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上了纪翎的车, 严义宣坐在纪翎身侧,一直没有说话。
现在正是车辆高峰期,道路上拥挤而热闹,可车里的两个人一直沉默着, 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翎心想吃饭的好心情全给破坏掉了, 就这么去吃能吃好才有鬼, 与其食不下咽不如摊开明白比较好。
他开口问严义宣:“你们为什么起争执?”
似乎是因为公司的事,其实管理之间有分歧是常事,纪翎以前也经常和人拍桌子,但是通常对事不对人,严义礼这种离开公司了还要追着质问的,实在少见。
严义宣一直沉默着, 纪翎差点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还是说话了。
“没什么。”
这不是一句没什么就能敷衍过去的事情。
纪翎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发脾气,结果比我想象中要克制。”
严义宣冷笑一下,说:“那不是真的成了别人嘴里的任性少爷?而且与你无关,和你发火也没用。”
纪翎心想确实与我无关,可是兄弟吵架,撞都撞见了,难道还能装作没看见?
他耐心地说:“肚子都气饱了,不发泄出来待会怎么吃饭?”
严义宣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纪翎笑了笑,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我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懂的事情。”
严义宣瞟了他一眼,说道:“好大的口气,我觉得你越来越自恋了。”
纪翎说:“不是自恋,是自信。”
严义宣又哼了一声,似乎心情好了点。
纪翎又道:“你要是生闷气,待会吃饭也吃不下,倒是替我省了钱。”
严义宣也不是傻子,知道纪翎一直在逗他,刚才和严义礼争执的时候,也是纪翎出来给自己解围,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是关于公司的事情。”
纪翎知道他的顾虑:“要不要我签保密协议?”
严义宣终于笑了,笑过之后他静静地说道:“早些时间在外地竞标的一块地王,遭遇了政策问题,导致溢价高一直没有开发。严义礼主张与别人合作开发,成立合营公司,尽早启动项目,我没同意。”
纪翎听了皱皱眉头:“就为这?”
严义宣继续说道:“那块地当初花了很多钱,却一直拖着,政策越来越紧,越拖越启动不了,今年公司资金有所回暖,正好是个机会。与人合作开发,算是减轻损失的一种方法。”
听起来还不错,严义宣的这种说法,似乎也并不是很排斥这种做法,但为什么后来会没有通过这个提案。
严义宣似乎知道纪翎心里在想什么,他说:“我不可能会同意成立合营公司,与别人联合,那块地当初是家族里的人引进融资拍下的,当时已经说好利润分配会有所倾斜。如今因为后续开发有了问题,再次引入别的企业,其间的利益牵扯实在复杂,必定会激怒出资人,我只能先按兵不动。”
连纪翎都有点语塞了。
从公司的角度来讲,抓紧机会处理遗留问题,把余盘改为创收自然是有利的,但对于家族企业来说,管理上往往注重人情。
即便在商场上,也要讲恩义,特别是家族企业,患难之时的股东,很难得罪,如果等企业情况好了就损坏他们的利益去换取公司发展,实在会让人寒心,对后续的士气与资金来源都影响很大。
说来说去,还是要看管理者把握的尺度了。
亲缘与公平,实在很难把握。
纪翎回想到自己身上,当年就算他的父亲,也曾经因为同族之间的争端焦头烂额。
“但是也不能总拖着,现在政策收紧,银行观望,越拖亏得越多。”纪翎说道。
严义宣看了看纪翎,说:“你还真的懂啊。”
纪翎笑笑说:“我说过我无所不知。”
严义宣继续说道:“所以严义礼就说我只顾讨好大股东,拉帮结派,罔顾公司利益。”
这也是……真的进退两难。
严义宣在考虑的是值不值得壮士断腕,激怒家族元老;而在严义礼眼里,决策失误就应该赶紧弥补,早日止损扭亏为盈才是正道。
纪翎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纪翎不信严义宣一点想法都没有,否则也不会如此坚决地面对严义礼的指责。
严义宣说道:“在下一波调控政策出来之前,市场一定会有有所上扬,只要持平溢价,我就准备开发那块地,到时候会划出一部分做养老项目的开发,算是补偿。”
纪翎点点头。
严义宣说完,就有点后悔,他不应该把公司的事说给外人听,可是刚才的冲突让他烦闷不已,刚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可以温柔地逗他,可以安静地听他说话,让他忍不住和盘托出,谋求解脱。
“不过我觉得公司决策上的矛盾并不少见,你和严义礼能吵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纪翎说道。
严义宣又开始冷笑:“这不是第一次了,从严义礼进公司开始,就对公司的管理颇有微辞,他觉得比起我,他更能……”
严义宣惊觉自己说多了,吞下了后面的话。
可纪翎很敏锐,知道了严义宣的意思。
纪翎觉得最奇怪的不是严义宣与严义礼的争吵本身。
奇怪的是严济生居然当初能让严义礼参与公司董事会。
皇帝选太子,都知道要让其他皇子避嫌。严济生把两个孩子放在一块蛋糕面前,能不起争端吗?
更不提严义礼身世敏感,照理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
严济生让严义礼加入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严义宣会很难做。
纪翎突然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