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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火凤涅槃 第十六章 心魔难却
    天色渐明,火象边城当中,各营士兵集合整队,加紧操练,大帅营帐之中,却是一片安宁。
    端木澈静静坐在帐中,抚着那风吟长剑,怔怔出神。
    先前问过颜青,齐越为何精通本门功夫,那一声大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颜青沉吟一阵,方才说道,在她入门之前,他们原本是师兄弟四人,除了他自己与二师兄泰易之,那齐越却是排行第三,另外还有一名四师兄,名唤纪云岚。
    其间齐越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引得几位师兄弟与之决裂,就连他们的师父天机老人与薛明宣,都是对其心怀不满,所以当日薛明宣只说她除颜青之外,尚有两名师兄,一名姓泰,一名姓纪,对于这个齐越,却是只字不提。
    至于这件大大的错事到底是什么,不管她怎么追问,颜青都是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自己对前尘往事望得干干净净,自然也弄不清这些江湖门派的若干规矩,也许那齐越是犯了什么禁忌,才落得个师门中人不理不问的下场吧。
    心中尚有疑惑,一早找来贺立翔询问,所说也是和颜青差之不多,只是每回提到齐越这个名字,眼中愤愤不平。
    此时,也想通了这齐越此前为何在战场上频频手下留情,还答应休战十日,在他心中,应该是还有些顾念这同门情谊吧。
    只是这一回,假装重伤,博人同情,以此作为脱身之计,实在是太过分了!
    正想着,帐外有人报道:“殿下,萨郎大祭祀求见!”
    萨郎?是了,自己昨夜让他检查象兵站队被袭的情况,这下应该是前来禀报结果的,当下唤道:“让他进来把。”
    帐门掀开,萨郎大步走了进来,仍是跪拜行礼。
    端木澈上前相扶,叫道:“好了,起来吧,萨郎,我们不是外人,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萨郎闻言,却是眼露惊喜,颤声道:“昨晚我一直想着殿下,心中好生欢喜”说罢,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顺势站起,却是再不放开。
    端木澈想起那夜色之中的拥吻,心中一跳,赶紧掰开他的手道:“你误会了,昨晚那个是意外,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吧!”
    萨郎却是手臂过来,紧紧环住她的纤腰,大声道:“不是误会,殿下对我有情,我看得清清楚楚,昨晚一亲芳泽,对于萨郎而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端木澈大急,喝到:“萨郎,你胡说什么!”当下用力挣扎,谁知他将自己抱得甚紧,竟是没能挣脱得开,随着身子扭动,两人的身躯却是更加紧密贴合在一起。
    “我没有胡说,殿下,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我亲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吗?不,我分明感觉到了,你看我的时候,你的眼睛在发光;而与我亲吻的时候,你的身子在颤抖,这些,你与那颜青,应该没有过吧?”
    “你”对于这一番质问,却是无言以对,他所说不假,自己与颜青的亲热,却真是没有太多激动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殿下——”萨郎将她的怔忡当作默认,喊了一声,便是闭眼去吻,端木澈眼见那张俊脸凑近过来,竟然没有力气推开,刹那间,眼眸余光瞟过,忽地瞥见那帐门处静立不动的雄伟身影,顿时一声惊呼,“青哥?”
    自己竟是昏了头了吗,怎么总是与萨郎纠缠不清,还被那未婚夫撞见!
    抬眼望去,只见颜青脸色苍白,保持着掀帘而入的姿势,一动不动,却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颜将军。”萨郎轻轻招呼一声,扣在她腰上的手掌依然如故,却是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端木澈不再迟疑,使劲挣开他,朝颜青奔了过去。
    行至近前,却见他眼光闪烁,似是痛苦不堪,不由一阵心慌,叫道:“青哥,你听我说,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澈儿——”颜青沉默半晌,方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有些明白了,你其实是把他当作你终究抗拒不了他的吸引”说到这里,喉中哽住,却是说不下去。
    “不,你不明白!我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端木澈急得大叫,张开双臂,将颜青紧紧抱住,“我心里只有你啊,你相信我,相信我!”
    “殿下!”背后传来萨郎的声音,却是热忱澎湃,激情满怀,“事到如今,你还要欺骗自己吗,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
    话声未落,已被颜青厉声打断:“不是我,也绝不是你!”目光过来,竟是说不出的沉痛与哀伤,“这天底下,自作多情之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萨郎看得呆住,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另一张俊郎非凡的面孔,自己与那人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并非是毫无感觉,她,曾经失去记忆,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现时,又是改变了声音容貌,按照颜青的话,难道他们
    不敢再想下去,望着那伏在他身上的纤细身影,目光逐渐坚定,轻轻说道:“我不管其他,只要殿下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便绝不会放弃!”
    正当此时,帐外人声又起:“报!各营整队完毕,张将军请大帅速速前往!”
    颜青应了一声,望向底下之人道:“我去了,你好好待着,想清楚,你心里到底要谁,是不是真的想嫁我”说罢,轻轻扯开她的手臂,冷冷看了萨郎一眼,转身朝帐外走去。
    “青哥”端木澈又喊了一声,颜青并不回头,掀帘而去,大步离开。
    心里到底要谁要谁
    忽然一阵迷乱,退后几步,跌坐在榻上。
    一只温柔的手掌轻柔搭在她的肩上,只听得萨郎在耳边轻声说道:“殿下,你一宿未眠,身体劳累,还是上榻睡一会吧。”
    “你走开,走开!我不要你管!”端木澈心有怨气,狠狠瞪他,见他眼光如水流动,不由叫道,“萨郎,你又想对我用催眠术吗?!”
    萨郎摇头道:“从今之后,我绝不再队殿下使用这催眠之术了!”心中已经起疑,便是决心不在尝试唤回她的记忆,否则,他自己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那催眠术,对我无用,也就不必再费神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颜青萨郎
    脑中纷繁杂乱,人影重重,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到了这边城军营之中,一切都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真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睡着了,一片静寂,意识全无,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萨郎张了张嘴,眼露不舍,但是看到她疲惫的神情,茫然的眸光,不由一阵心疼,只得起身告退:“殿下休息吧,萨郎与象兵站队都驻扎在大营西北部的芭蕉林中,随时听候殿下的召唤。”
    端木澈点了点头道:“我到时候再去找你。”
    萨郎听得一喜,行礼退了出去。
    帐中重归宁静,端木澈靠在榻上,又乱七八糟想了一阵,仍是没有理清头绪,气得咬牙,倒床就睡,过不多久,便是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睡梦之中,自己却是来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不觉陌生,只觉异常熟悉,一旦踏上,就是沿着那山路飞奔,过了那条石砌成的山门,两名年轻俊秀的男子已经是欢呼着过来,将自己一把抱起,说不出的亲热与熟悉,唯有一名俊美男子远远立在一边,面色冷清,延伸炽烈。
    看这那人,居然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与酸楚,他是谁
    梦中的男子,是谁
    一觉醒来,便已是黄昏时分。
    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慢慢穿戴起来,刚将自己身上收拾妥当,帐外就有人问道:“殿下可是醒了么?”
    轻轻回应一声之后,就有人送了水盆布巾进来,看这架势,显然是一直候在帐外,等她醒来了,这个青哥,对自己真是好得没话说,简直宠上天了,可是自己
    低低叹了一口气,面对那微微冒着热气的水盆,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夜色yīn沉,颜青在各营巡视完毕,随即等上城墙,望这远方火光依稀的联军大营方位,思想一阵,暗道,昨夜象兵站队虽有人来袭,却并无士兵及大象有何损伤,今日城内城外也是风平浪静,未有进犯,怕都是因为那联军副帅负伤而归所致。
    至于那个人的伤势,怕是有些严重,据士兵所讲,那城墙之下的血渍,用清水冲刷了好几遍才洗掉
    叹息一阵,下得城来,慢慢踱回主帅营帐,夜过二更,只怕她已经睡下了。
    行至营帐前方,不经意抬头,帐中烛光闪动,一道纤细身影悄然映于其上,不由心中一惊,赶紧掀帘进去。
    “澈儿,你怎的还不睡——”在看到眼前之人的容貌装束之后,顿时呆若木**。
    “青哥,你不认识我了么?”端木澈轻抚一下光洁细腻的玉雪娇颜,对着进来之人嫣然一笑,百媚犹生,顺着他的目光,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束胸布带已除,柔软的衣衫贴在身上,开口略低,迷人的沟渠隐约可见,一双丰盈已经是呼之欲出,含苞待放。
    颜青紧紧盯着她,大力喘息着,努力找回自己的神智:“澈儿,你怎么突然换回女装,面具也摘下来了,你是要——”
    端木澈微微一笑:“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真是美极了!”面前的佳人长发披肩,丰胸纤腰,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颦一笑都是绝美非常,惑人之极,直教人失魂落魄,移不开眼。
    端木澈闻言又是一笑,朝他招手到:“既然好看,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颜青眉头紧皱,心如雷鸣,却仍在犹豫:“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早些睡,我今晚去和小翔他们挤一挤”说罢,有些艰难地,慢慢转身。
    “颜青!”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音量不大,却是清澈如斯,“堂堂大将军,却原来是个胆小鬼”
    颜青身子一僵,蓦然站定,闭上双眼,叫道:“澈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我心里明白得很——”端木澈轻轻过来,牵起他的大手,浅笑道:“青哥,你是男人啊,怎么如此不干脆?”
    娇躯靠近,幽香柔软,面对如此诱惑,怎能不心思激荡,怎会还冷静自持?
    “澈儿,你是在玩火”话是如此,却是情不自禁将她轻轻抱在怀中,火热的亲吻落在那柔滑的脸颊之上。
    端木澈嘤咛一声,乘机勾住了他的颈项,凑到他耳边,喃喃道:“青哥,要了我吧,今晚,让我做你的女人”
    颜青浑身一震,移开唇舌,睁大眼睛盯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澈儿,你确定要我吗,不会后悔?”
    “我”甩了甩头,踮起脚尖,贴上他丰厚的唇瓣,将回答送入他的口中:“确定不悔”
    “澈儿”颜青低喊一声,再不迟疑,扣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狠狠按向自己,深深吻住那芳香娇媚的樱唇。
    感觉到他的长舌侵入,端木澈使出浑身解数,如火一般迎合,那滋润甜美的感觉,令得颜青身躯狂颤,愈加情迷,壮实有力的臂膀环扣过来,将她一把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青哥,你要了我吧”端木澈被他轻轻放在榻上,仰面躺倒,红唇微启,星眸晶莹,其间水雾缭绕,终是盈盈滑落。
    “澈儿”颜青铠甲褪下,衣衫脱落,露出古铜色的强健胸肌,伏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之上,双臂撑住,低头吻去那满目泪痕:“澈儿为什么哭”
    端木澈闭上双眸,轻轻摇头:“我太开心了”
    “我也开心,让我好好爱你”颜青说罢,手指微微颤抖,去解她胸前的衣扣,每解一颗,就觉得身下之人随之抖动一下,愈到下方,便愈是如此。
    “澈儿,你在害怕”大手落在她的腰带之上,轻轻一扯,那玉色腰带顿时断开,端木澈只觉得火热的手掌朝自己里衣滑去,不由得手指攥紧床单,浑身绷紧,低喃道:“我不怕青哥要我”
    秀眉微蹙,双眸紧闭,感受着那强壮男子有力的拥抱与温柔的抚摸,内心深处,却是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惧意与抗拒。
    “别怕,澈儿,别怕我,我会温柔待你,一定不会疼的”颜青喃喃喊着,早已意乱情迷,雨点般的亲吻顺着她的耳垂,落在颈上,再到胸前
    “青哥”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艳红,美得像天边云霞的红色,有人在低低喊着忍住,然后便是轻轻挤进,动作轻柔而炙热。
    “啊——”狂乱喊出一声,神智渐失,心如刀绞,痛意却是铺天盖地而来,有什么地方似是被撕裂了,被揉碎了,被疯狂蹂躏,被狠狠践踏!
    一刹那,却是胸中大恸,神形欲裂。
    泪落如雨间,无法思量,用尽全力,死命去推身上之人:“痛,好痛!你别碰我,别碰我,你走,你走开!”
    “澈儿,你怎么了?”颜青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浑身紧绷发痛,眼中尚有不曾纾解的欲念,老天,他还没有真正解开她的长裙,她就已经痛得受不住了吗?
    这痛楚,到底来自何方?
    “不要碰我,你走开,求你走开!”端木澈手足并用,不断击打在他的身躯之上,暴风骤雨一般,几近疯狂。
    “澈儿,你清醒些,你看清楚,是我,我是颜青,我是你的青哥啊”颜青握紧她的双肩,低吼出声,却仍是不能阻止她的动作,眼见她面色苍白,目光痴痴,不觉大为心疼,“澈儿,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告诉我,你告诉我!”
    “我”端木澈张了张嘴,一片茫然,突然见得他胸前的几道抓痕,不由呆住,“青哥,我”那些凶悍的痕迹,都是她所作所为吗?
    面对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再看向彼此凌乱不整的衣衫,却是挣开他的怀抱,慢慢坐起身来,将头深深埋入膝盖之中,低声泣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控制不住”
    “不怪你,跟你无关”颜青长臂伸出,将她轻轻搂进怀中,心中有丝了然,潜意识里,她对那人仍是不能忘怀,因此心生抗拒,而身随心动,是以会有如此激烈的动作,是到底,都是为了他
    “青哥——”端木澈啜泣一阵,忽然抬起头来,仰着梨花带雨的小脸,朝他喊着,“我们再试试,实在不行,你就打晕我吧”
    “你”颜青听得哑然失笑,帮他披上外衫,遮住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印上一个吻,“不着急,澈儿,真的不着急,我慢慢等,等你全心全意接受我,这样的事情,必须是两情相悦,才能无怨无悔”
    语毕,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两名侍妾,不禁心中歉疚,又亲了她一下,低声道:“我以前的事情,只是男人的需要,跟感情无关,以后再也不会了”
    “青哥,我对不起你”幽幽叹息一声,与他紧紧相依。
    凌晨之际,端木澈尚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得帐外鼓声四起,脚步纷乱,似乎有人在叫什么敌军攻城,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
    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完整,那边颜青已经立在地上,背对自己着手穿戴,几下套上铠甲,束好腰带,便是转身过去,面对着她,神情极是肃穆:“你昨晚没睡好,在躺一下,我这就去了!”
    见他急急而去,端木澈呆了一下,赶紧取了男子服饰,飞快穿戴起来,弄好之后,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找出药水,在面上一阵涂抹,接着便是对着一面铜镜,慢慢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待一切就绪之后,便是飞一般冲出营帐,朝着那城墙之上奔去。
    距上回象兵站队大获全胜,才不过两日时间,那联合大军尚未喘息休整完毕,就又生龙活虎了吗?此番贸然攻城,胜算几何?
    刚一站到那城头之上,就听见城下吼声如雷,尘烟滚滚,似有千军万马猛冲而至,不仅愕然,这手下败军,为何突然士气高氵朝?
    侧头去看颜青,却见他面色发白,身躯微颤,双目直直盯着远处一点。
    端木澈随他目光看去,只见那黄沙漫卷之地,大队骑兵奔驰而来,后面是数不清的步兵阔步开进,一面银色大旗高擎入云,颜色灰昏黯淡,大旗下方,士兵皆为玄色铠甲,头盔无一佩戴,放眼望去,那额发之上,全是清一色的素白。
    天地之间,有一种悲沉的调子,蓦然袭上心头,如幻如真,心中满是疑虑,侧耳倾听,并非幻觉,却是从那不断开进的大军之中传来,从那士兵的胸腔之中迸裂而出,低低诵唱。
    “他们在做什么”无力喊出一声,只觉得自己也是胸闷难言。
    颜青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看着她,满目哀伤。
    “报!前方探子回报,说是联军副帅伤重不治,于昨夜二更之时离世”
    颜青闻言一震,一把扯住来人的胸襟,怒声吼道:“当真?”
    那人吓得一颤,答道:“已经入了棺木,这金耀军队,便皆是喊着复仇的口号而来!”
    缟素加身丧歌唱响
    那个齐越,真的是死了吗?
    端木澈抚着胸口,只觉那撕裂的痛楚,又是狂卷而来。
    她怎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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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火凤涅槃 第十七章 同处一室
    天边,一抹红霞跃然而上,似是当日城墙下那漫地鲜血,嫣然如花。
    颜青心中大恸,听得城下号角吹响,便有联军骑兵开道,几个步兵千人方队从左右两侧攻上城来,记起自己肩上的职责,忽地拔出长剑,高声喝道:“防守——”
    火象将士纷纷就位,羽箭石块尽数朝那攻城的联军身上袭来。
    这一回,联军之中金耀士兵因为副帅身死,却是士气高涨,锐不可当,不论骑兵步兵,一个个形如下山猛虎一般,高喊复仇口号,疯狂攻城。
    颜青一面指挥全力防御,一面派出精锐骑兵出城迎敌,不想那痛失将帅的金耀军队悲愤异常,犹如拼命三郎,全是不要命的攻击,火象骑兵奔将过去,竟是抵挡不住,被冲击的四分五裂。
    危急之时,城门再次开启,却是萨郎带领象兵站队,轰轰隆隆,出得城去,一声低鸣之后,群象便是朝着联合大军的方向猛冲过去。
    那两国联军面对这汹涌而来的巨灵之物,却是并不慌张,步兵有序退去,骑兵又自上前,此番迎战的骑兵却是数队重甲骑兵,个个手持铁弓,一挽顿成满月,显出超强的臂力来,搭箭上弦,那箭头之上不知抹了何物,在铁弓上猛力一划,俨然火起。
    端木澈本是颓然坐在城墙之上,哀伤莫名,此时见得那联军骑兵羽箭端头的点点火光,心中一动,啊的一声大叫,却是瞬间跳起,厉声大叫:“萨郎,回来,快回来!”
    颜青转眼奔了过来,惊道:“出了什么事情?”
    端木澈抹去眼泪,咬牙道:“都是我不好,我早该去看看他的象兵,却一直未有前往——”说着,努力回想自己当日被萨郎拉上象王顶上的情景,那象背上所披的甲胄,并非铁制,而是用藤条编成。
    这腾甲,虽然比铁甲更加轻便,且以桐油浸制加固,其坚韧程度也不输前者,但是它却有一项致命弱点,那便是,不畏利刃,独惧火攻!
    那晚自己与萨郎在树林里相遇,离这树林不远之处,便是那象兵站队歇息的芭蕉林,而齐越,正是从那里查看之后,漫步过来,难怪,他会对萨郎说所谓外强中干的话,原来他对于这凶猛象兵,已经胸有成竹,想好对敌之策。
    而他重伤之下,拼尽全力返回联军大营,想必却是已经做好一切部署,只等今日一举反攻。
    眼见尘烟滚滚,耳闻杀声震天,双方都是竭尽全力,象兵已经冲入联军围合之中,却哪里撤得回来?
    颜青反应过来,令旗招展,又是派出几队人马前往营救,自己却是摇头叹息,眼中热泪盈眶:“他胆大心细,聪明绝顶,竟是想到火攻,真是难得,只可惜,这过来一探究竟,竟是”
    这个人,心思如此缜密,却是真的死了么?
    “我不相信他会死,实在不能相信”端木澈轻声说道,目光过去,眼望那城下混战的两军。
    方才那一排接一排的火箭,射中了不少战象,那巨大的身躯之上火光撼天,无力可消,顶上士兵迫于无奈,纷纷弃之而去,跳下之际,被联军步兵长矛相逼,死伤无数,而那巨兽被火烧得野性大发,不是相互撞倒,便是四处逃窜,这严密有序的阵型瞬间瓦解,混乱不堪。
    一番较量之后,这四百来头战象折损过半,只见那象王顶上之人静默不动,似乎已经出离愤怒,听得身后鸣金之声,却是惘然不顾,忽然之间,象王撒开四蹄,朝着那火箭射尽的重甲骑兵,又是猛冲过去,其余没有受伤的战象纷纷跟进跑动,整个大地都是随之颤抖。
    “该死!已经鸣金收兵,这个萨郎,却还在逞能,他到底要干什么!”端木澈怒不可赦,招呼一干火凤卫,直直朝着城下扑去。
    颜青赶紧随之跳下,挡住去路:“澈儿,你别去了,萨郎已经深入敌军腹地,任谁都冲不过去,你放心,他熟知这群象习性,应该能安全返回的!”
    端木澈低吼道:“他知道什么!大象尽管巨大威猛,弱点却是十分明显,除了这自身甲胄畏火之外,它亦有天敌”
    生物书籍上曾经读到过,大象虽是陆地上体态最是庞大,力量最是巨猛的动物,却是唯独惧怕狮子。
    不过,这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就算齐越能够想到,却哪里有时间去驯化一批狮兵出来,这显然不能成立。
    稍微安慰了一下,当即按下冲动,随颜青返回城墙之上,朝下看去,远方联军骑兵忽然退开,几副巨大的图像运到阵前,远远望去,心中便是猛地一沉。
    那图像凶猛雄壮,栩栩如生,不是狮子,却是什么!
    好个齐越,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象兵冲去,猛见只只雄狮严阵以待,却是如临天敌,调头就跑,任凭顶上士兵怎么鞭笞也不回头应战,实在是深受威慑,实力大损。
    正当此时,却听得联军鼓声又起,那队重甲骑兵骤然变换队型,弃去手中铁弓,却是从腰间刷刷抽出精钢长刀来,青光闪耀,照亮了彼此庄严肃穆的面容,面对那已经胆怯的群象,吼声震天:“为王爷报仇!为王爷报仇!”
    吼声过后,便是朝着那缓慢跑动的象群,如离弦之箭一般策马追去,一旦行近,便是挥舞钢刀,怒吼着冲向象兵站队,专照长长的象鼻子狠砍。但见血花飞洒,冲天而上,被砍断鼻子的大象惨叫着乱窜,与背后前来的增援的火象骑兵相撞,人仰马翻。
    那象王见得同伴纷纷倒下,顿时勃然大怒,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形若疯狂,所到之处,重甲骑兵皆是连人带马被撞飞出去,跑动间,却是逼近了联军大营,孤军直入。
    一阵怒吼传来,联军骑兵队伍朝两旁退开,之中猛然蹿出两队头系白绢,臂缠寿带的死士,一队手持丈许长矛,一队紧握雪亮长刀,朝着象王冲了过来。
    但见飞沙漫漫,尘土四起,象王长鼻狂甩,粗蹄猛踏,又是撞倒了数人,正在旋身抵挡之际,一名死士却是飞身而起,长刀直直挥下,将它的长鼻一举斩断!
    象王发出一声凄惨低鸣,一路败走,整个象兵站队却是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骑兵与步兵接下再站,但已方士气大挫,却是连连败退,幸有颜青在城墙上亲自督师,沉着指挥,打退了联军一次又一次猛烈进攻。
    待得联合大军尽数退去,天色已然昏黑,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十二个时辰,四野里黄沙浸血,伏尸山积,断枪折戈,死马亡象,绵延数里之遥。
    萨郎浑身是伤回返,简单裹了下,便是不言不语去了芭蕉林中,任凭端木澈嗓子喊破都不予搭理。
    “他痛失象兵站队,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心中悲愤,也是人之常情,你就让他好好静一静吧。”肩上一暖,一只手掌轻轻抚上,颜青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回头看去,只见他浓眉紧蹙,面色疲惫,忽然叹道:“齐越这一夜探象营,我却是疏忽大意了!”当时全部心思,尽数落在他重伤吐血之上,以至后面虽然被他设计逃离,心中亦是担忧不已,却哪里想到他会想出这连环计对付象兵,令得已方无力施救,狼狈不堪。
    “怪不得你,他是心机太深,聪明,却有何用”立在城头,侧耳倾听,那城外联军大营的方向又传来丧歌,越来越响,此番,却是数十万人齐声低唱,声势大增。
    曲调哀伤依旧,愈加悲壮,依稀听得其中唱道:“寻之不得兮死生难测,心愿未展兮雄躯已殒,遥想当年兮遗恨何极,天地怆然兮摧我肝肠”
    歌声过处,风声萧萧,笛音缭绕,听得两人沉默不语,眼中却是掉下泪来。
    半晌,端木澈方才抹了抹眼角,笑道:“不论如何,那齐越重伤而死,人死不能复生,而萨郎的象兵还可以再驯,这一仗,我们并不算太吃亏!接下来,该是考虑怎样鼓舞士气的事情了。”
    颜青听得轻轻点头,望了望她,严重愁绪未消,正要说话,忽然听得身旁一声:“报!前方探子传来联合大营讯息——”
    不待颜青开口,端木澈已是急道:“快讲!”
    那人喘一口气,道:“联军大营各处皆是架起缟素挽联,哭声响彻,那金耀辅政王的灵柩就停在副帅营帐之中,明日一早由金耀将士扶灵返回楚京,根据其遗愿,将与辅政王妃合葬”
    颜青身子一僵,手臂当即被端木澈抓住,侧头看去,只见她皱眉问道:“青哥,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颜青沉吟一阵,方道:“我毕竟与他同门一场,实在应该前往吊孝”
    端木澈垂下头,低声道:“那一招天地同寿,当真有如此威力,能够使人身衰力竭而亡?”
    颜青点头,哑声道:“不错,当日师父传授此招之时,曾经言明,这一招既然叫做天地同寿,便是暗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纵然是拼进全力,也要与强敌同归于尽,只是他却并没有对我痛下杀手”
    说到这里,却是眼睛盯着她道:“他的伤势十分严重,不治而亡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论是真是假,我决意今晚前往联军大营凭吊一番,你去不去?”
    端木澈吃了一惊,仰头道:“你说什么?今晚就去?”
    颜青叹息道:“不错,若真如那探子所说,过了今晚,灵柩就要运回楚京,到时候想看都是看不到了”思忖间,蹙眉一阵,低声道:“你也一同去吧。”
    端木澈张了张嘴,直觉不妥,想要拒绝,却听得他沉声唤道:“来人,取我令箭,修书一封,就说火象颜青今晚三更之时前往联军大营,凭吊故人!”
    “大帅,不可!小心其中有诈!”贺立翔与张延同时奔上前来,大声劝说,“那齐越狡黠善变,诡计多端,大帅不可中了他的圈套!”
    颜青摆手道:“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我带上五百精兵随行,火凤卫一同前往——”说罢,面超端木澈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端木澈轻轻点头道:“我对此从来不疑。”
    颜青不再作声,拿起那书记写好的信笺默读一遍,招来信使让他速速去了。
    夜深之际,信使回返,却说那联军将领分为两派,当堂大吵,自己险些被金耀部将挥刀杀掉,好在联军主帅,那水月皇帝樊子奕出手阻止,言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最后,樊子奕同意休战一日,让颜青前往凭吊。
    颜青当即挑选了五百精兵,整装待发之际,回头瞥见端木澈缓慢行来,先前她一直是身着火红衣衫,此时却是回帐换了一身素白,愈发显得面色沉静。
    城门开启,两人翻身上马,身后是火凤卫与五百精兵紧紧相随,马蹄铮铮,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是已经奔近联军大营阵前。
    无边无际的广袤大地之上,营帐一座连着一座,千万座灰色的营帐之中,耸立着一座黄绸大帐,营帐顶子以青铜铸成,帐前高高悬着一技九旄 大旗,想必是联军主帅樊子奕的营帐,而在那旁边,一座碧色大营,却是白布环绕四周,帐前纸马纸人不计其数,应是新近离世的联军副帅齐越的灵堂所在。
    众人刚一下马,便有几名缟素加身的将领引领进入营地,到得那碧色营帐门口,守兵士兵却是举剑拦住,一名联军将领在旁边沉声道:“请颜将军除去长剑,一人入内!”
    端木澈心中烦躁,刷的一声拔出风吟宝剑,眨眼间变是剑尖抵上那人的喉咙,喝道:“我们便都是要进去,你又将如何?莫非这里面有鬼么?”
    那名将领眼睛未眨一下,仍是坚持道:“携兵器而入者,便是对王爷不敬,阁下若是强行进入,就踩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端木澈哼了一声,长剑入鞘,随手甩给饮方,便是与颜青并肩踏进。
    那名将领眸光闪动一下,随即止住,
    掀开帐帘,定晴一望,但见巨大的素白灵花下方,插着白色巨烛,供台之上除了香烛,还有一样物事,端木澈走近一看,不由得身子一晃,竟是一件血白相间的血衣!
    堂后帷幔飞卷,素带垂下,一口漆黑棺木隐约可见,周边还放有几桶冷沁潭水,想是降温之用。
    颜青将所带祭物呈于灵前,点了香烛插上,又取了酒壶倒了一杯水酒,遍洒于地,整个过程却是一声不吭,想是因为想起前尘往事,心中震动,动作有些不稳。
    做完这些,便是转身去看端木澈,只见她呆立原地,目光茫然,不由轻声道:“澈儿,你也为他上一炷香吧,毕竟你们你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端木澈摇了摇头,脚步略见虚浮,却仍是朝灵堂后方的棺木位置走去,口中轻声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
    尚未走近,前方一人抢先出来,拦在面前,来人一身青色素服,身形清瘦,甚是年轻,唤道:“殿下留步,请到前堂休息”
    端木澈冷冷盯着他道:“你,走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礼貌唤道:“颜将军,端木殿下,副帅已经去了,请勿打扰到他。”
    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黄袍玉带的青年男子力在帐中,正好挡住颜青的来势,端木澈心中一动,当即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那联军主帅,水月皇帝樊子奕了。
    “我们特意前来瞻仰贵军副帅遗容,怎说是打扰?”端木澈冷笑一声,忽然出手,一掌朝那面前之人攻去,那人见她势头强劲,出拳相格,谁知她却是一记虚招,一掌过去,不管击中与否,身形已朝着那巨大的棺木,瞬间飞奔而至。
    眼见身后劲风呼啸,却是颜青一步过来,已经与那青衣男子缠斗在一起。
    垂下眼光,双目紧紧盯着那黑沉的棺盖,手掌按上,心中微颤,一咬牙,便是用力掀开!
    一瞥之际,便是啊的一声低叫出声,只见那棺木之中俨然躺着一人,双目禁闭,面容安详,肤色苍白,嘴唇泛青,不是齐越,却又是谁!
    端木澈俯身上前,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探向他的鼻息,一触之下,却是悄无气息,冰冷如斯,刹那间,身如石化,眼中一滴清泪无端落下,正好滴在那人的脸颊之上。
    怎么会为这个敌军将帅而流泪
    恍惚间,想也不想,便是伸手去擦,手指刚一勾到那一滴水珠,身下之人骤然睁眼,看清之际,低喃道:“怎么是你”一瞬间,目光如电,却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猛力往下一扯。
    端木澈惊呼一声,突然间脚底一软,登时空了,身子直堕下去,其间暗叫不好,另一只手在空中一阵乱舞,希望能抓住一点什么,或是击中一点什么,身子在空中稍稍一停,借力跃起,不致落入脚底的陷阱。
    哪知那人也是早于预料,一手紧扣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也是随即按住她的肩头,兔起鹘落,瞬息之间,一拉之下,两人一齐跌落。
    “澈儿——”颜青见得不好,一声大叫,已是施救不及。
    端木澈人在半空,眼前一团漆黑,身子不住下堕,但听得啪的一响,头顶翻板已然合上。
    这一跌下,却是有好几丈深,端木澈双足着地,立即甩开那人的束缚,随即跌起,施展空明神功之中的轻身功夫,游到陷阶顶上,伸手去推翻板。
    不料,触手坚硬冰凉,竟是一块巨大的铁板,被机括扣得牢牢的,一推之下,铁板却是纹丝不动,身子不由自主已落了下来。
    身后之人冷笑道:“上边已经被铁条扣死,你人在下面,力气再大,又怎推得开?”
    端木澈听得是齐越的声音,当下已经明白他是诈死,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是恼是怒,索性不去理他,在陷阱四壁摸索,寻找脱身之计,摸了半晌,只觉四壁摸上去都是冷冰冰的,十分光滑,坚硬异常。
    ——这样的陷阱,却不知花了他多少心思!
    当下循声回返,立在离他两尺之外,怒道:“颜将军好意前来凭吊你,你却使出这等奸计陷害,真是卑鄙无耻!”
    齐越淡淡说道:“兵不厌诈,又有何稀奇,再说,他并未如你这般愚笨,自己往陷阱里钻。”
    端木澈恨得咬牙,懒得跟他再说,又去寻找机关。
    找了一阵,一无所获,再次回返,黑暗之中,听得他呼吸时慢时快,随后渐渐趋于平静,心中一动,暗道,他使出那一招拼命招数,内力损耗巨大,就算是不死,都应该受了极重的内伤,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形若常人!
    黑暗之中,看不清人影,便是伸手向他摸去。
    小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摸到一处温热之处,尚未想明白那是什么,齐越已经沉声低喝:“你做什么!拿开你的脏手!”
    端木澈吓得一缩,瞬间明白过来,方才那一下,却是摸到了他的胸膛,期间隐约有真气鼓动,他应该是在运功疗伤。
    只是男人的胸膛而已,还隔着布料,有什么稀奇,那没穿衣服的她还摸过呢,不过,为何这一次,却是手指微颤,心中乱跳。
    端木澈啊端木澈,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对着这敌人发什么花痴?
    暗自诅咒一阵,定了定神,又朝他摸去,这次却是毫不犹豫按住他的双肩,掐住他的颈项,低喝道:“你要活命,乘早说出机关所在,开了翻板让我出去。否则,我这一用力,你必将真气倒施,走火入魔,周身血管爆裂而亡!”
    齐越喘了口气道:“这陷阱又不是造来自己住着好玩的,那是用以捕捉敌人的,难道故意在里面留下开启的机括,好让敌人脱身而出么?”
    端木澈心中一沉道,五指一紧,使上了二成力,喝道:“那怎样才能出去?”
    齐越咳嗽几声,说道:“那也要等到顶上恶战打斗完毕,才会有人来给我们开启翻板。”
    端木澈想着上面之人,一阵着急,叫道:“你不立即放我出去,我先杀了你再说。”
    齐越冷冷笑道:“那你就杀了我把,呵呵,我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端木澈被他如此一说,恨得咬牙,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过去,重重打在他的脸上,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你现在就如我手中的一只蝼蚁,我取你性命,却是轻而易举!”
    说罢,循声辨影,朝着他天灵盖的方向,飞速一掌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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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火凤涅槃 第十八章 假凤真凰
    掌风运至中途,却是戛然而止。
    端木澈撤回手掌,退后一步,冷声道:“你为何不躲开?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杀你?”
    齐越似是轻轻摇头,说道:“你不会杀我的,否则你方才怎么掉下眼泪,这个,算是什么意思?
    端木澈轻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是眼泪,我最近几天偶染风寒,鼻涕长流,方才拜祭之时控制不住,不慎流到副帅脸上了,真是罪过罪过!”
    “你……”齐越气得咬牙,待要发作,想到自身伤势,忽又忍住,盘腿静坐,自行运功疗伤。
    端木澈想了想,叫道:“不对,那水月皇帝说不定正对你心怀忌惮,此时见你困在地底,却真是心中欢畅,必然不会派人前往揭开翻版,放你出去,哼,关你个十天半月,饿也饿了!”
    齐越冷冷道:“他倒还不敢,我若是死在这军营之中,我金耀定不会善罢甘休!”
    端木澈哼道:“难道他就不会对外宣称你是死于我火象大军的交锋之中吗?弄些人证物证,对他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
    齐越沉默一阵,道:“挑拨离间的本事,你倒很是擅长。”
    端木澈冷笑道:“比起你的诡计多端,实在不堪一提。”
    说罢,两人静默一阵,各怀心思,都是不予作声。
    半响,齐越忽然又问:“我离世的消息,火象军中上下都知晓了吗?”
    “呃?”端木澈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愕然,朝那发声的方向睥了一眼,道:“当然都知晓了,所有的军民都在热烈庆祝,锣鼓震天呢!”
    齐越低低应了一声,低喃道:“那为何她……还是不出现……难道真是我自己想错了么……”
    “你说谁?”心里有些明白了,他设下这个诈死之计,原来是想要引蛇出洞,只是那人是谁呢,拿到这火象大军之中还有谁会关心他的生死,会不顾一切前往拜祭吗?
    齐越沉声道:“别装傻了,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端木澈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道你说的是何方神圣,也只有颜将军会来凭吊你了,我只是跟来看看热闹,除此之外,更无他人!”
    齐越似是失望至极,身躯猛地往后一倒,嘭的一声撞在壁上,颤声自语道:“若她在火象大军之中,怎么会不来看看我?难道真是不在?还是去了别处?”
    端木澈听到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在讲什么,懒得理他,方才寻找出口东窜西跳,有些累了,索性坐下来歇息。
    齐越念了一阵,也就没了声音,不知在默默想些什么。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周围一片漆黑静寂,只听得对面之人的气息愈发缓慢绵长,想必是正全力运行本门内息,到了关键时刻。
    端木澈知道此时便是他最为脆弱之时,不论武功高低之人,只要对他随意攻击一番,引得他运功抵御,真气逆流,顿时前功尽弃,却成废人,想到颜青一直以来对他的维护,也不敢轻易尝试,但终究是气愤不过,起身上前。
    “你这妖人,要干什么?”齐越正是全神贯注之际,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掌袭上自己的胸襟,却是去拉扯自己的衣衫,当下不敢妄动,愤愤难言,只是低声喝止。
    端木澈低低笑道:“怎么副帅也有害怕的时候么?”
    说话间,扼住心神,手上动作不停,小手在他胸口上下摸索着,毫不温柔地扯掉他的腰带,剥开他的外衫,直到触及那光洁的胸膛,感觉到他身躯霎时僵硬不动,又是笑道:“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要做那天和萨朗刚要开始就被你打断的事情……”
    齐越咬牙道:“住手!你这该死的妖人,快给我住手!”
    端木澈冷笑道:“住手可以,你打开机关,让我上去!”
    “没有机关……”齐越话声未落,只听得身上一声脆响,长衫已是被他撕去一大块。
    端木澈随手扔开,硬声道:“如此骄傲不屈的王爷,若是被人点了穴道,所有衣服皆成布条,浑身一丝不挂躺在我身下,过一阵被这开启机关的士兵看到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你敢——”
    端木澈耸了耸肩,道:“我有什么不敢,我端木澈做事从来就没有怕过,这个怕字在我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说罢,刷的一声,又是从他身上扯破一段衣衫。
    “停手,你,真要上去?”齐越喘了一口气,道:“我敢说,上面的情形并不比这下面好多少,你此时上去,必定会后悔。”
    端木澈心中着急,喝道:“你管我呢,我偏生就要上去,你再不开启机关,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见他仍不吭声,心一横,便是去扯他的长裤。
    “好,我放你出去。”齐越终于开口,伸手朝那背后的壁上摸去,也不知摸到一处什么,便是飞速敲击起来,待得敲过十来下之后,便是停下动作。
    端木澈只听得豁的一响,一道亮光从头顶照射下来,那翻板立时开了,想起齐越方才的动作,立即明白过来,这壁必然有什么物事与外间相连,他以约定的讯号敲击,那上方管机关的人便是立即打开翻板,好放里面的人出去。
    “算你聪明!”冷冷说出一声,便是伸手过去,摸到他的手腕,一把扣住其脉门,正要以他为质飞身而上,感觉到他周身真气荡漾,内息流转,心中一动,暗道,此时他疗伤已到最后关头,若是强行带他而上,必定功亏一篑,这身武功就要废掉了。
    罢了,好歹也是师父天机老人亲授的武功,也就给他留着罢。
    善念一起,当即放手,施展轻身功夫,沿着四壁游走一阵,手撑脚踏,稍一助力,便是朝亮光之处飞身跃起,冲天窜出。
    身子刚一冒出地面,双足尚未站稳,就见眼前白光闪耀,数把钢刀已经架在脖子之上。
    帐中灯火通明,抬眼看去,面前站得一人,黄袍玉带,面目英俊,正是那水月皇帝樊子奕,再左右四顾,颜青与一干人等,却是尽数不见踪影!
    “你在找你的颜将军吗?可惜你上来得迟了,他已经回边城去了——”樊子奕得意笑道,“这颜青一向被称作战神,居然也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一边是边城被围,一边是皇子受困,这手心手背,真是难以取舍,不过,他还是放弃了你的生命,回边城去了……”
    “边城被围?”端木澈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当即明白,自己与颜青出发之际,城中本来也已严加戒备,以防敌军乘隙偷袭,哪知这联军竟然真是早有准备,趁着众人在这营帐恶斗之时,调兵遣将,大举攻城。
    这灵柩丧歌,夜半凭吊,却原来是一出诱敌深入,调虎离山之计!
    想到这里,却是昂首挺胸,傲然道:“颜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自然明白这中间的轻重缓急,端木澈一人的性命,如何能和边城全城的安危相比?”说罢,听得身后响动,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那刚从地低出来的男子,鄙夷道:“同门学艺,武功套路相似相近,可这人心,真是差得远如天地!”
    早知如此,方才在地下之时,真该一掌毙了他!
    齐越已然听得两人对话,却是不予反驳,只朝樊子奕冷冷睥了一眼,问道:“刚才打斗,情形如何?”
    樊子奕叹息一声,道:“这颜青确是朕见过的最为勇猛的男子,武功之高,臂力之强,实在不可想象,若不是宁军师为朕挡下那一掌,朕只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宁军师自己却是身受重伤,朕的精悍侍卫也是死伤无数……”
    “哈哈,真是活该!”那个宁军师,便是先前挡住自己去路的那名青衣男子罢,看起来倒还衣冠楚楚,骨子里却是一肚子坏水,这青哥真是做得好!
    樊子奕朝他怒目而视,道:“你得意什么,你现在是朕的阶下囚,就在这里好生看看朕如何攻破这火象重镇。哼哼,这笔帐,迟早都是要讨回来的!”
    说罢,厉声道:“将他带去囚营之中,严加看管!”
    那持刀侍卫答应称是,压着她朝帐外走去,刚走出两步,那樊子奕忽然又道:“等下,这人身怀武功,不可小窥,须以铁镣锁住手脚!”
    这该死的变态,好汉不吃眼前亏,暂先忍住,后而谋动。
    端木澈暗中咒骂一句,被那群侍卫随即套以铁镣,钢刀押着,推推搡搡步出帐中。
    就在掀帘之际,齐越的声音冷然响起:“尔等听着,他毕竟是一国的皇子,将来还有大大的用处,以礼相待,不可用刑!”
    端木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得那人面色冷清,左颊却是微微红肿,其间一个巴掌印记清晰可见,之前自己用足力气甩那一下,想必一两日才能消了。
    端木澈走出营帐,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正是两军对峙之际,那边城方向尘土漫天,杀声吼声连绵不断,只远远望得一眼,尚未看清形势,便是被侍卫推着朝营帐更深处走去。
    眼前一座黑色营帐,甚是小巧,走到近前,那群侍卫却是撤了长刀,推她进去。
    端木澈进帐一看,只见里面倒是很干净,有桌有倚,还有一张简单的床榻,看这架势,应该不是普通的囚房,却像是招待宾客之地。
    那侍卫并不进帐,只是守在外面,端木澈悄悄靠近帐帘窗幔,掀了一边看去,只见这营帐周围皆是布满守卫,大致有数十人之多,防备之心,可见一斑。
    再往手腕脚踝看去,却是微微皱眉,这被套的铁镣,黝黑粗大不说,那上面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只小铃铛,稍一动作,便是叮叮当当一阵声响,想要逃离此地,却是难于登天。
    暗自气恼一会,也一时想不出脱身之计,经过这一夜折腾,身心疲惫。也不再强撑,倒在榻上,便是沉沉睡去。
    深陷敌营,这一觉睡得并不太沉,感觉面前隐有人声,已是猛然睁眼,翻身坐起,那铁镣上的铃铛随之发出一阵声响。
    定睛一看,却是齐越正坐在榻边,对着自己蹙眉打量。
    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碗清粥,与一碟小菜,还有两只馒头,卖相倒还不错。
    齐越见她醒来,指了指桌上的饭食,淡淡说道:“吃饭吧。”
    端木澈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在里面放些什么东西,傻子才吃。”
    齐越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不需要放任何东西,就凭你的武功,绝对逃不出去,身体是你自己的,饿死与我无关——”说着,便是朝外间唤道,“来人,把这些饭食统统撤……”
    这一个走字尚未喊出来,端木澈已然叫道:“等下!”
    看他一眼,心中微动,说道:“你每样先吃一口,我便吃。”肚子已经咕咕作响,在这敌营之中,有了这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吃了东西才能有力气,再怎样也要当个饱死鬼,再说了,吃饱喝足,脑子不再浑浊,说不定就会想出办法,逃出生天了。
    齐越想了想,真是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又举筷吃了一口小菜,最后在那馒头上分别咬了一口,细嚼一阵,吞入腹中,方道:“你还有什么疑虑?”
    端木澈一眨不眨,暗中记住方位动作,此时却是伸出衣袖,将他在碗边筷端留下的痕迹尽数擦去,那两只馒头却是随那咬痕周围撕去一大块,随手扔了,这就放心吃起来。
    齐越看得愕然,冷笑道:“真是麻烦,有的吃都不错了,还摆足了皇子的架势。”
    端木澈瞟了他一眼,道:“本殿下有洁癖,之前让你试吃,已是迫不得已,但是你那口水,真是恶心死!”
    齐越哼了一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那端木清远性格乖张,你便也是怪癖满身,真不知颜青将军何以为了你们父子,征战沙场,拼尽全力!”
    端木澈摇头道:“颜将军忠肝义胆,他的心胸气节,磊落情怀,自是无人可及,你这等小人之心,自然无法明白。”
    说罢不再理他,慢条斯理吃着,心中想着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两只小馒头尽数进腹,一碗清粥也是喝得见底。
    见她已经吃过,齐越唤来外间守卫,将碗筷物事收拾出去,沉吟一阵,说道:“我有问题想问你……”
    端木澈抬手擦了下嘴,等了一阵,见他面露犹豫,不由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齐越咬了一下唇,语气却变得客气起来:“请问端木殿下,颜青将军在荣城的时候,身边可有一名女子,名唤……凌宇洛?”
    凌宇洛?这名字好陌生,从来都没有听人提起过呢。
    端木澈联想到此前种种,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原来副帅是为了个女人与颜将军翻脸无情。”
    齐越闭了一下眼,轻声道:“她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妻子,我的王妃。”
    端木澈挑眉道:“你那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吗?”想到那探子所讲,哼了一声,又道:“你不是还大肆渲染,说什么灵柩回返楚京,要与王妃合葬……”
    齐越摇头道:“我不过是想引她出来,她纵然恨我怨我,若是就在边城之中,夫妻一场,也总该来看一看……”
    端木澈冷笑道:“可惜她并不出现,我这个凑热闹的人,倒成了个替死鬼!”
    齐越道:“你确不该来,若是颜将军一人前往,以他的武功心智,定能安全回返——”双目突然光芒大盛,紧紧盯着她道,“不要回避我的问题,颜将军在荣城之时,身边可有一名叫做凌宇洛的美貌女子?”
    端木澈眨了眨眼,轻笑道:“颜将军府中侍妾不少,个个美貌如花,什么雯啊,什么凌啊,什么丽啊,什么洛啊,哎呦,这名字太多,我可记不住啦。”
    齐越显然不信,瞥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盯着她的脸,凝神细看。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又没长花。”端木澈抚一下脸,目光瞟过去,嘻嘻笑道,“你不是没有此项癖好吗,怎么对我看得目不转睛?告诉你,这男男相亲,其实却也有无上的乐趣,要不你解开我的铁镣,我们来好好亲热一番……”
    “闭嘴!”齐越冷声喝道,厌恶瞥了她一眼,起身欲走。
    刚步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慢慢转身过来,坐在榻边,疑惑道:“这眼神,为何如此相似,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七八分像……”
    端木澈微微一惊,尚未说话,只见他忽然伸手过来,探向自己高束的领口。
    “来人啊,副帅大人欲火焚身啦!快来人啊,副帅大人兽性大发啦!要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副帅大人就快精尽人亡啦!”
    端木澈手脚虽然被缚,内息却是大体充沛,这运足气力高声叫唤,声音顿时传遍周围数座营帐。
    齐越提防不及,听得外间脚步四起,只得手掌上移,捂住她的嘴,沉声道:“妖人,你再乱叫,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端木澈双目大睁,不住眨眼,口中呜呜作响,表示赞同,齐越尚未撒手,外间已经有人问道:“副帅大人,需要小人进来帮忙吗?”
    齐越冷声道:“不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可是……公主……”外间问话之人声音有些迟疑,帐帘一掀,一名窈窕人影两步进得帐来,看清帐中两人的姿势动作,不觉惊叫出声:“王爷,你……”
    此时齐越正是身体前倾,压制住端木澈不住摆动的身子,一只手将她的双手一同按住,另一只手却还是捂住她的口唇,这姿势,实在暧昧之极。
    愣着齐越转头回望之际,端木澈用力一挣,双手摆脱他的束缚,下一瞬,便是抓紧他那只捂住自己嘴唇的大手,在上面狠狠一咬!
    齐越低呼一声,霎时抽回,垂头一看,只见手掌之上一圈齿痕,已经渗出血丝来,这一口,实在是毫不留情。
    那刚刚进账的女子当即奔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心疼说道:“你怎样?痛得厉害不?前几日才受伤回来,怎的不在帐中好生休息静养,却到这囚房之中来做什么?”说罢,眼光恨恨转向端木澈。
    端木澈对于这联军大营之中忽然出现的女子,亦是有些好奇,抬眼看去,只见她年纪约莫二十一二,一身绫罗绸缎,容貌很是美艳,长发盘成左右双髻,却作少女装扮,此时挽着齐越手臂,一双美目忽又收回眸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爱恋之意溢出言表。
    原来是这齐越的相好!
    端木澈冷哼一声,眼珠一转,当即叫道:“想不到副帅大人还有此断袖癖好,可惜本殿下一向洁身自爱,绝不相从。先前那一巴掌,是你在地底轻薄本殿下的报应,此番这一齿咬,却是你在这榻上欲行非礼的下场!”
    齐越眉头微皱,没有作声,那女子却是上前一步,怒道:“你胡说,王爷是天人之姿,怎会对你这般平庸之人生出兴趣!”
    端木澈冷笑道:“本殿下这哪知道,说不定他是突然开窍,男女通吃呢!你是他的妃子吗,奉劝一句,本殿下一向喜好清净,你可把你男人盯紧了,别让他像只苍蝇似的围着本殿下嗡嗡乱飞!”
    齐越冷眼看了看她,走向那女子,说道:“潋滟公主,这是囚房,多有不便,本王送你回樊皇的侧帐吧,你舟车劳顿,初来乍到,先好生歇息要紧。”
    那潋滟公主看了看端木澈,又看了看他,心中惊疑不定,暗道,这一年多来,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莫非真是经受重创,心性大变,喜欢男子了么?
    “有劳王爷!”转身之际,眸光微闪,顿时计上心来。
    两人走后,端木澈躺在榻上,却是再无睡意,真不知边城情形如何,自己在这里脱身不得,只能暗自着急。
    夜色降临之际,齐越才予回返,端木澈也不理他,面朝帐壁装睡。
    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忽闻帐外一阵声响,有人掀帘进来,冷笑道:“让朕来看看这阶下囚过得可好?”
    是那水月皇帝樊子奕!
    端木澈动也不动,岂料那人竟是一步过来,大手一伸,将她扯坐起来,力道之大,惹得她不由低声呼痛。
    齐越冷哼道:“本王说过,以礼相待,不能用刑,希望主帅还记得这话。”
    樊子奕看他一眼,沉声道:“副帅一直居于帐中养伤休憩,却哪里知道,近日连续几场战役,我军伤亡惨重,你金耀军队也是如此!这笔帐,朕只能算在他头上,血债血偿!”
    端木澈呸了一声,冷声喝道:“你们自诩泱泱大国,撕毁协议,联合军队,贸然进犯我火象边境,师出无名,必遭天谴!我火象健儿自卫反击,保卫国家,杀得好,杀得妙,假以时日,定将你这金水联军杀个片甲不留,乖乖滚回老家去!”
    樊子奕怒不可赦,一把扯住她的胸襟,喝道:“狂妄小子,你……”
    一触之下,不由面色微变,低头看向她的胸部,疑道:“瘦得没几两肉,胸部倒很是发达,难道你是……”
    端木澈惊呼一声,连连后退,无奈手脚都是套有沉重铁镣,竟是挣脱不开,被他忽然一下扯住领襟,自上而下猛力一撕,那玉雪娇艳的肌肤,顿时呈现眼前。
    这一变故,令得帐中几人皆是呆住。
    樊子奕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她胸前的布带,哈哈大笑:“潋滟让我来享用男子,没想到却是揪出一个美娇娘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个督军殿下,竟是一名假凤真凰!”看了看手下的娇嫩滑腻,又转向那怒目而视的脸庞,惋惜道:“可惜,身子这么美,脸蛋却是平淡无奇,也真是造物弄人了!”
    齐越目光渐冷,隐有惊疑,忽然大手伸来,拉下她背后的衣衫,露出一片光洁无暇的玉背,眼波一闪,面露失望,随即转开视线。
    樊子奕看得心中燥热,笑道:“这一身肌肤真是迷人,也好,朕好久没有宠幸女人了,今日就好好爽快一番!”说着,一把将榻上之人打横抱起,转身欲走。
    “死变态!你放开我!你敢碰我,颜青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端木澈用力挣扎,不想那樊子奕也是身怀武功,扣住她的脉门,竟是无法动弹。
    惶恐之余,只得眼望齐越,不料他却是别过脸去,冷冷道:“你若是说出凌宇洛的下落,我便救你!”
    端木澈气急喝道:“你那王妃早死了,已经羽化登天了,你要不立时自刎,去天上找她吧!”
    樊子奕见齐越攥紧双拳,一声不吭,于是笑道:“这一牙尖嘴利的女子,就让朕帮你好好收拾一番,明早再予送回,副帅不会有异议吧?”
    齐越敛了神色,淡淡道:“请便。”
    樊子奕又是一阵得意大笑,抱了端木澈,掀帘出帐,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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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火凤涅槃 第十九章 亡羊补牢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大营各处皆已点起火把,照得营地一片通明。
    端木澈被樊子奕一双铁臂抱得紧紧的,一路挣扎,身上铁镣铃铛挣得叮当作响,那过往士兵见得主帅抱了一人疾步走来,抱拳行礼过后,都是远远避开,想必对此等情形都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樊子奕,我告诉你,你敢碰我,我火象大军一定会将你水月夷为平地!”端木澈拼尽全力,却是被他死死抱住,手腕脉门被制,转眼已经进得那黄绸营帐之中,樊子奕随手一抛,便是将她抛上一处宽大的床榻之上。
    端木澈当即翻了个身,朝壁边退去,未等退出两尺,樊子奕已经欺身过来,一把拉住她脚上的铁镣,猛然一扯,顿时将她扯了回来,得意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吗?今晚你就乖乖服侍朕,朕身上爽快了,自然不会为难你!”
    端木澈一拳挥去,那手上套有铁镣。去势便是慢了一拍。樊子奕轻松侧身躲开,两手一张,当即握住她的双手手腕,直接固定在头顶之上,又从榻上拉下一只铁环将她手上铁镣扣住,如此一来,上半身却是动弹不得。
    “放开我!”端木澈尖叫一声,一脚朝他踹去,也是如此缘故,脚到半空,又是被他握住脚踝,直接架在肩上,狞笑道:“这个姿势不错,既然你喜欢,我们等下就这样做吧。”
    眼看他一只手按住自己身子,另一只手却是去解着身上锦袍,端木澈心中狂跳,已是急出汗来,如果失身与他,真是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咬舌自尽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她还没迂腐到那个地步,如今之计,只能对外求救,颜青已回边城,火凤卫也是莫名消失不见,这联军大营之中,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只有那个该死的齐越。
    向他求救,朝他低头,虽然不是自己本意,颜面尽失,但总比被眼前这只恶狼糟蹋了好上百倍吧。
    “住手,你听我说,叫你那副帅来,就说他要找之人,我知道人在何处!”随便说个藏身之处,那还不简单,这金耀与火象边境线上,便是十万大山,够他去找的!
    樊子奕却是不为所动,拉开腰带,剥去外衫,露出精壮的胸肌与结实的腰身来,只手也不闲住,却是飞速去解长裤。
    端木澈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张口高喊:“齐越!出来!齐越!你……”下面的话却是卡在喉中,半句都吐不出来。
    樊子奕收回手指,笑道:“别费力气了,这么迷人的身子,跟我好好欢爱之后,我再让你回去,到时候你再与副帅慢慢讲……”
    端木澈当即明白过来,自己却是被他点中了哑穴,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正在暗自懊恼之际,眼前人影一晃,身上一沉,樊子奕强壮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
    “唔……唔……”没法作声,只能发出含糊的单字,不住扭动着身子,却是勾起身上之人更深的躁动与欲念。
    “你身上抹了什么,这样香,香的这样特别,朕真是好生兴奋……”樊子奕伏在她身上,两手死死扣住她的双肩,却是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不同于自己以往闻过的脂粉香气,有着淡淡的药香味,又混杂着蜂蜜的清甜香气,情不自禁凑上前去,大嘴张开,一口含住那粉艳的唇瓣。
    端木澈只觉身上不堪重负,正是张口喘息,热气袭来,已经来不及闭嘴,被他湿润的长舌猛然侵进,口中难言,眼泪登时落下。
    樊子奕尝到口中咸味,抬眼见得她泪如雨下的模样,五官虽然平淡,一双晶莹大眼经过泪水滋润,却是楚楚可怜,妩媚惑人,如此一来,心火更是狂乱,一边又是低头去吻她的嘴唇,一边拉开她的胸襟,猛力撕开她胸前的布带,伸到里衣之中摸来揉去。
    不要……她不要……
    痛恨自己那该死的自尊,方才明知这恶狼不会轻饶自己,为何不朝那齐越求救?
    现时,却是后悔得要命,齐越,快来,快来找她!
    不住摇头,又是一大滴眼泪落下。
    “你太美了,朕会好好疼你的,宝贝,就留在朕帐中吧,不用回囚房了,朕真是舍不得关你了……”樊子奕喃喃说道,迫不及待去拉她的腰带,忽然间,身子一僵,动作立时停住。
    在他身后,清冷的声音传来:“好了,停手吧。”
    樊子奕没有回头,胸口起伏着,怒气渐渐凝聚,沉声喝道:“齐越,你方才明明没有异议,为何出尔反尔?”
    齐越冷声道:“方才没有异议,不等于现在也是如此,本王想点头就点头,想反悔就反悔,那是本王的事情。”
    樊子奕低吼道:“朕身为一国天子,难道还留不住一个战俘吗?”
    齐越道:“她是本王擒住的人,本王才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去留。”
    樊子奕怒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与朕作对?别忘了,在这联军之中,你只是副帅,朕才是主帅!齐越,你不要太过分!”
    齐越淡淡道:“你的军师已经重伤在床,若是本王带领金耀军队撤回魔域岭,你认为,你能独立应付颜青的火象大军吗?那萨郎的象兵战队虽然全军覆没,但是他的圣教部队还没有亮相,据本王所知,其中不乏妖士异人,一旦进犯,你确认你能够抵挡得住?”
    樊子奕咬牙道:“你威胁朕?”
    齐越答道:“不敢,请主帅大人权衡利弊,再做结论。”
    樊子奕看了一眼身下之人,心中大是不舍,犹豫道:“朕一个时辰后再将她送回,再怎样也要尝尝这销魂的滋味……”
    齐越冷冷道:“本王现在就要将她带走。”
    “你……”樊子奕气得回头,指着他道,“你这样维护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本王自有打算。”齐越说道,上前一步,伸手扯开床头环扣,去抱那榻上衣衫不整之人。
    端木澈见他过来,心头一宽,眼泪夺眶而出,僵硬的身子亦是瞬间松懈下来,此时也不敢再挣扎相激,老老实实随他抱起。
    樊子奕沉声喝道:“别忘了,潋滟对你一片痴情,早在两年之前,两国就开始商议联姻大计,这回齐愈也是亲口答应朕,你必须娶她为辅政王妃!”
    齐越抬头看他一眼,说道:“本王从不记得何时答应过这门亲事。”
    “齐越,你欺人太甚!”樊子奕怒极,呼呼一拳朝那正要转身之人击去。
    端木澈听得风声,口中呜呜作响,齐越并不回头,却是反手一掌,击退他的劲道,回身即走。
    “站住!”樊子奕一声大喝,拾起榻边长剑,手起剑出,直指齐越背心。
    齐越身形停住,冷笑道:“外间士兵无数,要本王掀开帐帘,让他们都来观看军中大帅内讧吗?若是你败了,你信不信,本王可以掌控你的水月军队,皇上在楚京定是龙颜大悦!”
    “你……算你狠!”樊子奕喘了一口气,狠狠将长剑甩在地上,霎时火光四溅,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齐越一声不吭,扯了扯端木澈胸前的衣襟,抱着她掀帘而去。
    这一回,却是没有返回那座黑色囚营,直接去向他的副帅大营。
    只一个白天多去,营帐之上的白布尽数撤去,帐中所有的灵堂设置都是消失不见,端木澈不敢多看,一旦落地,便是扯住自己胸前衣襟,背过身去。
    转眼之间,一件长袍飘然而至,落在眼前,端木澈只愣了一下,便是伸手抓住,见得前方一道木制屏风,也顾不上什么,急急走过去,躲在屏风之后几下换好,稍作整理,便是走了出来。
    见他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又是一愣,呵呵,原来还是个正人君子。
    暗自冷笑一阵,想到自己内力不够,却是冲不开被点的哑穴,只得几步走上前去,站到他背后呜呜作声。
    齐越转身过来,见她手指指着口舌,当即明白过来,哼道:“我就说,那得理不饶人的端木殿下,方才为何那般安静,原来是被点了穴道。”话是如此,手上也不闲着,喊声得罪,双指并起,朝她腋下一戳,端木澈当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一旦能够开口说话,便是脱口而出:“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不会谢你。”
    齐越摇头道:“我也没指望你谢我——”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却是盯着她道:“我听说,你一直是住在颜青将军帐中,你们,是什么关系?”
    端木澈瞥他一眼,冷声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子。”
    齐越闻声一震,恨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与他师出同门,你方才为何不开口求救,若是我不来,你岂不是要被那樊子奕……到时候,我如何面对他!”
    端木澈冷笑道:“我没有向你求救,你还不是来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一样。”
    齐越怒道:“什么叫结果一样,先前我不知道你与颜青将军的关系,如若不是因为你的眼神像她,我绝不会过来救你!”
    端木澈轻哼一声道:“原来我还沾了人家的光,不过那位公主可比我长得美多了。”
    齐越微怔一下,声音低了下来:“我说的那人,是我的王妃。”
    端木澈奇道:“你那王妃真是没死吗,怎么青哥一直说她死了?”
    “青哥?”齐越愣了一下,当即明白过来,苦笑道,“他不会对我实言相告的,他一定也认为是我逼死了她……”
    “你逼死了她?逼死了你的王妃?”端木澈朝他上下打量一下,顿时嗤之以鼻,“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无情的人!”
    齐越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再提,长叹一声,道:“她应该是没有死的,不管她躲在哪里,终其一生,我总是要找她回来。”
    端木澈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在帐中巡视一阵,随即回来,朝他道:“我困了,我要睡觉。”
    齐越一指不远处的床榻,道:“今晚你先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端木澈皱了皱鼻子道:“我要我新的床榻与被褥。”
    齐越皱眉道:“行军打仗,哪来什么新的物事?我是看在颜青将军面上,才一意维护于你,方才还不惜与樊子奕翻脸,你莫要得寸进尺!”
    端木澈咬唇道:“你这床榻也脏,被褥也脏,我睡不习惯。”
    齐越道:“你以为这是你火象皇宫吗?挑三拣四,真是个刁蛮公主!我这床榻物事两日之前才换洗过,又怎么会脏?”
    端木澈冷哼道:“那公主在上面睡过,就是脏。”
    “你,少信口雌黄!”齐越咬牙道,“我与潋滟公主在这军中就见过两面,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你与她如何,犯不着跟我说这样清楚。”鬼才看不出来,那潋滟公主对他那是秋波明送,芳心暗许,搞不好,是一枚好棋……
    正想着,外间一声温柔轻唤:“王爷,可是已经睡了?”
    呵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齐越眉头紧锁,正要开口,端木澈听得声音,立即帮他答道:“公主殿下,他还没睡!”
    “多事!”齐越瞪她一眼,当即答应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端木澈在身后轻轻笑道:“我这是好心好意在帮你牵红线,那生死不明的王妃,你还找她做什么,由此如花美眷,自当惜取眼前人,做上水月驸马之位,才是当务之急。”
    齐越没有理她,掀帘而去。
    过了一阵,依稀听得帐外对话之声响起,端木澈轻轻走去帐边,掀开一角,凝神细听,两人站在两顶营帐之间,说话声音极低,却是只听到呼呼风声。
    看着自己手上的铁镣,叹一口气,正要放下帘子,却瞥见那其中娇小之人忽然扑到那高大之人身上,高大之人停顿一下,便是挣脱出去,回头说了一句什么,转眼就走。
    娇小之人追出两步,跺一下脚,随即呆呆站着,一动也不动,不一会儿,又发出声音,这回端木澈听清楚了,那是女子呜呜哭泣的声音。
    不解风情的家伙,真是个假正经!
    眼见齐越已经大步回帐,端木澈暗骂一声,不敢再看,轻轻挪动脚步,走去床榻处,看了看榻上的两床被褥,忍不住扯了一角凑到鼻尖一嗅,果然没有什么异味。
    听得背后脚步声,当即放下,转过身来。
    “你做什么?”齐越问到。
    “没什么 ,我准备睡觉了.”端木澈朝他笑道,“今晚月色不错,为何不与那美貌公主多多亲热一番,这么早就回来?”
    齐越懒得解释,从一旁箱子中取了一张毡子,铺在地上,正要躺下,忽然听得端木澈叫道:“等下,先帮我把那屏风抬过来。”
    见她指了指屏风,又指了指榻边,当即明白过来,男女有别,同住一室,自然有所不便,于是依言过去,将屏风搬到榻边,挡住大半位置,这才又回身躺下,下一瞬,叮当一声,一床被子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边。
    齐越淡淡道了声谢,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接着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她掀了被褥躺下。
    端木澈刚闭上眼,就听得齐越忽然问到:“你的嗓音,为何会这样奇怪?”
    “早年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嗓子就坏掉了。”跟这样的人,何必说什么真话。
    齐越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当下两人都不说话,正是迷糊之际,榻上之人翻了身,随即一声轻响,再翻一下,又是一声响动。
    这连续响动,惹得端木澈心中烦躁,索性坐起身来,叫道:“现在铁器很不值钱吗,至少应该比青铜难炼吧,居然这样浪费!喂,你能不能帮我解开?”
    齐越冷声道:“我没钥匙,解不了,钥匙在樊子奕手上。”朝那屏风处望了一眼,道,“不套铁镣,就要服下软筋散,你觉得那种划算些?”
    软筋散?就是那种服下之后便全身筋骨酸软,虽行动如常,内力已半点发挥不出的药物?那还不如套上铁镣算了,至少还能保存内力。
    咬了咬牙,又躺了回去,听着近处沉稳的呼吸之声,渐渐沉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齐越已经不在帐中,地上放着一盆清水,尚有些温热,盆边还搭了布巾。
    想到这两日不曾梳洗,身上已经脏得要命,昨晚还险些被那变态皇帝欺负,虽然最后只是个未遂,但是身上被他摸了好几把,想想都觉得恶心,此时也不管这水用过没有,赶紧端去屏风后面,解开衣服擦洗起来。
    刚刚弄妥,正在穿戴之时,帐外传来喧闹之声:“公主殿下,副帅有令,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帐中。”
    “本公主偏要进去,滚开!”
    是那个什么潋滟公主,正想找她呢,就送上门来了。
    当下疾步过去,掀开帐帘,朝外间那正在犹豫不决的守卫士兵喊道:“请公主殿下进来吧。”
    说罢自己叮叮当当回榻前,刚一坐下,那潋滟公主就冲了进来,张口喝道:“昨晚,你和王爷,你们同处一室,都做了什么?!”
    哦,看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现在是兴师问罪来了。
    “做了什么?”端木澈拍了拍身上的长袍,浅笑盈盈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潋滟公主死死盯着她身上的袍子,颤声道:“这是,这是王爷的衣衫……”
    端木澈笑道:“不错,他把我的衣衫撕坏了,我只好穿他的了——”说话间,见得对面之人霎时惨白的脸色,面容一整,厉声道,“我与他如此这般,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潋滟公主捂住面颊,呜咽道:“我怎知道你是女子……怎知道王爷会为你与皇帝哥哥反目成仇……你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们两人为了你险些大打出手……”
    “我没什么,只是男人都愿意尝个新鲜——”端木澈目光一转,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倾心于齐越,而我对他实在是深恶痛绝,这样吧,我们来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潋滟公主闻言一愣,喃喃道:“各取所需?”
    端木澈点头道:“不错,该留下的留下,该消失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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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火凤涅槃 第二十章 接你回家
    等到齐越闻讯回来,只见端木澈一人端坐帐中,闲闲翻着一本书卷,虽是铁镣锁身,囚徒身份,但那姿态神情,却优雅高傲得像是座上贵宾。
    见得他掀帘而入,懒懒抬了一下头,嗨了一声,随即又垂头下去。
    “听说潋滟公主方才来找过你,你让她进账来了?”齐越淡淡问道。
    “嗯,她人还不错。”端木澈眼睛盯着书卷,应了一声。
    齐越显然不信,问道:“她……没为难你?”
    端木澈终于抬头,挑了挑眉道:“我又不是你的谁,她为何要为难我?”
    齐越点一下头,也就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有人端了饭菜进来,这回却是两人份。
    “过来吃饭。”
    听着这冰冷的声音,实在是没有胃口,不过想着方才与那潋滟公主达成的协议,心怀期待,也就依言过去,这一路行走,故意晃晃荡荡,走到他身边时,将那铁镣上的铃铛摇得震天响。
    谁知这人竟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自顾自吃起来。
    端木澈无奈坐到他对面,见他已经开动,也算是在试吃了,当下取看碗筷,默默吃起来,想想实在气人,两军对峙之时,自己却和这个敌军副帅同处一室,同桌用膳,真是不甘心,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等到碗筷收走之后,外间传来人声:“报!主帅请副帅大人到他营帐一叙,共商大计。!”
    端木澈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齐越看他一眼,有丝犹豫,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在帐外交待一阵,便是大步离去。
    总算走了!
    端木澈待得他远去,赶紧过去将帐帘掀开,卷起打成一个结,然后便是在帐中静静等候,过不多久,那潋滟公主果然如约而至。
    已有先前的经历,守卫士兵这回也就没有多问,直接行礼放行。
    “公主殿下。”一见她进来,端木澈淡淡一笑,道:“我要的物事,可曾带来?”
    潋滟公主咬着嘴唇,将帐帘轻轻放下,便是疾步过来,从袖中取出一物,握在手中,尚有一丝迟疑。
    端木澈瞟了一眼,暗自欢喜,却是不动声色道:“怎么,公主还没想好?这时辰可是过得飞快,天眼看又要黑下来了……”
    “皇帝哥哥一定会骂死我的……”
    端木澈叹息一声,背过身去:“那你走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可是王爷他……”潋滟公主看了一眼那帐中床榻,又急又妒,心一横,便是奔到端木澈面前,道:“你答应之事,绝不能反悔!”
    端木澈笑道:“那是当然,你以为我会稀罕这里吗,那个白头翁,也只有你一个人当做宝,白送我都不要!”说罢,朝她伸出手去,道:“快点给我解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潋滟公主轻轻松手,露出一串精光闪耀的钥匙,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将她手上的铁镣打开了。
    端木澈双手一旦自由,便是欢呼一声,抓过她手中的钥匙,自己去开那脚上的铁镣,待得束缚尽除,随手往床榻之下一扔,又朝她手中看去,问道:“那士兵衣服呢?”
    潋滟公主摇了摇头道:“皇帝哥哥的钥匙太难取了,我花了不少时间,眼见你帐帘卷起,就先过来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找那士兵衣服?”
    端木澈蹙起淡眉,没有士兵衣服,这数千座营帐,却怎么走得出去?
    掀帘看着帐外过往的士兵,侧头唤道:“你来,随便编个理由,叫个人进来,要身材瘦小一些的。”
    潋滟公主当即步出,随口招了一名士兵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那人刚走进营帐,帐帘一放,只觉得后经一痛,顿时倒下人事不省。
    端木澈将人拖到屏风后面,几下扯了他身上的铠甲,换在自己身上,虽然还有一些松垮,将要带束紧一些,再戴上头盔,弄些头发遮住前额,倒是勉强过关。
    再看那潋滟公主,却是拿着自己换下的齐越那件长跑怔怔出神,心中一动,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做,信不信由你。”
    潋滟公主张大嘴巴看着她,似是不敢置信,端木澈轻笑一声,道:“好了,现在我要走了,至于你么,就留下来陪他吧,也算是满足你的心愿。”
    说罢,趁她目瞪口呆之际,飞速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扶去床榻之上躺好,脱去外衣,再盖上被褥,一切弄妥之后,方道:“我这点穴工夫力道用得不重,大致就是他回帐的时候,自然就解开了,剩下的事情,就该你自己把握了。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朝那榻上之人笑了笑,随即走出营帐,碰上几名守卫士兵迎面走来,灵机一动,赶紧只手捂住面颊,低头过去。
    “小余,怎么,笨手笨脚,被那水月公主打了?”见得她的尴尬模样,讥笑之声四起。
    “唉,别提了。”含含糊糊答着,便是朝角落里走去。
    上回来凭吊之时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竟是没能记住进出路径,现在正是白天,也不敢盲目乱窜,引发麻烦,正在犹豫之际,忽然肩膀一沉,一只手掌拍了上来。
    不好,被发现了么?
    端木澈吃了一惊,回身就要去扭那人胳膊,只听得耳边一声轻唤:“少主!”
    竟是尹方!
    大喜之际,便是不再挣扎,随他拉着自己一路疾行,走到一顶营帐背后,看清他的模样,不禁低声笑道:“我们两个,怎么想到一起去了!”
    只见尹方也是一身联军士兵的打扮,此时正是一脸焦急望着自己,不迭道:“少主没事吧?”
    端木澈摇头道:“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火凤卫弟兄呢?”
    尹方恨声道:“当日少主与颜将军进了那灵堂,后来生出变故,混战之中,对方放出迷香,迷倒了我们不少兄弟,颜将军回城之际命属下悄悄在营外潜伏下来,伺机打探少主消息……”
    端木澈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尹方道:“关在一处囚营之中,属下没能拿到解药,那解药,据说在联军副帅帐中……”
    端木澈咬牙道:“我这就回去拿。”
    尹方忙道:“少主莫急,属下先带少主去取宝剑,再想办法救人。”
    对了,风吟长剑!有了宝剑,与人交手,便是毫不畏惧了。
    尹方带着她左走右弯,转眼来到一处青色营帐旁边,看看帐外无人,便是蹲下身去,掏出匕首,在帐边挖掘起来,不一会,只听得叮当一声,似是碰到什么硬物,当下弃了匕首,双手不住动作,将那藏于土中的宝剑掘了出来。
    端木澈拿回宝剑,正要离开,忽然听得帐中低低一声喝问:“是谁在外面?”
    这声音,还有些熟悉呢。
    端木澈心中一动,拉了尹方,闪进帐中。
    只见帐内光线甚弱,依稀见得一人躺在榻上,面色很是憔悴,走进一览,不由叫道:“是你!”
    原来是水月皇帝手下那个姓宁的军师!
    他此时见得两人,也是吃了一惊,道:“你们……怎么会混进来……”
    尹方一步过去,喝道:“就是这厮放出来的迷香,这个狗头军师,帮着那樊子奕做了不少坏事,杀伤我们不少兄弟!”
    端木澈冷笑一声,长剑已经指向他的心口:“冤有头,债有主,你今日落到我手里,自当是血债血偿!”
    说罢,一剑过去,把人往后一缩,却是被风吟的剑气所煞,躲闪不及,只微微侧了下身,手臂之上顿时血如泉涌。
    那宁军师捂住手臂,一下子滚到地上,猛然跳起,朝帐外窜去,同时大叫:“来人!有奸细!”
    端木澈飞一般追出,一扯一拉,便是将他手臂反剪在背后,长剑架上他的脖子,剑锋一拉,那宁军师颈项之上顿时一道深深血痕:“你每跑一步,我就在你身上划上一道,看你的腿跑得快,还是我的剑划得快!”看着那雄汹涌而出的鲜血,眼中竟有无端的兴奋。
    那宁军师萎缩在地,昏死过去。
    端木澈仍是怒气难消,走过去踢他一脚,见得没有反应,这才转身过来,面朝尹方,刚要说话,却见得尹方睁大了眼,大叫一声:“小心!”
    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是被大力撞向一侧,抬眼望去,只见尹方面色惨白,嘴角已经渗出血丝来,显然受伤不轻,那宁军师聚集全力偷袭一掌,此时更是伏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恶贼,真当千刀万剐!”再不迟疑,朝着他手腕脚踝刷刷几剑刺去,那宁军师连连几声惨叫,登时昏了过去,端木澈心下厌恶,随即一脚踢去帐边。
    再回头扶住尹方,心疼喊道:“你这傻子……”
    尹方喘口气道:“保护主子……这是火凤卫的职责……”顿了一下,听得外间已有喧闹之声,扯住她的手臂道:“少主……趁此混乱……你快走吧……”
    端木澈摇头道:“我们一起走,这是命令!”当下过去,将他架了起来,做到榻上,又道:“你先躺一会,我们以逸待劳,让他们折腾去,等到天黑的时候,再想法抢匹马逃出去!”
    尹方依言闭上眼,昏昏睡去。
    端木澈守在榻边,凝神细听,感觉外间的嘈杂声渐渐消去,过不多时,帐外忽有人声响起:“宁军师?宁军师?你是在帐中吗?”
    只怔了一下,当即学那人声音,含糊道:“我在……”言多必失,说出一句,立时打住。
    那问话之人停了一下,又道:“卑职奉副帅之命,前来探望。”语毕,帘帐掀起,一对持枪士兵顿时闯了进来。
    端木澈暗叫不好,飞身而起,长剑一挥,阻住来人攻势。
    “你杀了宁翼?”帐门处,齐越的声音传来,此时正是目光朝向角落,看着那满身鲜血,一动不动之人。
    端木澈摇头道:“就这样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说话间,几名士兵抢上前去,检视一阵,禀道:“副帅,宁军师手筋脚筋都被挑断!”
    齐越皱了一下眉,沉声道:“你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狠毒……”
    端木澈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说罢,寒霜罩面,当即青光闪耀,剑尖指向他的喉咙。
    齐越衣袖一拂,脚步错动,早已避过,他内伤已愈,功力确实更进一层,此时铁拳猛攻,臂影晃动,扁丝欲夺端木澈手中之剑。
    端木澈也不退让,使出空明剑法,连绵不断朝他攻去。
    那边尹方已经醒转,骤然见得两人在帐中打斗,却是吃了一惊,刚叫出一声,脖子上已被周围士兵架上数把钢刀。
    端木澈瞥来一眼,心中着急,招式不免慢了半拍,齐越何等人也,寻个空隙便是朝她右肩拍去,口中叫道:“撒手!”
    这一拍,原本是一强硬外力使得她长剑脱手,一旦松手,劲力自消,哪知端木澈却是倔脾气,虎口已经震出血来,却仍是握紧长剑,眼见这条手臂便要给废掉。
    电光火石间,齐越正要动作,尹方却是看得心惊胆战,脱口大叫:“齐越,住手!你不能伤她!你可知她是……”
    齐越心念一动,并不理睬,一掌朝端木澈头顶击落,眼见即将血溅当场。
    尹方神行欲裂,惊恐狂叫:“不——”
    说时迟,那时快,齐越及时收手,端木澈的长剑却是毫不留情,直直刺去。
    刹那间,只听得扑哧一声,似是利器刺进人身的声响,齐越睁大了眼,看着胸口深深插入的剑刃,不由自主朝着面前之人伸出手去,喃喃道:“你……”
    端木澈来不及拔剑,当即转身,向着尹方所在之处冲了过去。
    那已将尹方包围的士兵见她伤了己方副帅,义愤填膺,纷纷刀剑相对,不想旁边却是一声喝止:“住手!任何人不得伤她!”
    回身望去,齐越勉强站住,抚着胸口,指间血红滴落,喘一口气,道,“看在颜青将军的份上,我不再为难你,你走吧!”
    他这是,要放自己走?
    端木澈呆了一下,便是去扶榻上的尹方。
    “原来是颜青的女人!”帐帘一掀,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加入进来,冷笑道:“如此正好,副帅,你身受重伤,此刻就好好休息吧,这个端木澈,就交由本帅来处置了!”
    樊子奕两步过来,袖中一道白雾挥舞,端木澈来不及防备,只觉得鼻尖一凉,依稀听得齐越惊呼一声,便是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自己却是浑身冰冷,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风声萧萧,战马嘶鸣,自己竟是身在一处离地足有数丈的高台之上,背后一根巨柱,手脚皆是被绳索绑住,动弹不得。
    那台下尚有人马晃动往返,来往之间,便是运来大批柴草,堆在高台四周围,这高台的位置,却是正对着那边城城墙,周围无数士兵弯弓搭箭,面朝四周,足有万人之多。
    看清形势,稍一思想,当即明白过来,他们建此高台,台下堆了柴草,却将自己置于台上,只怕是要颜青投降,颜青若是不降,他们便举火烧台,叫他神智混乱,不能专心守城。
    这个樊子奕,真是居心叵测。
    过不多时,台下吼声震天,那火象大军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几日不见的颜青。
    “澈儿!”颜青高声叫道,嗓音已经沙哑。
    端木澈咬住嘴唇,默默望他,却是一声不吭。
    “哈哈哈……”高台下方,樊子奕立在那浅丘之上,大笑一阵,叫道:“颜青,想要留下她的性命,你便是跪下给朕磕十个响头,然后开启城门,迎接我金水联军进程接管。否则,朕一声令下,便是台毁人亡。”
    颜青眼见几十名军士手执火把站在台下柴草堆旁,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即点火,而台下弓箭手将这高台守得如此严密,血肉之躯如何冲的过去?何况即使冲近了,火发台焚,又怎救得端木澈下来?
    一时之间,却无对策,心中大是痛惜,当即喝道:“齐越!齐越!你人在何方?”
    樊子奕笑道:“你是找你那师弟,朕的联军副帅吗?告诉你,他这下身受重伤,自身难保,实在是帮不了你!颜青,边城与人命,你好生考虑,到底要选哪一个?”
    颜青呆呆望着高台,心乱如麻,身边低吼声声,两条人命同时奔将过来,却是贺立翔宇萨朗!
    两人各骑一匹骏马,朝着高台方向猛冲过去,冲到中途,羽箭纷飞,密如织雨,眼见即成箭靶,颜青见状不妙,策马过来,一根长矛舞动声响,将羽箭纷纷尽数挡下,飞速扯了两人回返队伍。
    正当此时,联军大部亦是倾巢而出,步兵与骑兵方队朝着边城城下猛冲而去,远处喊声如雷,震山憾野,阵后数万金水联军铁甲铿锵,从两侧抢出,径自攻打边城。
    “颜青,此时边城危急,火象危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守城!”端木澈高声叫道,喃喃道:“记住,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颜青咬紧牙关,忽地拔出长剑,喊声:“防守!”便是带领人马,朝着边城方向疾驰而去。
    樊子奕怒不可赦,高声叫道:“好,点火!”刹那间堆在台边的柴草着火,浓烟升起,颜青不敢回头,策马狂奔,贺立翔宇萨朗勒住奔马,眼见黑烟中火焰上升,人在马上,皆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火随风涨,风助火燃,浓烟烈火,迅速围住台脚。
    端木澈自知顷刻之间便要火焚而死,心中反而宁静了下来,举首遥望,但见边城之后便是那巍峨群山,起伏不断,好一幅万里江山画卷,不禁闭上双眼,面带希冀,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眷恋着脚下这一方热土,怀念着那些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人。
    忽然一声轻啸随风而至,一人白衣飘飘策马而来,一旦到得台下,便是弃了马匹,从那台下纵身而起,几个翻腾,便是落在台上,朝着她狂奔而至。
    那身后之人被一名侍卫扶着,却是尹方。
    端木澈眼露疑惑,这两人,相互敌对,怎么会在一起?
    转眼间,齐越已经奔到面前,收敛神色,挺身而立,只手高举过顶,掌中金光闪现,朝向台下一干人等肃然叫道:“我金耀皇帝有旨,以火象皇子端木澈为质,入得楚京,两国休战议和!”
    “齐越,你……”樊子奕面色铁青,申请愤怒,“这联军之中,朕才是主帅!”
    齐越抚着胸口喘一口气,额上已经溢出冷汗,却是微笑道:“本王即将带领金耀大军回国,这联军的名号,从此时起,却是不复存在了!”
    台下之人闻言,尽数呆滞无言,一片静寂。
    齐越收回眼光,不再理睬他人,只朝着那被缚之人一步一步过来,脸色惨白,双眸却是亮得像天边的星辰,口中叫道:“洛,我的王妃,我来接你回家……”
    说完这句,便是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头颅压住她的肩头,急促呼吸间,一口鲜血,喷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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