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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4
    第 40 章
    陈肖得意洋洋的谋划一阵,再次拿起手机吩咐自己的兄弟,随时报告郝苏桐的行踪。
    此时,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郝苏桐低头往前猛走几步,越想越不是滋味,哪还有心思去追韩眉。走到人行横道,他惶惶然的掉头去取了车子,立即赶回梁凡家。
    进了家门,大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面色凝重。梁凡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使劲朝自己递眼色。郝苏桐心中一沉,杵在玄关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回来了。”郝苏杨脸颊鼓了鼓,疑似咬着牙地站起身,走向玄关将自己手机递过去:“妈有话和你说。”
    郝苏桐硬着头皮接过来,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妈……”
    这头薛云清长长的叹了口气:“苏桐你也太不懂事了,那姓韩的女孩有什么好?你之前胡乱给她花钱我们就不说了,这回你爸严令禁止你跟她来往,你居然还在街上让他给碰着。”
    “我回来本想跟他道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郝苏桐说着,用余光看了下大哥。
    薛云清头疼的啧了一声:“你赶紧回D市或者回宁城,暂时别让你爸看到你。回去后正经找份工作,忍到春节直接去苏州那边,只要你爷爷开口帮说情,这事就算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郝苏桐结束跟妈妈的通话,垂着脑袋把手机递还大哥。
    郝苏杨无语的长叹一声,走回沙发拿起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拿出张副卡折回来:“你先拿着用,一旦让我发现你又给不相干的女人刷东西,立刻冻结。”
    郝苏桐定定的看他几秒,没接。跑回楼上刚把行李箱整理好,梁凡探头探脑的走进房间,欲言又止的坐到书桌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郝苏桐斜了他一眼,拉过张椅子烦躁坐下。
    梁凡咬咬牙,心想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二哥喜欢上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个彻头彻尾,贪财又轻浮的女巫。主意打定,他清了下嗓子,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出简易和韩眉早就同居的事实。
    郝苏桐寒着张脸,眸光凉凉的,也不知是否听进去。沉默的呆了一会,梁凡想起自己上来的目的,丢下句要吃饭了,便匆忙下楼。
    餐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精致的四菜一汤,碗筷也已备齐。郝苏杨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望着手机屏幕出神。听见脚步声从楼上下来,他收起手机,扭头瞟见急冲冲走过来的梁凡,眉峰渐低。
    其实今天这事怪不着梁凡,郝苏杨也知道他把弟弟领回来是出于好意。他头疼的是,弟弟完全没有从这件事里吸取任何教训,反而主动火上浇油。
    “大哥,我们先吃吧。”梁凡去洗了手,讪讪的拉开椅子。
    郝苏杨点点头,端起碗筷:“他什么反应?”
    梁凡举起筷子,又慢慢放下:“没反应,不过舅舅要是看到关于韩眉的调查结果,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郝苏杨盯着他看了半晌,语不惊人死不休:“关于韩眉的事,是我爸让人去查的。”
    梁凡嘴巴张大,一脸不可思议的吞了口口水。郝苏杨摇头不语,沉默的先行开吃。
    别墅楼上,郝苏桐在房里枯坐一会,想起自己的学历证明好像没带,拧着眉再次把行李箱翻开。里面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哪有证书的影子。
    冷静思考半晌,他打电话定了张第二天一早,从D市直飞宁城的机票。归拢好自己的东西,他默了默,神情疲惫的下楼吃饭。
    饭吃到一半,郝家的司机李叔,愁眉不展的走进客厅。跟在他身后的郝敬贤,背着手一脸寒霜。餐厅里的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下全放下碗筷站起来。
    郝苏桐收到哥哥和梁凡的眼神暗示,主动走过去:“爸,您怎么来了?”
    “我没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郝敬贤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回头冲着李叔说话:“老李,去楼上检查下,凡是用我的钱买来的东西通通不许他带走。”
    李叔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叹着气缓缓走开。
    郝苏桐耳朵里嗡嗡的响着,清俊面孔一点点退去血色。已然变得空洞的目光,停在眼前逐渐变得陌生的父亲脸上,胸口很快堵满闷气。
    “爸,苏桐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搞这套也不怕外人笑话。”郝苏杨见情况不妙,立即围过去将他们二人隔开。
    梁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双手臂吊在身体两侧,忘了该如何摆放。
    郝敬贤喘了下,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不知收敛的东西!我这张老脸早就被他丢尽了。在A市谁人不不知我郝敬贤的小儿子,是个花钱不眨眼的绿帽侠、窝囊废!”
    “爸,原来我在您眼中是如此的不堪。”郝苏桐眼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他这一开口瞬间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胶着,战火一触即燃。挡在父亲身前的郝苏杨,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出言喝叱弟弟:“苏桐你闭嘴!”
    “大哥、阿凡,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这次就不该回来。”郝苏桐望着局促不安的梁凡,有些于心不忍。他上前一步,镇定的拉开大哥朝父亲鞠躬道歉:“爸,我错了。今后,您要听医生的话记得按时吃药,不要总是生气。”
    说完,他扭头大步上楼。李叔就站在楼梯口那看着,见他上来立即压低嗓子问他要干嘛。
    “我这么窝囊还给他丢脸,留着也没意思不是。”郝苏桐硬邦邦的丢下句话。回客房看了看行李箱,只拿走上次买的羽绒服,转身下楼。
    “苏桐,你闹够了没有!”郝苏杨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偷偷跟梁凡交换了下眼神,一齐上前将他拦住。
    “大哥,爸的身体不好,你以后要多替他注意下。不见。”郝苏桐目光清冷的扫了一眼,越过两堵人墙,拉开大门快步走了出去。
    “谁都不准去追!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我给的一切他能逞强到几时。”郝敬贤一口气没喘上来,面色铁青地跌进沙发。
    “爸……”
    “舅舅……”
    郝苏杨和梁凡心中一凛,立即折回去,一左一右的帮他抚胸顺气。
    好容易劝走爸爸,郝苏杨拉上梁凡,一刻不停的出门去追郝苏桐。两人驾车先去市里的直达汽车站转了一圈,没找见人,电话又打不通。
    开车前往火车站,候车室里人头攒动,找人的难度无形增大。两人分头找了一阵,直接跑去广播室请求帮忙。广播响了10来遍,郝苏杨没见弟弟出现,当即出了火车站调转车头往机场奔去。
    车子上了高速之后,郝苏杨不断加快车速,同时提出心里的疑问:“阿凡,他这次回来,除了你还有谁提前知道?”
    梁凡不懂他为何这么问,沉吟半晌,答道:“没谁知道。就是下午我去总公司找你,在路上遇见了陈肖。”
    “奇怪,你明天去移动查查你二哥的通话记录,看看是不是他自己告诉韩眉的。”郝苏杨将车窗开了条缝隙透气:“他刚回来,没理由这么巧,哪都不去就去了粤府。”
    梁凡醒悟过来,也是纳闷不已。
    “19点40分,开往D市的D5122次列车开始检票,请旅客们带好各自的身份证,前往检票口检票进站。”广播响到第三遍,郝苏桐从旁边的普通列车候车室里出来,心不在焉的跟在队伍后方等待检票。
    列车抵达D市刚8点一刻,郝苏桐脚步沉重出了出站口,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雨丝纷纷寒风刺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响着爸爸的话,浑然不觉身后多了辆无牌照的报废车。
    行至去往市区必经的桥洞内,他身后的报废车咣咣作响,猛的超到前面急刹停下,5个蒙面人手持大型水枪,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围着他就是一顿狂扫。
    冰凉的液体挟着阵阵骚臭,转瞬喷了他一脸一身。郝苏桐忍着作呕的感觉,支起手里羽绒服将脸遮住,没命的左突右冲。然而不管他怎么躲,漫天而下的骚臭液体,还是将他淋了个透透的。
    轰然炸开的嘲笑声中,有人朝他逼近过来,动手夺下他随身的包。强烈的恶心感一浪高过一浪,郝苏桐到底没忍住,嘴巴一张呈喷射状吐了出来,根本没有力气去抢夺自己的包。
    攻击他的人见状,把包和水枪都丢下,拍着手哈哈大笑的上车走了。郝苏桐蹲在地上直吐到双眼发白,才哆嗦着从羽绒服的内袋里掏出手机。
    幸好手机还能打。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解开锁屏,下意识的给沈青打过去。
    “郝苏桐?”呼叫铃响了五六遍,耳边终于传来沈青的声音。
    “我被抢劫了,在冈山北路的桥洞。”郝苏桐说着又干呕起来。
    这头沈青闻言立刻紧张起来:“你报警了没有?”
    郝苏桐艰难的站起来,走过去拿回自己的包,干呕连连的答:“我忘了……”
    “我现在在南苑西路,大概5分钟后到,你现在马上报警。”沈青说着立即转着方向盘掉头。
    副驾座上的叶婉等她挂断电话,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第 41 章
    也不知郝苏桐现在情况如何。沈青握着方向盘,双眼紧盯着路况,修葺整齐的黛眉不自觉的拧到一处。
    晚间在妈妈家吃完饭,叶婉说过几天是她爸爸的生日,硬拉着她一起回D市逛街买礼物。好容易买好了,叶婉又说好久没尝过火车附近,那家叫彭大姐麻花做的脆麻花。
    沈青因为扁桃体容易发炎,所以对零嘴小吃什么的不怎么感冒,尤其是油炸的东西。架不住叶婉一再哀求,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过来,不想还没到地方就先接到郝苏桐的电话。
    车子从反方向进入冈山北路的桥洞,沈青紧张的观望着两侧的人行道。雨夜行人本就不多,碰巧又遇到过节,这一带更是人烟稀少。
    穿过桥洞,沈青在前方的宽阔的地方掉头回来,依然没能看到郝苏桐。她心里有些乱,停了车给他打电话。呼叫铃一直响,可惜就是无人接听。
    狐疑间,副驾座上的叶婉抬手指向前方,惊叫起来:“天啊!那不是那谁吗?”
    沈青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郝苏桐一身狼狈,蹒跚着朝她们走过来。见他似乎没受伤,沈青定了定神,飞快收了手机解开安全带下车。
    “郝苏桐,你有没有怎样?”才走出两步,若有若无的骚臭味,立即扑面而来。
    郝苏桐停在几步开外,嗓音沙哑:“我身上很脏很臭,你别过来,警察很快就到。”
    “怎么弄成这样子?”叶婉也从车上下来,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郝苏桐面露痛苦之色,弯下腰再次干呕不止。沈青捏着鼻子打量他几秒,扭头跟叶婉说:“婉婉你先上车,外边下雨又湿又冷的,你穿这么少小心感冒。”
    叶婉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草大衣,正想说没事,忽见沈青已经朝郝苏桐走了过去。她贼笑着坐回车里,动手把给爸爸买的西服包装打开。
    车外,沈青捏着鼻子站在郝苏桐面前,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只能从各自的表情推断,她似乎是在劝郝苏桐上车。叶婉看了一阵,暗想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沈青买车之后宝贝的跟情人似的,别说那么臭的味道,就是鞋子沾了泥上她的车,她都会念叨几句。不过没等他们商量明白,两辆拉着警笛的警车,从她们来的方向呼啸开来。
    警民双方在雨里交谈了数分钟,一齐往桥洞的方向走去。叶婉见郝苏桐独自走在前面,沈青和警察都捂着鼻子,远远的跟在他身后,莫名觉得喜感。
    耐心等了大概5分钟左右,警车闪着灯呼啸开走,沈青奔回车里,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现在的抢劫犯真没操行。”
    叶婉忍着笑问:“罪犯还需要有操行?”
    “古人不是说盗亦有道吗?那帮人抢劫不算,还喷了人一身尿。”沈青念叨着发动引擎:“我送你到哪里下车?”
    叶婉抬手看了下表:“司机这会应该到中百了,我让他直接来派出所接我吧。”
    沈青点点头,风驰电掣的将车开到附近的铁路派出所门外。下车来到值班室,值班的民警说,刚才带回来的人在隔壁问讯室做笔录。
    走到办公室门外,沈青听到里面确实是郝苏桐的声音,遂放心的回到车上。叶婉见司机还没到,动手将自己给爸爸买的西服拿出来,说:“沈青,你先拿我爸的衣服给他换上吧,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沈青默默的注视她两秒,伸手接过来,迟疑着又下了车。问讯室里,郝苏桐蹲在地上,抱着垃圾桶一直吐个不停,清俊的面容毫无血色。
    “警察大哥,可不可以让我朋友先换身干净的衣服?”沈青在门口看得不忍,小声出言询问。
    “出门右拐有洗手间。”负责做笔录的警察抬头望过来,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谢谢……”郝苏桐摇晃着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脚步虚浮的挪向洗手间。
    没有热水、没有沐浴露、甚至没有毛巾,没有拖鞋。郝苏桐关了大门,三下两下将身上的衣服全脱光,咬着牙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走去冲洗拖把的水槽那拧开水龙头开始洗头。
    头洗得差不多,他慢慢蹲到水槽上,用坐马桶的姿势捏起套在水龙头上的半截水管,对着自己的身子开冲。冰凉刺骨的冷水,哗哗的顺着他起伏胸膛淌下去,那股子挥之不散的骚臭味,开始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消失。
    洗完他闻闻自己的手臂,确认异味全除即套上又肥又短的西服,光着脚回到问讯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警察,见他这副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别过脸猛吸一口气,问道:“对方在实施抢劫行为时,有没有对你进行殴打?”
    “没有。”郝苏桐不假思索的摇头。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且场面混乱,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挨打。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警察抬起头。
    郝苏桐闻言楞了下,眸色淡淡的瞥了眼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沈青,答的云淡风轻:“撞的。”
    警察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着,收回视线继续在纸上飞快书写。
    沈青从他脸上清晰的五指印上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正好叶婉家的司机赶到,她走过去嘱咐两句,等车走远便直接留在值班室等着。
    简单做完笔录,郝苏桐冻得牙根直打颤,哆嗦着跟沈青上车回家。
    进门后他光着脚跑进卧室,胡乱拿了浴袍转去洗手间冲热水澡。洗完出来沈青已经回房,卡在喉咙里的谢谢二字,伴着嘴里清新的牙膏味骤然落回肚中。
    折回洗手间,他把那套吊牌都没剪的西服拿出来挂到阳台,打算第二天送去干洗。此时,剧烈呕吐后带来的后遗症,随着体温回升开始显现出来。
    郝苏桐嘴里又涩又苦,勉强喝下一杯温水,刚吞下去没多会又全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他整个人就如虚脱一般,伏在洗手台上半天撑不起身子。
    强忍着眩晕的感觉,他缓匀呼吸慢慢站直,捂着烧灼难忍的胃回房重重倒进床里。从窗外的投射进来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黯淡下去,整个世界一片静谧。
    一团又一团厚重的白雾,层层叠叠的在沈青眼前萦绕游离,她伸出手却只能依稀看清自己的指尖。一把苍老但熟悉不已的声音,在耳边来来回回的呼唤着她的小名:“青青……”
    “你是谁?”沈青大声的质问着声音的主人,耳边猛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啊……”沈青吓得瞬间清醒过来,拧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半夜3点。靠!做个梦竟然吓醒。她翻身躺直,眼睛虽然还闭着脑子里却清晰得很。
    从派出所回来,她想起叶婉上车之前的话,当即决定跟郝苏桐保持距离。她说的原话是,一个男人在遭受意外伤害之时,脑子想的不是报警而是先通知你,百分百是因为心理依赖,而做出的本能反应。
    郝苏桐依赖自己……沈青冷静的思索着这个,对她来说十分严重并且恐怖的问题。
    “哗……”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瞬间将神游中的她拉回现实。听动静是郝苏桐房里传来的,沈青胸口怦怦的跳着,脑子里闪过他脸上的指印,以及先前在桥洞初见他时,他脸上那副不喜不悲死气沉沉的表情。
    不会因为和家里人决裂,又被人抢劫羞辱而想不开闹自杀吧?想着她心里咯噔一下,“啪”的把大灯打开,爬起来披上外套径自出去敲门。
    沈青在门外敲到手麻,可房里的人似乎毫无觉察。客厅里静悄悄的,手掌落在实木门上的声音,被无形放大并隐约带着回声。
    她心跳如擂鼓,转身跑向玄关开灯,并火速拿出抽屉里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郝苏桐卷着被子躺在地上,脑袋旁边是散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郝苏桐?”沈青开了灯立即蹲下去,战战兢兢的探手覆上他的额头。
    这么烫!她吓了一跳赶忙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扫开玻璃碎屑并使劲摇晃他:“醒醒,郝苏桐你快醒过来。”
    “水……”郝苏桐迷蒙着眼,呓语一声复又一动不动。
    幸好他还有知觉!沈青冷静下来,拼着一股劲将他弄到床上,抖干净被子换过一面继续给他盖好。奔回客厅找到药箱,她翻出退烧药才想起饮水机的电源没打开。
    盯着手里的退烧药看了看,她快步走进厨房拿出最小的汤锅,装了一点点水放到灶上开火。水烧开后,她兑好退烧药一刻不停的返回郝苏桐的房间。
    硬灌着他把药喝下,沈青无措的坐在床边,神经紧绷。正出神,郝苏桐的一只手突如其来的环上她的腰,同时一脚蹬开了被子。
    沈青被吓到三魂丢了七魄,好容易掰开他的手,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果睡……恍惚忆起刚才自己抱着他的动作,不适的温度瞬间从脚底烧起来,最终停在脸颊上,火辣辣的。
    第 42 章
    如坐针毡的呆了一会,沈青伸手试他额头的温度,依旧烫得吓人。正欲起身去打水给他做物理降温,某人的手臂再一次环了上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冷……”
    要紧牙关将他的手弄走,沈青浑身不自在地逃开,去衣柜那又搬来一床被子仔细帮他盖上。跟着去打来一盆冷水,湿了毛巾给他敷上额头。
    退烧药加上两床厚棉被捂着,郝苏桐的额头渐渐渗出薄汗,只是意识仍然处于混沌之中。沈青端起变温的水去洗手间倒掉,另外换了冷水,顺便拿了体温针给他量体温。
    等了几分钟,她取出体温针一看还是高烧,顿时慌了手脚。换好毛巾,她紧张地跑回自己房里打开电脑,百度高烧不退的处置方法。
    粗粗扫过去,无外乎服药、物理降温。沈青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同时考虑着要不要打120急救。静谧中,一声物体落入水中的声响,骤然传进耳中。
    她回过神,头疼的返回小房间。原来是郝苏桐翻了个身,敷在他额上的毛巾,不偏不倚的落进地上的水盆。沈青叹了口气,弯腰将毛巾拧到半干托在手中,走至床中的位置别过脸往被子里伸去。
    擦完一侧身子,她重新湿了下毛巾走去另外一侧,继续刚才的动作。
    “好冷……”郝苏桐无意识嘟囔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床上带。
    沈青惊呼一声,霎时扑到他身上。意识糊涂的郝苏桐却仿佛找到了热源,力大无比的将她扯进被子,同时翻身将她抱紧。
    “郝苏桐你放开我!”沈青气得高声抗议。
    “我不是窝囊废不是绿帽侠……”郝苏桐呓语一句,脑袋拱到沈青胸前接着沉睡。
    沈青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僵着身子不敢动,手里的毛巾又湿又凉,冰冰的贴在睡衣外面十分难受。安静的躺了几秒,她尽量放轻动作将毛巾丢开,生怕自己刺激到他。
    只是烧迷糊的郝苏桐,此时就像只体型庞大的无尾熊,无论她怎么挪他总能第一时间移过来,强硬的将她锁在自己胸前。
    下次谁还给她说好心有好报,她一定胡对方一脸泡开的海藻。
    沈青愤愤的骂了几句,无语的睁着眼等待天亮。勉强撑了一个小时,郝苏桐的体温开始回落,可惜抱着她的手臂,依然固若桎梏。
    此时的情形,于从未跟男人如此亲密过的沈青而言,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静静的又躺了一会,她试着叫醒他:“郝苏桐你放开我好不好?”
    寂静的长夜里,回答她的,只有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
    沈青不死心的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只得颓然放弃。眼睛越来越涩,一阵阵强烈的困意,不断摧毁她的意志,坚持抵抗了半个小时后,她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此起彼伏的平稳呼吸中,窗外的天际线缓缓露出了鱼肚白。郝苏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醒来喉咙里火烧似的又干又痒。惺忪睁开眼,沈青宁静柔和的睡颜赫然在眼皮底下放大。
    他倒吸一口凉气,试着从她脖子下抽出酸麻无力的手臂,不想沈青忽然不舒服的动了下。“呼……”郝苏桐拍拍胸口,紧张得额头一片潮湿。
    小心翼翼的躺好,他不禁又往她敞开着的睡衣领口望去。领口露出的肌肤其实并不多,不过从他的视线的位置,依然可看清那线条汹涌的沟壑。
    原本干痒的嗓子,此时更加炙热难耐。一股无法遏制的热烈冲动,瞬间在脑子里轰然炸开。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来势汹汹。
    强烈的视觉冲击,令郝苏桐险些控制不住兽念。挺尸似的躺着不动,他平复好情绪,也不管是否会弄醒她,骤然倏然抽出自己的手臂。沈青双眼紧闭,嘴里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呓语,翻过身去继续酣睡。
    全身自由之后,郝苏桐狼狈不堪的挪动身子,放轻动作从床沿滑了下去。胡乱拿起丢在床尾的椅子上的睡袍,他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昏头昏脑的走向洗手间。
    沈青怎么会睡到自己床上?他关了门,不想还好,这一想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全是那对勾深浑圆的雪白。要命!郝苏桐低咒一声,迅速掬了把凉水洗脸,好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
    走神中,节奏明快的手机铃一声声响起,跟着耳畔传来沈青的说话声。竖着耳朵听了几句,郝苏桐心头微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在心底滋生。
    “郝苏桐,你完事了赶紧出来,我要用。”沈青的声音闷闷的在门外响起。
    郝苏桐干咳一下,垂着脑袋拉开门:“昨晚……谢谢你。”
    “去量j□j温,要是还没退烧,自己拿药吃。”沈青瞥见他衣冠不整的模样,白皙秀气的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绯红。
    “我……我昨晚没对你做过什么吧?”郝苏桐片开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
    沈青脸上火辣辣的,楞了楞,恼羞成怒的应道:“没有!”
    郝苏桐暗自庆幸地捻了捻眉心,在洗手间门外兀自站了一会,脚步虚浮的回了房。虽只是受凉感冒,等他彻底退烧痊愈,已是四天之后。
    生病期间,沈青只在他醒来那天给做了早餐和午饭,余下的时间干脆住回她妈妈家。郝苏桐独自面对一室清冷,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这天,yīn霾许久的天气难得放晴,天空蓝得好似水洗过一般干净。郝苏桐病了一场,加上心里不痛快,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
    吃完早餐回房,视线扫过书桌上,梁凡送来的有关韩眉的调查结果。他顿了顿,转身去客厅取来一把剪刀,倒出文件袋里的照片一张张剪成碎片,丢进垃圾桶。
    整个过程漫长而压抑。一些久远而模糊的画面,如同一部无声的老旧电影,不断在郝苏桐脑中闪过。只是不管画面如何切换,他和韩眉的距离至始至终不曾改变。
    “段总,这个事我再仔细考虑下,过一个小时我给你回电话。”耳边忽而传来沈青的声音。
    她回来了……郝苏桐从回忆中抽离,手忙脚乱的将垃圾桶踢进床底,同时飞快的将洒落地板的碎片也踢进去。弄完他站起身四下看了看,佯装镇定的拉开房门:“沈青。”
    沈青抬眼望过去,随意摆摆手接着讲电话:“先这样好吧,我过一会联系您。”
    郝苏桐尴尬的站着,千言万语汇集心头,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病好了?”沈青坐到沙发上,低头翻开手里的资料。
    “好多了,谢谢你。”郝苏桐笑了笑,也坐进沙发。
    沈青淡淡的勾了下唇,继续专注的看着资料。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郝苏桐手足无措的倾身靠向沙发背,清俊惨白的脸上,若有若无的浮起一丝失落。
    “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工作?”看罢资料,沈青偏过头客气的笑了笑。
    郝苏桐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怔忪半晌,声音细若蚊吟:“我尽快。”
    “哦,上次酒会和泰的于总给我介绍了个客户。对方是春光旅行社的段总,想在春节前去霖州搞给活动,推销他们新近推出的短途民俗游。”沈青清了清嗓子:“景点展览为期20天,费用6万,同时可以从报名的团费里抽成3%。你有没有兴趣?”
    “他付全款还是分期付?”听到有钱赚,郝苏桐顿时精神抖擞两眼放光。
    沈青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的弯了眉眼:“全款,抽成部分要等开团结束以后才能拿。我算过成本,大概每天能有800-1000的纯收入。”
    “你想接吗?”郝苏桐剑眉蹙起。
    沈青眼底的笑意渐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太想接,不过这个民俗游的前景不错。一家三口1500可以玩四天三夜,根据民俗村的安排,每10个家庭为一个团的话,每个村每天可以接待10个团左右。”
    “接,关于推销的流程我来想办法。”郝苏桐飞快的在脑子计算起来。除夕前一周开团,年初七收尾,半个月的时间至少能接100个团。
    沈青没什么信心的摇了下头,苦笑:“我们只有一周的筹备期,段总前后找了10多家广告策划公司,人家都不愿意接这个活,我们两个连经验都没有,怎么接。”
    郝苏桐闻言立即冷静下来。7天的筹备期,如果在露天搞活动,他们不止要和霖州当地的城管部门协调,还要考虑场地的人流量。除此之外,还得事先和当地的旅游局通气。
    一项一项的大小事务,凭着他们两个半瓢水经验都无的人,一时半会恐怕真的做不来。想到这郝苏桐心里隐隐打起退堂鼓。
    沈青见他默不作声,也跟着陷入沉思。元旦收假之后,她抓紧时间又是跑人才市场,又是上网浏览招聘网站,仍然没能找到一份完全合意的工作。
    回融通是不可能的。虽然昨晚跟何悦去吃饭时,她一再劝说。
    第 43 章
    时间在肃静的气氛中悄然流逝。
    沈青重新看了一遍资料,随手递给了郝苏桐,起身回房给叶婉去电话。听完事情的大概,叶婉的意见是这种活耗费人力过多,时间太长,不值得接。想想也是,20天的展期她和郝苏桐必须留在霖州,光是吃住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全面考虑之后,她定下心放弃这个单子。和叶婉的通话刚结束,春光的段总却打了进来。沈青习惯性堆起笑脸,简洁明了的表明态度。
    可电话那头的段和详却急得不行,一边解释自己碰到的难处,一边央求她接单。两人在电话里谈了10来分钟,最后段和详退了一步。提出晚上一起吃个饭仔细面谈,如果实在谈不拢,他再另外寻找愿意接手的广告公司。
    沈青爽快应承,同时在心里迅速构思,让他无法反驳的拒绝理由。打完电话出来,郝苏桐还在仔细看资料,她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段总来电话约晚上面谈,这个单子我决定不接。”
    “为什么?”郝苏桐的视线还留在资料上。
    沈青喝了口水润喉:“关于成本的计算我太想当然,首先两个人去霖州20天,吃住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另外展览期间的宣传,光是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即便是请学生兼职,一天下来的费用也很庞大,场地、城管方面怎么协调这也很重要。”
    郝苏桐信心十足:“城管、吃住都不是问题,请学生兼职一天按每人每天80算,请五个就够了。至于场地和宣传方式,这些也不算上是问题。”
    沈青见他不像开玩笑,转而认真的跟他商讨,怎么解决刚才自己提到的大问题,包括一些小细节,比如宣传的条幅还没设计、宣传册子没有、影像资料和图片资料也没有等等。
    听她如数家珍的一个接一个抛出疑问,郝苏桐恍惚意识到自己粗心,7天的筹备期根本不够用。大的问题对他来说不算是问题,可小细节却是整个展览的关键所在。
    空气再次变得静默,正好沈青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她丢下独自沉思的郝苏桐再次回房。打进来的号码十分陌生,关上房门,她迟疑着滑开接听键:“您好。”
    这头任家乔温和的笑了下:“沈青,我是任家乔。中午方便出来吃个饭吗?”
    任家乔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沈青沉吟一会,答:“我有些忙。”
    “没事,你在哪我过去等你忙完。”任家乔好脾气的笑着,左手修长的五指下意识的敲着桌面。
    “那你定个地方,我过一会就忙完了。”沈青无奈,心想有些事早些说清楚,也省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任家乔敲击桌面的手顿了下:“听我姐说静园的素菜不错,我到地方了,在二楼3号雅间等你。”
    沈青苦笑,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柔和下来:“好吧,我尽快赶过去。”
    在衣柜里另外找了件外套换上,沈青路过客厅和郝苏桐知会一下,拿起车钥匙匆匆下楼。路上她又给叶婉打过去,谁知叶婉说自己被程朗堵在家里,已经报了警但没法脱身。
    怏怏不乐的收起手机,半个小时后沈青在静园门外停好车子,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找到三号雅间,她站在外面拉了下竹帘上的铃铛。
    任家乔起身热情的掀开帘子请她进来,并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入座。沈青大大方方的笑了下,视线掠过他拉开的椅子,刻意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和他保持着距离。
    礼貌寒暄之后,又随意聊了下过去的事,话题莫名打住。两人的表情干干的,都很局促。
    虽是多年旧识,可他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屈指可数。并且沈青一直都是听叶婉转述,任家乔对自己如何念念不忘,实际从未亲身感受。是以忽然间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安静许久,任家乔温润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的说了微博和QQ的事,顺带自嘲了一把。说自己从未遇到过一个人社交工具,会是另外一个人假冒。
    沈青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索性接过话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任家乔笑容温暖:“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你问……”沈青看着他认真谦和的模样,实在不忍拒绝。
    “我想正式开始追你,可以吗?”任家乔说完,白皙干净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那次碰面之后,他发现自己关注的微博就再没登录过,很多年前加上的QQ好友,头像也一直是灰色的。唯独被妥善保存的情书,一直安静的陪在他左右。
    这段时间,他忙着整理布置自己的宿舍,又冷静的考虑了一周。心里笃定她之所以提微博的事,其实是变相的拒绝自己。一别10多年,他能够和她重新相遇已是不易,委实不甘心就此放弃。何况现在大家男未婚女未嫁,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在一起。
    安静良久,沈青自震惊中回过神,不行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半天,到底没吐出来。任家乔见她半天不回话,腼腆的笑了下:“你可以拒绝的,我没事。”
    “为什么是我?”沈青心底滑过一丝异样。按说像他这种气质忧郁,又是从事艺术教育工作的男人,一定不乏异性青睐。尤其上次在音乐学院所见,那些女生看他的目光不要太热烈。
    “因为你是沈青。”任家乔不自在的笑笑,假借给她斟茶以掩饰自己的无措。其实他想过,万一真的又被拒绝,他也铁了心的要追她。
    意外的答案让沈青有些怔忪。她以为会听见他说,因为喜欢你这样或者那样,那她完全可以轻松化解。她素来不喜欢敷衍,但是今天竟然有种狠不下心的愧疚感,迟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任家乔望着缓缓拧紧的眉,嗫嚅半天说:“你可以慢慢考虑……”
    沈青点点头,双手握着茶杯走神。经过叶婉数年如一日的洗脑,任家乔给她的印象就是秉性纯良,对感情忠贞不二,性格谦和有点小倔。粗俗点说,就是在感情上完全一根筋。
    过去那些漫长的岁月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坦诚心迹,甚至和她碰面。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选择呆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守候着。
    如果任家乔是别人的男友,沈青估计还会羡慕一下那个女孩,换成自己她只觉恶寒。她没恋爱过,所以也不懂既然喜欢一个人,正好对方也单身的情况下,干嘛不直接挑明去追,反而选择自虐式的暗恋。
    沉默中,他们点的菜品依次端上桌。两人净过手,互相给对方一个笑脸,斯文有礼的齐齐举筷。饭至半饱,沈青借口去洗手间,拿着手机优雅走出雅间。
    叶婉那破事也不知解决没有。她在心里叨念着,边走边给叶婉去电话。路过休憩区,两道熟悉的嗓音,猝不及防的传入耳内。
    “你要想请她帮忙,直接开价买不就得了。春光的民俗游刚立项,筹备工作都没展开,完全没必要提前宣传。”
    “我们之前有些过节,硬来她肯定不会帮忙。你说我这事马上就开庭了,能不急吗。”
    这两把声音沈青一点都不陌生,一个是出门前刚联系过的段总,另外一个是和泰的于总。真够巧的,段总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央求帮忙,听刚才那话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宣传。
    怪不得给的资料会如此多错漏。沈青暗暗吸了口气,放轻脚步藏到屏风后面的洗手间门口,并当机立断的结束拨出,同时将手机的声音模式改成会议。
    过了大概两分钟,屏风后方的段、于两人交谈声停下,紧跟着出了休憩区相携下楼。
    沈青闪身进入女厕,赶紧给郝苏桐打过去。虽然他嘴巴上没说,但她很清楚自己走后,他一定会上网找和民俗游有关的资料,兴许还可能联系在霖州当地的熟人。
    “春光的事不靠谱,你先别忙着写草案。”电话接通,沈青没头没脑的说着。
    “我仔细看过资料,想法和你差不多。”郝苏桐抬头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大哥,唇畔隐约挂着一抹笑意。
    沈青听他这么说顿时放心:“那回去再说吧,再见。”
    郝苏桐兀自颔首:“再见。”
    郝苏杨直等到他把手机放回桌面,才狐疑开口:“找到事做了?”
    “还好,不过这次的单子有些问题,可能不会接。”郝苏桐抿了口咖啡,脑袋慢慢垂下去:“这几天谢谢你。”
    “亲兄弟说这个,你被人打糊涂了?”郝苏杨敲敲桌面,眸光渐冷:“陈肖的事我会替你出头,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真的需要你尽快回来帮我。”
    “天顺出什么事了?”郝苏桐吓了一跳。
    郝苏杨搅拌着咖啡,淡淡的将目光移到窗外:“没出事。”
    郝苏桐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默了。
    第 44 章
    从咖啡馆出来,时间已是下午3点。
    郝苏桐裹紧身上的外套,信步往回走。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金黄色的阳光暖暖洒在脸上,舒坦又惬意。进入回家必经的商业步行街,他放慢脚步欣赏着橱窗里的各色商品、装饰,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拒绝了大哥递过来的副卡。郝家从爷爷开始就一直经商,他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规矩、忌讳。爸爸的惩罚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已经在最大限度的保证他的利益。
    这次生病之后,郝苏桐想清楚了许多事,也发现了自己身上诸多毛病。为了臆想中的美好初恋,他荒唐了十余年,若不是这次越界恐怕还将继续荒唐下去。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些东西,所幸他明白得不是太晚。因此对于陈肖的捉弄,他心里并无太多的愤愤之情。毕竟跟自己当年所做比起来,对方的手法简直小儿科。
    过了商业步行街再往前就是鹤北路,穿过鹤北路东头的农贸市场,离家也就不远了。郝苏桐翻了翻外套口袋里的零钱,走去街口的报亭买了包口香糖。
    撕开包装,他拿了一块含进嘴里。转过身功夫,宋平平垂着脑袋,脚步迟缓的从眼前走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刚刚哭过。
    郝苏桐跟她不是太熟,也没准备上前跟她打招呼。只是刚迈开脚步,宋平平却停下来回头往这边走。为免自己失礼,他犹豫着打了个招呼:“小宋?”
    宋平平一直垂着头,似乎没听到他在说话。直到险些撞上,才慌乱不堪的抬起头:“对不起……呃,郝二哥是你啊。”
    “出了什么事?”由于两人的距离较近,郝苏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宋平平注意到他的动作,汲了汲鼻子也往后退开,口气疏离:“没,我今天带隐形搞得眼睛不舒服。”
    “那我先忙去了。”郝苏桐笑笑,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平平点头走进报亭,买了包纸巾,眼泪却愈来愈汹涌止都止不住。升职之后她的业绩依然不怎么理想,原来同组的同事也渐渐孤立她,甚至没人听从她的安排。
    刚才上班,她晚到几分钟,意外听见原来同组的同事在议论,说当初沈青被辞就是自己在背后搞的鬼。她百口莫辩又气不过,便将一名同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了几句,不想竟被群起攻之。
    她承认自己资历不够,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难以服众。所以上任的这段时间,她处处小心谨慎,甚至学着沈青出事的方式,不论哪个同事请假她都不为难。
    只是不管她如何放低姿态,那些同事总是横竖看她不顺眼。激烈的争执中,冉静手下那组有人替她说了句话,不料情势忽然演变成两组人对掐。
    她吼了几声没人理,新来的代理总经理又迟迟不出面。无奈她只好佯装要去拜访客户,独自从公司落荒而逃,却意外在街上偶遇郝苏桐。
    也是因为升职,梁凡自那次通话后就没主动联系过,电话打过去更是爱答不理的。升职又不是她主观要求,凭什么谁都针对她。
    越想心里越委屈,她干脆坐到马路牙子上发呆。不远处的郝苏桐脚步顿住,跟着缓缓转过身回走。他本不想多事,但丢下宋平平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确实不妥。
    郝苏桐走到她身后,俯身招呼:“小宋?”
    “郝二哥……”宋平平“嚯”的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拍着衣服上的灰尘。
    郝苏桐皱了皱眉:“难过就回去睡一觉,一个女孩子在街上哭,很容易招来不坏好意的人。”
    宋平平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加厉害。郝苏桐头疼不已,拉着她去拦了辆出租,亲自把她摁进车里,记好车牌才放心的继续往回走。
    到家时已是4点多快5点,沈青还没回来。郝苏桐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想起中午那会沈青走时,说晚上段总请客,遂出了厨房去客厅看电视。
    春光的活其实不是不能接,只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沈青既然说不,也许还有别的理由也不一定。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郝苏桐想起还没给高永回电话,赶紧调小电视音量拿起手机给他打过去。
    高永的父亲原是A市税务局的副局,自几年前调任霖州,如今已成为霖州的一把手。高永硕士毕业,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也从了政,年初刚升任霖州旅游局副局。所以他若是去霖州那边,吃饭、住宿、甚至和城管协调等等,完全不是问题。
    电话接通,两人哈拉几句这事情基本就说清了。不过高永却说,霖州旅游局联合各大旅行社,也搞了个类似于民俗游的项目,目前正在紧急征寻策划伙伴。
    郝苏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问价格便答应次日去霖州见他面谈。正事聊完,他揣起手机回房把电脑抱出来,继续中午未完成的营销草案。
    夕阳一点点西沉,偌大的华光寺静谧又幽深。大殿后方的山林小径上,沈青脚步轻轻的走在任家乔身旁,听他用略带蛊惑的嗓音,缓缓讲述这座百年老寺的烽火历史,以及他记忆中的自己少女时的模样。
    蜿蜒平坦的小径一直伸向前山的大殿。两人闲散随意的漫着步,任家乔不时会偏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浅笑吟吟,那画面真是又养眼又幸福满溢。
    偶尔,归巢的倦鸟掠过树枝,扑棱翅膀的声音也会令他们吓一跳。每每此时,沈青总会故作镇定,淡淡的笑看他无措模样。悠闲地穿过山林,两人最终走到正殿的台阶下方。
    沈青抬手看了下表,仰头打量对面的任家乔,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谢谢你的午饭,还有精彩绝伦的华光寺秘史。”
    “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任家乔笑着背对夕阳,金黄色的光线层层叠叠的从身后洒过来,温暖映照着他清俊的容颜。
    “任家乔,我觉得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恋人。如果不介意,我希望能多个朋友。”沈青有些失神的敛去笑意,表情诚挚。
    任家乔笑着摇了下头:“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有开车过来。”沈青避开他的视线,垂眸盯住自己的脚尖:“那个让你第一次去上钢琴课就心动不已的人,真的不是我。”
    “沈青,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解释就掩饰,我相信我自己能判断。”任家乔打断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想起叶婉给他取的那个‘一根筋’外号,沈青无奈退步:“算了……寺门马上就要关闭,我们还是先走吧。”
    任家乔微微颔首,唇畔噙着融融笑意,绅士而有礼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沈青莞尔,边走边回头望向上方不远处的正殿,暗暗祈祷菩萨成全自己的心愿。
    走出华光寺已是暮色四合。身后那两扇厚重古朴的朱漆木门,吱呀吱呀响着,缓慢闭合到一处。沈青和任家乔一道,走去静园门外的停车场,取了车各自别过。
    沈青进门时天都擦黑了,见郝苏桐在客厅又是电视又是电脑,狐疑道:“你的眼睛能忙得过来吗?”
    “段总说晚上什么时候见面?”郝苏桐不答反问。
    “糟了……”沈青说着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一看,共有10多个未接来电。段和详打来的有三次,和泰于总的一次。剩下的全是叶婉打的。
    不紧不慢给段和详及和泰于总回完电话,沈青走去洗手间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慢悠悠的去拿了包走向玄关:“郝苏桐你到底走不走。”
    “我速度很快。”郝苏桐头都没抬。
    “……”沈青无语的俯下身换鞋,刚拉好靴子的拉链,身后即多了股无法忽略的压迫气息。
    开车赶到和记靓汤,和泰的于总果然在场。大家互相介绍寒暄完毕,沈青装出对项目很感兴趣的模样,一连问了段和详无数个问题。
    郝苏桐猜不透她的用意,索性不动声色的仔细听着,好随时帮腔。
    讨论的气氛看似热烈,实际每一句话后面都暗潮汹涌。过了半晌,段和详被沈青逼得语无伦次的,不得不跟和泰的于总于大海求助。于大海借着服务生上菜的由头,三句两句扯开话题,并亲自给沈青斟酒。
    “对不起于总,她不能喝酒。”郝苏桐拦住于大海的动作,口气淡淡的说:“最近酒驾查得严,大家还是喝茶算了。”
    “喝点没事,醉了就找代驾,方便又省事……”段和详哑着嗓子插话。
    “今天胃有些不舒服,还望段总见谅。”沈青说着站起来,主动端起茶杯:“这次没能跟段总合作,真的很遗憾,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我以茶代酒敬您和于总一杯。”
    “小沈你这太不给面子了。”于大海脸色有些难看的瞪了段和详一眼,索性也端了杯茶站起来:“我提议大家都以茶代酒,等下次合作成功,再痛快的喝一场。”
    沈青笑着附和两句,伸手把郝苏桐拽起来,跟他们一起碰杯。吃到一半,于大海果然按捺不住,将沈青拉出雅间来到休憩区。
    大致听完他要自己帮忙的内容,沈青客气的笑了笑,委婉拒绝:“于总,我觉得这事您找冉静帮忙更合适。”
    于大海笑容不减,只是一张老脸分明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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