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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一章 一身傲骨
    自那日游湖回来,便是精神不济,常有倦意,想必是被那湖水浸泡过后,微微受凉,再有救人之后,内力受损严重,是以有此状况。
    齐越一直说要去宫中请御医来替她看诊,凌宇洛听得连连摇头,自从上山学艺修习武功之后,自己的身体壮得像头牛,这三年多来大病小病从未有过,这回也只是小症状,休息几日便好,再说了,以往师父也对他们说过,天机门内功心法若是紧持长久练习,便是百病不侵,说到底,这一回却是自己数日未曾练功的缘故。
    见她执意如此,齐越也不再劝,连着两晚都是与她盘腿在床,双掌相抵,助她温习内功,运转吐纳之法,共修之后,相拥而眠,次日起身,情况果真好转不少。
    这几日,楚京的大街小巷,开始流传关于辅政王妃流连风月,在游船上与男子亲密拥吻,次日还重金送上门去的故事,谣言越演越烈,到处风言风语,说得真真假假,天花乱坠。
    “哦,说我是潇湘馆的常驻女客?一掷千金?哈哈哈……”凌宇洛听廖安的汇报,一时啼笑皆非,“你们王爷那么小气,何时给过我这么多钱?”救个人而已,居然就成为桃色事件的女主角了,真是可笑!
    廖安见她笑得毫不在意,一时呐呐无言。
    荷叶心中气愤,哇哇大叫:“这该死的船家,收了我们的银子,还张嘴巴到处乱说,还有那个少年,看样子也不是个好人,长得妖里妖气的,王妃真不该救他,那种人,让他死在湖里就好!”
    “胡说。”凌宇洛瞪她一眼,道:“谣言与救人,本身是两码事,岂可混为一谈,人的生命,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珍视,不可轻贱。这件事情顺其自然,不必过多理会,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只求心安。”
    “好个只求心安!”门口一声轻叹,有人鼓起掌来,“本王的爱妃,真是与众不同!”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齐越站在门口,连朝服都没换下。
    “叩见王爷!”
    齐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径直走了进来,修长的手指捻住那弧度柔美的下巴,喃喃道:“真是个小妖精,这一下,又把皇上给惊动了!”
    凌宇洛吃了一惊,道:“此话怎讲?”难道这件事影响如此之大,连皇上都要治自己的罪吗?不知道会给她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生活作风不检点?呵呵,用这古人的话来说,应该是不守妇道吧。
    齐越笑道:“怎么,做贼心虚了?”
    凌宇洛脱口道:“我行得端坐得直,有什么好心虚的?”只是偶尔想起那名少年,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张脸,初次见面,却有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在我面前,居然还走神,还说没有心虚……”齐越凑过来,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那微麻的感觉,引起身上有战栗不断,这个冰山,真是对她的身子各处了如指掌,轻易就能勾起她心底的悸动。
    见她闭目享受,齐越越发卖力起来,在她额上,面上,唇上,颈上,洒下细细密密的吻,一番怜爱过后,方才停住,声音微喘:“今晚,不用再练功了吧?我们做些正事……”
    照他所说,练功就是歪门邪道了?
    凌宇洛暗自好笑,懒懒倚在他身上,想起那谣言之事,心中一惊,轻轻推开他,便是问道:“你方才说连皇上都惊动了,是什么意思?”
    齐越瞥了她一眼,哼道:“我今日不来这里,不说这个,你便是没想过要主动跟我解释这件事情么?”
    凌宇洛挑了挑眉道:“不就是从湖里捞了个人上来么,只是不巧,是个男人,仅此而已,我压根没放在心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齐越冷哼一声,不无醋意:“你这救人的法子,还真是香艳特别,下回我也掉湖里去,一天掉他几回,你也这样救我……”
    “这个叫人工呼吸,是对溺水之人十分有效的救治方法,在我们老家,男女老少都是知道的,也是常用的!”凌宇洛说着,瞪大了眼,惊道:”这个还需要掉湖里吗?你现在没掉湖里,我也是这样啊!更多的次数都是有的!”
    “你呀!”齐越在她额上轻敲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那娇嫩的红唇,忽然低下头去,一口含住,热烈而又霸道地吮吻,温舌长驱直入,卷了她的丁香,兜兜转转,进进退退,一阵紧过一阵的轻怜蜜爱,“洛,你好甜,这样的甜美,只能属于我一人……”
    热吻过后,喘息片刻,凌宇洛定了定神,问道:“同样的问题,我可不想问第三遍。”
    齐越搂着她的纤腰,大手在她长发上轻柔抚摸着,低声道:“这谣言传得极快,昨日已经到了宫里,皇上今日找我进宫商议,很是气恼,我跟他说明原委……”
    “慢!”凌宇洛摆手道,“等下,你知道什么原委?”
    齐越轻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家夫君是吃素的么?事情跟你有关,我岂能坐视不理,这谣言刚一传出,我便是已经派人了解清楚了,咳,咳,不过我真是很介意你那救人法子,不,不是介意,是痛恨……”见她杏眸一睁,又扯回正题,道:“原来皇上也是派御神卫去打探了消息,我们商议一阵,只能采取强制措施,泯灭源头。那南湖上的游船,甚至是潇湘馆,都是被查卦了,如此一来,自然不敢有人再说什么!”
    凌宇洛张大了嘴,呆了半晌,才叫道:“你们,你们真是滥用权力!如此,怎么能够服众!”
    齐越不以为然道:“必要时候,只能以非常手段控制,我已经在从中周旋,安抚人心了,否则哪里是查封就能解决的?皇上怒不可赦,直言要将一干人等关进大牢,处以搬弄是重刑……”
    这个皇帝,真是疯了。
    “洛……”齐越握住她的双肩,在她耳边低语,“答应我,绝对不能有下次,这个身子上的一切,只能是我来亲近,别让我疾妒,我也会发疯的……”
    “我答应你。”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自己也是有些懊悔,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再次遇上,只怕还是会去救人的,毕竟,那么一条年轻的生命啊,那样苍白俊俏的一张脸,却是我见犹怜,对了,这潇湘馆一封,那个少年,又将去往何处呢?
    第二日,尚在梦中,齐越早早上朝而去。
    凌宇洛起身得晚,只觉得浑身乏力,奇怪,只一晚不予练功,这体力,就又回去了吗?
    梳洗完毕,正要用膳,就听见廖安匆匆来报,说林太妃让去蓬莱园叙话。
    刚想说自己身体不适,忽然想到那谣言之事,不觉苦笑,这该来的,始终要来,却是跑不掉的。
    既然逃不过,只能是挺起胸膛,立直背脊,坦然面对了。
    “宇洛叩见母妃!”到了蓬莱园正厅,行礼之后,便是退至一旁,静候问话。
    林太妃面色清冷,也不赐座,只低声道:“小洛,你可知道,我为何传你来此?”
    凌宇洛也懒得装傻回避,迎上她微怒的目光,直接了当答道:“应该是为了三日前我外出游湖之事。”
    林太妃看她一眼,有丝诧异,道:“这性子真是直率,也好,我们就开门见山说话吧。”
    凌宇洛点了点头,听她缓缓说道:“其实第一回在宫中见你,我对你真是有些喜欢,又有些不悦,这原因,想必你也清楚。”
    她自然清楚,初次见面,便是被看见衣衫不整躺在齐越那张雕花大床之上,睡得正香,想必这古代任何做母亲的女人,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会生气,都会生厌,只除了,那个狐狸娘……
    “你是越儿心爱的女子,又是如此聪慧,越儿钟爱于你,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你的如此不知进退,恃宠而骄,做出这等丑事,辱我王府清誉!”
    林太妃一声轻喝,惊得她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情急道:“宇洛惶恐,不知母妃何出此言?齐越难道没跟母妃解释吗,那个是救人……”
    “放肆!”林太妃听她叫出齐越的名字,却是微微动怒:“夫君的名讳,岂是你能够随便叫出的?记住,你只能称他王爷!”
    凌宇洛胸口起伏几下,强行压下郁气,咬着唇,低声道:“对不起,方才是宇洛一时情急,宇洛知道错了。还有,那个,南湖之上,也是因为救人心切,考虑不周,王爷已经知道原委了,谣言已经想法止住,不再流传,让母妃担心,是宇洛的不是。”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说过话,心中憋闷得发痛,一口气有些紧不过来,只是强自撑着,为了齐越,好歹忍下,毕竟,面前之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这个事情,越儿确实已经给我解释过了,但是,越儿越是大度,便越是显出你的娇纵与小气来,你身为辅政王妃,凡事应该为越儿和王府的颜面考虑,不能仗着他对你的宠爱,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就算越儿不予计较,你可知道,那朝堂上下,王府内外,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王府的笑话!”
    凌宇洛垂头不语,心冷如冰,那每一句话,都说得在理,一针见血,自己怎么就那么昏,什么人不嫁,却嫁给一名王爷!
    “还有,你太悍妒!欲为贤妻,先修德行,首要有宽厚容人之心,你就连府中几名侧妃侍妾都容忍不了,不予接纳,怎么配做这辅政王府的正妃?!”
    凌宇洛闻听此言,却是不能再低下头去,抬眼望向林太妃,缓缓道:“接纳妃妾,与心胸宽阔,本是两回事,感情是平等的,不论男女,不分贵贱,宇洛一心一意对他,他也当一心一意对我。况且,他答应过宇洛,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人,不做他想,这一句话,宇洛从未以任何手段逼迫他,他是发自内腑,心甘情愿。”
    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如此胸怀,自己哪里会下嫁于他这个古人,纵然再是喜欢,也是可以舍弃不顾的。
    先前责骂她都认了,但是这原则问题,绝不退让,绝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越儿心甘情愿?”林太妃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一意孤行,在他面前不肯迁就退让!你想过没有,他作为辅政王爷,站在权力高处,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却唯独宠你一人,而你,又是出自纪府的安平郡主,这朝堂之中,党争不断,届时会有多少势力心存不满,针对于他!你惹是为他好,如此压力,难道就不能为他分担一些吗?”
    凌宇洛摇头道:“难道他娶了侧妃,纳了侍妾,这朝堂争斗就可以平息了吗?女人也有尊严,也有人格,难道就只能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不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吗?母妃,你也是女人,你就愿意你的丈夫,你深爱的夫君,左拥右抱,三妻四妾,雨露均沾吗?”
    林太妃皱眉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已经做到了……”
    凌宇洛叹口气道:“母妃可以大度,可以容忍,我,凌宇洛,却是做不到!其他都好说,只这个,绝对不行!”
    林太妃怔了一下,竟是微微一笑,不辩喜怒道:“你聪明机智,不是一般女子,但是,实在做不了我心目中的良媳。我身为母亲,只能为我儿着想,多加考虑,廖管家已经将南北两院收拾出来,越儿纳妃之事,势在必行。我今日召你前来,只是言明,而非征求意见,你还是这王府的正妃,这个是不会变的,你且下去吧。”
    凌宇洛心头愈冷,转头之际,忽又站定,朗声道:“宇洛自知不讨人喜欢,但宇洛已经在逐步学习,尽力而为,母妃执意要让他广纳妃妾,宇洛无话可说,这正妃之位,别人视为珍宝,宇洛其实并不稀罕,王爷大喜之日,便是我凌宇洛离府之时!”
    林太妃怒道:“你!竟敢威胁我!”
    凌宇洛摇头道:“宇洛不是威胁,只是实话实说。”语毕,拜了一拜,也不再看她面色如何,转身即走。
    推门出去,刚一迈步,便是迎面撞上一人,瞥眼一看,是那个伊莲。
    “王妃姐姐……”伊莲满面堆笑。
    凌宇洛心中愁苦,神智却是清醒,眯起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在……偷听?”
    伊莲着急摆手,道:“我不是,我只是看看太妃,无意撞见……”说话间,小心看她一眼,又道,“其实太妃所言甚是,姐姐若是为王爷着想,不妨胸襟开阔一些,大度容人,王爷仙人之姿,实在不该一人独占……”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教训我吗?走开!”凌宇洛不再理她,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只听得背后一声轻响,侧头一看,只见那伊莲歪歪躺在地上,蹙眉呼痛。
    真是好笑,她近日尚是体力不济,就算是平日内息充盈之时,也不至于如此厉害,连衣角都没碰到一下,就能够害人跌倒在地!
    眼见林太妃匆匆出来,不迭唤道:“伊莲,伊莲,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伊莲软弱无力,低声道:“我没什么,只是一时不慎……”说话间,眼眸却是看向她立身之处。
    哈哈,装吧,装吧,都带副面具做人,演戏是吧,尽管演得深入,演得真实!
    “虚伪,无耻。我凌宇洛再是不济,也绝不与你这等人为伍。“轻轻念出一句,便是骤然抽身远离。
    走出蓬莱园,没有往悠然园走,却是慢慢踱向后院马厩。
    马夫正在喂马,见她过来,恭敬行礼道:“王妃娘娘,墨玉被王爷骑走了,王妃是来看追风吗?”
    凌宇洛茫然,微微点头,却听见他说道:”最近天热,追风脾气不太好,王爷让大伙离它远些,免得伤到人。王妃远远看看就好。”
    脾气不好?怎么跟自己一样?
    方才自己与他母亲针锋相对,闹得如此不堪,若是再加上那个伊莲从中挑拨,只怕更是火上浇油,齐越回来,该怎么跟他说?朝中之事已经让他绞尽脑汁,难道回来还要面对一堆哭诉吗?
    本来都答应他,让他去和他母亲说,一切交由他去处理,结果,自己这心高气傲的性子,三言两语就闹僵了,这个王妃,这个儿媳,当得真是失败!
    胸腔那口郁气,越积越深,已经快要爆炸,此时一看见那通体雪白的马儿,便是什么都不顾了。
    ——追风,它也心情不好吗?那好,一起出去尽情狂奔,尽情释放吧!
    “王妃,你……”马夫见她脸色不好,正要询问,忽见面前人影一花,凌宇洛已经扯住缰绳,飞身上马,双腿一夹,便是朝大门驰去。
    “王妃,王妃,你去哪里?危险啊,小心啊……”完了,王爷一再交代最近不能让人骑追风,这王妃却……
    不过,王爷与王妃都是武艺高深,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凌宇洛哪里知道他这一番心思,一口气奔到府门前,正好廖安站在门口与人说话,府门却是大开,轻啸一声,便是策马奔出。
    “王妃,你去哪里?”背后传来唤声,“秦少堡有书信送来!”
    秦易之?对了,当初若是选择了二师兄,会不会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凌宇洛心中烦闷,也不搭腔,疾奔一阵,已是将王府远远抛在身后。
    在楚京城在大街小巷奔驰着,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抛开这一切让人头昏脑胀,心烦意乱的束缚,只愿心安,唯求心安。
    远远的,看见前面的府邸,朱门铜环,门前石狮,那般熟悉,奔到近前,才发现自己却是到了纪府的大门口。
    不知不觉,自己竟是奔着纪府而来,为何?
    难道,在王府受了气,自己就来纪府诉苦,寻求安慰吗?凌宇洛啊凌宇洛,当日风光出嫁,今天狼狈而归,你的傲气呢,你的自信呢,却在哪里?
    眼见到得门口,一咬牙,便是调转马头,朝来路奔去。
    迎面一辆马车驰来,车上之上听得马啼阵阵,密如织雨,掀帘看去,正好看见那一人一马的背影,心中大惊,脱口而出:“小洛!”
    凌宇洛听得呼唤,身子顿了一顿,却不停留,直直往城外奔去。
    马车停下,一人飞身跳下,见得她远去方向,疑惑不解,车上另一人唤道:“岚儿,她孤身一人,一路狂奔,怕有不妥,你跟去看看!”
    那人听得此言,不敢迟疑,扯掉那马匹的辔头,从中急急扯出一匹马儿来,翻身而上,朝那尘土飞扬的方向,一路追去。
    凌宇洛脑中昏昏,奔跑越久。越是觉得胸闷难受,那日下湖救人,怕是真的给弄出病来了。
    忍住那气血翻滚,喉间欲呕的感觉,扯紧缰绳,转眼已以楚京城门,追风一声狂嘶,从那关卡冲出,疾驰而去。
    “大胆!”守城士兵见状,持枪握剑,就要追出。
    忽一骑随即而来,口中高呼:“等下,我等是奉命出城,执行任务!”
    “是纪丞相的公子,礼部侍郎纪大人!”一人眼尖,叫出他的名讳来。
    众人闻言,纷纷让道,让他通过。
    事实说话出了城门,道路愈见宽阔。
    追风越跑越快,疾如离弦之箭,凌宇洛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那种直去云霄的感觉,直抒胸臆,好生畅快,真想,就这样一飞冲天……
    “小洛,小洛,出了什么事?停下,快停下!”身后之人见此情形,惊呼一声,弃了坐骑,施展轻身功夫,空中几个翻腾。疾驰而来,眼见那纤细的身子忽然离马,被高高抛出,在空中弹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直直朝地面坠去。
    “小洛!”狂喊一声,飞身而上,竭尽全力扑过去,在即将附地的一刹那,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凌宇洛面色如雪,一见是他,低低喊出一声:“岚哥哥……”岚哥哥,她好累,好想不这样沉沉睡去,一直不醒。
    朝他虚弱笑了笑,身子一歪,便是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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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二章 喜从天降
    这一觉,睡得好沉。
    醒来的时候,尚是有丝不看清醒,抬眼望了望顶上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又回了悠然园的寝室之中,众人跪了一地。管家,马夫,丫鬟。甚至是侍卫吴雷,都是尽在其中。
    怎么回事?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起马出城,晕倒在纪云岚的怀中,怎么会又回到王府来了?
    眼睛在睁大一些,这才发现,不只是府中众人,这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纪云岚,一个是……齐越。
    他们两人,就那样面对面,直直站着,看不清神情。
    但是,那之间的波涛暗涌,只一眼,便能切身感受。
    蹙了下眉,想撑起身子来,无奈浑身无力,只能微弱唤上一句:“你们……”那嗓音,竟是如此低哑,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来这回真的病的不轻。
    那对峙的两人同时一震,齐齐奔过来,到得床头,纪云岚身形一顿,齐越已是抢先一步,俯下身来,颤声问道:“洛, 你觉得怎么样?”
    凌宇洛闭了下眼,道:“还好,没什么。”头昏脑胀,想起之前与他母亲的争执,却不知怎么面对。
    纪云岚见状,沉吟道:“越,要不我把小洛接回纪府去住几天,我娘对她也是想念的紧……”
    “不行!”齐越断然拒绝,又转向那床榻之上的人影,突然伸手过去,轻轻将她扶起来,凌宇洛楞了一下,朝他看去,之见面前之人脸色微沉,双目隐有薄怒,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开口,忽又想到他要娶妃妾之事,心头一冷,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齐越并不放弃,抬起她的脸来与他对视,四目相接,沉声道:“你,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吗?一听说我要娶什么侧妃侍妾,也不来问问,直接就如此折腾自己,负气而去?”
    凌宇洛心中一痛,眼泪在眶中打转,咬着唇,强自忍住,不让它落下来:“我不是负气,我只是好久没有骑马了,出去转转。”
    纪云岚在一旁听得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那样不要命地骑马狂奔,原来是越要娶妾室……”说话间,转向齐越,瞥他一眼,微微笑道,“越,你要娶侧室的话,干脆把小洛休了,还给我吧,反正我放不下她,我爹娘也喜欢……”
    话未说完,齐越已是一声冷喝:“廖管家,送客!”
    “是,王爷!”廖安早已经跪的两脚酸麻,闻言立时起身走了过来,:“纪大人,请吧?”
    纪云岚轻轻一拂,便是将廖安的手臂挥开:“我不走,我要守着你们王妃,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师兄,是她娘家人,可不能让你们王爷随意欺负……”
    这个纪狐狸,说话真是让人感动死,但是,齐越的脸色真是不好看,又青又白,眼光过来,从未有过的凌厉,一句话都 不说,只把自己看的心思紊乱,惴惴不安。
    哦,对了,自己昏倒在纪狐狸怀中,他把自己送回王府来,这一路上,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下一场战斗,又将打响了……
    不想再去猜测什么,等他们两个去争去吵,自己疲惫闭上眼,这个身子,怎么那么累?
    正当此时,却听得屋外荷叶的声音响起:“王爷,大夫已经到了!”
    齐越顿了一下,扶她躺回榻上,当即唤道:“赶快进来!”
    荷叶领着一名中年男子,提个药箱匆匆进来。
    那大夫在榻前落座,先是在她面上查看一番,接着便是捏了手腕号脉,思索一阵,轻声道:“请问王妃最近可有感觉不适?都有些什么症状?”
    凌宇洛微微一怔,道:“不适?好像是吧,前几日有些受凉 ,胃口也不好,还成天瞌睡,没力气,是风寒吗?会不会传染他人?”
    大夫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王妃,葵水已有多久没来?”
    凌宇洛又是一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也许是练功的缘故,这个身子的月事一向不正常,相隔时日坡长,自己也没有太 在意,上一回,真是隔了不少时日了,难道是……
    一时心跳若狂,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呐呐道:“我,我是不是有了?”
    大夫笑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从脉象来看,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凌宇洛呆呆坐在榻上,尚在咀嚼他说的话,齐越已经是一个箭步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喜不自禁:“ 洛,你听到没 有?大夫说你有了,哈哈,我要当爹了!”
    纪云岚拉了那大夫,急急问道:“你确定?会不会是误诊?”
    大夫不知他身份,笑道:“小人怎敢欺瞒王爷,千真万确。”
    纪云岚轻轻松了手,齐越揽住凌宇洛,一拳过去,打在他肩上,大笑道:“你就死心吧,我与洛儿已经有了孩儿,这只是第一个,以后会越来越多,你若是表现好点,将来可以捞个干爹来当当!”
    凌宇洛被他这么一晃,脑中发晕,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齐越闻声大惊,赶紧将她放回榻上,转头叫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过来,诊视一阵,当才说道:“王妃体质很好,只是有些气郁忧心,内息不稳,略显虚弱,只要注意调养身子,切勿大喜大悲,过度劳累,便是无妨,连安胎药都是不必服用的! ”
    齐越喜道:“好,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来人,打赏!”
    廖安走了过来,那大夫称谢随之去了。
    凌宇洛软软躺在榻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有孩子了,和齐越有了孩子,怪不得最近感觉那么奇怪 ,嗜睡,厌食,乏力,原来都是怀孕的征兆!孩子,她和齐越的孩子,多么神奇,多么美妙……
    纪云岚神色怪异,似是欢喜,又似是黯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小洛,恭喜你,要当娘亲了。既然已经没事,我……我 先告辞了,回去跟爹娘他们报喜去,他们一定欢喜的不行。你自己千万保重。”
    说罢,看她一眼,便是转身离去。
    “岚哥哥!”凌宇洛低叫一声,刚要挽留,手间一紧,却是被齐越握住,再一转眸,那人已步出房门,消失不见。
    凌宇洛见得如此,转头恨道:“你为何让他就这样走了?我好久不见他,还有话跟他说……”
    齐越沉声道:“我早想赶他走了,在看见他紧紧抱着你,一步一步走进门来的时候,我不止是想赶他走,我还恨不得跟他打上一架!”
    “你!真是不可理喻!”凌宇洛气得侧过身去,不想理他。
    “好了,不说别人了。”齐越替她捻上被角,继而又寻了她的小手握住,将她拉近自己,语气逐渐温柔,“听说你还没吃早膳,我让厨房做些过来,我陪你吃,好不好?”
    凌宇洛摇了摇头,道:“不想吃,我没有胃口,你忙去吧,不用理我。”无视他眼中的关切,转头去看那一屋子跪着的人等,“我擅自出府,是我的不是,跟他们没有关系,你叫他们别跪了,都起来吧。”
    齐越面上一冷,道:“他们没有把你照顾好,没有把我的 嘱咐放在心上,也该受些处罚,只是跪上半日,却又什么关系!”
    凌宇洛甩开他的手道:“行了,在自己家里,便都是自己人,少摆出你那王爷的架子,今日此事,我才是罪魁祸首,是不是也要我下床来一起跪会,才算作数?”
    齐越心中欢喜,又笑了笑,方才挥手道:“好吧,本王今日大喜,王妃又替你们求情,都起来吧,今后小心侍候着,不能再出差错,一定记住了!这几日,王妃好好在悠然园静养,任 何人和事都不得打扰!现在,荷叶,你去厨房给王妃弄些吃食过来,廖管家,你赶紧去向太妃报喜!”
    众人低头称是,应诺而去。
    房门关上,齐越没有半分迟疑,捧起她的脸,对着那有些 苍白的唇瓣深深吻了下去。
    凌宇洛伸手推他,却是是不出一点气力,感觉到那满口满腔的欣喜与爱意,拳头无力在他胸口轻敲几下,便是作罢,任他热情吻去。
    一吻之后,齐越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来回摩挲,眼底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悦,欢叫道:“洛,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我 们的第一个孩子啊,不是做梦吧,我们就要为人父母了!这是真的,大夫说我们有了孩子!”
    凌宇洛瞥他一眼道:“看你,已经语无伦次了。”
    齐越哈哈大笑:“是么,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让我想想, 这个孩子,我们要取一个什么名字,叫什么好呢,齐什么呢? ”
    凌宇洛一阵气闷,道:“当真是母凭子贵,今日我算是领 教了,你那么喜欢孩子,那南院北院房间又多,索性多娶几个 回来,生他十个八个,慢慢取名字!”
    齐越看他半晌,低低笑道:“爱吃醋的小东西,都是快做娘亲的人了,说话还是那么不动脑子,我二十岁一回宫,父皇就 给我指过几门婚事,我要娶早娶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稀罕的,只是我们两人的孩儿,跟别人可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问你,你母妃现在要你广纳妃妾,开枝散叶,你娶是不娶?”说罢咬着唇,一眨不眨看着他,目光坦然,面色如常 ,只那藏在被里的手指,拽紧了被角,泄露出心底真实情绪。
    齐越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当然……不娶。”
    “你……”凌宇洛心中一宽,紧绷的身子顿时松弛下去。
    齐越趁机在她面颊上轻吻一下,又说道,“今日朝中事态变幻,郑氏余党逃到火象边境,当地郡王有意包庇,加之这一年来,对方对我金耀寇边不断,两国边关局势紧张,关系交恶,恐有战争发生,我心力交瘁,实在无心去官府中事务,以至 于忽视了母妃的心思,让你们生出嫌隙……”
    凌宇洛见他面色凝重,也是跟着着急起来,叫道:“若是真的发生战事,你与大师兄,会不会挥刀怒向,兵戎相见?”
    齐越轻轻摇头道:“我与丞相纪铮是主和派,我们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愿能够力挽狂澜,平息干戈,前提是火象首 先不予为难,但看目前情形,实在不容乐观,皇上现时与风雷堡交好,实力倍增,信心十足,已经没把火象放在眼里,唉! ”
    听得他一声轻叹,凌宇洛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握了他的手,以示安慰,先前的不快,却是早已消失不见。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就见荷叶端了吃食进来,齐越扶她起来 ,喝了一点肉粥,吃了几口菜,这久不进食,也不敢多吃,浅浅尝了一些,便是挥手让人撤去。
    齐越蹙眉道:“怎么不多吃些?如今大计,却是要养好身子,给我生一个白胖孩儿。”
    凌宇洛不以为然道:“孕妇要少吃多餐,营养均衡,这个我自然比你懂,大夫说我体质很好,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懂什么?在前世,自己有个干姐姐,是生了孩子的,那些育儿知识经常挂在嘴边,她在一旁听得都能背了。而下一步, 却是要好好保养,据说,这怀孕头三个月,相对而言却是容易落胎,这个朝代医疗条件落后,有没有抢险急救设施,更要十分小心。
    齐越听得她如此一说,欣慰点头,正要再行叮嘱,忽然门中一声轻呼:“太妃娘娘过来了!”
    循声一看,却是林太妃被伊莲扶着,慢慢走了近来。
    “母妃,你来了!荷叶,快请太妃坐下!”齐越说着,自己却是没动,轻轻揽着凌宇洛,靠在自己胸前,道:“母妃已经听说了吧,小洛已经有了身孕,我要当爹了,您要当祖母了! ”
    “方才廖管家已经告诉我了,这是王府的大喜,我明日便去静居寺吃斋念佛,请佛祖保佑我那未出生的孙儿,保佑他大富大贵,平安降世。”林太妃依言入座,喜笑颜开,与凌宇洛对视,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
    凌宇洛看得一愣,心中暗道,真没看错呢,真是欢喜!自己 如此不讨她喜欢,今日争执之后不欢而散,居然也不恼怒,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神态,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疑惑之余,便是轻轻回到:“有劳母妃了。”
    伊莲也是轻移莲步过来,朝两人福了福身,笑意盈盈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姐姐!”
    跟这等无耻小人,也懒得再说什么,凌宇洛哼了一声,微微别过脸去,齐越看她依言,朝那伊莲淡淡说道:“多谢,你也坐吧。”
    凌宇洛靠在榻上,听林太妃说些注意事项,胡聊几句,只跟她保养身子有关,对于那接纳妃妾之事,却是绝口不提,心 中明白如此结果,是跟自己腹中的海尔不无关系,也不多说什么,只暗自思量,靠在齐越胸前,想着想着,困意袭来,竟是自顾自睡去!
    朦胧中,有人将自己抱起,小心翼翼放平,盖好薄被,似乎有个声音艳羡说了一句,王妃姐姐真是好福气,接下来,便是轻轻巧巧的脚步声,几人去得远了。
    自从这个身子有了喜事,府中人等越发小心起来,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一堆人唯唯诺诺跟在身后,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齐越又安排廖安拨了几个丫鬟过来侍候,荷叶便是轻松很多,也开始有了主见,发号施令,每次看着她们那一本正经,小心谨慎的模样,都止不住好笑。
    过了几日,身子渐渐好转,精神也是强了许多,廖安便又开始进出悠然园,汇报府中事务。
    那日过后,荷叶从园里别的丫鬟那里听来消息,悄悄告诉她 ,她骑马昏倒的当晚,齐越便去了蓬莱园,在林太妃房中呆了好半天,出门的时候,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林太妃面色微 微不悦,那个伊莲立在园中,脸上更是yīn沉得吓人。这谈话内容,可想而知。
    这个事情,更是在廖安口中得到证实,那南北两院的新添物 事逐步撤走,未购物事一律不再置入,全部房间恢复如故,直接封园,说是日后在做打算。
    如此看来,自己真是误会了他,他对自己,却是宠在手心, 一如既往,从无改变。
    廖安汇报完毕,便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上:“王妃,这个秦少堡主自漠北边城派人捎回的书信,请王妃过目。”
    秦易之给她写的信?
    是了,当日她骑马出府之时,廖安在身后高声呼喊的便是这个,后来回府,得知有喜,什么都忘了,齐越又让她在园子里静养,不准旁人打搅,是以这几天廖安也不敢送信过来,便一直拖到现时。
    这个二师兄,千里迢迢去往漠北边城,到底在做什么?
    取了信笺,展开一读,不禁大惊。
    “……据可靠消息,睿儿未死,年前曾在金耀边境出现,余追随寻觅未果,盼尔与云岚想办法协助查寻。”落款是“愚兄易之”四个字。
    秦易之,他的弟弟,居然没有死,尚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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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三章 一念之差
    自从她被诊断有身孕之后,每日齐越回到王府,都是先到悠然园,晚膳也是直接传进两人的寝室之中,不再去别处,恣意怜爱,关怀备至。
    这一日回来,也是不例外,轻轻走进房门,就看见凌宇洛坐在软榻之上,手里捏个信笺,怔怔出神。
    “看什么东西,如此神态?”随意坐到她身边,很自然的从她手中抽了信笺过去,展开就读。
    凌宇洛答道:“没什么,是二师兄捎来的信函。”心上对自己只是浅浅的问候,并无男女之情,让他看看,也是无妨。
    齐越看过这后,微微蹙眉道:“睿儿,这不是二师兄的弟弟么?我记得二师兄以前提过,说是早年夭折了的,怎的竟是没死,被人救下了?这个睿儿若是还在人世,到现在,也该长成人了!”
    是啊,已经长大成人了,当初就说了,睿儿和自己差不多大,现在也应该长成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了吧,样子,应该和二师兄差不多,一般俊秀出众……
    等下,俊秀少年?
    忽然,啊的一声叫出声来,一直觉的那个在湖中救起的少年面熟,被他这一提起,顿时反应过来,那个少年,眉眼竟是与秦易之十分相似,若是在年长几岁,多几分成熟,多几分稳重 ,在高大一些,再英挺一些,不就是秦易之现在的样貌!
    那个出身风尘的少年,会是当年的睿儿吗?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齐越着急揽住她,上下打量,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叫道:“是不是肚子疼?要叫大夫来吗 ?”
    凌宇洛轻轻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到一个人来,那个被我从湖里救起的少年,有可能就是二师兄在寻找的弟弟,他们实在长得很像。”
    齐越闻言一笑,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随便从湖里捞一个人起来,就是他要找的亲人?”
    是啊,也太巧合了一些,令人不敢相信。
    凌宇洛低下头,叹道:“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想错了,不过二师兄对他弟弟的感情那么深厚,这会得知睿儿没死,真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越,你明日派人去找找那个少年,找到之后询问清楚,我们也帮二师兄尽点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齐越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她手中的信笺,随意说道:“信上只提到请你和岚协助寻找,可丝毫没提到我呢?”
    凌宇洛愣了一下,道:“我们是夫妻,二师兄给我说了,也便是跟你说了,那不是一样的么?莫非你还在吃我的醋? ”
    “你呀,有了孩儿,脑子都变笨了么!”齐越苦笑几声道:“你仔细想想,从我们成亲之日,道上回宫宴之时,二师兄何曾正眼看过我,跟我说上一句话?因为你的缘故,在他心里,怕是已经没有这个三师弟了……”
    凌宇洛心头一惊,赶紧握住他的手道:“二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多虑了。”
    齐越摇了摇头,道:“他怪我为你用尽心机,对我颇有意见,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绝不后悔。”
    凌宇洛垂下眼帘,倚进他的怀中,低声说道:“我也不后悔,下回见了他,我便跟他说明白,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齐越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两人相依一阵,半晌,凌宇洛轻轻侧头,见他仍是眉头微皱,不禁手指抚上,将那褶皱一点一点按平,道:“皱眉会变老的,我可不想我的夫君早早变成个老头子,刚才不是说好了吗 ,你就别再忧心,也别再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齐越叹了口气,道:“让我忧心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凌宇洛闻言一惊,问道:“是不是与火象有关?难道局势控制不住了?”
    齐越摇头道:“是战是和,目前还处于僵持阶段,我尚能控制,到无大碍,再说,若是开展,这主帅人选是个很大的问题——”见得她不解的目光,沉吟一阵,说道,“我本不想告诉你,今日宫中屡屡出事,先是简妃娘娘莫名小产,接着又是在柳妃娘娘的膳食中发现剧毒,害死了一个试菜的宫女,这一小一大两条人命,使得皇上心力交瘁,在朝堂之上频频失态… …”
    凌宇洛睁大了眼,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小腹,过了一会,方才颤声道:“可是人为造成的吗?”
    齐越点了点头道:“一切证据都指向许妃,其善妒性情也是众所周知,但她拒不承认,镇北将军护女心切,在朝堂之上竟与皇上对峙,触怒龙颜,皇上一怒之下,将其父女二人打入天牢,秋后治罪。”
    凌宇洛怔愣半晌,叹了口气道:“素闻镇北将军许浑威猛善战,昔年曾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将他治罪,朝中却是少了一员虎将!得不偿失!”
    齐越道:“不错,我已经劝过皇上,待得过一阵事态平息,便将二人从天牢放出,许浑官复原职,力图将功折罪,许妃回宫安置,另行发落,只盼如此权宜之计,能安抚人心。”
    凌宇洛亦是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时日,给秦易之去信说明情况,又让齐越招来宫中画师,根据她的描述,画了很多幅画像,全是清一色的少年,从中选出相似程度高的,交给天恩客栈刘掌柜,让他在楚京城内各处秘密寻人。
    数日过去,得到的讯息却是自潇湘馆查封之后,那个少年便是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对于这样的结果,凌宇洛很是失落,直骂自己当时糊涂,已经觉地那少年容貌不凡,让自己倍感熟悉,却仍是没有转过弯来,以至生生错过,这天大地大,真不知哪里去寻!
    齐越见状,不住安慰,只说缘分之事奇妙,有缘总会再见。
    不知不觉,又是大半月过去。
    这身子日益犯困,也愈加黏人,齐越没有办法,隔三岔五 便将奏疏带回府中批阅,一边做事,一边守着她午谁,那从京 郊玉龙山山峰顶辛苦采集的冰块,就放置在屋子四周的角落, 散发着丝丝冷气,凉爽宜人。
    这日又到了午睡时候,凌宇洛躺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 怎么也睡不着。
    侧头去看齐越,只见他背对自己坐在案几前,宽袍广袖,身 影挺直,乌黑的长发挽起,仅用那根碧玉簪别住,仅仅是一个 简单的背影,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看的她抚着小腹,满足叹息 ,这肚子里的孩儿若是生的跟他爹一样好看,将来指不定迷死 多少痴情少女,哈哈,潜意思里,已经把他当做男孩子看待了 !
    齐越听的声音,放下手中朱笔,转过身来笑道:“怎么还不 睡?我还等着小胖猪打鼾呢!”
    “你才是胖猪!”凌宇洛皱了皱俏鼻,嗔怒道:“都是你 不好,在那里晃来晃去,扰乱我的视线,影响我的睡眠。”
    齐越一怔,自语道:“是么,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我把 这些奏疏搬到安心园去批阅好了,来人——”刚喊出一声,凌 宇洛赶紧打断他道:“不准走!”
    齐越笑道:“不是说我打扰到你了吗?怎么的又不准我走? ”
    凌宇洛笑嘻嘻道:“我睡不着觉,肚子里的宝宝也睡不着, 要不你给我们唱个催眠曲,哄我们能娘俩睡觉?”
    “催眠曲?”齐越喃喃道:“那是什么?”
    凌宇洛吐了吐舌头道:“就是哄小孩睡觉的歌谣。”
    齐越想了一下,道:“我好似不会唱什么歌谣,小时候也没听谁唱过。你会唱吗?”
    凌宇洛心中恻然,自己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孤儿,却哪里听过什么催眠曲,于是轻轻摇头。
    齐越笑道:“你以前在山上唱的那首歌真好听,我一直记着呢,你给我再唱一首吧。”
    那首歌?
    凌宇洛会意,想着那山清水秀,草软花香,记得那些年少 轻狂的时光,一时神思飞扬,轻轻唱起来:“日出灵山哟,晨 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
    “莫道少年俏,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四载,黄华正年少 。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豹狼,风雨 一肩挑,一肩挑……”
    初上灵山,年方十四,嗓音清脆柔和,如今却是多了几分 朗润,几分柔媚,直把齐越听得心思荡漾,笑道:“好个无暇 有奇巧,原来你老早就在提醒我,这娇俏的面容下,却是隐藏 了太多的秘密,等着我去发现,去挖掘……”
    凌宇洛微微笑道:“我当时哪是提醒你,我是提醒……” 怕他发飙,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你!”齐越作势要扑过来,忽然听得园中一声轻咳,身 形顿住,喝道:“是谁?”
    “王爷,是,是……”吴雷的声音响起,有些惊惶。
    “是我.”声音沉稳之中,带着一丝哀伤和……惊喜。
    竟是齐愈!
    齐越与凌宇洛对视一眼,惊诧不定,齐愈怎么会突然到王府 来了?
    顾不得多想,齐越已是高声叫道:“皇上,请移驾随吴雷到 大厅稍作歇息,臣速速前往。”
    “不必多礼,请王妃一起过来吧。”齐愈的声音,渐渐远去 。
    虽然弄不清他的来意,两人仍是不敢怠慢,稍作整理,便是相携过去。
    踏进悠然园的大厅,这才发现不仅是齐愈,还有那贵妃柳如烟,两人身穿便服,都已就座,廖安正在倒茶。
    正要行礼,却是被齐愈唤住:“王妃有孕在身,隶属就都免了,坐下吧。”
    两人称谢在对面入座,齐越见吴雷立在门边,狠狠瞪他一眼:“皇上来了,怎么不早早禀报?”
    吴雷有些委屈,呐呐道:“属下……”
    “是朕让他不予禀报的。”齐愈淡淡说道。目光过来,却是投向他身旁之人,叹道:“王妃的歌声,原来竟是如此美妙,堪称天籁。”
    “皇上过奖了。”原来他一直站在院子里听她唱歌,幸好自己只是唱了个牧羊曲,没唱别的什么,否则真是贻笑大方了。
    一直没说话的柳妃也是开口赞道:“王妃的嗓音好美,我原说李府的羊羊小姐嗓音已是清雅绝伦,今日听王妃一展歌喉,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宇洛粗俗之音,得贵妃娘娘如此赞誉,实在有愧。”这话题,怎么老在自己身上打转?
    正有些不耐,却听得齐越轻声问道:“皇上是否有事与臣商议,不如屏退左右……”
    齐愈摆手道:“也没什么事,朕在宫中憋闷,想着出来走走,柳妃放心不下,就随朕一同来了。”
    随便走走,却是直接走到王府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看他脸色不好,周身隐隐有些酒气,应当是还在为那逝去的孩儿伤心,想找个亲近之人诉说一番,而齐越这个皇弟,却是他在这世上最能信任的亲人。至于携了柳妃随行,只怕是想到王府之中尚有女眷,如此则是方便许多,而那身上的酒气,却不知是在宫中还是在宫外所饮,又是饮了多少,到底有几分醉意?
    想通了这个道理,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渐渐柔和,唉,身为天子,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伤了心,都不能在人前表露半分。
    也许是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暖意,齐愈也不避开,径直迎上,半晌,才沉声道:“对于这件事,朕一直耿耿于怀,朕知许妃善妒,有些骄纵心性,但决计想不到她竟会加害朕的孩儿,她,她往后也会有孩儿的,为何会偏执如此……”虽然极力压抑,却依旧流露出一丝痛楚与失望,他对于那许妃,应该还是有些情意的吧。
    “皇上,事已至此,保重龙体要紧,皇上与众位妃嫔正值年轻,来日方长。”齐越见他如此,语重心长道,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齐愈并不理会,却是直直盯着凌宇洛,喃喃道:“王妃,你说,为何她要这样做?朕一视同仁,她却不念夫妻情意,罔顾朕的感受,痛下毒手?”
    齐越首张过来,在下面轻轻抓住她的手,凌宇洛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去,轻声道:“这个,宇洛也是不知。”
    “不知?哈哈,枉你聪明睿智,原来也有不知的时候,这宫中之人,没有一个敢说实话,朕于是出宫来找你们,结果,你们也是推诿不知,真好!凌五,你不是一直说要为主子分忧吗?现在做了王妃,就成了个随头乌龟,不予理会了,你真对得起朕!”齐愈似乎怒极,衣袖一佛,便是将几上茶杯甩落在地,碎成几片。
    见他一副yīn郁神情,身躯犹是微微颤抖,想到昔日他对她的宠爱,明知他是借题发挥,也是忍不住唤道:“皇上,息怒……”
    “你说。”齐愈冷冷说道。
    凌宇洛心一横,脱口而出:“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不仅是齐愈,连同其余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是的,安全感。皇上是她们的夫君,不是她的夫君,皇上能做到一视同仁,她却做不到心思如一,害怕失宠,心生惶恐,患得患失,才会做出错事,究其实,却是人心不平啊!”
    凌宇洛叹了口气,又说道:“简妃有喜,若为男胎,所出则是皇长子,柳妃贤淑,想必也是日益深得圣心,这些,自然是遭人嫉恨,所有罪孽,皆是因此而生,这是任何朝代都避免不了的——”既然话已经说出,也不避嫌索性将自己的现代思想一并爆发到底,“也许,社会发展,在将来的某一天,不管是君王,还是百姓,男人都只能娶一妻,只能爱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所出孩儿没有嫡庶之分,没有地位差别,自然也就没有让皇上伤心难过之事了!”
    一言既出,几人都是呆住,尤其是齐愈,身躯微震,胸口起伏不定。
    齐越率先反应过来,离席跪倒,口中称道:“臣妻言辞不逊,请皇上看在其心性率直,不予怪罪。”
    齐愈摇头道:“王妃这一番话,真是一针见血,思想深远,可见昔日对朕保留颇多……”
    凌宇洛听出他语气沉郁,轻声道:“昔日宇洛是把皇上当做主子,现在却是把皇上当做兄长,这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齐愈默然一阵,方才说道:“皇弟真是好福气,得妻如此,自然不作他想。”说罢,深深看她一眼,道,“来人,摆驾回宫!”
    齐越与凌宇洛送到府门处,直至宫辇远去,这才携手步进。
    “方才你真是太大胆了,吓出我一身冷汗来!”齐越笑道:“也只有你有这本事,能让皇上不予怪罪。”
    凌宇洛瞥他一眼,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再说,若不是他一直追问,这番深刻道理,我还不想公诸于世呢!”
    齐越叹道:“如此一来,他也许对许妃之罪予以放下,但是对你,可能更加上心了。”
    凌宇洛哈哈一笑,道:“你的王菲我魅力太大,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天生便是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
    齐越握住她的手,眸光流转,最后在那绝色娇颜上静止不动,微微笑道:“方才说道那个安全感,你现在可是有了?”
    “我?”凌宇洛楞了一下,听得前方声响,抬眼看去,只见伊莲从花园里款款走出,怀抱一大束鲜花,朝蓬莱园的方向去了,那身段,却是窈窕动人。
    沉默看了一阵,带的人影不见,这才转向他,轻轻笑道:“如此虚幻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有没有。”
    齐越没有作声,眸中闪动几下,便是揽着她,朝悠然园去了。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让荷叶准备了躺椅薄被,搬到园中树下,一切妥当之后,自己便是躺了上去,晒着太阳假寐。
    过不多久,就听见园外一阵喧闹,有人尖声叫道:“我要见王妃姐姐!我要见王妃姐姐!你们这群狗奴才,凭什么拦住我,太妃娘娘说过,我也是这个王府的主子……”
    凌宇洛听得微微蹙眉,低头唤道:“荷叶,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她来我悠然园胡闹什么?”
    荷叶扁了扁嘴,道:“还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因为今日王爷全心全意宠爱王妃,对她不屑一顾,她眼红气急,呆不住了呗!”
    凌宇洛轻笑道:“你这个丫头,人家的心思,哪里能够乱猜,还不快去看看,这样继续闹下去,怕说是我又欺负她了!”
    荷叶不情愿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欣喜禀报:“王妃,好事情,原来王爷要把它送出王府去,另寻住处,据说还给她寻了一门亲事!也难怪她在园外大哭大闹,真是活该!”
    这个齐越,善解人意,怎么不给她提前说一声?
    抬眼望去,门外吵闹不住,似是廖安带了几名家仆过来,想把伊莲拉走,谁知她确实抱着门框,死不松手。
    这个女人,倒真是执着。
    挥了挥手,唤道:“好了,廖管家,带她进来吧。”
    那一脸被带进原来,花容失色,披头散发,丝毫没有当初进府之初那份清雅韵味,一走近,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她的裙摆叫道:“王妃姐姐,求求你,别赶我出去,别赶我出去!”
    凌宇洛摇了摇头,轻言道:“这是王爷的意思,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辅政王府,自然是王爷当家做主,我虽然是他的王妃,但是也要遵循他的意思不敢违背。你起来吧,别跪着跪着,又晕了过去。”
    伊莲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伊莲错了,是伊莲错了,求王妃姐姐给伊莲一个改过的机会,伊莲父母早亡,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好不容易跟着太妃娘娘过上一阵好日子,求王妃姐姐大发善心,不要把伊莲赶走,伊莲今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凌宇洛微微叹气道:“既然王爷要你嫁人,这门亲事也不会坏道哪里去,你比那些老死宫中的宫娥,这命几经好上太多了,应该知足才是。你去吧,别再求我了,我对此毫无意见。”
    伊莲呆了一下,却是俯下身去,泪流满面,磕头不止:“王妃姐姐,我求求你!你也是女人,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伊莲若是嫁去别家,智慧落得个被休弃的命运啊!就让伊莲留在王府,做牛做马报答王妃姐姐的恩情!”
    凌宇洛眯起眼,问道:“此话怎讲?”她若是好自为之,不再兴风作浪,凭这身份,这姿色,怎么会被夫家休弃?
    伊莲抬起头来,额上已经渗出血痕,却是顾不得擦去,抽起一阵,方才低低说道:“伊莲在当年宫乱之日所受那一刀,几乎是去了半条命,被宫中御医救回来之后,便坦言相告,说是伊莲这辈子……这辈子都不能在做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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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四章 还君以情
    傍晚时分,齐越回府,直接到得悠然园,询问情况,两人亲密说了一会话,便是又说到腹中孩儿取名的事情上来了。
    齐越想了一阵,道:“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儿,我一定要给他取个最响亮的名字,让人过目不忘。洛,你也想想,这个孩儿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凌宇洛抚着小腹,轻轻笑道:“现在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我怎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要不多取几个放着,出生之后根据性别再来选择?再有,母妃那边,你也可以问问,征求一下她老人家的意见,这个家中,她是长辈。”
    齐越点头笑道:“这还用你说,母妃早给孩儿取好了乳名,说是由我们自己来考虑大名,至于这个大名,我倒是有个想法”想了想,道:“纪丞相几次在朝堂上都跟我说起你怀孕,纪夫人高兴坏了,想接你去纪府小住几日,要不你就回去一趟,顺便也听听他们的意见,既是长辈,也该一视同仁,这回,就让你的干爹干妈来给孩儿取大名吧。”
    凌宇洛听得直点头,若不是怕他担心,自己早就想出府去走走了,这个孩儿已经三个多月了,身体状况日益稳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正在欢喜,忽然想起他母妃取的那个乳名,于是问道:“母妃她,给我们孩儿,取个什么乳名?”
    “是叫”齐越看她一眼,手掌贴上她的小腹,含笑道:“这个名字可不好听的。”
    “哎呀,管他好听不好听,你快些给我说说,我有心里准备的。”这古人给孩子取小名,自然是越贱越好,也是为了保佑孩子平安成长,大不了就叫个阿猫阿狗的,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见他只是笑,却不回答,有些急了,便是伸手去挠他的腋下,他越是后退,她便越是前进,玩得不亦乐乎。
    “洛,你,哎哟,哈哈哈哈”齐越怕痒,又顾着她的身子,不敢太过挣扎,索性往身后的床榻倒去,倾倒的瞬间,瞥见她跟着扑上来,赶紧伸手扶住,两人相拥倒在榻上。
    “你,没事吧?”齐越急道,两手不停,在她身上来回摸索。
    凌宇洛笑嘻嘻在他俊脸上掐一把,又亲了一下,道:“我没事,你快说啊,孩子的乳名是什么?”
    齐越大手托住她的后背,轻轻翻了个身,将她平平放在榻上,只手撑起,侧躺在她身旁,笑道:“疯丫头,不闹了,我说,我说,乳名叫做,彘儿。”
    彘儿?
    凌宇洛呆了呆,笑道:“彘儿?小猪?真好,他是小猪,那你便是大猪,哈哈!”
    齐越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就知道你会笑,不过母妃取这名字,也是花了心思的,只盼他能平安快乐——”话说间,手指缓缓下移,从她的脸颊,滑到颈项,再到得那胸前最高处,轻轻摩挲着,揉弄着,声音逐渐沙哑道,“这个坏彘儿,实在是把他爹害苦了,晚晚去院子里冲冷水”
    凌宇洛知他所言何事,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脸道:“受不了了么?可是还有大半年时间呢,怎么办,要我给你找个人来侍寝不?”
    齐越微微笑道:“我倒是想,不过我家那悍妇怎会如此好心?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凝望眼前男子郎眉俊目,挺鼻丹唇,手指一一划过,终是叹道,“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不论如何,我永不放手。”
    “我也是,永不放手。”
    终于又迎来一日凉爽天气,经过大半日准备,收好所有物事,踌躇一阵,便是携了荷叶,抱了小白,又带着另外两名丫鬟,一同回纪府,齐越放心不下,又派了吴雷一路骑马相随,言明要见得她们一行人进得纪府府门,才算是任务完成。
    坐在马车上,与荷叶面对面坐着,见着那似嗔似怒的小脸,便是一阵好笑:“这几日谁惹你啦,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
    荷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凌宇洛奇道:“咦,莫不是我得罪了你吗?但是我怎么没有印象了,我倒是觉得我这几天来一直在讨好你呢!”
    荷叶抬眼,气呼呼道:“王妃还提呢,真是明知故问,早猜到了,却还来问荷叶做什么?”
    凌宇洛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你这个小脑袋在想些什么,哎,你到底说不说?”
    荷叶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恨恨道:“那个伊莲,面善心恶,三番五次与王妃作对,这回王爷如此处置她,王妃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到最后却执意将她留下来了?荷叶实在不懂,实在烦闷。”
    “原来是为这事——”凌宇洛叹道,“我也有些烦闷,本来我是真不想把她留在府中的,被她那么一闹一哭,居然就心软了,这正是应验了那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想想她也可怜,索性再给她一次机会。你没见她最近倒是低眉顺目,收敛许多了。”
    “荷叶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凌宇洛摇了摇头,打断她道:“这句话也是说得太绝对,其实,人的韧性有时候是超乎想像的,太多的东西,都可以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我,自从进了王府之后,这心性,似乎都已经变了很多了。”
    说罢,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荷叶听得似懂非懂,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于是敛了口,在一旁暗自生气。
    凌宇洛料想她一时半会也想不通,便是不在解释,只偏了头去看窗外的景致。
    这楚京城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见得马车声音过来,纷纷退后让道,口中唤道:“是辅政王府的家眷!”
    凌宇洛见得众人注目,便是轻轻放下车帘,就在布帘垂落的瞬间,依稀见得一个柔弱身影,怔了一下,便是大叫停车。
    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径直下得车去,四处张望,去哪里还看得到?
    吴雷跳下马来,上前一步抱拳道:“王妃,是发现什么可疑人等吗?”
    凌宇洛思索一下道:“有劳吴侍卫,在这附近搜寻一番,寻找一名十八九岁,桌白色衣衫的清秀少年,若是寻到,速速带到我跟前来。”
    吴雷得令,策马而出,凌宇洛也回到车上,静候回音。
    约莫一烛香的时辰,吴雷回来禀报,说是附近各处统统寻查一番,并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
    奇怪,方才是自己眼花了吗?
    一看时辰不早,摆了摆手,只得作罢,马车又自前行。
    一行人到了纪府,纪夫人欢喜得不行,带着进得府去。
    距上回回来,又是几月过去,纪府景致依旧,各处看起来都是那般亲切自然,府中众人见她,纷纷过来道喜。
    纪夫人直接把她带去了以前所住的院子,走进房去,只见窗明几净,纬帘被服如故,竟似一直在住人一般。
    四处打量一阵,不觉欣喜,笑道:“干娘,你竟是提早收拾了,难道知道我今日会来吗?”
    纪夫人也是笑道:“哪里还需要收拾,你随时来都是如此,府中丫鬟打扫得勤,只因有人隔天便是要进来坐一会的”
    她说的这个人,可是纪狐狸么?
    “哦,齐越这回放了我两天假,让我回来小住,干娘可要多做些好吃的给我吃,我可是好生想念干娘的手艺。”凌宇洛讪讪笑着,把话岔开。
    “那是自然,两日太短,我真恨不得你一直都在这里住着,我一定把你养得壮壮的,将来给我生个又白又胖的乖孙子!”纪夫人含笑看了一眼她的小腹,问道,“怀上他,有些辛苦吧?”
    凌宇洛抚着小腹,摇头道:“也没什么,只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胸闷不适,现在都好了。”
    纪夫人微微点头,迟疑一下,又问道:“前一阵谣言四起,王爷,没对你怎样吧?上回你正值新婚,我也没好问,这成亲以来,你在王府,过得好不?”
    凌宇洛愣了一下,笑道:“齐越对我一直都宠爱有加,王府众人对我毕恭毕敬,已经是很好了。”
    “你那婆婆呢,她对你好不?”
    凌宇洛不料她会突然问到林太妃,稍微犹豫一下,便是答道:“母妃待我也是极好的。”
    纪夫人欣慰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之前还怕你与你那婆婆相处不好,那林妃出自将门,外柔内刚,有些脾气,这算是个心善明理之人。”
    凌宇洛听她所言,亦是点头称是,忽又想起一事,似是随意问道:“岚哥哥,他年纪也是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媳妇?干爹干娘难道就不着急吗?”
    纪夫人皱起眉头,微微叹息:“我也不瞒你,岚儿对你,一直是没放下的”
    凌宇洛垂头不语,却听得她又说道:“他心里苦,却总是笑脸对人,我们这做爹娘的,也不好逼他,几门亲事都是不了了之了。”
    凌宇洛听得心中恻然,这个纪狐狸,却是何苦
    晚上纪铮父子回府,设宴为她洗尘,一家人尽数在座,倒也其乐融融,三人都细心为她布菜,她碗里的菜肴,已经积成小山,堆放不下了。
    这心情大好,胃口也是不坏,一顿下来,汤饱饭足,竟是比在王府的时候吃得多多了。
    用过饭只后,闲聊一阵,说了一会给孩子取名的事情,又对纪云岚说了关于寻找睿儿的事情,听得他全力寻查的肯定答复,便是各自回去休息,纪夫人送她回到房中,嘱咐几句,早早离去。
    荷叶过来,侍候她梳洗过后,也是去隔壁睡下了。
    屋内一灯如豆,景致依然,此番入住,心境却是不同了。
    小白因为毛手毛脚,近日被齐越吼过多次,也是沉静了不少,坐在那窗台上,摸着那雕花的窗棂,推开推去地玩耍。
    “小白别闹了,快些睡觉,我也要睡了。”起身去吹那烛火,顺便招呼那猴儿过来。
    那猴儿呜呜两声,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物事,跳起身来,兴奋得嗷嗷直叫。
    凌宇洛随意瞥去,但见窗外夜色如水,光华淡淡,树影深处,似乎有一人影,挺直伫立。
    心底一惊,揉了揉眼,定晴看去,那身影何等熟悉!
    当下也不迟疑,披了一件外衫,匆匆出门去。
    走到跟前,不由问道:“岚哥哥,你找我么?”
    纪云岚笑了笑道:“我睡不着,来看看你睡下没有,只说站一下就走。”
    凌宇洛见他立在当前,仍旧是一身青玉色的衣衫,温润依旧,儒雅如故,有如月光下一竿修竹,让人心底生出喜悦淡淡,不由有些恍惚道:“我就要睡了。”
    纪云岚点了点头道:“我听娘说,有孕之人会比较容易犯困,瞌睡也会多些,你去睡吧,我这就走了。”
    凌宇洛见他欲转身而行,急忙唤道:“岚哥哥!”
    纪云岚身形停住,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凌宇洛看了看他,轻声道:“谢谢你,那日送我回去。”
    “举手之劳,却说这些客套话,更何况,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师兄。”纪云岚眼神黯了下,想了想,又道,“我听娘说,你要把小白留在纪府暂养数月,为什么?”
    凌宇洛叹气道:“小白在王府里总是闯祸,弄得颇不安宁,齐越的母妃不太喜欢它,再说,我如今有了孩儿,也不方便留它在身边”这倒是实话,孕妇是不宜豢养宠物的,对腹中胎儿颇有害处,想来想去,颜青远在火象,泰易之尚在漠北,也只有放在纪云岚这里最适合,也最放心了。
    纪云岚轻轻点头道:“我帮你好好养着,你想它的时候就过来看看,这倒是无妨,不过,这个灵猴感官敏锐,忠心护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大师兄才执意将它留在你身边的,现在你把它送走,只怕有些不妥”
    凌宇洛笑着打断他道:“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师妹,天机门的关门弟子,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不济好不好,寻常宵小,十个八个,我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你呀,现在是非常时期,遇事莫要逞能,多多爱护自己才是!”纪云岚叹了口气,道:“你回屋去吧,早些睡了,我们明日再叙。”
    凌宇洛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纪夫人所说,不由得脱口而出:“岚哥哥,等一下!”
    纪云岚不解转头,走了回来,笑道:“还有事吗?这院子里太凉,你呆久了对身子不好。”
    凌宇洛慢慢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到:“岚哥哥,我来纪府之前,想了很久,这个玉佩,还是应该还给你”
    齐越的担心不无道理,纪夫人也说了,他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不知是不是还对自己有所期盼,可是,她是那么希望他能够幸福啊,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所以,这份期盼,只能由她这个恶人一刀斩断了,这块玉佩,既是唯一的联系,也是最好的武器。
    别怪我,岚哥哥
    纪云岚盯着她掌中之物,紧锁眉头,半晌,才低低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凌宇洛垂头道:“我只是,想着这样,你不用那么苦,我并不值得”
    纪云岚轻轻笑道:“小洛,当日我答应大师兄放手,这一直以来,虽然不舍,但是从来没后悔过,因为我太了解越,他对你的感情,绝对是我们几人之中最深沉最炽烈的一个,我嘴上胡说,其实心里很是放心。至于这个玉佩,在我心里,只是哥哥送给妹妹的一个纪念”
    凌宇洛怔怔看他,只见他走近一步,大手过来,将自己摊开的手掌连同那玉佩一齐合上,正色道:“它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除非你不想认我这个哥哥。”
    凌宇洛眼眶一热,叫道:“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纪云岚叹口气,抚一下她被夜风吹乱的发髻,轻声道:“哥哥爱护妹妹,那是应该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为了腹中的孩儿,好好回去睡觉。”
    凌宇洛点了点头,慢慢朝寝室走去,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他,那月光下的身影,清俊挺拔,眼中是如同天边云彩一般淡然无求,忽然觉得,这样的男子,直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方才相配得上。
    她的心,只在齐越身上,这一番情意,终是无法报答了。
    第三日用了午膳,正在与纪夫人说话,忽然听得门外禀报,却说是辅政王爷派人来接。
    纪夫人笑道:“王爷真是爱妻心切,只两日不见,就如此着急,难道怕我这纪府怠慢你不成?”
    凌宇洛无奈,只好唤了荷叶她们,留下小白,告辞出府,上了马车,慢慢朝王府行去。
    行至中途,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得车外吴雷大声惊呼:“王妃小心!”
    几乎同时,凌宇洛骤然睁眼,扯过荷叶便是身子一扭,扑倒在车厢底部,只听得嗖嗖数声,几支羽箭生生穿过车厢。
    那另外两名丫鬟坐在远处,似乎吓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扑来扶起两人,叫道:“王妃,王妃,你有没有怎样?”
    凌宇洛摇了摇头,轻轻撑起身来,方才下落之时用上了一个巧劲,阻住了坠地的势头,自己与荷叶都是没有事的,就不知道车外情形如何?
    想到这里,赶紧掀开门帘,下得车#,只见吴雷抽出长刀,面色凝重,护在马车前方,见她出来,急急禀道:“那放箭之人已经跑掉了,属下担心王妃安全,不敢去追。王妃感觉如何?”
    凌宇洛轻轻摇头道:“我没事。”
    看着那车厢之上一支横插的羽箭,惊疑不定,自己在这楚京城中并无仇家,怎会遭遇冷箭伏击?
    正当此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呻吟声,却是几名无辜路人被羽箭射中,叫苦不迭。
    吴雷过去查看一阵,说都是皮外伤,倒是无妨,只一名少年,被羽箭擦身而过,伤在肩部,却是昏了过去。
    凌宇洛心中一跳,忽步过去,只见地上侧躺一人,纯白衣衫,肩上点点红花,蹲下身去,掰过他的脸庞一看,不正是自己从湖中救上来的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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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倾世之恋 第二十五章 青莲荷心
    经过这一场突发事故,王府专属马车目标太大,已经不能再坐,便是放空回去,凌宇洛并不慌张,镇定指挥,吴雷与荷叶安抚伤者,处理善后事宜,一名丫鬟留下来协助,另一名丫鬟却是去了附近不远的天恩客栈,请刘掌柜派人过来帮忙。
    不多时,刘掌柜急匆匆过来,送来银钱,还带来一辆马车,外观极为普通,那驾车的车夫倒是打扮干练,眼中光芒内敛,一看便知不是常人。
    见那少年被稍作处理,放上马车,凌宇洛略一点头,跟刘掌柜道了声谢,一切交由他继续处理,便是携了荷叶匆匆登车,吴雷骑马守护,那车夫吆喝一声,驾着马车平稳而去。
    回了王府,唤来廖安,收拾出一个僻静小院,将那少年安置进去。
    那少年肩部受伤,所幸只是被羽箭擦过,血流了不少,却是并不大碍,先前吴雷将随身所带金疮药给他抹了一些,廖安就近请来大夫看了,只说是他身子羸弱,体力不支,所以昏迷不醒。
    送走大夫,廖安拿着药方找人抓药去了,凌宇洛在旁边坐下,仔细端详少年的面容五官,上回在游湖之时天气yīn郁,斜风细雨中只远远望见,加之后来两人又是浑身湿透,看得并不甚清楚,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这回凑近细看,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欢喜,这个少年,与二师兄泰易之,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
    自己几乎可以笃定,他便是那个睿儿,泰易之自小失散的亲生弟弟!
    算算日子,这快马加鞭的信函正在路上,等带泰易之收到赶来,再快也是在两三个月之后,那个时候,兄弟相见,不知是怎样一番神情。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院外一声惊呼:“洛,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是齐越!
    凌宇洛赶紧出去,迎上那一路飞奔的人影:“我在这里。”
    齐越一身朝服,瞬间到得面前,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确定一切无虞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将她轻轻圈进怀中,叹道:“我正与各部大人商议边境局势,一听得你遇袭,我简直吓坏了”
    凌宇洛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毕竟在天机门学过两年多功夫,虽然时日不长,不如你们几人根基深厚,但自保总是没有问题,那些宵小鼠辈,我还没放在眼里。”
    齐越闻言,在她额上轻敲一下,恨恨道:“又逞能了不是,你如今有孕在婶,现时外间局势不稳,我公务繁忙,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更要多加小心!这样,从明日起,你不能再出府了,我让吴雷就在你身边贴身保护,再从宫中调拨些侍卫在王府内外昼夜巡逻”
    “不要!”凌宇洛哀叫一声,道,“我又没犯什么罪,你凭什么让我坐牢?起码的隐私权应该保护吧?”
    “隐私权?”齐越皱眉道,“我这是为你好,你有所不知,据西北边境线报,近日有数队异样人士冒充过关商旅,混进金耀境内,之后便是音讯全无,只怕是郑氏余孽又要滋事,今日你在府外遇袭,不定就是一个预兆!”
    凌宇洛哼了一声道:“我一介女流,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对我那么关注做什么?竟然跑来袭击我,还伤到那么多无辜之人!”
    齐越微微叹道:“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警告,在楚京城内,你这个王妃也是名气不小。我只在想,到底是谁人所为,他敢动我齐越心爱之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道这最后一句,面色冷冽,眼中色泽逐渐幽深。
    这清冷的神情,自己只在刚入师门之时方才见过,这些年来,却是早已淡忘了。
    凌宇洛看得一惊,忽然想起房中之人,叫道:“对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赶紧拉了他的手进去,走去那床榻,指着上面躺着的人影道:“你来看看,他长得像谁?”
    齐越凑近细看一阵,不禁惊诧道:“这就是你从湖里救起来的那个人吗?果真长得像二师兄,真是好像!”
    凌宇洛不无得意道:“可不是,今日我又救了他一回,我在想,二师兄若是回来看到他,一定开心得不行,自然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齐越轻轻笑道:“你这鬼灵精,原来是想到这一层上面去了,你想让我与二师兄和好如初,所以才这么尽心尽力帮他寻找弟弟,是不是?”
    凌宇洛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道:“也是,也不是。不论如何,帮他寻找亲人是我们分内之事,不容推辞;只不过,如果能够因此取得他的谅解,便是多出来的福利了,何乐而不为?”
    齐越哈哈大笑道:“此言妙极!”再看那少年一眼,见一旁有人照顾,便是拥着她回悠然园歇息。
    那少年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方才醒转,睁开眼,撑起身子,望见四周的景致,有些茫然,喃喃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凌宇洛正好走到门口,见状急步过来,小心将他扶起靠好,微笑道:“你可终于醒了。”
    少年看见她,定了定神,欢喜道:“王妃娘娘!”
    凌宇洛闻言奇道:“怎么,你认识我?”
    少年点了点头,低声道:“小人后来听船家说,是王妃娘娘把我从湖里救起来的,小人一直想找机会向娘娘道谢,在王府外面候了多日,却苦无机会,不想走在街上竟看到王府的马车,于是就一路相随”
    凌宇洛怔了一下,叫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在路上看见他的身影,也怪不得今天自己遇袭他也会碰巧受伤,却原来,他这几日就守在这马车,一路跟随。可是,前一阵,齐越调集人手四处寻找,为何觅之不得?
    心中疑虑,正要询问,却听得门口一声响动,是荷叶端了红枣莲蓉粥进来,香气扑鼻。
    想到大夫说他身子虚弱,便是微微侧身,让荷叶过来坐下,一口一口吹凉喂他。
    少年胃口不好,只吃了小半碗,已是微微蹙眉。
    凌宇洛想起他昨日那身衣衫已成灰白,衣料甚是普通,已有细碎补丁,想必潇湘馆查封之后,他的日子并不太好,三餐不济,以至身子愈加羸弱,这昏迷之中初初进食,却是不能过多食用,挥一挥手,便是让荷叶撤了下去,又屏退了屋中照顾之人,再转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少年答道:“回王妃娘娘,小人名叫青莲,无父无母,四海漂泊,早就没有家了。”
    凌宇洛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姓什么?”
    那青莲摇了摇头道:“小人自小就叫这个名字,并无姓氏。”
    凌宇洛又问:“那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还记得他们吗?”
    青莲听得有些迷惘,答道:“小人不记得了。”
    当年听得泰易之说起睿儿之事,只顾为他伤心,自己确也提出过被人搭救的可能,但那只是意在安慰他,却哪里想到会成真,对于睿儿的状况并没有详细询问,比如一些样貌特征,胎记,疤痕什么,这下可如何确认?
    想到泰易之信上所说,于是又问:“你年前到过漠北边境是不是?你怎么到楚京来了?”是了,他的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并不是本地口音,应该是外地来京人氏。
    青莲怔了一下,答道:“小人的确不是本地人,是被馆主从漠北买过来的,王妃娘娘怎么知道?”
    凌宇洛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你极有可能是我世兄正在寻访的一位亲人,若他回来看到你,不知道有多开心”若泰易之知道他曾在潇湘馆栖身,做过怜人,不知道又会多么心疼难过。
    见他神情有些呆滞,便是笑道:“好了,你从今日起就在王府住下,等着我那师兄回来,还有,你别再自称什么小人,也别叫我什么王妃娘娘,就叫我姐姐吧。”
    青莲轻轻点头,唤道:“多谢姐姐收留,只是我在住所还有一些随身物事,我想先去取回”
    凌宇洛笑道:“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如今身子虚弱,需要修养,你说个地址,我让人取来便是。”
    青莲有些迟疑,说了一个地址,凌宇洛唤来廖安,让他去了。
    廖安取回的东西十分简单,一张古琴,几样随身衣物,和一些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事,凌宇洛看得连连皱眉,大男人,怎么还用那些女儿家的东西,这怜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呢?
    青莲见得她的神色,低低说道:“青莲曾经是潇湘馆的人,有一些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姐姐会嫌弃我么?要不我还是别住在王府吧,我出身低贱,实在不配姐姐如此对我”说着,撑起身子,便要起身下床。
    凌宇洛赶紧按住他道:“我绝对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吃了那么多苦。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你在王府安心住下——”想到当日他被那许公子逼得跳湖的情景,不由心生怜悯,又道:“有我和王爷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青莲怔怔望着她,又是欢喜,又是怅然。
    这王府之中收留一名少年男子,对外倒是可以保密,对内则是无法,在青莲入府的第三日,林太妃便是过来询问,幸好当时齐越也是在场,便向她解释这前因后果,这风雷堡声名在外,林太妃也上一直知道他们师兄弟感情笃厚,别说是收留一名亲人,就算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因此虽是面色不悦,却也不再说什么。
    数日过去,青莲的伤势渐渐痊愈,身子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原本苍白的脸庞,逐渐有了丝丝红晕,一袭白衣,俊秀脱俗,神采飞扬,那酷似泰易之的容貌,常常令得她有短暂的失神,齐越也是笑着抱怨,直说太危险,要写信催泰易之快些回来接人,纪云岚也来府中见了,都说好像,除了嫡亲兄弟之外,不作他想。
    自小白被送走之后,这日子实在无聊,现在有了这个青莲,便是好过了很多,每日过去小院,听他抚琴而歌,或是吟诗作画,每日绝不重复,这姿态,这才情,却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越看越是惊异。
    据他所说,这些技艺都是自小研习,并无稀奇,凌宇洛暗中称奇,真不知他当年是被谁人所救,从小就教授这些,而且一看便知是名师大家相传,绝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这一日,和风习习,天色微凉,用过早膳,又听廖安汇报完毕,凌宇洛便是唤了荷叶,缓步朝那小院走去,不想屋中却是无人,问过服侍的丫鬟,只说青莲公子带着古琴出去,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这居住数日,他还是有些拘谨,平日除了所住之小院,只偶尔去附近荷塘看看,其他各处,却是从不涉足。
    凌宇洛当即转身,朝荷塘行去,荷叶微微蹙眉,急步跟上,叫道:“王妃,你走慢些,青莲公子人在荷塘,又不会跑掉,王妃着急什么?”
    凌宇洛笑道:“我还真怕他跑掉呢,到时候我怎么向二师兄交差?”
    荷叶在身后低低说道:“王妃是如此思想,别人可不这样认为。”
    凌宇洛停下脚步,轻轻笑道:“又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吗?都说些什么?”
    这回收留青莲住在王府,自己也曾觉得不妥,齐越眼中的一丝忧色,她也是看得分明,但是,不这样做,又能怎样,那青莲心性敏感纤细,将他送走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万一再到潇湘楼一类的地方谋生,那可如何是好,至少在王府之中,她可以时时监管照看
    荷叶走到她面前,扁嘴说道:“王妃日日去看青莲公子吟诗作画,别人难免不说王妃与公子互生情意,相看不厌。”
    凌宇洛哈哈大笑道:“我不是每次都带着你吗,旁边还有服侍的丫鬟呢,又不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流言是传不起来的。再说了,你们王爷才是真正的白马王子,神仙之姿,我已经有了他,也只爱他一个,又怎么会去招惹别人?”
    说话间,却见荷叶骤然睁大眼睛,面色一变。
    凌宇洛转头过去,那青莲抱着古琴立在不远处,神情落寞,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青莲”暗叫不好,方才这一番话,只是实话实说,却是没有半点拿他与齐越比较的意思,不知他会不会误会?
    “姐姐是在找我么?”青莲摸了摸怀中的古琴,微微笑道:“琴弦断了一根,我出去找了琴师接上,回院听说姐姐来过,我就追过来了。”
    凌宇洛心中一动,道:“你出府去了?”
    青莲怔了下,敛了笑意,低声道:“我是从后门进出的,十分小心,清晨街上冷清,没人注意到我。”
    凌宇洛听出他话中自怜卑微之意,不由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身子不好,往后这种事情,交给廖管家去办就好,不必亲自前往了。”
    青莲点头称是,之后便是默然不语。
    凌宇洛正想再说,忽又想起方才荷叶所言,便是淡淡说道:“我只是来看看,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回园去了,你自己好好歇息吧。”
    “姐姐今日不听我弹琴吗?我新近作了一首曲子,姐姐一定会喜欢的”身后传来叫声,满含期待。
    凌宇洛回头笑道:“我有些困,回去睡会,改日再听吧。”
    一眼瞥见,少年明眸若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回了悠然园,在屋里没坐一会,就见齐越又是带着大堆奏疏回来,说是因为上回她遇袭之事向皇帝告假,今日皇帝终于首肯,答应他回府半公三日。
    “也是因为你的缘故,皇上才松口的 ,否则依照现在的局势,哪里肯让我这个辅政王几日闭门不出!”齐越如是说。
    凌宇洛摇了摇头,看着那似笑非笑的俊脸,也不再说什么。
    这三日,凌宇洛不曾踏出悠然园一步,两人终日相伴,自是浓情蜜意,羡煞神仙,待得齐越假日期满,竟是依依不舍。
    立在园中,忽然想起这几日不曾见到青莲,也不知他过得怎样,便是让荷叶唤来那小院服侍的丫鬟来问,一问才知,这人也是三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寻思半晌,还是唤了荷叶出门,想起上回临别时那双若有期待的眼眸,心情便是郁郁,真怕是自己想的那样。
    走近院门,那服侍的丫鬟正好端个食盒出来,一见她们过来,行礼过后禀道:“王妃娘娘,青莲公子这几日食欲不振,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凌宇洛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又听得门内一阵清幽琴声,歌声随之而起:“庭院深深,思见佳人,心随风动,惘焉若醒。”
    凝神听了一会,便是侧头道:“荷叶,我有话想跟青莲公子单独谈谈,一会就出来,你就在院外等我罢!”
    荷叶点头道:“王妃有事就大声叫,早些出来。”
    凌宇洛看她一眼,微笑到:“这个我自然明白。”
    推门进去,只见青莲端坐案前静静抚琴,仍旧是一身清爽白色,面色憔悴,却和那身上衣衫颜色相差无几。
    见得那倚门而立的人影,青莲缓缓抬头,满目惊喜,颤声道:“姐姐,你终于来了!”
    凌宇洛没有作声,只轻轻走了过去,将案几上摊开的一副画卷拿了起来,青莲愣了一下,便是伸手来抢,凌宇洛稍微一闪,已是侧身避开。
    那是他刚来王府之时,对着那满塘荷花画的一副墨荷图,记得当时自己在一旁看得惊艳,脱口而出“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这一句话,当即被他题在了画上。
    如今手中所持的画上,一大团墨汁#在原先题诗的位置,而那旁边的空白处,却是潦草写上新的两句:“何勘比作青莲#,原是杨花随水飘”!
    凌宇洛叹了口气道:“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青莲闷闷作声:“我原本就是身份低贱之人,却有什么关系?”
    凌宇洛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却教别人如何仰慕于你?人心可贵,人当自强,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语气却是软了下去,“我想那当初抚养你的人,给你取青莲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你无论身处顺境逆境,都能永远拥有一颗如莲之心。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便是转身欲行。
    不料那少年#是在无预警站在背后,这一转身,竟是撞进了一个略显瘦削的怀抱。
    凌宇洛惊愕抬眼,却觉少年手臂一张,尚禾出怀的纤腰顿时一紧,而上气息如炙,滚烫的唇瓣瞬间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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