还是被她骗的,怎么就上了贼船了呢。不过这个成子瑜跟她年少时还真是像,一样的异想天开傻得有勇气。
沈家平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郁郁的脸,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她刚才低声下气的是在跟谁讲电话。
到了地儿,沈家平把吴叙半背半扛的从车上弄下来,吴叙挣扎着不肯安生,抓着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嘴里愤愤的叨叨着:“沈家平就是一混蛋,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家平‘啧’的一声,这人喝醉了都惦记着他,死力掰开他的手,哼骂道:“小心我一会儿给你从楼上扔下去。”
吴叙酒醉,被掰得手疼,纳闷道:“左左,力气不小啊,哥哥这手要断了。”可手上还是紧紧抓着沈家平的手不放。
沈家平气得脸青,跟一个喝醉了的人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左安蕖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拽一个拉的,‘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沈家平瞅她,她赶紧去了电梯旁给他们开了电梯。
沈家平无奈,皱眉拖着他往电梯走,电梯门关上左安蕖笑着往外走,笑着笑着也开始难受。
吴叙是真心疼她,总在她面前说沈家平就是一根筋,榆木脑袋,为他伤心掉眼泪都不值得,有那工夫能看好几个电影吃好多好吃的了。当时她只会哭得更厉害,跟他吼,“我就哭,哭到他来哄我,我就不信他不会心疼。”
实际上她哭得时候沈家平只会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种她无理取闹的眼神淹没了她越挫越勇的最后一点勇气,最终无望的远走他乡。
沈家平下楼后又上了吴叙的车,他的车停在刚才吃饭的地方,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态,看见吴叙喝得醉醺醺地出来,身边又跟着她,就出来了。
左安蕖伸手去拉后车门,沈家平早一步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嘿嘿一笑关了后车门钻进了前面。
他们两个没有吴叙那么多话说,左安蕖报上自己的地址就安静地坐着。时间隔得太久,任何回忆都孱弱无力,显得很没有意义。
“这次回来待多长时间?”沈家平突然出声打破沉默,他神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待不了几天,办完事就回去了。”
沈家平嗯了一声,随后又安静了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又问,“不打算回来了?”
“我爸妈都在美国,年纪大了,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左安蕖不时地两边瞅瞅,随口应答着,对着陌生有又熟悉的街景辨认自己曾经踏足过的痕迹。
“在那边好吗?”
“其实在哪都一样,习惯就好了。”她一边说着拿出一瓶滴眼液,仰头往眼睛里滴,她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还没休息,眼睛干涩得难受。
沈家平被她的平静给扰到了,似乎不太习惯她的安静,以前她总是对着他叽叽喳喳,不管是什么,到了她嘴里永远都是兴奋的,脸上的表情丰富至极。
他扭头瞅了她一眼,心里怪怪的,觉得回来的这个是个学会了保留的成年人,而那个爱哭爱闹的小丫头一去不返了。当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能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吧。
他心不在焉,被人突然从旁边插道,车离得很近正赶上前面红灯,他低咒一声急忙踩了刹车。左安蕖措不及防,车子一晃她低呼了一声,滴眼液的瓶口直接戳到了眼睛里,瞬时传来一阵刺痛,伴着哗哗的眼泪。
“怎么了?”沈家平见她捂着眼睛,担心地皱了皱眉。
“戳到眼睛了。”
“谁让你不系安全带。”沈家平忍不住责备她,又不悦地瞪了眼前面插道的那辆车,拿下她的手,说道,“别捂着了。”
整个眼睛都红了,她只要一动,就会从眼角流出泪。沈家平拿了纸巾递给她,口气不悦的说道:“就不能长点记性,在美国这么多年也是这么坐车的?常识都哪里去了!”
“对不起,我忘了。”她拿纸巾擦眼泪,被他吼,语气也低落了下去。
沈家平瞥了她一眼,侧身拿过安全带给她系上,沉声道:“先去医院。”
医生给她洗眼睛的时候她觉得难受,总忍不住伸手去挡,医生停了动作瞅着她,淡淡的说了句,“手别动。”
只是那液体流进她眼里,她一眨眼就全顺着眼角流到了她头发里,也有的顺着脸流进了脖子里,她伸手去擦,手碰到医生的胳膊,那医生有些不耐烦地盯了她一眼,冷声道:“眼睛别眨。”
左安蕖撇撇嘴,心里冲他翻白眼。
沈家平在一旁站着,脸色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听她总被说脸色又僵了几分,瞅了那医生一眼,看那医生神情冷淡,忍不住出声,“忍一会儿,别乱动。”
左安蕖心想我是不想动,关键是都流到脖子里了,里面的T恤都湿了。她忍了翻白眼的冲动,使劲瞪了眼瞅着那个的医生。
医生给她洗了眼睛又拿了消炎的药水,她用纱布捂着一只眼睛也没看沈家平郁青的脸色,拿了药直接拎着就出去了。上车后她系上安全带,才说道:“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我就该自己回家的。”
沈家平冷着脸瞅了她好一会儿,冷冷地回了她一句,“算我多事。”然后一言不发的启动车子把她送回了家。
上楼的时候左安蕖忍不住想,她还是那么招他烦。
一
十五岁的左安蕖天真得像一朵从未经过摧残的向日葵,一张笑脸永远向着沈家平,一颗颗饱满的果实全是她追求沈家平的决心和勇气。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她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傻气又快乐的追逐着,然后,最终以哭泣收场。
沈家平也说不清这个满怀激情的小丫头是从哪冒出来的,总之,那几年都知道有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追他追得人尽皆知。他从不当一回事,按他们两个的年龄差算来,他初中时她在幼儿园,等她初中时,他大学都毕业了。他又没有恋童癖,怎么会对一个尚待发育的孩子动心思。
可她就是天天追着他跑,实在无奈了,就冲她吼,她也有被他骂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可怜的像个没人要的孩子,明明想哭却还忍着,看着他倔强到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但更多的时候她一转脸就忘了之前的委屈,又粘了上来,一张脸笑嘻嘻的好像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天真烂漫得让他有气没处撒。她倒还会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说,“没关系,有气尽管冲我撒,你越是这样越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
他实在搞不懂,她的年龄比他妹妹还要小,怎么就黏上他了,后来他理解为,她的父母都在国外,她一个人在国内从小缺爱。
年少的时光总是无忧无虑又伴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烦恼,左安蕖不明白以她人见人爱的如花笑脸怎么就赢不来沈家平的青睐。他身边的那些大哥哥不都笑着劝他,“要不就从了得了,这丫头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必定前途无限。”
虽然当时她还不能理解他们说这话时为什么总是对着她尚前后平坦的身体挤眉弄眼,看着不怀好意,但有人帮她说话她还是乐得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就是,就是,我长大了肯定前途无限的,你肯定不会吃亏。”最后她在一群人的笑声中被沈家平僵着脸从屋子里拎了出去,并得到了恶狠狠的警告,“以后不许跟这些人来往,回学校好好念书去。”
她仍是不知死活地拽着他的胳膊,笑得一脸的讨好,说道:“我要是这次考试拿了第一,你得带我去玩,不然我不回去。”
沈家平嫌弃地拿开她的手,皱着眉看她,冷声道:“念不念书是你的事,凭什么来跟我讲条件。”
“是你让我去念的,你凭什么空手套白狼?”她掐着腰,一副气咻咻的样子,腮帮子鼓得像是蛤蟆。
沈家平被她气笑了,见他笑她更来劲了,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带我出去玩嘛,我同学假期的时候都跟着父母出去玩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吗?”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双大眼睛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泛起了泪花,总之看得沈家平心软了,点了点头。
她一下子就又欢实起来,搂着他又蹦又跳的,眼睛里哪还有蒙蒙的水汽。
沈家平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心里直叹气。
得到承诺左安蕖兴冲冲地回到学校做起了好学生,挑灯夜战,期末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哭了,第一哪是那么好考的,她只考了第三名,那天,从来都肆无忌惮大笑的她对着试卷哭了一个晚上。
而沈家平早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陪着林意然去逛街了。
她偷偷地跟着,眼睛肿的像桃子,看着他对她笑,笑得那么温柔体贴,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她终于也知道有些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了。她以为只要她努力,不管什么,最后都是她的。可她努力了这么久,他从来没对她这么笑过。原来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初尝失败滋味的她跟了一路哭了一路,路人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哭得可怜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只是,她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吗?
她知道他家住哪,只是那个神秘的大院她进不去,多次交涉无果后她愤愤地瞪了眼那两个看门的警卫,诅咒他们一辈子当不了将军。她绕着大院周围转了好几圈,最后选定了一个位置较偏僻的地方,关键是这里墙比别处矮,她应该能爬上去。
当她被人从墙上拎下来时,她擦了脸上的灰声东击西地喊了一声,然后趁人不注意撒腿就往里面跑,结果没跑几步就被逮了回去。那人像拎小**似的把她往警卫处带,她说好话使劲求饶,招数都用尽了,人家也没领她的情,让她家长或是老师来接人,顺便要当场教育。
最后她没办法当场就哭了,边哭边说自己有多可怜,父母都在国外没人管,跟个孤儿也差不多了。后来她哭着哭着就成真的了,她是真觉得自己可怜,没人疼没人爱,想见的人都不知道在哪,于是整个警卫处都是她惊天动地的哭声。
没人搭理她,她一个人也渐渐哭得没了意思,扭着脖子往外面瞅,想着没准就看见沈家平了。后来还真让她碰到了一个,不过不是沈家平,是吴叙。
她一把推开窗户,冲他喊道:“吴叙哥哥,救命啊,有人欺负我。”
屋里的人被她突然惊得一愣,走过去拽她,她就喊得更厉害了。
吴叙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了停就接着往前走,后面传来的声音更凄厉,他纳闷着循声找了过去,就看见花猫似的左安蕖正跟警卫处的小警卫扑打。
吴叙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兴味十足得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坏坏的笑着,那小警卫根本不敢用力,左安蕖也是个不好惹的,你越不还手我就打得越厉害。最后那小警卫被打得实在没耐心,脸上都挂了怒气,眼见要动真格的了,吴叙这才见好就收地上去拉开了她,调侃她,“哪来的疯丫头,都打到这来了,不想混了是不是?”
她一见来了熟人,忍了这半天的委屈全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对着吴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吴叙瞅了瞅那个被打得一脸狼狈的小警卫,人家可比她还委屈,根本没把她怎么着,从来了就哭,把他打了一顿,竟然又哭了起来。
吴叙笑呵呵地瞅着她,用大手给她抹了两把眼泪,哄道:“哎呀,别哭了,你看你都把人打成那样了,人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左安蕖自己抹了眼泪,抽抽嗒嗒地说,“谁让他拦着我不让我进来,还对我唠唠叨叨,我爬墙怎么了,摔死了也是我的事,谁让他把我弄下来了。”
吴叙一听,撇了嘴,爬机关大院的墙还是小事啊,他上下瞅了她一眼,衣服上腿上都是土,膝盖还蹭破了皮,再瞅这脸,横一道竖一道得都没法看了。
“找你家平哥哥?”
她委屈的点点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沈家平嫌她烦,见着了都是绕着走,说跟她一个小孩子缠不清,也没那闲工夫。
吴叙叹了口气,冲后面说道:“人我领走了,今天你就委屈下吧,小孩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他的话那个小警卫自然不敢有反对,吴叙把她领出去后严肃道:“以后不许再爬墙,下次要再这样,可没这么简单。”
“你带我去找他。”她皱着鼻子,哭得都有了鼻音。
“他不在。”吴叙一口回绝了她,说道,“送你回家。”
“我不,”她把手背在身后,红着一双眼睛说道,“见不到他我不走。”
“听话,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跟你说了他不在。”
“你少骗我,我看见他进来的。”当然,身边还有个姐姐。
“真要去?”
“去!”她答得无比坚定。
吴叙无奈,摇了摇头,让她在后头跟着。
见到沈家平时,她倒是没哭,鼓着腮帮子瞅着他,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沈家平看看吴叙再看她一身的土,问道:“怎么回事?”
吴叙耸耸肩,说道:“爬墙摔的。”
沈家平一听就对着她皱眉,没等他开口她就先开了口,喊道:“一点都不疼,你不用担心。”
“这个小妹妹,真有意思。”林意然在一旁笑着说。
左安蕖心怀不满地看了眼她,心想着什么小妹妹,再过几年我也能长成你这样,有什么可美的。
“我问你这个了吗,怎么就不能安生点,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哪点像女孩子了。成天疯疯癫癫,少心没肺的。那墙也是你爬的!”沈家平怒声吼她,一点情面也没留,“以后别来了,赶紧回家吧,别跟个野孩子似的。”
左安蕖愣住了,吴叙也愣住了,还以为他会担心她,没想到只是嫌她烦。
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林意然扯了扯沈家平的胳膊,想劝他,沈家平冷着脸看她,一言不发,眼中明显都是厌烦。
她也有自尊心的,尽管她追他追得没皮没脸,可在他喜欢的人面前这么被厌弃她还是受不了,哭着跑了出去。
吴叙叫了一声没叫住,瞅着毫不留情的沈家平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至于的吗?”瞅了他们两个一眼,便追出去了。
她跑得急,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摔了出去,原本膝盖上的伤面积瞬间扩大,她哭得伤心干脆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林意然瞅着沈家平隐忍的表情劝道:“你把她找回来吧,好歹给她处理下身上的伤啊。”
沈家平忍着没动,何必给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看着她趴在地上哭,他强自压下心里的愧疚。她真的就是个孩子,就是图一时好玩罢了。
吴叙强行把她带回自己家,这么哭着跑出去不知道又要跑到哪去了,万一出事后悔都来不及。
左安蕖能哭,哭得撕心裂肺,吴叙瞅着她起初还能劝两句,后来不会了,就看着她哭。只是在她间歇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或是一杯水,说道:“妹妹,别哭了,哥哥请你吃冰激凌。沈家平他不是故意的,咱们不跟他玩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他讨厌我,特别讨厌,我是不是特别招人烦?”
“怎么会,别听他的。”
“那他干嘛不喜欢我,还赶我走。他以后都不想看见我了,可我还喜欢他呢。”
“喜欢,喜欢,他就是不会表达,他心里没那么讨厌你。”
“可他看那个女的眼神就不一样,他们都把我当小孩,我看得出来,他喜欢她。”被当成小孩子,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她急切地想长大,长到林意然那么大,那样沈家平就不会再忽视她了。
吴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喜欢能怎么样,人家又不喜欢他,还不是跟你一样。
后来左安蕖哭得累了,直接在吴叙家的沙发上就睡了,梦里还在一抽一抽地哭。吴叙心生可怜,拿了毛巾给她擦了脸,他一大男人从小被人伺候到大,头一次伺候人,还是个女的,心里别别扭扭。他突然就给愣住了,看着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不点,想着,她也算个女的?顶多也就算半个,黄毛丫头。可就是这个黄毛丫头,后来让他放不下。
他也认了。
吴叙给她身上的土擦干净,找来药箱给她把膝盖上的伤口情理了一下,她疼得动了动,吴叙按着她的一条腿,小声哄道:“别乱动啊,哥哥手上可没准,弄疼了你可不管。”
这次之后左安蕖安静了下去,也不再跟以前似的缠着沈家平,但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用她的话说就算不能靠近他也不能让他忘了她的存在,等他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么才会不习惯她的消失。
“怎么,你还要消失?”吴叙问她。
“我爸妈要接我去美国。”她小小的叹了口气,她怎么舍得走。十六岁的她,第一次有了生离死别的感觉。她要是这么走了,沈家平肯定就会把她忘了。
吴叙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带了些不可见的惆怅,小声叹道:“赶紧长大吧。”
吴叙带着她各处去玩儿,吃遍了京城美食,在他那里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满足。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之前只是看笑话似的看着沈家平被个小不点追得满世界躲,可现在他倒羡慕起来,看着对面跟冰激凌奋战的笑脸感慨,人真是贱,给你的你不要,非要不是你的。
再后来大家都看出来了,连沈家平也犹犹豫豫地问过,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骂了一声,说道:“什么他妈怎么回事,我想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别没事瞎唧唧歪歪。”
沈家平看着也不说,脸色倒是沉了下去,两个人对着抽闷烟,好半天沈家平才扔了烟头,低声劝道:“她还是个孩子,以后怎么样都难说,好自为之。”他拍了拍吴叙的肩,一个人默默的走开了。
吴叙瞅着他的背影,愤愤地喊道:“我就喜欢她,怎么了。”
沈家平背影僵了一下,没回答,随后才走远了。
二
如果沈家平的存在就是让她朝思暮想又求而不得,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出手救她?
十六岁的她对于喜欢很纯粹,像崇拜英雄似的喜欢沈家平,他就是那个盖世的大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解救她。如果说她一开始的喜欢和追逐是带着盲目的崇拜和获得短暂成功后的快乐,那么后来的一次次受挫和爱而不得才真正让她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急切和各种心酸失落。她一次次站到他面前,他视而不见,或者听而不闻,再或者无动于衷,无论她怎样的表现都是她一个人的表演,那个人从来都不予回应。
十七岁,左安蕖迎来了她生命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至少在她看来那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沈家平和周绍言为了林意然的事弄得很僵,好几次她看到他脸上身上都带了伤,她问他,他不说也不让她看。她跑去找吴叙,吴叙说他们的事别管。她已经不是个莽撞无知的孩子,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林意然是不喜欢沈家平的呢?
林意然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还要跟沈家平走得那么近,她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不只是嫉妒,就是看不惯。
当她以一个大人的身份站在林意然面前义正言辞地跟她说让她离沈家平远点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一声无所谓的嗤笑。林意然跟所有人一样,都只是把她当小孩子,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林意然更厉害,因为她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可笑。
“你笑什么?”左安蕖毕竟还小,沉不住气,林意然的一声轻笑就让她动了气。
“小妹妹……”
“谁是小妹妹,”她不高兴地打断她,用很严重的口气纠正道,“第一,我不小,第二,我也不是你妹妹。我叫左安蕖。”
林意然婉然笑了,说道:“那我也叫你左左,可以吧?”
左安蕖没吭声,气鼓鼓的扭了脸,随她便。
林意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互相喜欢,当然家平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是我只能喜欢一个人,对家平,如果我不理他,他会更伤心。”
“根本就是利用他。”左安蕖小声嘀咕,根本不信服她说得那一套。
林意然失然一笑,说道:“也许他是知道的呢。”
左安蕖不相信地盯着她,她摇头一笑,说道:“左左,你还小,很多事还可以有选择,也许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迷恋一个人了。”
“不是迷恋,是喜欢。”她很坚定,那坚定让林意然有一瞬间的黯然失色。
“在感情的世界里,除了应该的两个人,多出来的人注定是要受伤的。”林意然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左安蕖品着这句话的含义,在她的感情世界里连她自己都是多余的。
这一天,她失落到极点。整个人像瘪了气的气球,蔫头耷脑,也头一次有了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吴叙生日那天一群人吃喝玩乐,她是最小的一个,缩在角落里看着一群大人把酒言欢。她锁定角落里的沈家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勇气像以往那样凑上去,万一她是多余的那个怎么办?
吴叙给她端了果汁,他喝了酒醉蒙蒙地看着她,一双大手没轻没重地在她头顶揉着,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哥哥可是过生日,不高兴啊。”
她拿下他的大手,仍是闷闷不乐,吴叙瞅她一副要哭的表情,顿时清醒了不少,急道:“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她闷闷的回了一声。
“不许说瞎话。”吴叙绷了脸。
她被问得没办法,干脆说了实话,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太小了。”
吴叙一听顿时乐了,推了她一把,说道:“就为了这个,你是真傻了啊,你现在这么小还能永远这么小啊。”
“你们比我大这么多,我再怎么长也跟不上啊。”她满腹的委屈和挫败感,这个她是真的怎么也跟不上的。
见她要哭,吴叙赶紧拉了她的手起来说道:“走,切蛋糕去,今天给你买了个大蛋糕。”
“又不是我过生日。”
“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送个更大的给你,把所有人都叫上,让你过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切蛋糕的时候有人起哄,说小丫头转了性子,不再围着沈家平转,反而被吴叙哄得团团转,吴叙登时生了气,扔了酒瓶过去,然后就听见人群惊呼中那人的血顺着指缝从头上流了下来。
吴叙还没解气,上前揪住那人的脖领子要动手,左安蕖被吓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不会动了。沈家平把左安蕖拉到人群外围安置好,扒开人群把吴叙扯了回来,上去就是一拳。
吴叙被打,盯着沈家平恨恨地就还了回去,沈家平也没躲,等他挥完拳头,冷声问,“够了没?”
吴叙啐了口血丝,瞅着被打的那人说道:“闭上你的嘴。”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不欢而散。热闹的会场最后只剩了他们三个,左安蕖傻傻地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个灌闷酒,还没弄清楚刚才是为了什么打起来,更不知道他们两个又怎么会动手。
喝完酒,吴叙拎起自己的衣裳,冲沈家平说道:“送她回家。”完全命令式的口气,说完就独自离开了。
沈家平扔了手里的酒杯,左安蕖呆呆地望着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渴望和祈求。
沈家平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他本打算开车送她回去,她立在当地任性地说道:“我不要,我要走回去。”
沈家平回身瞅着她,她的倔劲儿又上来了,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她除了能看见他说话的机会都越来越少。沈家平锁了车,往前走去,她跑过去握住他的手,沈家平挣了两下就随她去了。
路上她问,“吴叙哥哥为什么要打他?”
沈家平没吭声,她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沈家平脸色更沉了下去,停了步子看她,左安蕖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她虔诚,爱慕,仰望,她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够高,不然她肯定要吻上去。但她又不能闭上眼睛等他吻她,因为她知道他不会。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沈家平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低暗的嗓音像回音一般在她耳边响起,“左左,我不能喜欢你。”
他的脸像是融进了夜色里,带着月光的清冷和夜的沉寂,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她而伤心还是因为林意然。
但她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她明明就不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她。”
“那我还喜欢你呢。”她喊了出来。
过路的行人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
沈家平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最后只好选择了沉默。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时间,左安蕖理直气壮地的看着他,突然她攥着他的手执意地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那里已经在开始发育了,她不顾沈家平的惊讶反对,喊道:“是因为我比你小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明年我就十八岁了,你就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沈家平把手用力抽出来,冲她吼道:“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好难受,可你不喜欢我,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她抱着他痛哭,在他身上狠狠地捶着,“我不想让她伤害你,我想让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就算是比我少也可以。你等我长大好不好,等我长大就跟我在一起,别再让我这么难受了。”
“左左。”沈家平抱住她,听她哭他不忍心,但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她。
林意然的死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左安蕖沉默不语地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只剩了无声的口型和来回晃动的粉笔头。不等下课,她突然站起来,老师和同学吓了一跳,她只说了句‘我有急事’然后便不顾老师的询问飞奔出了教室。
她一路狂奔着,心里只有一个方向,就是去找沈家平。
她有用不完的勇气,一次一次的碰壁只会让她更加坚定喜欢沈家平的决心,她喜欢他喜欢得这么辛苦,如果还没得到就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
等她要把门铃摁得没电了,沈家平才开了门,大汗淋漓的她看着他一脸的憔悴瞬间又有哭得冲动。沈家平皱起眉,没心情搭理她,回身去了客厅。
左安蕖自己赶紧擦了还没流下来的眼泪,他现在一定没心情哄她,当然她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地在这个时候惹他心烦。她跟进去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她也不劝他,要是喝酒能不让他难过,就让他喝好了。
她不出声,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她突然觉得很安心,能在他伤心地时候这么陪着他,她很知足。
只是她忘了,这知足只是她自己赋予自己的,等他稍微清醒点,就不会让她再待在他身边。
沈家平喝得睡了过去,她把空酒瓶都收了起来,将那些还没开封的酒偷偷藏了几瓶,把剩下的酒兑了水灌在空酒瓶里。
沈家平醒来看见她还在,面色冷清的问,“你不走?”
她摇摇头,问他,“你饿吗?”
沈家平没吭声开了酒瓶喝酒,她小心地看着他,怕他知道了生气,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照他这么喝下去肯定不行。
沈家平对着酒皱了皱眉,瞅了她一眼没说话,将酒喝进了嘴里。她稍稍舒了口气,他没发现就好。她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我叫了外卖,一会儿你跟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你自己吃,吃完赶紧回家。”他瞅了眼时间,都晚上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自己拿过饭菜小口小口地对付。她吃得极慢,沈家平不耐烦地去了阳台,瞅着杯里的酒脸色沉暗。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她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她打定主意赖着不走,等沈家平从阳台回来拿酒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叫了几声她就是不醒。沈家平只好拿来毯子给她盖上,对着她无奈的叹气。
她心里得意,知道沈家平不会再赶她,放心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她是被沈家平直接从沙发上拎起来的,她还没完全睁眼就被他扔到了门外,警告道:“赶紧回家,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拍着门又喊又叫,沈家平只做听不到。她悻悻然放弃,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钥匙,想着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昨天趁他睡着之后偷偷地去配了把钥匙。
她自己开了门进去,当沈家平惊讶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客气的笑了,又委屈地说道:“我不出声还不行吗?”
“钥匙给我。”沈家平沉着脸看她。
她把钥匙死死地攥在背后,沈家平过去拿,她退到门上无路可退,沈家平俯视着她,沉声道:“赶紧给我,然后回家。”
他强大的气场让她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敌不过他,可还继续负隅顽抗。沈家平冷着脸拽过她的胳膊,掰开她的手心从里面拿走了钥匙。她扑在他怀里死死抱着他,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任凭自己的心跳失速,她说:“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我可以什么都放弃,我会永远都陪着你,别让我走。”
沈家平去推她,她手上更用力,两条胳膊都要抽筋了但她就是不肯放开,呼出的热气打在沈家平的胸口上,让他心生烦躁,手上更使劲推她。
“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让我这样追着你好玩吗?”
“左左,放开。”
“我不。”她拧动身体,反抗他的推搡。
“别闹了,赶紧放开。”他声音突然低哑了下去,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但他却似乎恼了,连眼中都带了火气。
“左左,我不想伤害你,赶紧放手听见没有。”他警告她,暗自平稳自己的气息尽力把身体里的燥热压下去。
“你抱抱我怎么了,你就那么讨厌我。”年少的她根本不知道沈家平在经历什么,还犹不自知的赖在他怀里,祈求怜爱。
沈家平身体一紧,大力推开了她,她重重的撞到门上,后脑磕到上面发出砰的一声,她懵懵地看着他,觉得血液在大脑里炸开了锅,嗡嗡直响。
沈家平拽开她打开门二话不说将她推了出去,把门反锁了。
十七岁,左安蕖带着后脑勺的一个大包离开了沈家平的家,心里的委屈流成了河,她不过是想陪着他。
三
左安蕖终于迎来了她的十八岁,吴叙说他会送她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实际上那天她送了自己一个终身难忘的生日。
他们都变得很忙,吴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四处带着她玩,似乎就是从那个生日后,吴叙就有意无意地疏远她,这种疏远让她不解。他不主动找她,但只要她一个电话,他立马就出现了。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太忙。
她自己也很忙,忙着追逐沈家平的脚步,忙着让他别那么讨厌她,忙着跟父母交涉,忙着她最后一个示爱计划。
她坐在沈家平的办公桌对面,看着对面面色沉稳的男人沉浸在一份文件里已经快要两个小时,她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那么吸引他,但她承认,他认真的样子很吸引她,其实他的每一种表情都很吸引她。她嘿嘿的笑着,发觉自己出了声赶紧用手把自己的嘴严严地捂住,小心地打量他的神色。
还好,他没听见。
沈家平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的时候她都快要睡着了,沈家平也习惯了,不让她在他面前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她这次哭着走了下次照样会再过来。
沈家平拿文件夹在她前面的桌面上敲了敲,她及时回转精神,瞅着他嘿嘿笑。
“又有什么事?”
“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她立刻转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胳膊兴冲冲的问。
“什么都不送。”沈家平起身拿衣服准备去赴宴,她跟在后面拽着他的胳膊,说道:“那我送你好了,咱们去丽江啊,票我都订好了,就三天,不会耽误你太多宝贵时间。”看沈家平不为所动她继续游说,“丽江很美的,还有艳遇,多好啊。”
“我要是碰到艳遇就没你的事了。”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碰到艳遇呢,我会替你挡了的,让你好好观景。”
“那我去丽江干什么?”沈家平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然后也不再管她呆住的表情,拿着东西自己走了。
她反应过来追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不管,你答应了,这个星期五早上九点我在机场等你。”
在追沈家平这件事上她表现出的主动性和行动力让人吃惊,天没亮她就拖着行李打车去了机场,说是怕走得晚了路上堵车赶不及去搭飞机。她坐在候机大厅里,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看看时间,心情从开始的兴奋雀跃随着时间的变化变成紧张焦急,她不断安慰自己,他一定在来的路上了,一定会来的。
九点钟过的时候,飞机起飞了,她颓然地看着手中的机票,沈家平没出现。她给他打了无数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她拿着证件去买了别的航班,最晚一班,如果他有事的话那个时候也肯定忙完了。
她不停地拨着电话,没人接,总是没人接,她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的乘客,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旅客,可她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无音讯。
手机被她打得没电了,最后一班飞机也起飞了。夜幕下的机场,灯光闪烁,打在心里却寥落冷清。
她呆呆地坐着,连哭都忘了,她的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次,她就没有机会了。
吴叙接了沈家平的电话去机场接她,路上电话都要摁烂了就是无法接通。吴叙脚下踩着油门,夜空下的高速路上,他疾驰而过。
吴叙远远地看见有个人影拖着行李往回走,车流飞奔的高速路上那个小不点根本不起眼。车子开过去的时候他看清那人是左安蕖,在转弯路口追了过去。
左安蕖看见停在她身边的吴叙,戚戚地说了句,“他还是不要我。”原本精光闪烁的一双眼睛也没了光彩,垂着眼,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吴叙心里咒骂,脸上心疼,上了车,她只是坐着,一句话不说,小脸苍白。吴叙看得心里没底,真希望她这个时候能哭一哭。
吴叙本要送她回家,她低声道:“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问。”
“不,就得现在问。”她没吵也没闹,很平静,似乎她去找他只为了问问他为什么,别的什么都没有。
吴叙没见过她这样,本能的担心起来,可又看不出什么异样,这几年她早该习惯了沈家平的冷漠的。
一切像是安排好的,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家平的车也停下,他下车,然后车里还下来个女人。他熟练地揽着她的腰走了进去,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左安蕖不信,她看向吴叙,吴叙僵着脸,比她还难以接受。
“我都能想到要是我上去找他,他肯定会冷着脸跟我说让我走,肯定的。”她两眼空洞地望着那扇窗户,灯亮了,没一会儿又暗了。
“我是不是真的该走了。”她喃喃自语,吴叙看着她,还能劝她什么,这丫头打小就认定沈家平了,在他那吃了那么多闭门羹都痴心不改,他还能劝她什么。
左安蕖搂紧了自己的包,她多希望里面的东西派不上用场,她爸妈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不再放她一个人在国内瞎胡闹了。如果他跟她去丽江,哪怕不跟她去,只是去机场见她,像往常那样拒绝她,她都会再次跟自己说,没关系,还有下次,下次他肯定会答应。可他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彻底把她推远了。
他宁愿找这样一个人来演戏也不再拒绝她,他是真烦她了。
“咱们走吧。”
与其无望的等下去不如无望的离开,十八岁生日这天,她在心里跟他说再见。
吴叙把车开走后,沈家平打发了那个女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左安蕖的不辞而别使得吴叙对沈家平的不满到了极限,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天晚上他是在做戏,要是真的他们倒都可以接受了,只是他随随便便找来个女人就把她一个人扔在机场一天。要不是他去接她,她只怕要一个人拖着行李走上一晚上了。他是真舍得,就不怕她出什么事吗?
她那个样子他见了就心疼得不行,可沈家平就是这么践踏的,就算不喜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伤她的心。
吴叙呼哧带喘得瞪着沈家平,他们俩从小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什么东西都是一块用,对她,他什么话都没有就退出了,真要他用心去追未必就追不到。上次打了一次就已经表明态度了,***沈家平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心意的!
“沈家平,说说,到底怎么了,左左做错了什么你就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她走得时候连句话都没有!”
“你够了没有!”沈家平也忍够了,低吼着,一拳砸在了杯子上,碎片扎了他一手,吴叙冷冷地盯着他手上滴滴答答的血,脸色越来越硬。
沈家平把左安蕖藏起来的酒拿出来,启开盖子直接灌了起来,什么为什么,吴叙什么心思他会不知道?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答应,他们是兄弟,一块淘气一起挨打,如果中间多了个女人,谁能保证这里面不会变得复杂。何况,他喜欢的是别人。
沈家平灌着酒,说道:“吴叙,你不用让着我,你去把她找回来吧。”
“她为你走,我去把她找回来?沈家平,我看你才是少心没肺的那个。”吴叙恨恨不平,“要不是把你当兄弟,你以为这事就这么简单?沈家平,你看不出来哪个才是真爱你吗?”吴叙忍着没说,林意然对你有几分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她只是个孩子,懂什么?”沈家平酒灌了一半,看着那里面剩的几瓶,突地笑了,她就是个小白痴,给他酒里掺水,亏她也想得出来。
“你总把人家当孩子,人早就长大了,别等哪天后悔了就晚了。”
左安蕖不知道沈家平会不会后悔,沈家平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固执的把她当孩子,最不济也是把她当妹妹。
她就会跟他犟嘴,“你不是有妹妹吗,你要那么多妹妹干嘛,我得给你妹妹当嫂子。”她还会厚着脸皮跟他说,“要是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他平安。这样别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你跟我生的。”
沈家平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点着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你才多大就孩子孩子的,还知不知道含蓄。”
“含蓄是什么,含蓄就是装腔作势,我明明喜欢你为什么要装不喜欢,喜欢你就要让你知道,不然我一个人想得肝肠寸断你却不知道我多亏。”她一本正经地跟他争辩,然后起身拉着沈家平的胳膊对着人群大喊,“沈家平,我喜欢你。”
望着人群里投来的各色眼光,她心满意足,得意地跟沈家平抛了个媚眼,然后在他警告的眼神下不厚道的笑了。
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她问自己,这么死乞白赖地求都求不来的爱,她竟然坚持了四年。真的是年少轻狂,才做得出来,以至于她沉寂了八年,才再有勇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