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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苏瑾点儿背,特背。
    带着顾沐辛从双道场出来,嗓子有点冒火,而心里头更加冒火,门口就停着一辆出租车还刚刚被截走,她不得不扯着好似没有骨头的顾沐辛走到前面十字路口去拦车。
    这个时间点,遇着黑车,就很容易被抬价。
    唐苏瑾刚刚拦下一辆车,便先问了价钱,那司机嘴里蹦出来的数字让唐苏瑾当即气结,“师傅,您开的是皇家飞机吧……”
    “爱坐不坐。”
    出租车冒着黑烟开走了。
    唐苏瑾咬了咬牙,想着大不了背着顾沐辛走到前面百陆广场再拦车。
    忽然,右边的巷子里响起刺耳的摩托车声引擎声音,刺耳尖锐。
    唐苏瑾神经一凛,眯着眼睛看见一辆大排气的摩托车加大马力从乌黑的巷子冲过来,唐苏瑾赶紧侧身将顾沐辛推向墙角,顾沐辛“啊”了一声。
    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前面头盔的男人手中拿着一个好像汽油桶的东西,已经打开了盖子,递给身后的男人。
    不,那不是一个男人,从黑影勾勒出的身形来看,那是一个女人。
    唐苏瑾脑中闪过一道惊电,拉起顾沐辛就往灯光集聚处跑。
    顾沐辛刚才一下子撞到墙面上已经醒了,被脚下的石头一绊,然后趴在了地上,手掌被尖利的石子硌出血来。
    唐苏瑾赶紧回身拉顾沐辛,“起来!”
    顾沐辛半跪起来,由唐苏瑾拽了手往前踉跄了两下。
    就在一停一跑之间,身后摩托车已经到了,车上女人狞笑,娇俏的声音像是午夜的夜枭,“唐苏瑾你这个贱女人!”
    然后,油漆桶中的液体,泼倒而下。
    紧接着就是顾沐辛撕心裂肺的叫声。
    “沐辛!沐辛!”
    顾沐辛已经晕过去了。
    唐苏瑾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硫酸气味,其实她的手臂此刻也是灼心的疼,她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顾沐辛毫无生气的脸,眼泪扑簌的就掉落下来。
    她从来眉宇想到过,这种烂俗的电视剧桥段,会如此鲜活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将那些虚构的东西统统打败。
    叶琢跑过来,看着顾沐辛的情况,赶紧拨了120急救电话,然后蹲下去扶起唐苏瑾,背起顾沐辛,向前面的灯光大亮的交叉路口跑过去。
    这是浓硫酸的气味。
    ……………………
    医院走廊上,顾沐辛因为臀部以下被浓硫酸烧伤,已经被推进急救室了,唐苏瑾只是小腿和手臂上溅落了一些,不严重,稍微处理了一下,疼痛感已经减轻了,只是焦黑的烧伤点,看起来有些可怖。
    叶琢打电话叫了许之桓过来打点烧伤科那边,自己走到休息室,看着目光空洞的唐苏瑾,心中狠狠一揪。
    唐苏瑾从顾沐辛进了急救室,眼泪就干了,只是盯着刺眼的白炽灯和白色床单,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叶琢走过去,然后抱了抱她的肩膀。
    唐苏瑾没有挣脱,只是瞧着叶琢的双眼,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死死咬着下唇。
    殷出一道血痕,新鲜的血液从嘴角滑落,滴落在叶琢白色的衬衫边角,像是一块洗不净的梅瓣。
    叶琢用手指掐着唐苏瑾的下颌,迫使她下颌脱力,松开已经被咬得见骨的手背,轻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唐苏瑾终于松开了自己的下唇,却咬住了叶琢的手指,食指第二节指骨,尖锐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开。
    唐苏瑾尝到了血腥的气味,与自己不同的气味。
    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忍受着钢板夹击一般的疼痛,一根根的松动,垮掉再重新拼接,这是一个重新锻造的过程,非人的疼痛感,深入骨髓。
    她慢慢地松开了口,虚脱一样倒在叶琢怀里,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抑制了许久的眼泪忽然悄然无声滚落,混合着鲜血的气味,带起空空如也的胃中一股呕吐感。
    叶琢一直半跪着,膝盖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发麻地没有知觉,名贵的手工西服裤被磨毛了边角。他微微低首,看着唐苏瑾簌簌而动的睫毛,一大滴泪水滑落,他伸手揩去了她脸颊的泪水。
    现在这个样子的唐苏瑾,让人看着心疼。
    “叶琢,你知道不知道当别人把命让给你的那种感觉?无助,彷徨。人命,是无法偿还的人情……”
    她笑的凄凉,脸色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
    叶琢摇摇头,将她的头强制性的按在胸前,“别想那么多,哪有那么可怕。”
    “那个人……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唐苏瑾两眼似是燃烧了两团火焰,灼灼。
    林商那边刚刚安顿了两位大主顾进了房间,就接到叶琢的电话,二话没说就连忙赶过来,从医院的值班护士处了解了基本情况,到休息室看见了面色惨白的唐苏瑾,拍了拍叶琢的肩膀把他叫出去。
    “怎么回事儿?”
    “我当时走到一个路口,听见摩托车的声音,然后就是尖叫,赶过去就已经是这样了。”其实叶琢是庆幸的,因为伤的不是唐苏瑾,他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内心深处的灰烬,俨然已经复苏,现出星点火苗。然而,也仅仅是星点,而已。
    林商咬牙,脚上牛皮的高跟鞋砰的踹了一脚面前的垃圾箱,咣当一声,“妈的,我让她后悔这辈子投了胎!”
    情况不容乐观,但是幸好及时送到医院,避免了浓硫酸的渗透。
    当顾沐辛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麻醉药剂的劲儿还没有过去,所以她感受不到刺骨灼心的疼痛,而下肢没有知觉,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唐苏瑾半跪在顾沐辛身边,“沐辛……”
    林商已经电话联系了整容医生,询问了下皮肤恢复的整容手术具体事项,然后抓了抓顾沐辛的手,“顾沐辛,你信我么?”
    顾沐辛茫然地看了看林商,然后点头。
    林商指了指身边的唐苏瑾,“那你信她么?”
    她虽然没有在现场,但是听了唐苏瑾的话,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人都是自私的,在生命之间,其实很容易做出取舍的。
    这是唐苏瑾心里的梗。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唐苏瑾的错,错只在于,那人口口声声要她死的那份罪,顾沐辛替她受了。唐苏瑾低下头,“沐辛,我对不……”
    “小瑾,我没有怨你,真的,”顾沐辛微微转了头,“那个时候你没有丢下我,我记得清楚。”
    林商的手机铃声响,她掏出一看,是辛阳。
    “辛阳吗,沐辛……”林商一句话没有说完,顾沐辛已经尖叫着打断了她,“不许告诉他!不能告诉他!”
    林商抬了抬眼,然后挂断了电话,“不告诉他,沐辛你好好休息。”
    许之桓说:“让她好好静养,不要想太多。”
    唐苏瑾道了一声谢,然后就走进了病房里陪着顾沐辛,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一口一口喂到她口中。
    顾沐辛倒是笑了,只是映着白炽灯光和消毒水的味道,异常的苍白。她拿过唐苏瑾手中的苹果,“小瑾,没事儿,真没事儿。”
    唐苏瑾听了这句话,差点眼泪又掉下来。
    过了小半个小时,辛阳来了。
    林商上去直接扇了他一耳光,嘴角衔着冷笑,“辛阳你还知道来么?这一个多星期你死到哪儿去了?!说实话,顾沐辛真心配不上你,你玩够了想甩了她就说清楚,别***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你把她宠够了宠上了天让她离不了你,你再挥挥手潇潇洒洒把她甩了,你真他妈是个大好人……”
    辛阳比林商高一个头,现在却没有躲也没有还手,白皙的脸上显出了五个手指印儿,林商显然是下了重手。
    唐苏瑾瞧着林商就要扇第二巴掌,赶紧上去拦住,扬起下巴对着辛阳,“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辛阳脸色煞白,甚至比唐苏瑾的脸色还要白,“我就是吓吓她,哪里舍得真不要她了……”
    唐苏瑾转手为辛阳开了门,“记着你说过的。”
    乱了一个晚上,已经快四点了。
    唐苏瑾站在医院光亮的走廊上,看天边卷着铁青色的边缘,勾勒出一道长长的线。身后脚步轻轻,她转过身来,是叶琢。
    唐苏瑾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显得郑重其事,“叶少,这一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叶琢轻轻一笑,“这可比一声谢谢要值钱的多。”
    “叶纪平律师真是你二叔么?”唐苏瑾转过头。
    “假的。”
    唐苏瑾一愣,看见叶琢戏谑的眼神,才明白过来,调转了头,“那恐怕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
    “乐意之至。”叶琢颔首。说:
    钱之外的东西是最难还清的。这就是为什么小瑾两年前硬是要留下那个孩子,也是为什么现在执意要与阿琢划清界限。剧透了(⊙o⊙)!
    ………………………………
    与其他人相比,他更喜欢唐苏瑾能够欠他人情。
    唐苏瑾这两天没事儿就往医院跑,而每每被林商逮着,便是一顿好骂:“闲得慌是不是?人家两个都一点五的眼,不需要瓦数太高的灯泡!”
    因为这件事情,也算是因祸得福。当然,也仅仅对于顾沐辛那种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唐苏瑾知道事后林商眼中的那种神色清清楚楚地写了什么,林商从来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间选择了别人的命,就像三年前在一场灾祸之后有人为了她死的那一种鄙夷。
    像林商那种人,注定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芸芸众生的挣扎,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施于援手,但是唐苏瑾从来不点透,因为她的身份,强迫自己以一种至高的姿态俯视每一个人。
    但是有一种看不起,其实是在骨子里的。这一点上,林商很傻。
    其实,唐苏瑾也不是说顾沐辛非要浑身上下长心眼儿,我为你受了你本应该受的灾,你就要翻倍的还给我。因为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没有完全对等的。或许你今天的付出,到头来也就是人家百分之一给你的回报。
    各人有各人活的方式,就像天灾人祸之时,毫无偏袒的击倒了每一个人,但是灾难过后,站起来的方式,却是千姿百态的。唐苏瑾到了病房,却看见辛阳正搀着顾沐辛在走廊上缓缓走着,顾沐辛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为医院苍白的底色,染上了一层春色。
    很多时候,悲剧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它可以改变一种现象的缺失,也可以弥补一些遗憾。
    她索性上了楼,拐到陈老爷子的病房,却从玻璃窗瞧见了陈在瑜的母亲。
    这当然犯不着进去找气生,唐苏瑾转了身就走,而陈太太却已经打开门走出来,叫住了唐苏瑾。
    “瞧瞧这是哪一位啊?”唐苏瑾转过头,不屑的一瞥,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最好的还击,就是漠视,就是你施于的不屑和轻蔑。
    陈太太不冷不热的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气焰一下子就上来了,“唐苏瑾,我警告你趁早滚远点儿!”唐苏瑾冷笑,“陈太太,您可真是出自书香门第,说的真好听。”
    陈太太嘴都气歪了,“你……”
    “我走了,留步不送。”唐苏瑾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然后转身下了楼梯,她清楚地听见,那个女人口中不干不净地吐出骂人的话。
    唐苏瑾一直相信现世现报,她的沉默从来都只是一时,暂且忍着,等到了时候,伤过我的害过我的,要一个个拖出来,一口一口咬死。
    跟叶琢约了下午茶的时间,在叶纪平的律师事务所旁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唐苏瑾早到了二十分钟,拣了一个临窗的桌位。
    这个时间点,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街上随处可见手挽手穿着情侣装的恋人,女孩子脸上的笑容明净的好像最刺眼的阳光。
    叶琢就是在这样强烈的日光倾斜中,闯入了唐苏瑾的视线之内,而因了这么一个好像聚光体一般的男人,周围,都灰成人群。
    唐苏瑾托着腮,侧脸看着叶琢异常俊美的面庞,挑着眉,目光透彻地像是在打量一件纯粹的艺术品,叶琢转向她的方向,不经意间,多看了那么一眼,唐苏瑾心中一动。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会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叶琢推门走进的时候,咖啡厅里正在放着王菲的这样一首《传奇》,而那人沐浴在柔柔的光线中,宁谧,安静。
    唐苏瑾看见叶琢便站起身来,等叶琢和他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士走近,她微笑颔首。
    叶琢笑着引荐,“这就是唐苏瑾,这是我二叔叶纪平律师。”
    唐苏瑾伸出右手,“叶律师,您好。”
    叶纪平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在眉眼之间与叶琢有三分相似,叶琢却不及叶纪平那样成熟温雅。
    叶纪平率先落座坐在一边,而叶琢却随着唐苏瑾,坐在了四方桌的另一边,唐苏瑾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这好像是……见家长?
    叶纪平双手交叠搁在桌上,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反光照了一下,很亮,“一些情况叶琢已经给我说过了,我恐怕有所遗漏,唐小姐麻烦你再说一次。”
    唐苏瑾点头,将结婚前后陈在瑜的不一致言行以及婚后出轨的情况叙述了一遍,从容而事无巨细,“……叶律师您看看还需要知道什么,我有照片和视频。”
    叶纪平心里涌过一丝诧异,这是一个妻子面对丈夫的出轨应该有的表现么?他余光看了一眼自己侄子,只见他一直低首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杯,眸光清冷。
    叶琢端起咖啡杯,摇晃着里面浓黑的咖啡,笑了笑,不适合么?我怎么觉得还挺般配的……
    “你和你丈夫有过婚前协定么?”
    “没有。”
    叶纪平想了想,喝了一口冷饮,“唐小姐,虽然您上诉成功几率很大,但是我不赞成你这样。和陈氏打官司,绝对不可能低调,有些报纸就是等着这一类的官司。虽然说新闻舆论的正方向很可能向你这边倾斜,但是也不排除万一,这对于你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一旦导致差的风评,无异于是自掘坟墓,你是以校风严谨校规严厉著称的A大的学生,很难说如果这一起离婚诉讼案在社会上掀起的风波波及学校声誉,校方会不会调出你在大学四年的档案来对你今后的路会造成一定的影像,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你违反校纪或者触及法律,毕竟你去年结婚时已满法定结婚年龄。”
    唐苏瑾摆手,“我知道。”
    叶纪平接着道:“况且陈氏在商界最近两年也是风生水起,外界恐怕会有树敌,一旦有心人抓住这件事情炒作,陈氏的损失暂且不管,恐怕会殃及唐小姐的切身利益。”
    唐苏瑾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那依叶律师的意思?”
    “最好还是私下调停,毕竟闹到法庭上对谁都不好。”叶纪平顿了顿,“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找我跟你丈夫谈一谈,这是我的电话,你不必找阿琢。”
    唐苏瑾接过叶纪平的名片,道了一声谢。
    叶纪平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唐小姐,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您请便。”唐苏瑾亦是站起身来。
    叶琢没有动,“二叔你走好啊……”
    叶纪平却站定看着叶琢,没有移动脚步。
    叶琢撇撇嘴,然后起身,跟着叶纪平走出,站在咖啡厅的一边,“二叔,什么事儿?”
    “叶琢,你不适合这种女孩儿,”叶纪平语重心长,“她跟你一样浑身上下心眼儿,藏得太深,准处不到一块儿。”
    叶琢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叔,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我们就是普通……连朋友都不算是呢。”
    “得,算我想多了,你小子小心着点,你妈可就在那儿等着你呢。”
    “二叔我知道了,你大忙人赶紧忙去吧……”
    等叶纪平过了马路到街对面的事务所,叶琢重新走回咖啡厅,那个临窗的桌位上已经没有了人。
    服务生说:“先生,那位小姐已经付了帐先走了。”
    ………………………………
    这一周是巴黎时装周,各样的设计涌进来。
    而这个时候也恰逢陈氏新款服装的设计上市季,陈氏手下一流的设计团队已经提前一个星期到达了巴黎,而陈氏的掌权人陈在瑜在第二天就到了。
    “陈总好。”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眉梢一点暗红的美人痣,点缀在精致妆容的眉梢。她穿着一套修身的职业套装,却在领口袖口和边角上,自己加上了点缀和卷边,在众多清一色职业套装中,别具一格而使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陈氏的服装设计首席白晓雁,去年,她设计了“中国风”的系列套装,其中一整套的“风卷残荷”,在巴黎时装展上获奖,然后引领了中国大陆一个季度的流行款。
    白晓雁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一岁,照理来说,是刚刚步出象牙塔的莘莘学子之一,但实际上,她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少说也有十年。
    她初中时候学习成绩就不算太好,平日里她的零花钱,全部都买了国际销量领先的服装设计杂志,一本都要十几块,而上正经课上都是在自己的素描本上画画,最后被劝退。
    她没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却实在是拥有他人难以超越的标新立异乃至于层出不穷的创意,然而最初的最初,她一直徘徊在服装城的最底层,拿着设计去大的服装公司,那些目光,总是会从她的设计转移到她的脸蛋儿上。
    她长得算是美女中拔尖儿的,五官精致而小巧,好像比着黄金比例一笔一划的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
    她就是在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来到陈氏,碰见了陈在瑜。
    那个时候,她刚过十八岁的生日,真的是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年龄。
    “试用期一个月,拿出你的真本事来。”陈在瑜将白晓雁以往的设计稿重新塞给她,“你要给我能够让你留下的资本。”
    白晓雁双眸倒映出陈在瑜英挺的背影,连带着心中,狠狠地跳动。
    就是这样一句话和这样的背影,以至于白晓雁起初一个月的没日没夜,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谁。
    所以说,陈在瑜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伯乐与千里马。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伯乐与一匹暗恋上伯乐的千里马。
    陈在瑜刚刚下了飞机,倒时差很是难受,目光在白晓雁淡淡水晶妆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微微点头就上了电梯。
    陈在瑜其实没有白晓雁眼中的那样伟岸那样光明,其实那个时候公司因为没有出挑的设计师和设计方案,正濒临破产,留下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姑娘,纯粹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当然,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原因,这个小姑娘,和唐苏瑾,眉眼之间有七分形似。
    陈在瑜在宾馆里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做着纷乱的梦。
    从唐苏瑾柔软的小嘴上,一直到周菲菲柔软如蛇的腰肢,呼吸逐渐粗喘起来,而身侧温软的触碰,让他的神经登时一凛,下`身已经有了反应。
    白晓雁端了一个餐盘放了茶点给陈在瑜端进来,搁在桌上,看见陈在瑜身上的空调被滑落在地上,便走上前去帮他盖上,手指触碰上他温热的唇,从手指尖传来一阵阵酥麻,细微的电流,蹿过。
    然而,在她来不及收手的瞬间,已经被陈在瑜一个翻身压在身下,然后粗暴的吻上她的唇,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
    衣衫半解,白晓雁上衣的衣扣已经扯掉了两粒,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手脚冰凉,心里却实实在在的火热,甚至伸出手臂搂上了陈在瑜的腰。
    陈在瑜停在了白晓雁的锁骨处,忽然翻身坐起,抓了已经扯掉的衬衫向浴室走去,一句话没说,只留下拿了被子遮住俨然半裸上身的白晓雁。
    她死死咬了唇,然后将身上的衣物整理好,起身离开了陈在瑜的房间。这不是第一次,但却是又一次只做了一半,只剩下中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当晚,参加晚宴的时候,白晓雁一身米白色的及地曳地裙,挽着风度翩翩的陈在瑜,从大门缓缓走近,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宴会主办方是大陆的林氏,林老板大腹便便,看着陈在瑜与白晓雁,笑了笑问道:“陈总艳福不浅,总是有佳人在侧啊。”
    陈在瑜淡笑,“这是我陈氏的首席设计师白晓雁。”
    林老板小眼睛一眯,“本想白小姐的设计惊为天人,没想到白小姐真人也惊为天人啊。”
    白晓雁浅浅一笑,“林总过奖。”
    这个晚上,白晓雁听到最多的词便是诸如“郎才女貌”之类,心里自然是浸了蜜一样,但是,膨胀的泡沫在她听见陈在瑜接电话的时候,一个个被尖利的针扎破。
    陈在瑜没想到能够在这里接到唐苏瑾的电话。
    他走到露台上,迎着裹挟着地中海湿润海风的夜风,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陈在瑜……”
    陈在瑜接道:“老婆还查岗啊,我可是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呢。”
    唐苏瑾冷笑,“陈在瑜你能不能再恶心点儿?”
    陈在瑜双手支在露台的白色栏杆上,俯瞰着巴黎灯光闪烁的夜景,“能啊,你想听什么?”
    “陈在瑜,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星期。”
    “那我等你回来……滴滴滴……”
    遥遥在望的埃菲尔铁塔,就矗立在大地上,那是巴黎的象征。每一座建筑物,都会被印上特定的符号和印记,带着一座城市的记忆。
    而人,亦同。
    这个时候,陈在瑜的记忆里,满满的全是大学追唐苏瑾时候,她的一颦一笑,虽然有时候,费尽一整天的力气变着花样的讨好,才会换来她一个笑脸,也是甘之若饴。
    唐苏瑾真难追啊。
    那个时候,每隔夜晚陈在瑜都在想,如果明天就能追上唐苏瑾,他就到滨江大桥上去放一整夜的烟花。
    他已经麻痹的神经,在遇到唐苏瑾的时候,全然复苏,全身腐烂的皮肉好像重获新生一般,一根根骨头都重新拆卸然后重装,每一天都迎着朝阳活力四射,然后看着唐苏瑾的背影,踏上归程。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但是当唐苏瑾真正答应了他的求婚之后,他只是到滨江大桥上吹了上半夜的冷风,下半夜呢?
    记不清了。
    好像在双道场的包厢里,也好像在周菲菲的住处……
    他这一回满是活力的生命,特别短,好像蜉蝣的一生,朝生夕死。
    而后,醉生梦死。
    露台的另外一边,一个胸肌健硕的男人,正和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搂抱在一起,就在一张雪白的休息椅上。
    陈在瑜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恶心难挡。
    但是,当陈在瑜看见那女人迷离的眉眼的时候,却从头到脚好像浸入了冰水之中。
    那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个美女设计师——Judy。
    ******
    孙婕今天晚上七点的火车回家,唐苏瑾一大早醒了便叫上她。先去了东郊的XX陵园,又转道转了转历史博物馆,中午在森林公园的休息长椅上吃的快餐,下午去水族馆拍了一大叠照片。
    去火车站的时候,唐苏瑾帮孙婕拉着一个拉杆箱,孙婕两只手拿着两个旅行包,看起来两个人特像是城市的流窜人口。
    两个人六点就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室刚刚坐下,唐苏瑾丢下一句“阿婕你等会儿”就跑没影儿了,过了十来分钟,提着一个大袋子走过来,给孙婕撩到腿上,“车上吃。”
    孙婕讶异的睁大了眼,看见里面塞满了吃的东西,光XXX的桶装泡面就有三桶,“苏瑾,我到家就五个半小时的车程。”
    唐苏瑾陪着孙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忽然手机来了一个短信,是叶琢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老文化宫的飓风KTV309包厢,速到。”
    唐苏瑾皱了眉,她和叶琢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随叫随到的程度吧,但是好歹人家也是帮了自己忙的人。
    孙婕说:“有事儿你就先走吧,也快该检票了,今天一天累着你了。”
    “骚扰短信。”唐苏瑾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没事儿,我也好长时间没有玩的这么畅快了。”
    六点三十五,开始检票。
    孙婕拉着拉杆箱向唐苏瑾挥手,“有时间来我家里玩啊!”
    “好。”唐苏瑾一直帮她把行李箱递进去,“到了记得给我一个短信。”
    “嗯,走吧。”孙婕转身的时候,转了个弯,消失在检票口里面。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滴眼泪从眼睛中滚落,有对这个城市的依依惜别,更有对这个朋友的,感谢与不舍。
    唐苏瑾站在检票口的休息椅上,摆着手,直到看不见孙婕了,才放下有一些酸痛的手臂,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对孙婕,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无话不谈的交心朋友,充其量是一个寝室里面的,多多少少都有感情。
    但是,她告别了孙婕,就是告别了她这四年荒诞不经的大学时光,还有年少轻狂的青春。
    唐苏瑾出了火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
    司机师傅问:“小姑娘去哪儿?”
    唐苏瑾脱口就说:“老文化宫。”说完自己倒愣了,什么时候决定了要过去的……
    …………………………………………
    叶琢美名其曰:为庆贺程书记升迁之喜,请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同学,中午在新天地大饭店敲了程言一笔银子。
    下午,转战KTV。
    飓风KTV不是程言挑的,是他一大学同学张沛均女朋友开的,便都起哄要去看看老板娘,而那女人倚着张沛均小鸟依人的样子。
    一时间,程言觉得自己风头被抢了,以至于有人问起他女朋友的时候,昏了头才说了唐苏瑾的名儿。
    而实际上,他连唐苏瑾的电话都没有。
    许之桓嘴角都快笑抽了,“程言,你这是想小三上位不成?人家唐苏瑾是正经的陈太太。”
    叶琢只是笑笑不语。
    叶琢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沙拉,许之桓去露台上接电话,前面那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着鬼哭狼嚎,那边成双入对的腻腻歪歪,有小两口还拿着话筒对唱情歌。
    不一会儿,程言从洗手间出来,推了推叶琢,“借我你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叶琢掏出手机来递给程言,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程言就又转身进了洗手间。
    过了小半个小时,叶琢贴着裤袋的手机大震,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唐苏瑾”三字,而后眼光落在和许之桓拼酒的程言身上,抓了手机走进露台,将震耳的音乐声搁在双开玻璃门外,按下了接听键。
    “我就在包厢外。”
    ………………………………
    程言与许之桓一撞杯,指着露台上玻璃门外的许之桓道:“你说叶琢那小子在跟谁打电话?”
    “没准儿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
    许之桓故意调侃,却没曾想真说到了程言心坎儿里去。
    程言还真没想到,要是唐苏瑾打过来电话和许之桓当堂对证,自己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了。而后,叶琢接过电话走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水果,察觉到程言的目光,“程小三,记着别傻了。”
    程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包厢门已经由外打开,唐苏瑾逆着光站在门口。
    包厢里依旧热闹非凡,唐苏瑾两步走进,将音响关了,然后向盛果汁的高脚杯中倒了一杯白酒,向着程言举杯,“恭贺程书记高升,我在这里先干为敬。”
    唐苏瑾说完就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玻璃杯倒转过来,里面滴出一滴酒,向着程言的方向,目光却定在叶琢身上。
    叶琢以水代酒,举杯喝下,亮了亮杯。
    程言愣了一会儿,等到音响再度响起,而身后有人戳了戳他问:“这就是你的那个唐苏瑾?”他才赶紧起身,让着唐苏瑾坐下,然后左思右想,却找了一个最显傻气的开场白,“你来了啊……”
    唐苏瑾疑道:“不是程书记让我过来的吗?”
    程言瞠目,茫然看了看叶琢,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嗯,你快坐吧。”
    “许医生你也在啊。”唐苏瑾笑道。
    “陈……唐小姐。”许之桓还真没想过在除了医院以外的场合碰到唐苏瑾,一时间没有病人之间的话题要说,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哎呀,这不是叶先生吗?!”唐苏瑾转向正在喝果汁的叶琢身上,“你女朋友不是今儿从美国过来,你没有陪女朋友啊?”
    叶琢一口果汁就喷了出来,觉得凝聚在身上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了一些,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含笑道:“前女友。”
    “哦。”唐苏瑾点头。
    许之桓凑到叶琢身边,压低声音问:“黄莉雅回来了?”
    叶琢摇头,“我哪儿知道她那一码子事儿。”
    许之桓干笑了两声,“人家可是追你追到美国去了,你丫别整天口是心非。”
    唐苏瑾坐了一会儿,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有两分钟,叶琢也跟了出去。
    程言正乐颠儿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许之桓翻白眼,直接推上他脑门儿,“程小三,收敛了吧,让你爸知道了从省委杀过来。”
    那边有几个同学纷纷过来向程言敬酒,夸他女朋友长得漂亮又能喝,有女同事比较八卦的竟然问起来究竟是“谁先追的谁”这种幼稚问题。
    许之桓被挤到一边,便索性开了门出去透透气。
    …………
    唐苏瑾从洗手间出来,被正在洗手池前洗手的叶琢逮了个正着。
    叶琢的双手还往下滴着水,眼神却带着几丝玩味看向唐苏瑾。
    唐苏瑾洗了手又抽出纸巾擦干了手,叶琢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唐苏瑾挑眉,索性一个弯腰,胳膊挂上了叶琢的脖颈,“叶少,您玩儿大了。”
    叶琢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圈起唐苏瑾的腰,顺势托了一把让她坐上了洗手台上,倾身向前,“唐小姐你什么意思?”
    唐苏瑾扑哧一声笑出来,“字面意思。”
    “嗯?”叶琢挑眉。
    唐苏瑾手指贴着叶琢的眉侧,然后下滑,一勾到底,挑起他的下巴,“我听林商说,你看上我了?”
    叶琢眼神幽暗,好像能够将空间中的光亮全数吸收。
    “但你哥们好像也看上我了,”唐苏瑾撅嘴,温软的嘴唇在叶琢的耳侧滑过,“怎么办……”
    叶琢反扣了唐苏瑾的手腕,域她拉开一段距离,却是男女之间最暧昧的距离。“唐小姐未免太过自信了点儿……”
    “没看上啊。”唐苏瑾夸张地长大嘴,好像还带着一丝惋惜,她轻柔地推了叶琢一把,然后从洗手台上跳下,向前走了两步,又恢复了平静止水的面容,右颧骨上那一小块烧伤伤疤,竟然像开在冰雪枝头的一朵寒梅。
    叶琢微眯了眼。
    唐苏瑾歉然一笑,后退一步,“那就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和叶先生依旧是债主和欠债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复杂了也不好。”
    唐苏瑾踢踏着脚上的高跟鞋踩着正步,在洗手间门前看见了一脸吃惊之色的许之桓,笑脸如花地打招呼,“许医生您也在啊。”
    许之桓讪讪地回了一个笑,走进洗手间,看见叶琢正往脸上泼凉水,然后直起身猛地摇了摇头,水珠甩的哪儿都是,脸色yīn沉地走了出去。
    许之桓也料想到叶少的心情不会很好,毕竟以往都是他高高在上地调戏别人,现在倒翻了个,被一个女人调戏了……
    许之桓对唐苏瑾的印象一直不错,不过他也不否认,这个唐苏瑾,倒真是有当祸水的资本。但如果一旦那这种资本出来炫耀,就又是一番光景了。
    叶琢在走廊上抽了一支烟才回包厢,这个时候,唐苏瑾正握着话筒唱一首粤语歌,就连在香港呆过两年的许之桓都夸她粤语的吐字发音标准。
    程言苦于不会粤语而没办法来个情歌对唱什么的,哭丧着脸直到唐苏瑾拿了包要走,他站起来,“我送你。”
    “程书记您可是东道主,玩得尽兴。”唐苏瑾露出疏离的笑,双手一拱,“程书记就要走马上任了,像我这种小老百姓就就只有在电视上才看的着了,祝愿程书记宏图大展,官运亨通。”
    一句话,将从今往后撇的干净。
    叶琢看着唐苏瑾窈窕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一向看不上十分漂亮的女人,因为脸蛋儿太好看,往往会喧宾夺主,曝露你在其他方面的浅薄无知。
    但是当美貌放在唐苏瑾身上,只会为她的成功,水涨船高。
    他起身走到露台上,看见唐苏瑾在路对面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消失在霓虹闪耀的道路尽头。
    当那一些声色犬马的璀璨都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惟余茫茫的苍老大地上,灰白相间,站立着一个棱角鲜明轮廓饱满的人,一抹亮色,点染了这个无光的世界。
    这种女人,玩不得。
    一旦看上了,就是要发重誓娶回家做老婆的。
    叶琢庆幸,他还没有看上。
    但也仅仅是,还,没有。
    叶琢有医生的嘱托“适量饮酒”,所以基本上没有喝什么,而许之桓被程言拉着拼酒倒是喝了不少,到最后看着一屋子的人五光十色的,摆摆手实在是不行了,便给叶琢说了一声,先出了门。
    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司机刚刚踩了油门,就听见许之桓一句“停下。”
    许之桓从后视镜中看见后面一辆车中走出来一个挎着米黄流苏肩包的女人,披肩的头发散在脑后,在KTV的闪光灯招牌前略微停了停,然后向前走去。
    许之桓愣怔了好久,直到那女人的身影进了旋转玻璃门。
    许之桓拨通了叶琢的手机,“老二,撤吧。”
    叶琢正拉着程言在洗手间里吐的昏天黑地,掩着口鼻,声音有点闷,“怎么?”
    “我看见黄莉雅进去了……”
    “程言你丫往哪儿吐啊……我知道了,六子你先走吧。”
    许之桓耳边滴滴滴的忙音,挥手让司机开车。
    叶琢靠在墙面上点上了一支烟,头有点儿疼。
    高中他是和黄莉雅好过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忘了,但分手的原因叶琢记得,是因为一次许之桓酒后醉言,“黄莉雅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呢……我哪里比不上你了……”
    然后隔了美国就叶琢就出国了,却没曾想到,三个月后,在异国他乡的翠荫草坪上,黄莉雅扬着下巴冲着叶琢,“你甩不掉我,叶琢。”
    果真,黄莉雅就像一块牛皮糖,粘了叶琢十年。
    叶琢走马观花地又谈过三次恋爱,但结果都是一样,被黄莉雅胡搅蛮缠,眼瞧着一踢一个准儿,叶琢虽说是长了一副惹桃花的脸,却无奈在外十年,一朵桃花也没曾沾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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