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韩武从卫生监管所出来后,跟着左维棠找了家餐厅把晚饭解决了以后,又分别给季璃和寝室里的几只都挂了电话过去,才和左维棠一起回了家。
一进门,韩武就被左维棠推进了浴室,用热水里里外外把自己给洗刷了一遍,暖和过来后,才裹着被子跑到书房准备打开了电脑,开始查找相关的卫生检疫资料。
虽然在回来的一路上,韩武一直尽量保持自己轻松和淡定的心态,也愿意相信真到了最差的结果里,左维棠是养得起自己的。
但这些都是有一个前提的,前提是这家店到最后因为经营不善或其他原因倒了,他只能自叹技不如人。
但这眼睁睁看着它被人整倒了,而他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完全是两码事儿。
正走到书房门口的韩武却看到电脑前已经坐了人了,他怔了怔,看了看坐在电脑后面的左维棠,轻步走过去,站到他的身后。
左维棠把韩武塞进浴室后,自己就转身去客服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洗完后出来,就一头扎进了书房。现在正一脸肃穆的坐在电脑前移动鼠标上下翻阅着什么。
韩武站在左维棠身后,看到他电脑上闪动的资料和数据都是和自己这次店里事件相关的,没想到信息传递居然这么快速,一整张网页上都是这次缘和药膳店的食物中毒事件了。
他微微感到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恰好被左维棠看到,一把拉了他坐到自己腿上,“头疼?”
韩武轻轻摇头,“总觉得这事弄得……这才多大时候,事情根本就还没有定性,居然都弄得沸沸扬扬了,这个店恐怕……”
左维棠看着韩武苦恼的表情,心口无端生出一些闷闷的感觉,十分不喜,便将韩武搂得更紧一些,看着网页上不断弹动的数据,和这次事件发生的迅猛程度,一个想法跳进了他的大脑。
他不禁陷入了沉默,将手搭在韩武的腿上,无意识而带有一定节奏的敲了敲,最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一通,开口的声音就很沉闷严肃还有几分暴躁,不复往日的那种冷静感:
“喂,我。左维棠。帮我查个事情……查一查我公司附近的缘和药膳店,今天发生的九位顾客相继投诉食物中毒是怎么回事,注意查那九个人都是什么人,近期都和谁接触过,去过什么地方……嗯,等你消息。”左维棠挂了电话后,就看到韩武正带着一种探究的眼神在看他。
左维棠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颊,“怎么了?”
“你想顺藤摸瓜把幕后的那个人找出来?”韩武握住他的手问道。
“自然是要这样,难道就让他放了冷箭在背后逍遥?”左维棠冷笑了一下,其实心里已经有底这事事谁做的了,但不到最后结果出来,他却不想说得太多。
“唉!”韩武叹了口气,果真是性格决定命运,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先想到的只是如何挽回损失,而左维棠却更倾向怎么报复回来了。
“这几个人显然是有问题的,你看看他们的投诉时间,恰好是在合理投诉时间范围内,但是去医院检查却无法再从腹内或者排泄物里取证,消化系统已经完成了它们该做的事情了!”左维棠支着下巴说道,眼里无端闪过一丝狠戾,显然十分厌恶有人给韩武下绊子。
韩武无奈,他当然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但是有问题现在也没有办法,他这一跤显然是摔定了,他现在想做的也只是找到事情的解决之道,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给他钻一钻。
左维棠看着韩武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心里也十分不舒坦,现在的左维棠实在见不得韩武这副样子,便伸手上去轻轻抚平皱起的眉心了,接着说道:
“先睡吧,这件事情不难解决,明天去找那九个人,把幕后的人给揪出来,总有办法解决的。”
韩武瞥他一眼,知道凭他的性子和本事,他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这次也确实太招人恨了些。
无缘无故被人摆这么一道,还是在他用心经营的事业上摆得这么一道,他心里也堵得慌!
反正这些事情左右也难不倒左维棠,就随便他去折腾吧!韩武蔫蔫的想着,还在焦虑万千的想着,自己的药膳店究竟怎么样才能不再这次的事件中受到太大的损失。
左维棠关了电脑,凑过去亲了亲韩武的嘴角,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在韩武看不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而后不再多说一句,拉着他回房睡觉。
结果躺倒床上后,韩武依旧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瞎折腾到最后,被不耐的左维棠压到了身|下,狠狠的进行了一把床上运动才累得睡了过去。
即便是这样,在第二天在黎明前的黑暗还没有褪去时,韩武就再也睡不安稳,从床上爬了起来。
跑到厨房里,掏了一把谷物泡在水里,又拿了面粉出来,兑了水,和了满满一盆的面,醒面的那一段时间里,把略略浸了水的黄豆黑豆混在一起打了豆浆出来。
又拿了韭菜肉条出来,切得碎碎的,混成了馅儿,一点点的包入面中,做成了韭菜饼子,放到平底锅上用香油一点点煎熟。
待到早餐上桌了以后,天际才刚刚有些擦亮,左维棠也早就被韩武打豆浆的声音弄醒,他揉着脸颊走出来,看了看正在摆弄早餐的韩武一眼,又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漱。
看了左维棠的一番动作,韩武才意识到自己一早起来,都还没有捯饬自己的卫生工作,便也跟在左维棠身后蹿了进去。
正对着镜子在刮胡子的左维棠看到推门而入的韩武,不由有些怔愣,看着他走近,然后挤了牙膏开始刷牙才意识到这个人今天真的是敏感过度了,一早起来浑浑噩噩忙到现在,居然牙也没刷脸也没洗。
他举着刮胡刀想了想,乘对方吐掉一嘴泡沫漱好了口的间隙,抓着他过来,一记深刻的舌吻,直到韩武腿脚发软才放过了他。
“别忧心忡忡的了,难看!”左维棠说着,伸手将他从自己脸上蹭走的泡沫给刮掉。
韩武还带着一点被吻迷糊了的状态看了左维棠一眼,抄起一捧冷水打在脸上,揉了揉脸,终究是打起了精神。
等两人都坐到餐桌前,已经磨叽了十多分钟了,本只是微微透着红晕的天际已然大放起光亮了,韩武坐在餐桌上,眯着眼穿过餐厅客厅去看阳台上透进来的微弱的阳光,不管好与不好,有些东西不会为你所动。
而同样的,不管好与不好,有些人也不会轻易变动,他收回视线又看了左维棠一眼。
转而狠狠一口咬住面包夹蛋的一角,嘟囔着,“吃饱了好战斗。”
左维棠将他一瞬间的转变收纳在眼底,眼波印着射进来的阳光,光华转动了几下,复而归于平静,伸手倒了一杯豆浆送到韩武面前。
早餐草草吃完,韩武跟在左维棠身后草草将厨房和餐桌收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等一下。”左维棠无奈又心疼地叫住他。
韩武坐在玄关处已经准备换鞋,不解的看他,左维棠看着他自昨晚就开始的惶惶不安的样子,心里无奈,同时升起对那个幕后者的怒火,但化到脸上,依旧只是稳重的一叹,摸了摸他的脸颊,转身进了内室,拿了毛巾和手套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找到那个幕后的家伙,真该狠狠给他一顿。”左维棠火大地说着,手上却一点没停的将围巾和手套给韩武带上。
韩武低头看了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又看了看手上已经带上的手套,再听到左维棠的一番话,不由笑了,“嗯,最后没辙,不是还有你养我吗?”
左维棠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坐到换鞋的凳子上,换了外出的鞋子,站起来拉着韩武出门。
出了门,上了车后,韩武才恍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到哪去找那九个人呢?难道要先到卫生监管所去绕一圈?
“先等一下。”临发动车子之际,左维棠突然说道,也顺便打乱了韩武的思绪。
只看他伸手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按了接听键,“嗯,说。”
“……好我知道了,你用他的名义把他们全部约过去,就说还有后续让他们做,钱加倍……顺便,把他也引过去……好,我们马上到。”
“行了。”左维棠将手机塞回去,看了韩武一眼,脸色黑沉得厉害,手上却丝毫不停地发动了车子。
“什么行了?”
“事情,那九个人找到了,幕后的人也找到了。”左维棠yīn沉地说着,车子已经驶出了停车场。
“这么快?”韩武惊愕,突然又想到左维棠昨晚打的那通电话,“你找人给你办的?”
左维棠深深地看了韩武一眼,抿了抿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一样,只直视着前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韩武看着左维棠这副样子,不禁撑着腮帮子安静的在车里想起这次事件的始末来,想着想着,突然觉出一点不对味儿来,开口问左维棠,“那九个人都是些什么人?大概什么身份?”
左维棠将视线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到了韩武身上,赞许地看了一眼,依旧不答话。
但这一眼已经叫韩武看出了些东西,果然事情又攀扯的比较大了,那到底是谁呢?
如果说是他们那片做生意的,虽然这个法子在今天这样一个传播速度异常快的时代里,弄倒了他的店很容易,即使弄不倒,在那片区域,因为食物中毒的事件,段时间里再红火不起来也是一定的。
但同时,在那一片开店的,不是老街坊就是背后也有些门道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十分鬼精的,既然韩武能在段时间里把一切问题解决了,开起这样一间像模像样的店面,显然也是无声的再像他们昭示,他身后也是靠着一定的势的。
再者说,韩武店里的生意虽然好,但是那一片区域上班族众多,林立的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各种人才,而韩武的店面经营的业绩虽然不断攀升,但出于店里人手和空间的考量,能供应的顾客毕竟有限,不可能招揽了所有的生意,因为生意之说,就贸贸然出这种手段,实在是卑劣而且没有脑子了点。
站在这一点上看,虽然那些同街道上的店主也不能排除嫌疑,但可以推测的是,应该不仅仅只是一个店的店主,起码还得有一个人出来,给这店主通报一些消息,或者蓦然提出这茬事情,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韩武都微微站住了脚才做这件事。
例如韩武是孤儿,根本没有什么后山和依靠的片面的消息,或者韩武本身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把持了,以令韩武即使吃了这个亏也只能暗暗吞下,而不敢大肆张扬。
也许最终,还会是对方得寸进尺,以至于逼得他完全无法立足。
想到这里,韩武就更加迷惑,他自认与人相交都是平和为主,基本没有树过什么敌,那这人又是怎么招惹来的?
韩武不禁怀疑的看向左维棠——不会又是冲着你来的吧?
左维棠被他看得苦笑不得,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算是吧!”
韩武更加纳闷。
说话和困惑的当口,车子已经到了韩武药膳店所在的那片区域了,左维棠随便找了个停车位,把车滑了进去,带着韩武下车,直奔他们街上的一家快餐店。
韩武紧跟在左维棠身后,越走近越觉得这次的事情越来越叫人看不懂——这家店算是附近的一家老店了,生意一直很好,即使是韩武的药膳店经营到后期,生意越来越火时,他们这边的生意也没有被他挤掉过丝毫,要说是周边其他受影响严重的店还说得过去,这么一家店……
到底图什么?
在进门的一刹那,左维棠停步,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和决绝,伸手给韩武,示意要牵手。
韩武不解的歪头看他,待看清了对方眼中那股认真劲儿才知道他是真的要自己把手伸给他,韩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拗不过他,伸手给他。
两人一起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被里面的阵仗给蒙住了,韩武嘴角抽了抽,想来想去,还真没想到是闹这么一茬儿,韩武皱了皱眉,手上下了死劲在捏左维棠的手心——他进门前在左维棠眼中看到的那抹狠绝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里面坐着的一众人看到左维棠和韩武的出现显然也是一愣,而其中周边几家小店的店主也赫然坐在其中,就说这种事情,一两人所做怎么可能得了所有利益呢?
但这些都不是叫韩武惊异或者无奈的地方,他惊异的是看到了那个稳坐在众人之间,俨然一副上位者形象的老者。
老者看到左维棠和韩武手牵手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精彩,红红白白,最后化为黑紫。
“爸,你玩够了没有?”左维棠牵着韩武走到老者面前。
老者带着宽帽檐的黑帽子,带着一副大墨镜儿,全身上下包裹得很严实,本来是想对二人来个视而不见的,但看到左维棠上来就不给面子的呼喝他,立马一拍桌子叫嚣道:“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韩武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松开左维棠的手,却被左维棠一把抓了回来,似笑非笑的瞪了韩武一眼后,又牵着他的手在一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不就是你想做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的,然后逼着他没路走!”
左券支吾了一下,复而吼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你是我儿子!”
“你不是正要对韩武做吗?你以为我和他现在还有你我之分吗?”你确从来只看到自己想看的。
左券被这话语一塞,顿时无话。
本来围在窃窃私语的几人一看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尤其是被他们陷害了的韩武都已经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惶惶然,很有些怕事的味道。
其中几个小店铺的店主,听闻与韩武牵着手的男人对他们这边怪老头的称呼时,立马知道情形有些不对,勾着腰,和左券打了声哈哈,找理由跑掉了。
对于这一拨人,左维棠只做着视而不见的样子。
最后几个没跑的,都在以一种观望的神情看着他们,其中还有几个还抱着一种看好戏加等待后续所谓的“加钱活儿”的态度,没舍得走,另有几个看着不是周围店主的青年男女,一看形势不对,也脚底抹油想溜,但全部被左维棠一句爆喝给震了回来。
“想去哪儿?”左维棠寒着一张脸问着那几个人。
几人脸上都略略有些尴尬,讪讪的收回了脚。
韩武在一旁打量了一番,再想到左维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猜测着几个人恰好还剩九人,大概就是去投诉的“苦主”。
其中个别颇有眼色的大略已经看明白了什么事儿,尤其是左维棠自进门开始就一直与韩武交握在一起的手也在在的提示着他们,这其实就是人家的家里事,虽然有些不好看,但终究还是一家子。
他们虽说是拿钱办事的那种,但真的计较起来,毕竟一家人肯定会拧成一股绳的,吃亏的还是他们,想明白了这茬儿,这些人立刻上前几步,三两下说开了,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左维棠冷笑着扫了几人一眼,说道:“不是说了有加钱的活儿给你们干吗?等着!”
而后又凉薄的扫到了左券身上,“你想在这里说,还是换个地儿说。”
左券听着左维棠这说话的口气,不禁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这小子今天真是反了,早先对上左维凛那茬,他虽然知道了韩武的重量,但心里依旧有着侥幸。
维凛和他感情一向不冷不热,但自己总归是他老子,所以这些事情虽然不上台面,但他做起来依旧没有什么后怕感,也不以左维凛的事情为先例,但现在,看看这小子什么语气!
这么一想,老头子更气得不轻,立刻梗着脖子对他喊道:“换什么换,老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见不得人的从来就不是我。”
左维棠愤懑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出声呛回去,却被身旁的韩武狠狠拧了一下,他皱了皱眉,终究咽下了到嘴的话,只看了左券一眼,坐到了左券对面,一众站着的九人立刻散开了,坐到了店里远远的几个地方去了。
韩武跟着左维棠落座,坐下后,微微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今天这事儿到底算什么,本以为见了幕后人就差不多知道个缘由了,就算不能解决他的现状,起码出口气,但现在这架势看着,另两人显然比他气得更狠。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店里几乎没人,不但没有服务人员也没有顾客,他们刚刚进门的时候好像确实看到了暂未营业的标志。
这个店的历程追究起来,大概是和左维棠出来创业时是一起成立的,那时这一片区域几乎就是一片荒芜,谁那么有远见就看中了这片地儿呢?
韩武轻轻瞅了一眼左券,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可终究不得不感慨一声父母心。
即使在很多时候,这个老人家的脾气几乎和左维棠一般执拗固执,且古板偏心,也许在利益和左维凛之间,他做出了很多让人愤懑的决定。
但比起外人来说,左维棠终究是他的老来子,不管他是有多么气恼左维棠,还是挂怀着他的一切。
他今天对自己做的这一切,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老人家还妄想逼走他,挽救左维棠这个儿子,让他走向“正途”的那一点最不是手段的手段了。
而他自己显然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手段也许都起不到什么效用,更甚者三两下就被左维棠拆的透彻了,否则他大可以让他手下的人来做这些事,而不是这么大年纪亲自出动来收买几个人为他做事了!
因为他们是父子,太过了解对方,正如左维棠只一晚就能查到这一切是左券搞的鬼,而左券也知道,以左维棠的本事,拆穿了,他不会有事,但帮着他掺和到其中来的人一定都没有好果子吃。
更有一点是,他总觉得左维棠还能走回来,不想更多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左维棠这段时间的“荒唐”,所以他挺着一把老骨头亲自上阵。
但归根到底,知道是知道,让他什么都不做也许更不大可能,但凡能做的,这个老人家大概是一定会做尽的。
即使这是以往的左券看不上眼的手段,但到了没有手段的时候,依旧要用上。
韩武看着对面兀自摩挲着杖柄沉默的左券,心里明白,
如果这一次再不能解决左维棠父子之间的隔阂,让左券去接受左维棠的性取向,和左维棠已经和他腻歪到一起的事实,他相信凭借左券的固执和执拗,是一定会层出不穷的来折腾左维棠和他,而其中深受其害的永远是他。
两方坐下后,近十多分钟的沉默里,韩武已经将对面左券的现在的心思揣摩个七七八八了,虽不能说完全到位,但猜到的那些,已经是韩武心里之前憋屈和责备,难以继续凝聚。
还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这是个偏心可恶固执古板,比起亲情更看重利益的老头子,但终究,他想做的,或他正在做的,也是为了他思想中的,他儿子更舒坦的道路。
“其他的我不说,我先问你,这件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左维棠憋着一口气沉默了半天,良久才压下心里的那股憋闷,虽然依旧称不上好声好气,但起码他先开口了不是?
左券没好气的看了左维棠一眼,“这还需要别人给我出主意?要不是他做事过火,挡了别人的财路,这些人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
左维棠死死盯着左券,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又紧接着问道:“最开始引线的是谁?”
左券一拍桌子,“臭小子什么口气,你当我是你抓到的俘虏吗?”
“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是你老子。这事情你管谁引的线,反正最后是我主导的势!你想怎么对待你老子?”一句话说得吐沫横飞。
“爸,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左维棠放于桌下的手微微攥起。
“什么固执?我这是固执吗?我还不是为你……”
“你以为我还是七岁以前的我吗?”左维棠蓦而打断了他的话,“一条路自我选择了起,我就没有想过回头,更何况,你是被你自己给蒙蔽了,我不回头不是因为他,即使没有他,我一个人也会接着往下走,只是恰好有了他,一路上不再是一个人而已。”
左券张了张嘴,接不上话,他转过头去看韩武。
第七十七章
左券头一次这么认真而不带偏见地审视了韩武一番,凭心而论,他面前这个青年虽然是个很年轻的孩子,眼神既没有少年人的那种纯澈,也没有野心和利益,温温和和的,一点也不刺人,似乎就像个看透岁月的人。
再加上魏国手和他现在的老伴儿,曾经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下所强调的韩武的好。
他也觉得,如果不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不是在他是自己儿子男人的情况下,也许,他也能心平气和的将这个小子当成一个普通的晚辈。
或者说,就是现在他能跟左维棠断了关系,他依旧能调整自己的心态,去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晚辈,甚至偶尔看在魏国手的面子上,在一些时候搭把手,给他一些方便都是可能的。
断不会像今天这样,丢了一把老脸,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最后还没落了如意的结果。
想到这里,左券看着韩武的眼神蓦而转为深沉的不愉,看得对面的韩武无端一个激灵,还是左维棠伸手轻轻扣了扣桌面,才引回了左券的眼神。
“你这脾气到底像谁,我是你老子,我难道会害你吗?这么多年,你吵着要进部队的时候,我妥协了,你争着要进作战部队的时候,我也妥协了,你不喜欢家里那些事儿,找了由头跑了,我也妥协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回!”
左券越说越气,前几件事,他当年都一一妥协,即使他知道自己这个老来子的本事,他不想做的,即使找了那么荒唐的理由跑了,他最后也只能随他。
但现在,他要是真跟一个男人好上了,还过上了日子,以后……以后……
左券被左维棠一气一堵,脑中反倒有些糊涂了,左维棠在那一圈里其实早就没什么回去的立场了,他是知道的,而他现在这么孜孜不倦的要掰直了他,为得也不是他能回去了。
自左维凛那一事上他那么决绝的一些举动,左券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但世世代代根深蒂固的想法里,怎么也无法让他接受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得和一个男人搅在了一起,这不是后代传承的问题,这实在是在向公理人伦和秩序挑战。
向上位者挑战,他还能相信“事在人为”这句话,但,向人伦秩序这一类的东西挑战,他看不到什么好前程。
“您觉得以前的种种都是您在对我妥协?”左维棠截了左券的话头,声音很轻很轻地问道。
左券一愣,顿时知道自己有些话说错了,家里那一摊子的事儿,还真不能单单放到他们父子之间谈论如何如何,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又多了去了,不管是他当初从军还是出柜,这一茬茬的事儿……
左券微微有些暗暗生愧,但看了看对面与左维棠并肩坐在一起的韩武,又拉不下脸来说什么。
“爸,我活到三十岁了,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是看不明白,我今天也不问你其他的,你还认我这个儿子吗?”左维棠看着左券那一瞬间尴尬的表情,还是微微叹出一口气,眼神沉了沉,问他。
左券被这一问弄得脑子更加发懵,心里却擂起了打鼓,这叫什么问题?
他要不想认他,早就随他去了,何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丢着一张老脸来做这一团团的糟心事儿?
左券心里气闷地想着,但却不敢开口应答,虽说他一时也摸不透自己现在的心态,但他却隐隐察觉到,他要是答了,有些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左维棠看着左券有些发青的脸和发飘的眼神,半阖上了眼皮,复又睁开,定定的看着左券,眼神闪了闪,还是拿起韩武的左手,并着自己的左手摊到桌子上给左券看,韩武担忧的挣了挣,没挣开。
“爸,我现在没有什么想法,我就是想和这个人过下去,您能接受,我依旧是你的儿子,您要是不接受,您就别认我了,但我依旧把你当父亲!”左维棠一字一定的说了这一串话,说完,就一瞬不瞬的看着左券。
左维棠一番话说得看似在退步,实则就是在逼着左券做决定,要么,就接受了事实,以后别再动不动搞小动作,要么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即便左维棠说了他依旧把他当爹,那也是在道德伦理之下甩不掉的东西。
左券被左维棠的一番话堵得眼睛直发愣,脸上颜色是青了红,红了黑,黑了白的,眼看着头上都要有冒烟的趋势了!
韩武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呼出一口气,不经意间瞄到了玻璃窗外的一幕画面,心思动了动,开口说道:“左伯父……我知道你不喜我这样叫您,但是喜不喜是您的事,我却必须这么叫您。”
“你往外面的街道看看……”韩武温和的说着。
左券不明所以,但在这僵着的时刻里,他还是照做了,往外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又回过了头。
韩武笑了笑,“您是不是觉得街上没什么好看的?那是因为您现在的心情关系,您可以再回过头去看一向,在九点钟方向有一对父子,您看到了吗?”
左券愣愣的照着韩武的指示又看了过去,见确实有一对父子,儿子正赖在街边的一只小狗身边,狗很脏,半大不小的,看着也病怏怏的。
父亲看不下去,硬拉着儿子要走,儿子正死活不同意,蹲在地上,也不嫌弃狗脏,伸着小手在摸那只狗,狗也比较乖,虽然看着有些病弱,但好像多少知道小孩儿的善意,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咬过去。
但是父亲却依旧吓了一跳,一把拉起了孩子,抱在了怀里,就往前走。
孩子再父亲身上扭动不已,小嘴一张一合似乎正试图说服父亲什么,但是父亲依旧是板着脸,呵斥着小孩儿,小孩儿瘪着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父子俩到底说了什么,坐在这里的韩武和左券都听不到,父子俩之后的情况,也随着他们父子慢慢走远而看不到了。
韩武和左券一起收回了视线,韩武认真的望着对面的左券,“伯父,您觉得这对父子和那只狗之间大概是个什么事情呢?”
“不就是那小娃要养那只狗,他老子不让嘛!”左券一头雾水,却依旧说出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不让呢?那小孩儿那么喜欢那只狗。”韩武轻轻握住左维棠放在桌面下的手,继续问着问题。
左券狐疑的看了韩武一眼,又去看左维棠,却得不到什么回应,左券心里那口气依旧堵得很,口上口气差了几分,“太脏!”
“对,那也许就是那位父亲的看法,觉得这只狗太脏,也许还有些什么病,也许这么病怏怏的带回去还活不了几天,与其这样,他可能觉得,他完全可以去店里给小孩买一只。”韩武微微点头,赞同左券的话,蓦而话锋又一转。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小孩儿怎么想的,那只狗又到底怎么样?父亲也许没想到。父亲想的并没有错,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考量,他觉得孩子太小,还想不了那么多,他觉得孩子还不懂事,根本不会去看一只狗好不好。这一切,在每个父母与子女之间都在发生着。”
“但是,那个孩子呢?那只狗呢?孩子现在喜欢的就是这只狗,也许不够好,也没有什么名贵血统,也许还生着病,但孩子喜欢,这是孩子的选择。”
韩武看着因为他的话陷入一种沉吟状态的左券,又接着说,“有时候,人总是忘记喜欢这种情感所带来的力量,这只狗带回去,也许会花费一个家庭一定的时间和金钱去照料到它恢复健康,但比起去买一只名贵而不受孩子喜欢的狗,哪样更值呢?父母总觉得自己考量到了最全面的事情,就一定是最好的了,大部分时候确实如此,可包括所有的事情吗?”
最后一句,韩武说得微微用力了些,引得左券抬眼看他。
韩武歉意的笑了笑,“伯父,您再看看外面的行人……”
左券皱眉,不愿再依着韩武的意思,韩武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看了过去,手上握着的左维棠的手,无比的安心。
“您看,外面这么多人,每日都这么来来往往的,就是那些标榜了精英名号的,也不能逃脱普通人的身份。普通人在做什么,吃饭睡觉工作娱乐,他们所做的这种种归结到最后,也不过是生活罢了!”
“人是社会动物不假,但是人终究不是为了别人生活,你看外面走动的脸上带笑和不带笑意的。他们的表情也许不能评判他们的生活,但是这些表情却不是为了其他人事而来的,说到底,还是发自于他们自己的。或者是为了旁的人或者事喜悲不定,但终究,归结到最后,真正能让悲喜延续下去的,依旧是他们自己。”韩武轻声说着,这样的理论不一定对,也许在真正的哲人或者辩论家面前,会被驳斥的毫无立身之地。
但今天,此情此景下,却能去触动一个固执老者的心。
韩武于桌下和左维棠交握的手微微出了些汗,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一番是是非非的话能对这个老人家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在左维棠与左券僵着的那一刻,他却知道,自己再不出声,这一局又将是死局。
死局,于谁都不是好局,终究是血脉相连的,逼得对方退无可退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一局倒是让韩武看清了这父子俩的脾性,那根本就是一脉相承的,老子倔儿子也倔,偏偏还是为了这样一件事,谁都不肯退一步,硬碰硬的对上了,哪有缓解之计。
左券沉吟良久,蓦而带着一丝恼怒的看向韩武,“好小子,差点被你晃了过去,这些事情根本就是两码事!说不到一起去!”
韩武立刻哑言,视线在左维棠和左券之间转了个来回,本以为已经微微好转的局面,因着左券这一句话,又陷落了回去。
而这边左维棠被韩武努力安抚出来的那点耐性也磨光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俯视着左券,“那就这样吧,你当没我这个儿子,我做的丢脸的事都落你身上,但是我依旧会把你当爸的。”
说完,拉着韩武起来,要走人。
“站住!”左券气的一拍桌子,呼喝。
左维棠理也不理,径直走到早先窝到角落里坐着的九个人面前,开口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办这个事,我现在给双倍,你们自己到卫生监管所撤了投诉,顺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九个人面面相觑,这事儿真做了,他们就是拿了钱,恐怖也得进去蹲几天吧?
左维棠嗤笑一声,“放心,你们去说了,我保你们没事,钱也照拿,如果不做……”
“混账!你是当你老子不存在吗?”左券抡起拐杖舞了舞,气冲冲的走过来,拦在了左维棠和那些人之间。
左维棠略过了左券,只勾着嘴角朝里面看上去比较识趣的人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里面那几人立马明白过来。
这一家两父子还真穷折腾,虽然他们依旧不知道这几人是个什么身份,但差不多已经看懂个七七八八了,识情识趣的那几人,立马缩着脖子,瓮瓮的说了一句,“我们明白了,做好了事后,我们去缘和拿钱。”
说完,其余几人像得到了什么特赦令一样,动作异常齐整的,脚底抹油,溜了。
左券一下愣在当场,好半晌反应过来后,更是气得手都打颤,话也哆哆嗦嗦说不出口了,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过如此了!
左维棠深深地扫了左券最后一眼,扣住韩武的手腕带着他推门而出,出了这家店的大门,过了马路,左维棠交代韩武等着,他去开车过来,两人接着去卫生监管所把食品卫生许可证再申请下来。
韩武点头,靠在街边的路灯柱子上,想到左券最后的神情,眼神就不受控制的往街对面的那家快餐店看去,想去看看那个被气得不轻的老人到底如何了,结果去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老人正气咻咻的从店里跟了出来,显然是对左维棠的所作所为不甘,也知道今天若是真的让左维棠走了,父子情分也许真的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出大门,看到韩武站在街对面,看也没看两边的路况,握着拐杖,直冲冲的就要往这边跑,恰逢一辆的士开过来,这一段路因为有地下街道,来往的车速一向很快,眼看着就要撞上毫无所觉的左券了。
“小心——”想也没想,韩武猛地跑过去,抱住左券往旁边一跳,但依旧被车子擦过,顺势带出去老远。
“刺啦——”急刹车的刺耳声响彻整个街头。
“呼……”韩武撑着发疼的脑仁,爬起来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左券,左券脸上看着无伤,但是人却已经昏迷,韩武摸了摸他的胸口,发现还有心跳,立刻扯着嗓子在街口喊了起来。
“左维棠——左维棠——”
已经开着车过来的左维棠立刻听到这阵凄厉的呼喊,立刻把车停在了路口就跳了下来,飞速的朝韩武那边奔去。
等到了近前,除了畏畏缩缩正兀自辩解着什么的司机,就是脸上带血的韩武和被韩武抱在怀里不省人事的左券。
几乎是在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左维棠的心脏都漏跳了一个拍子,一股窒息的感觉席卷了他。
直到韩武举着血糊糊的手向他喊时,他才意识到这两人还活着!
当下也顾不得那个司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直接跑过去,抱起了已经昏迷的左券,又拉着韩武,跑上车,一路飙到最近的医院——莫凡所在的医院。
一踏进医院的急诊室的大门,左维棠和韩武就被一群急症室的医生护士给围住了,本在楼上往下眺望的莫凡看到了左维棠和血淋淋的韩武奔进来的身影,也吓了一跳,立刻舍弃了电梯,从六楼跑了下来。
等他从楼上下来时,只剩左维棠一人坐在急诊室外面,他冲过去,气还没喘匀就问道:“怎么回事?”
左维棠眼中带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沉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莫凡听得不由更加来气,“你小子捅得篓子,怎么让我们家小五受了灾?你说说我们家小五跟你有没有过上两天安生日子?你要整不好你家那一堆的破烂事儿,早点撒手,就小五那样的,找上十个八个比你好的都成!”
左维棠听得莫凡的话,顿时气得瞠目欲裂,可想想自己那一遭事儿,虽然一再说了,不想韩武掺和进来,但终究还是他没护好他。
想到这里,左维棠抿了抿嘴,没有反驳,颓丧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莫凡看着他几乎从来没有过的怂样,耙了耙头发,知道自己是一时心急气躁了,对着他摆了摆手,戴上了口罩,“算了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听你描述的,小五应该只是外伤,但是可能有点脑震荡,至于左叔那边,我进去看看。”
左维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等莫凡进了急诊室后,继续一言不发的等在外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韩武率先被扶了出来,额头上蹭了一块伤,流了点血,右手骨折,打了绷带,另有大大小小无数擦伤。
护士要扶着他去病房留院观察一天,刚出急诊室的门,就被左维棠捉住上下看了一遍,确信他确实没有大事后,才哑着声音带着浓厚的愧疚说道:“你先跟护士去躺一会儿,我再等等莫凡,看我爸怎么样。”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莫凡已经出来,对着左维棠呼出大大一口气,“没事,左叔就是早前急火攻心,又被这么一惊,受不住,昏了过去,大伤口也就是腿上拉了一道裂口,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缝合了,没有大碍。”
“对了,小五,你什么血型?”他突然转向还没有走的韩武问道。
“A型。”韩武莫名其妙。
“巧了,护士带他去抽点血,一会输给里面的老爷子。”莫凡吩咐道。
韩武、左维棠包括那个护士俱是一怔,而后一起开口:“医院血浆不够?(莫院长,A型血还有!)”
尤其是左维棠,听到左券已然没事,更不乐意让小五去献什么血了。
莫凡狡黠的笑了笑,“不抽多,小五刚刚才失了点血,一点点就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索性加把火,左叔醒了就说他的命是小五救得,没有小五的这点救命血,就算当时没事,后面也……你们懂吧?至于血浆……你们知道怎么说吧?”
“……”韩武和护士二人都是抽着嘴角接不上话。
倒是左维棠若有所思的朝急诊室里面看了一眼,将韩武小心翼翼的扶到自己身边,说道:“反正他也不知道,全部用血浆,就说都是韩武的血。”
“……”这不是掺假,而是全然造假了!
第二日下午,左券才从一阵阵晕眩感里醒来,一醒来就发现床边围了一圈人,他的妻子大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至家里的帮佣和过去的那群老伙计都在,就是不见左维棠和韩武。
而他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韩武抱着他往一边倒去的那一刻。
一群人看到他睁了眼,无不是欣喜异常的表情,左母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凑到左券面前,“醒了,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券张着嘴要说话,才发现喉咙干的发疼,左母立刻唤人来给他倒水,喂他喝了进去,他刚刚喝好,那头莫凡听说病人醒了,也赶了过来。
把围了一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给老人家做了几个常规检查,然后笑着说道:“没事了,好好休养就行。
左券对着他点了点头,犹豫半晌,终究是开口,“他……怎么样?”
“您说谁?”莫凡摆着一张困惑的脸,心里却为着左券这难得的尴尬样子乐开了怀。
“就是你……你……你小师弟。”左券支吾几下,还是问出了口。
“他伤得比较重,不过好在年轻,恢复得快,也不算大碍,就是您失血过多,我们医院的血浆恰好没了您的血型,小棠的又与您不一致,最后还是他强撑着给你输了不少血,这不,现在换成他缺了点血,正在病房里晕着呢,小棠在照顾他。”莫凡说着,幽幽叹了口气,话说得很普通,但句句都是在强调韩武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
“我到现在都还没跟师父说呢,就怕师父责怪下来,又是一同天翻地覆的闹腾,所以小五那边现在连个看护的亲人都没有,还是小棠和我两个人轮流来呢!”说着,还带上了几分对左券的隐忍的责怪与埋怨。
左券听着莫凡的这一席话,愣愣的躺在床上,不知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有点小忧郁了,谢谢姑娘小哥们愿意搭理小忧郁一把的流水,大纲啥的,流水也一直很坚定的按照自己最初预想的大纲在写,流水只是希望能在不影响大纲的前提下,吸取更多人的意见,让自己每天都进步一点~唔~看了姑娘小哥们的留言,今天流水充满了正能量啦!咱们继续向着完结的道路前进!!!
第七十八章
“左叔,有事儿叫我,我先出去了!”莫凡看着左券那副表情,自觉火候已到,便鞠躬退场。出了病房后,将左券的现状跟外面等着的众人说了一声,便在众人客套的谢意里转身上了二楼韩武的病房。
等到莫凡走了,左券才微微动了动眼珠子,这边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想法,那边左母左维凛等全部挤了进来。
一众人都对左券这一遭大难唏嘘不已,同时又万分庆幸,幸好最终避开了劫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着众人这么说着,左券心中更加难安,这一遭难,真追究起来,还真是他和左维棠父子之间闹腾出来的,最后居然是那个他自始至终没给过好脸色的孩子去担了这一劫……还真是……
唉——除了长长一叹,左券已不知心中情状该如何表述了。
只是他这一叹却让一众围着他的人乱成了一团。
“老头子,你哪里又不舒服了?”
“怎么突然间这么悲凉,左老,你这难过了,以后定是越来越顺的啊!”
“……”
当左券的病房,一群人真心假意的围着他里闹哄哄成了一团时,一楼之隔的正上方,韩武躺着的病房里此刻正静悄悄的,静到连羽毛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莫凡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窄窄的病床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对着脸酣睡的样子,他轻轻走过去,这才一走近,左维棠就睁开了眼。
透亮的眼神里哪有一点睡意。
莫凡看了看缩在左维棠怀里的韩武,再看看左维棠摆的规整小心的手脚,生怕有一点压到韩武伤口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左维棠这么清醒的原因了。
这位估计自昨晚开始,就没有熟睡过。
明明旁边给了他一张陪护的床可供他休息,却偏偏要到韩武的床上挤着,说怕他压到韩武的伤口不许吧,人家就决然的给你来一句,绝对不会压到。
为什么不会压到?现下答案倒是很清楚。
莫凡揶揄的看着左维棠,眼中尽是笑意。
左维棠以眼神询问他来做什么。
“左叔醒了。”莫凡对着左维棠做着口型,尽量不吵醒韩武。
左维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而继续看着韩武去了,那意思是在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莫凡气结,这小子居然是这个态度!
但等莫凡眼神扫到熟睡的韩武时,又只能讪讪的摸摸鼻子走人。
等到病房里又只有他们二人时,左维棠才看着韩武,缓缓在眼中闪过各种情绪,疼惜、自责、痛恨以及最后定格下来的愧疚。
对于这种种,睡梦中的韩武一无所觉,昨晚断裂的手骨疼了一夜,直至现在才稍稍有些缓和,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加之夜晚的疼痛难熬,让好不容易得到休憩时间的韩武陷入沉沉的睡梦中,难以醒来。
但,也许真的有种东西叫心有灵犀,在左维棠眼中的愧疚浓厚的要流淌出来时,韩武像突然有所觉一样,微微动了动脑袋,用脸去蹭了蹭对方的胸膛。
像是睡得不舒坦了,想换个姿势一样。
惊得左维棠立马僵住,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与韩武撞到了一起,又让他生疼。等韩武蹭舒服了,伸出没有受伤的手环住了他的腰,再次沉沉睡去后,左维棠才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伸手摸上韩武的侧脸,看着韩武睡得鼻头上都红彤彤的,呼出的气息一次次喷到他的胸膛上,他才真切的感觉到,这个人是在自己身边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莫凡是为了什么想去瞒住魏国手,最终都在经纬国的无意话语里走漏了风声。
韩武受了伤,休养下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回学校就是能上课也无法跟在大部队后面训练,思来想去,韩武最终还是同意了左维棠的说法,直接请个假得了,期末考的时候看恢复情况,如果良好,就回学校把文试都考了。
训练考核那一块就只能拖到下学期了!
这请假不要紧,请将近一个月的假期也好批,谁让韩武毕竟倚着经纬国这师兄呢,但既然叫经纬国知道他受了伤,就别想还能瞒着魏国手。
韩武受伤的这点事,来来回回颠三倒四经了几回手,消息才传到了魏国手耳中,传进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就不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
让韩武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不属实的原因,是韩武住院的第三天早晨,就从来往的护士医生口中听到到楼下像炸开了锅一样,左券所住的那间病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韩武惊异万分,推着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喂自己医院猪食的左维棠,“还不去看看!”
左维棠波澜不惊的扫了他一眼,继续填了满满一勺子的饭菜递到韩武嘴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担心什么,他那边自他躺进来第一天开始,就没断过人,还有人能动得了他?”
韩武被他这态度弄得噎了一下,盯着一勺子的猪食,低头瞄了瞄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右手,再扭过头去看看左维棠执拗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声:“真难吃!”
然后依旧乖乖地张嘴,把那一勺子的饭菜吞进嘴里,嚼了嚼吞了进去。
韩武一边被喂食,一边拿手戳左维棠,“去看看吧!”
“先吃饭。”左维棠把韩武能活动的手夹在腿中间,控制住了,继续喂食。
韩武挣了挣,发现无用,无奈的看他半晌,自觉地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不是说住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就行的吗?”
左维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得问莫凡,要看他怎么说了,毕竟,伤的比老头子还重,却在他都还不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你都能跑了,合适吗?”
韩武一窒,不由暗暗低咒,这大师兄还真是够缺德了!
等到韩武实在吃不进左维棠塞进来的饭,从而施展着各种手段,试图从左维棠手中剩下的半碗饭里逃脱的时候,他们病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师父!”韩武吓得差点打翻左维棠手里的碗。
只见魏国手气咻咻的踹开了门,脸上颜色难看得很,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莫凡跟在他的身后,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进了门后,立即给韩武和左维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安抚一下老人家,用口型对着两人说道:“师父刚刚在楼下把左叔给揍了。”
两人都是一惊,敢情刚刚楼下一圈圈闹得欢的是师父?!
“哼!”魏国手走到韩武面前,上上下下观察了韩武一番,发现他岁吊着膀子,看着苍白了些,总得来说还是跟莫凡说得一样,没有大碍的样子,不由没好气的开口,“胆儿肥了,这种事情居然还学会瞒着我了!你都还没出师呢,出师之后还得了!”
韩武一边讪笑着凑到魏国手面前去讨好他,一边示意左维棠给魏国手搬凳子来坐。
结果左维棠凳子搬来了,却被魏国手好一通臭骂,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没本事,就滚,别带着小五天天跟在他后面捡烂摊子。
韩武看左维棠被骂得可怜,却反常地一句话也不反驳,甚至还有几分认可魏国手的意思,不由头疼的按了按脑袋,打断了魏国手的叫骂。
“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左券那老小子,我早警告过他,他怎么折腾他儿子是他的事,谁让他手伸那么长,现在还把你给弄进了医院……”魏国手被韩武这么一提醒,倒真的是忘记继续指责左维棠的种种不到位,但转而开始滔滔不绝的批判左券的种种恶形恶状!
韩武在一旁配合的捧着笑脸听,越听脸上的笑越挂不住,这……师父说得这些事是从哪听来的?
明明就是他自己要去救左券的,怎么现在变成左券没能成功整垮韩武的店,怒极攻心推他出去撞车,反倒自己不慎卷了进来,最后还是他以德报怨反救了人家?
过程……有这么复杂与惊心动魄吗?
韩武困惑的看向莫凡,莫凡无奈的对他耸耸肩,再悄悄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韩武恍悟,他这师父,护短心思太重,估计就听到了开头,再追问个结尾,然后以自己护短的小心眼的态度,迅速而饱满地脑补了中间种种过程。
“师父……其实……事情……”
“小五,师父已经把那老小子狠狠磋磨了一顿,对了!还有左家小子……”魏国手一摆手打断韩武的话,转而又想起了左维棠那茬,又提溜出左维棠继续批判。
韩武与莫凡无奈的对视。
看到韩武真的没什么事后,魏国手已不复起先的怒气和担忧,噼里啪啦对着左券和左维棠轮流发泄了一通后,转而真正关心起韩武的伤势,亲自给他把了脉以后,还将左维棠叫道外面交代了种种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而一向对此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的左维棠不但认认真真听了,还在魏国手走后,拿了电脑将这些事宜凭着记忆一点点录了下来,最后打印出来,每天都要翻阅着看一看。
看着左维棠这种难得一见的严肃样和认真劲儿,韩武心间莫名的涌起一种被水流滑过的感觉,个中滋味儿难与外人道,不禁觉得师父不亏是人精,他走前支开左维棠对自己说的话,全部是真理。
“小五,左维棠不是好的,我现在也这么讲,我不光是说他人,还有其他的,包括他家那一摊子烂事儿。但有一点,小五你要知道,人跟人之间处,不能要求事事全美,只要他身上有你最看重的一点,就行了,其他任何事,师父相信你们能走过。”
如此一连五天过去,韩武实在是在医院里再也呆不住了,拽着左维棠的手,死命要求他去给自己办出院,不给办就逃跑。
左维棠被他弄得无奈,其实他也早不想呆在这里了,床都小巴巴的,晚上睡觉尤其不方便,若不是莫凡一再拖着,非要出个成果,他早把韩武打包回家了。
今天看他实在是要倔到底的样子了,也不再等什么成果了,转身出去帮他办出院。
他家老头他还不知道吗?真要能出莫凡期望的“成果”早就该有动静了,到了今天依旧没有动静,就知道那老头子有多顽固了。
此时,他也只想说,幸好当时没让韩武真的抽血给老头子,不然现在真的得殴死。
而不想,有些事情总是要在最后一刻才会发生,虽然狗血,但是生活往往比影视剧更具备狗血的特质。
韩武穿着自己的衣服,安静的坐在床上,惊讶地看着这个左维棠前脚刚走,后脚就踏了进来的老者——左券。
左券一进门,也是满满的局促包裹着全身,他手上曾经只是装饰的拐杖,现在倒成了真的能起到支撑作用的拐杖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近了韩武,在他左侧的凳子上坐下。
在韩武安静的眼神注视下,摸了摸鼻子,重重咳了两声,问道:“那个臭小子呢?”
“去给我办出院了。”韩武低垂着眼睛回答,心里却欲哭无泪,真不应该这个时候办出院。
“这么快?好全乎了吗?”左券一愣,立即反问。
韩武看了左券一眼,实在不好意思编谎话晃点老人家,便避重就轻的说道:“我不喜欢医院。”
这一句一出,深得左券之意,他也恶狠狠的回道:“医院确实讨人嫌!”
“……”韩武悄悄的看了他一眼,不再接话,心里祈祷着莫凡还是左维棠赶紧来个人,不然就该露馅了!
韩武不再开口,左券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人无言的对坐着,偶尔眼神飘忽时撞上了,左券总是像被惊到了一样,迅速的移开。
这么几个来回,韩武心里觉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左维棠老爹今天很不一样啊!
沉吟了半天,韩武终究觉得这么晾着老人家不好,正准备开口,却不想左券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左伯父……”
“你……”
蓦而又一起闭嘴,最后还是韩武说道:“左伯父先说。”
“我……”左券犹疑了一下,“我没什么要说的,其实就这样吧……”
“?”韩武愕然,完全不解左券这含糊其辞的话里所透露的意思。
这大概是第一次,左券没有觉得韩武的表情碍眼,反倒觉得他这鲜明的表情还有那么几分顺眼,他慢慢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你跟我说得那对父子和狗的事情,很有道理……只是……”
左券犹豫了一下,后话还是没说出来,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人老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总是看不到自己老了,非得从鬼门关前绕一圈才知道一些事儿。”
说完,深深的看了韩武一眼,拄着拐杖费力的站了起来,一步一瘸地要走出韩武的病房,韩武看了,赶紧站起来过去扶他,左券被韩武扶住的时候,侧脸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他扶上自己手肘的左手,没有拒绝,任由他扶着把自己送回自己的病房。
等到韩武回来时,正好遇到从自己病房里慌张跑出来的左维棠,两人迎面撞到一起,这一撞恰好撞到韩武吊着的右手,疼得他当场龇牙咧嘴的飙泪。
“你去哪了?”左维棠立刻扶住他,口气不太好的问道。
“送你老爹回病房了。”韩武吸了吸鼻子说道。
“……他……来了?”左维棠的表情比韩武早前看到左券进房时的表情还诧异,看得韩武不由发笑。
“嗯,来了。”韩武微笑着去看左维棠。
左维棠有些发愣,又有些恍惚,他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近前的韩武,看着他脸上的笑,不禁觉得一切更不真实了,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到了最后,居然……
韩武看着他的傻样,不由在心里暗暗的一叹,同时更加高兴,这样才算是圆满吧?韩武自问,并从左维棠慢慢勾起的嘴角上看到了答案。
“回家了。”左维棠拉着韩武进了病房,提了包往楼下走。
“老爷子还要住一段时间。”
“嗯。”
“明天来看他?”
“……嗯。”
在韩武养伤的日子里,最让韩武想笑又想骂的便是每一餐的用餐时间,本来在医院里,魏国手留下的各种调养药膳的方子,和保养康复的注意事项,因为不方便,很多做不了,虽然左维棠想认真恪守,但现实条件不允许也无法。
现在,回了家里,左维棠施展起来那绝对称得上是得心应手,注意事项上还好,韩武基本都能接受,就是那一道道药膳熬制是个大问题。
虽然左维棠自觉自己已经很恪守左券列出的种种时间数量上的量化问题,但在面对一堆长得像草又像石头和虫子的怪东西里,他实在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只好拖着韩武一起进厨房里倒腾这些。
“这是三七、那是当归,每个适量就行……”韩武站在一边将药材跳出来扔给左维棠,嘴上也不闲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着他去做当归三七肉鸽汤。
“适量是多少?”左维棠顿住,转过头问韩武。
“看你买的鸽子是多大的,加得水有多少而定……”韩武不在意的摆手,让他看着办。
“那到底是多少?”左维棠将鸽子和汤锅拿到韩武面前,接着问
“……各10克。”
左维棠满意的各捏了一点点,扔到一旁早就摆好的天平秤上。
这一道汤品炖到肉和药材混着汤汁软糜成一团时,最是鲜浓可口,也是最适宜骨折初期康复的病人吃的,韩武自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用不用天天炖上两锅喂给他啊?
韩武虽然总是要在没人的时候这么暗自腹诽,但每每看到左维棠硬是陪着自己想,支取了假期,每天除了三餐,洗漱散步全部陪在他身边。
公司的事宜交基本都给了秦淼他们,实在需要他到场的,也绝对会在三餐前赶回来。然后围着韩武以前常围的围裙,在不需要他的帮助下,在厨房里做出了简单的饭食和那道千年不变的当归三七肉鸽汤时,他依旧是忍不住咧嘴带笑的喝尽左维棠弄出来的汤品。
如此一连十多天,终于在韩武的手臂能脱下石膏,只需吊着绷带做最后的固定时,左维棠才恢复自己往日正常的作息。
只在三餐时回来盯着韩武正常吃饭喝汤,饭菜和汤品也都交由缘和药膳做,由他带回来。
第一天看到左维棠带着缘和药膳的外卖包装回来时,韩武才猛然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他的药膳店里的事情好像都还没有解决。
可左维棠的三言两语立刻打消了他的困扰。
“老头子出马摆平了。”
“真的?”韩武惊喜地叫道,“怎么做到的?”
“能怎么做,肯定滥用权力了,反正他弄出来的事情,本就该他摆平。”左维棠轻轻瞥他一眼,将外卖包装撕开,拿出里面的饭菜和汤水。
“其实还是你的汤水起的效用吧?”韩武调侃的看着左维棠,在给韩武调养的间隙,韩武也一直在一旁提点这左维棠做出适合老爷子补气血的汤水,每天给他送一盅去。
一来二去,在老爷子住院期间每日去探望他,反倒成了两人唯一的饭后娱乐了。
虽然有时候因为双方都处在一个怪异的时期里,又各自都不善言辞,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么一来一往的,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慢慢消融,而另一些东西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第七十九章
一场旧年最后几天里的祸事,致使韩武不得不在家休了大半月的假为了不在来年补考或者补修韩武又一次腆着脸去找经纬国给自己帮忙结果经纬国一听韩武的来意是让他帮着弄到几门专业课考试的范围,将他好一通臭骂
但是骂完之后,还是厚着脸皮去向各科老师讨要了后期韩武缺课的授课笔记,然后没好气的扔给了韩武,让他自己在老师笔记的指点下,自行补习一番,最后一再强调即使韩武受了伤看着凄惨无限的样子课业依旧不能出现退步的情况
韩武恭敬得体地对经纬国这一行为表示发自肺腑的感激结果经纬国前脚一出门他后脚就垮下了脸——都快过了一个多月的被圈养地猪一般的生活了即使有了笔记脑袋也锈化了不少这样还要求他不能考出不达平常水平的成绩谈何容易
韩武苦着脸翻着笔记碎碎念的时候恰好左维棠带着午饭从外面回来
怎么了左维棠将午饭放到餐桌上走到沙发前蹭了一下韩武的额头
韩武仰着脸指着茶几上一堆笔记看他师兄给的要我考试成绩继续保持良好水平
左维棠好笑的看了看他是该动动脑了都快成猪了
……韩武蓦而哑言怎么不看看是谁养出来的
自知求救无望的韩武只好吊着一只手凭借一只左手来翻阅笔记再时不时征借左维棠的两手给自己记录重点
其实在韩武翻开笔记的一刹那就懂了经纬国要求缘何而来这些授课老师的笔记其实本身已经十分详细重点和非重点在字迹和颜色之间区分的很开只要韩武用心了应付一次考试并获得不差的成绩并没有多难
只是考完之后要真正把这些知识融为自己的东西还是要费些时间的
于是韩武只好借着三餐时间让左维棠给自己记录知识里的重点方便以后他自己学习时使用
日子在学习、被圈养喂食中滑过在期末临近考试前韩武的右手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一连一周的考试周结束后韩武也终于从左维棠的掌控里偷溜到自己的药膳店去了
一进店店里里里外外的店长服务员什么的都异常惊喜的看着韩武——前前后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东家了啊
韩武也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然后找了店长了解后续情况
听着店长对近一个月不到的店里营业额的汇报韩武才终于算是明白为什么左维棠只跟自己说店里食物中毒的事件解决了其他的却不多提一句自己说要来看他也一再的以养伤少操心来堵塞自己而不准自己来店里
这个店现在基本也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虽然店里的食品卫生许可证回来了人员也更精干了食物中毒的事件也确实在左券的高压政策下润物细无声似地消散了
但那一起事件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却不是左券能控制住的即使他已经要求当时对这件事情进行报导的一些小报社澄清了其中误会
但很显然人心本就多疑这种事件发生后管你真假最安全的措施不过是再不涉足不吃才能真正做到无害于自己
现在店里每日也就只有左维棠的公司里的人加上往日一些老熟客还会过来大部分客人经过这家店时以往进店吃过的都是一边庆幸当日中毒的不是自已一边快步走过没光顾过的都是暗自思量幸好自己没来过这家黑店并赌咒发誓这种店绝不能来
而最让店里好些工作人员恼火的是周边几家以前一直不如自家店的小餐馆小饭店每到这次食物中毒事件微微弱化了些影响的时候必然要再次翻出来加点料炒热了继续散播
韩武听着店长说起的这种种不由沉默
当日他和左维棠一门心思全扑在左券身上对那些参与进来的小店主还真没花心思去考量其他的但等到主要矛盾褪去次要矛盾就自然升起
每行每业都流传的同行是冤家这点果然不假
而实际上正如上次左维棠问的左券——这次事件到底是谁给他出的注意谁引的线虽然左券在气头上的时候为了给左维棠添堵把事情全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随着韩武这段时间里日日去医院探望左券他对这位老爷子的了解也加深了几分
一辈子都在权名利高端圈子里走的老爷子若没有人提醒撺掇他这茬他可能还真想不到这样一种低端yīn狠的整人法子
只是这一时半会也只能猜测是这些小店主在后面做的到底是哪个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明辨了也没有意义但这人却是一定要找出来的不然这次就算自己的店最后活了过来难保以后不会一波接着一波来事儿
找到人杀**骇猴一番再好好想想怎么盘活了店
韩武摸了摸下巴安抚的对店长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表现给予高度赞扬并鼓励他继续保持剩下的先交给他等他处理好了该处理的人和事再想其他
紧接着韩武又转到原先摆放护肤品的柜台现在早就空了韩武受伤的一个多月里护肤品的制作一直没有跟上因为餐厅中毒事件的影响这一系列的护肤品销售也受到莫大的怀疑季璃当时看了就给韩武挂了电话干脆先给她学姐放一个月假算了一切等韩武恢复再说
而现在这一出事情对韩武来说还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闲适生活韩武自知自己是越来越懒散了以前时常熬着夜没日没夜的做这些不能否认的是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钱
但现在这家药膳店虽然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但每个月依旧会有进项再加上这近一年来店里和护肤品上的收入让韩武彻头彻尾成了个小康水平的新世纪好青年
但是现在冒然说撤了这个护肤品项目不说收益少了大半就是对季璃当初辛辛苦苦挖来的能干学姐也说不过去
韩武沉吟着知道自己这个店和护肤品必须要拿出一个长远的章程来才行了
一圈逛完后虽然店里的情况让韩武有些糟心但情况却没有他最初预想的那么差终究也还在他的接受范围里接下来也恰好逢来寒假和春节有时间给他去将这些事一点点做好
大概在心里有了些想法的韩武本想就这么直接回去但抬头一看已经快到四点半了往常大概六点左维棠就带着店里的外卖回家了推算下来他应该是五点到五点半这个时间点来店里才对
韩武想了想介于左维棠这段日子的良好表现韩武自觉有义务有责任帮助他保持下去所以跑到了后厨借着现有的材料挪了块地儿想给自己和左维棠的晚饭加一道菜——黄芪小**煲
半年生的鲜嫩小**一只剪去头和屁股切成四大块撒上料酒码在砂锅底部再加姜片红枣枸杞和发好的香菇
再到一旁的药材柜子里拿了三片黄芪六片当归一把玉竹再切了一些小人参放到里面加水大火催开后转小火慢慢熬制
交代了一旁的一个小学徒帮自己看着火候后韩武又走过去让王厨子一会给自己开个小灶就做他自己拿手的几道好菜一会他跟朋友在这里吃了饭回去
王厨子在韩武这边也算是干了快一年了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初被自己误认为媳妇的男人实际上就是东家的媳妇
虽然王厨子最初得出这个结论时有些不能接受但毕竟东家给的薪水高还有分红拿最重要的是这个厨房是完全交由他做主再不像以前总有些不识趣的草包进来非要对他指手画脚一番也便就装着不知道继续干了
结果这近一年干下来王厨子倒真的有些看明白了他东家和他媳妇之间的事了男人女人还不是想找个合心意的人一起好好过嘛心里那些不接受的心态反倒慢慢的散去了干起活来也更加见心见力了
能有这样一个人好好过虽说不是女人有些缺憾但起码人家也是在好好过根本不干他啥事甚至有些时候他这个大老粗都能看明白这两男人在一起比他婆娘跟他在一起还腻呼人家那幸福的小模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想通了这其中的种种对于韩武和他媳妇之间的事情王厨子一直将自己定位在识情识趣的过来人的位置每每韩武吩咐一些什么与左维棠相关的事情王厨子再没有什么反感情绪还乐得掺和一脚让人家夫夫俩的感情能更进一步
是以现在听了韩武的请求立马拍着胸脯应承下来行嘞东家你放心准叫你和你媳妇吃得高兴
听了这话韩武带着温和笑意的脸立马一僵转而迅速看了看厨房里众人的表情着一看才发现众人居然都是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即使有那么个别两个没有什么善意在其中但也都是事不关己的意思
一圈快速的扫下来后韩武心里立刻明白自己和左维棠那事儿在这店里基本就是摆到了明面上了
而这些人的态度虽然各有各的特点——有些人是善意的看待有些人只当成老板的一场艳事更有一些人只是觉得这是别人家的事牵涉不到自己压根与自己无关但总的来说却没有什么鄙夷和反感
一细想韩武心中各种滋味横生却真的是觉得这样已经很好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温和对着王厨子点头说道:谢谢王厨了我和我‘媳妇’就等着吃好料了
嗯媳妇这是个好词韩武暗乐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前面等左维棠去了
找个了角落窝下后让店里的工作人员给自己拿了纸笔过来在等候的间隙里简要的将自己剩下的事情给理一理
结果这一埋头工作再回神时对面已经做了个黑面煞神
韩武讪笑着摸着鼻子把纸笔收了下去你来啦那啥……小张上菜上饭吧……
左维棠yīn沉沉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后猛地伸手去将他的右手拿到面前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才说道:不是说了最近少用右手多休养吗你这周考试一连答了几场题居然不回家还跑到这里来了
最要紧的是还被他当场抓住他在必要考试外依旧用着右手
嘿嘿……韩武傻笑地看他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自认自己早就没事但这番叮嘱也确实是他大师兄交代给左维棠的
……左维棠看着他那傻样十分无奈脸上神色慢慢转好我都说过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别操心了先修养
那不行我都跟人说了你是我媳妇还把店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不就又变成你养我了吗韩武暗自在心中接话面上却摆着异常乖巧的表情点头不敢反驳
这只兽最近因为自己的右手一连憋了好久了就怕做某些运动的时候太过激烈伤到他的伤处所以他也是一再关注他的养伤进度今天已经被他抓住自己未按照他的计划进程在养伤现在再说出这样的话估计即使伤全好了也依旧要在床上躺几天的
两人说话间服务员已经把后面炖的时候刚好的黄芪小**煲和王厨特地摆弄的几道菜端了上来摆好菜拿了饭示意两人慢用后就退了下去
韩武讨好的将黄芪小**煲移到左维棠面前我特地给你炖的吃吧
结果这话一出对方本来好转的脸色蓦而又变成了暴风雨席卷的模样看得韩武就差没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了——这是又怎么了
这一锅你亲自弄的左维棠yīn沉地问着
韩武战战兢兢的点头依旧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里面的**也是你亲自剁的后厨里使用的菜刀一般都是大刀一起一落之间要借用刀本身力量所带来的惯性的
韩武依旧点头点啊点……点到一半蓦然顿住立刻快速的摇起了脑袋
不是不是是王厨徒弟帮我切的我就是把握一下药量和火候……韩武想亡羊补牢可惜看着对面左维棠那带着寒气的一笑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圆了
看来你是好的完全了……左维棠意味深长的说着端起了面前的饭碗看也不看韩武开始吃饭
而对面的韩武已经全然僵住——可以从头再来一次吗
……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左维棠狼吞虎咽终于吃饱了等在一边看着韩武吃韩武在左维棠面前的那点小**食量也终于崛起了一把
左维棠坐在对面看着韩武那慢慢夹菜慢吞吞放进嘴里再慢吞吞咀嚼的动作却是一点着急感都没有只好整以暇的环着胸看他
韩武边吃边拿眼扫左维棠看到左维棠脸色在不知不觉里转好脸上也只剩一些温情注视了以后才放下了碗筷
吃饱了左维棠问他
韩武点头
行了回家吧左维棠捞起靠背上的大衣套上一边对韩武说着一边帮他把衣服穿起来韩武右手被吊着的那段时间里左维棠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给人穿衣递水的工作要领了虽然韩武的手已经好了但一些习惯却不知不觉养成了此刻做起来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衣服围巾全部穿戴整齐了以后左维棠牵着韩武的手堂而皇之的从店里穿梭而过店里最近业绩下滑是以即使是这个饭点时候人也不多店里的工作人员对两人的关系早就心知肚明两人又走得一派自然是以反倒没引起什么注目
出了店门以后走到上次左维棠让韩武等着的那个路口韩武顿足准备像往常一样等在这里让左维棠去取车却不想左维棠完全不理依旧拉着他一起去附近的停车场
韩武一愣却脚下不停的跟上了他悄悄从下斜眼打量这左维棠的侧脸看着他抿得紧紧的唇瓣心里突突得加速跳了几下忽觉今天左维棠的侧脸又英俊了几分
蓦而韩武又想到在店里时左维棠那意味深长的话后面的意思脸上突然就飞上一些红低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假装嗓子不舒服咳了几声把脑子里不健康的内容赶出去
他的眼睛开始四下里乱看就是不好意思再看左维棠的侧脸
这一看就在街口对面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尼克
韩武怔了一下这里不是商业区也不是娱乐区更何况现在是他的店面营业时间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
韩武不解的同时又转过脸去多看了几眼恰好和对方的视线相撞对方看到他眼中却没有什么惊讶感反倒是定定的看着被左维棠护在内侧走动的他
眼睛是一直跟着他们脚下来回移动几下像是想上前找他们却又有几分犹豫的样子韩武看得十分不解不禁拉了拉左维棠示意他看对面
左维棠瞟了一眼没好气的哼了哼依旧拉着韩武朝停车场走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
怎么了韩武纳闷的看他
别搭理来求情的左维棠掀了掀嘴角没什么好口气
求情给谁韩武更迷惑
莫少峰和蒋续左维棠说完拉着韩武上车给他弄好安全带驱车驶出停车场
韩武坐在车里朝外瞥了眼看到对面街口的尼克正看着他们的车失落的叹了口气
第八十章
回程的路上,韩武才从左维棠口中得知了这次事件的始末。
就如他们已经知道的,这次事件虽然是左老爷子居中调度而成的,但最初找上老爷子的人却是韩武那一条街上一家快难以维持的餐馆。
这家餐馆在韩武的店没有开起来之前,一直就是平平无奇的那种,中午周边的上班族赶着时间点,如果其他店面满了,又不想叫前篇一律的外卖,多多少少都会分流一批到他的店铺里。
小餐馆也就这样一直不咸不淡的维持着,其实周边类似这样的小餐馆还不算少,地理位置比较偏,店面也不大,不到韩武店面的三分之一,同时既没有特殊的经营手段,店面也没有特色食物。
但这一片自四五年前慢慢发展起来开始,到今天,这条街上的店铺与店铺之间,已然暗暗的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实力强悍的店铺,如左券手上的那家,不管是店址大小还是经营特色都已然是稳稳站住了脚。
即使再有其他店面出现,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撼动得了,但这些小餐馆就不一样了,韩武这家店的出现,分流了走了一部分客户,尤其是后期药膳食补效果出来了之后,以前那些懒得吃外卖的,也会从韩武这里定外卖走。
已然影响了这些小餐馆的利益,这些人虽然一个个心里暗恨,但看着韩武这么快就开起了这样一家店,还发展的这么快,向来趋利避祸的小餐馆老板们心里其实都亮堂的很,再恨得牙痒痒,也不敢随便做什么。
有时候,好事者之间总是会有一股想吸的引力导引,莫少峰自那日农家乐的山庄一遇之后,也不知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更不知道他和蒋续是怎么搭上的。
总之二人各有所计,自认把握了左维棠和韩武的命门,摸到了这条街上韩武药膳的事情,又看到其中种种纵横交错的锁链。
索性装作路人甲乙丙到这几家小餐馆各叫了一桌吃食,再在慢不经心的谈话里,将食物中毒事件的谋划一点点透露出去,同时故意散播左券手中的快餐店的幕后老板与韩武有嫌隙的事情。
虽然不是每个餐馆的老板,听了他们这些漫无边际而又信息丰富的话语都能串成一条线,并善加利用,但只要其中有一个心大脑子活的,一切事情就有了开端。
这些都是左券在帮着韩武压下食物中毒事件后,悄悄找了左维棠透露出来的,虽然左券现在已不大如先前那样固执己见,但让他完全接受这事情,显然还需要时间适应。
他之所以帮着韩武摆平食物中毒事件,其实就是如左维棠所说,他弄下的摊子,他自当收拾干净。但这后面显然是要针对韩武的那两个人,左券却只揪出了个尾巴,就扔给了左维棠。
毕竟,让他现在就把韩武纳到自己羽翼下,有些不切实际。同时,他也是看明白对方的用意,除了针对韩武以外,还有些想借着这次事件,把左维棠的性向再闹得满城风雨一次。
之前那次闹开,也不过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心里有底的秘密,不管是利益驱使,还是互相牵绊,大家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但这次肯定不一样,那个叫蒋续的,真要闹一出大的,肯定会将左维棠背后站着的政治大家庭给攀扯出来,添油加醋的轰炸一番。
到时候,这个新闻一定红透京都的半边天,左维棠在京都的方方面面定是会大受影响,更有可能,都找不到立足之地。
所以,他把人交给左维棠去处置,既是不太想把事情弄得太干净,表现的好像他已经完全接受了韩武一样,也是让左维棠自己出手,整治对方的意思。
毕竟,隔了一层的话,即使左券出手帮他们把这次两个人给解决了,下次也依旧会有张续李续冒出来,只有真正让人知道,左维棠不是好惹的,威名放出去才行。
“那尼克又是怎么回事?”韩武听完后发问。
“我找人通了路子,让人把蒋续公司最近几起新接到的案子给撤了。又让人给莫少峰设了一局仙人跳,现在两人估计自救不暇,等什么时候两人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吧!”左维棠左转方向盘,绕道去超市。
“……至于那个尼克,算是莫少峰的哥,看着比那两人要有脑子点,先想到了事情缘由,找过来了。”左维棠又接着说。
“哥?他们是兄弟?”韩武讶异地问。
“不是,尼克带着莫少峰入门的,事后好像心中有愧,比较照应吧。”左维棠淡淡的回道。
韩武更惊讶了,将事情放到心里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跟莫少峰当年是不是由他牵的线?”
“当然不是。”左维棠扭头看他,“不过确实也有他的关系,好像是尼克带莫少峰去玩,刚好去的我们常去谈事情的地界玩儿,然后就碰上了。”
韩武若有所思的点头,看得左维棠反倒有些不解,“你点什么头?想到什么了?”
“没,就是觉得那个尼克真不容易,天生操心的命。”韩武笑着解释,听左维棠所说,其实整件事跟尼克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他和莫少峰的关系和他难得的那份清醒,反倒是最难做的人,所以才常说难得糊涂。
左维棠嘲讽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就算这件事没关系,不代表其他事没关系。”
“?”韩武不解,“什么意思?”
“那个莫少峰被他教成现在这副德性,总归要他负点责任。”左维棠意味深长的说。
韩武被左维棠这句话弄得十分迷惑,但一细想,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农家乐包厢里似真还假的问他关于替身的问题。
只是当时左维棠反应极其冷淡,令他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了一番,事后就把那一茬事全部抛在脑后了,现在听着左维棠的话,又细想想当初莫少峰一字一句的话语里透出的那种莫名的自信,显然不是来自自己,好似是从旁人的欺哄和安慰里获得的。现在看着,这个哄着他的人显然应该是尼克了吧,所以现在才被迁怒。
只是……韩武有些想笑,只是这男人也太记仇了,做事也真是滴水不漏,当初那副木头人的样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动怒了,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因为那天是自己生日,他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被膈应了,致使整个生日过不好吧。
想通这期间的关节后,韩武忍不住在脸上开了多笑花,眼睛更是满目含情的瞟着认真开车的左维棠。
惹得左维棠突然低咒了一声,“开车呢,不许拿眼睛勾引人。”
“……”韩武如被噎了一下,败兴的收回眼神,安分的看着车窗前方。
结果本来要去超市扫货的行程被挤压掉了,绵羊被野兽直接叼回洞里吃干抹净。
第二日一早,韩武起身后,顺道拉起了左维棠,一起洗漱完了后,把他赶到厨房给自己做早餐,自己则埋到了书房去为药膳店和中药护肤今后的走向和发展做起了规划。
药膳店的食物中毒事件,幕后最大的推手已经被左维棠给收拾了,只是那个领头聚集了一众小饭馆老板找到左券头上的牵线人,还是要小惩一下的,顺便杀**骇猴。
但先不管这个杀**骇猴该怎么做才能起到该有的效果,他手上这个个店因为食物中毒事件,在那一片区域,肯定大半年内都很难回复到以往的水平,只能庆幸,起码目前还保持基本的收支平衡。
只要能保持基本的收支平衡,韩武就觉得可以接受,毕竟,他开这家店的最初目的也不是赚大钱,虽然后期一段时间的收益却是让他赚的金银满钵,但现在看来,也是后患无穷。
只要能保证自己最初的目的,就继续这么经营下去吧,挺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能慢慢好转。
实在不行的话,倒是可以选择换个区域开二店,相信以一店当初的成绩为例子,即使没有一店当初的业绩,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而中医护肤那一块,说实话,韩武确实不再靠自己一个人做下去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中医护肤品里的护肤功效,一是得益于师父为他不断改良的方子,二是来自其中关键性药品出自两只小狐狸之手。
真盘算起来,他自认自己在这一过程所起的作用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只是在方子没有泄露前,做了制作的工人罢了。
如果真的要将这个作为产业链来发展,肯定还是要等注册商标下来后,弄成一家科研和制作合为一体的模式来经营。
只是,韩武自认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经营,或者……他可以把季璃和季璃的学姐拉进来,以资金和技术入股的方式来经营,看着季璃学姐近一年来对这个行当所展现的热爱,应该会感兴趣。
在左维棠做早餐的时间里,韩武杂七杂八想了一通,将药膳店和中药护肤今后的走向做了大方向的规划,然后趁着吃早餐的当口,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让左维棠为他参详参详。
虽然不同行业,但本质都差不多,还是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的,同时也向他讨要整治那位牵线人的方法。
再得到左维棠的各方面指点后,韩武的思路更加清晰透彻,先是把整治牵线人的工作全权交给了显然更擅长做这种事的左维棠。
左维棠无奈的睨了他一眼,还是点头应好,其实,他本就准备等蒋续和莫少峰解决了,就去整治那个没眼力介的牵线人,故作为难,不过是想为自己谋福利。
韩武没看出这么道道,自认占了便宜,乐颠颠的埋头书房继续做策划,一连十多天过去,终于在春假前的一个星期将未来规划给弄好,顺道也把针对那位牵线人的法案给弄了出来,然后在一个早上,坐着左维棠的车去了店里,把季璃和店中骨干级人物召集过来。
先简要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把两份策划分发给众人看。
店长看到策划最后提到开二店的想法,不由眼珠子一亮,但转而一想,这家店做不活,即使给了他二店,也只是逃避现状,而不是证明他的能力。
便不禁有黯淡了神色,想了想,还是坚定而充满斗志地对韩武表示,先把这家店做活再说,即使开二店,也只能是这家店开得好了,去开分店。
韩武听着,点头赞许,开二店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其实这个二店,说是一店的换地盘重开更合适,毕竟真正的二店,以他现在的人手和精力根本做不到。
几人坐在一起互相鼓舞打劲了一番,开始挑着策划里针对店里现状所做的各项活动和营销计划,讨论可行性。
等到药膳店的讨论告一段落后,韩武又拿起了中药护肤的策划给众人看,店长和王厨也被分发到一份,按以往的规矩看,这爿子事按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但今天韩武居然还留了他们一起参与到中药护肤的讨论里。
结果一看策划才知道,韩武这是准备再更进一步了。
策划里,韩武准备成立融合科技,自主研创,生产营销为一体的中药护肤经营模式,众人看着,都觉得韩武准备弄得规模好像太大了,现阶段实施起来基本无望。
但经韩武一解释,才了解,现阶段有现阶段的经营模式,策划上面提到的是他们最终追求的规模。
韩武之所以留下王厨和店长,是想让这两人也参股,虽然分给他们占的份额不会多,但多少有些分红,如果以后能达到韩武策划里所追求的规模,按理分到的也不会太寒碜。
其实也有些感谢这几人没有再店里业绩萧条就拍屁股走人的意思。
入股方式也相对比较多样,韩武那边肯定是资金和技术核心共同入股,季璃和季璃的学姐是资金和管理营销技术入股,王厨和店长自然都是资金入股。入了股以后,再根据公司份额做细致划分,然后集中资金,采办相关设备和工厂工人,等到年后韩武申请的注册商标下来,再去相关部分申请各项许可证,基本就能正式开工了。
众人看着韩武说得条条框框都很饱满的样子,自知他早就做了最全面的规划,只待几人意见了。
季璃和季璃的学姐倒是一口应承下来,两人手头上的资金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也累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额,不算多,但在这个项目起步之初,已经是足够了。
王厨想了想,摸着肚子凑了一份进去,店长就比较精明,眨着眼睛问清自己出了钱,不管理,但是能不能时时监督这个项目的走向,得到肯定回到后,也入了一股。
最后众人不由齐声欢庆,引得店里零星的几个食客频频侧目。
一通半正式不正式的小组会议,就在这样一个散着阳光的冬日上午,于药膳店的一角开完了,韩武起身伸着懒腰时,与他对角线的一个男人目光相撞。
同时,一旁店里的服务员看这边讨论结束的样子,也灵敏的走过来,指了指对角线那个角落里坐着的男人,说道:“老板,那个人找你,一早来了,我看你们在商量事情,就没让他过来。”
韩武点了点头,又朝那边望了一眼,对季璃他们招呼道:“我去去就来。”
走过去,拉开男人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对方。
“你好。”对方局促了一下,蓦而大方的笑开了,对着韩武伸手,“我是尼克,一直没有请教过你的姓名。”
“韩武。”韩武低头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心,轻轻伸手碰了一下,缩回来,“有事吗?”
“嗯,有点事儿……”尼克依旧是笑,但笑意里带上了苦涩,“你能让左少见一见我吗?”
韩武看了他一眼后,将视线移到面前的桌面上,“为什么?”
“啊?”尼克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因为我现在想见左少一面可是难上加难。”
“我是问为什么你会拜托到我身上,我只是个……‘小朋友’。”韩武快速看了他一眼,有些促狭的味道。
尼克完全没料到韩武会说起这茬,转念明白后,脸上的笑意换成了苦涩,“当初是我自己托大了,以为自己看得够清了,谁知道还真是有看走眼的一天。我当时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那些话,其实……”其实是好意提醒。
只是这话他现在说不出口了,尤其这几天每每来堵左维棠,都能看到他细心的进店打包食物带回家的样子,再加上昨天他护着面前这位韩武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早前的那些提醒真的是笑话一场,所以,现在他更说不出他当时的理由了。
“算了,是我自以为是地多事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尼克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就是想见左少一面,莫莫其实就是个被人宠傻了的小子,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说起来,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至于那个蒋续,本身就是烂人一个,随便左少处置,但是请他放莫莫一把。”
尼克看出自己不说理由基本是说不动对面的韩武了,便苦笑着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韩武抬眼认认真真审视了对方一眼,“左维棠只说设了一局仙人跳整了他一回,按理说,受了教训后,左维棠不会在管了,为什么还有放他一马的说法?”
尼克看着韩武的样子,苦涩的笑意不由加深,“所以我说了,那就是个傻子,左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认为左少是……结果他自己跑去左少公司堵人,被左少敲晕了,现在不知道弄哪去了?”
“什么?”韩武是真的诧异了,这都进化到绑架人口了?
尼克看着韩武过激的反应,只能肯定的对他点头,韩武立马掏出手机去联系左维棠。
“喂!你绑架了莫少峰?”电话一通,韩武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立刻发问。
“你听谁说的?”电话那头也是立即就反应过来,只是声音显然绷紧了,有些危险的味道在里面。
“你别管谁说的,你先说,把人弄哪去了?你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韩武有些急躁。
“没有。”左维棠再电话那头断然说道,“我没绑架他,就是送他去西藏边区‘旅游’了,还给他找了伴游,估计要玩个大半年。”
韩武无言以对,这其实是变相的让对方去吃苦,还找了人监视他吧?
“是不是那个尼克找到你了?”左维棠听着对面良久没有反应,不由发问。
韩武嗯了一声,立刻引来左维棠火冒三丈的怒吼,“把手机给他!”
韩武不明所以,但听着左维棠再那头展现的怒意,还是将自己的小破手机递给了尼克。
尼克快速接了过来,贴到耳朵上,没几秒脸色就白了白,晃晃悠悠的扫了韩武一眼,轻声应道,“左少,你早点见我,我就不会打扰到他。请你告诉我,你把莫莫弄到哪去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使得尼克的脸色越发接近惨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从两颊消失,但依旧强撑着听完那头的话,最后才颤着唇说道:“我明白了,左少,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
而后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韩武,站起身,低着头看着韩武的眼睛,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很幸运,谢谢你。”
说完,走出药膳店,消失在人流里,韩武莫名其妙的把手机贴回耳朵上,“你跟他说什么了?弄得他那么失魂落魄的。”
“说你好。”左维棠声音恢复柔缓。
韩武啧了一声,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
一伙人在那厢看了韩武脸上的笑意,不知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在韩武的策划中找到了新的方向和动力,不由都一扫这一个月以来的灰心和丧气,提起了干劲儿,誓要把年前这最后一波生意和准备工作稳稳当当的都做周全了。在春节前的三天,一众人做好了种种事宜,也终于从韩武那里得到了全员休假半个月的消息,高兴的同时,也兴奋期待着,只等来年能大展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