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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苏瑾从衣帽间拿出了一件亮紫色的羽绒服,披在身上,临关上门的时候,听见身后叶琢叫她的名字被关门声夹成了两段,一高一低,滑稽地挂在唐苏瑾的耳边,而后,房门飞快地拉开,唐苏瑾的余光看到黄莉雅那大红色的风衣边角。
    “唐小姐,我不找叶琢,我找你。”
    ………………
    酒店二楼的典雅咖啡厅,在这个时间点人不是太多,稀稀落落的。
    唐苏瑾落座之后直接点了一杯咖啡,“不加糖。”
    而对坐的黄莉雅,将面前那一本饮品的菜单都细细地翻了一遍,才对服务员说:“卡布奇诺。”
    唐苏瑾挑眉,比谁能更沉得住气么?她还没有输过。
    她余光看到在这一张桌右边隔着三个座位的地方,有一个穿着齐整西装的男士眼光一直向她这边飘,待她真正转过脸注视那个人的时候,他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向唐苏瑾颔首。
    唐苏瑾一愣,这人……自己认识么?
    可是他的目光好似真的认识的熟稔,为什么唐苏瑾大脑回路里没有一丝这人的yīn影呢?
    黄莉雅手中的小调羹碰着白瓷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只有制造出来一点噪音才能够和她这种气质相符合。
    唐苏瑾低头啜着咖啡,觉得这种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真他妈难熬,又不是百合谈恋爱,婆婆妈妈的作死。
    黄莉雅终于按捺不住了,从自己的名牌包里面掏出一张支票,搁在唐苏瑾的面前,“唐小姐,离开他。”
    唐苏瑾放下咖啡杯,看了一眼这张支票上的数字,又对比了一下眼前这位白富美那纯情的眼神,好像黄莉雅脸上贴满了钞票一样。她叹了一口气,“你还真给自己抬身价,不过这个数字用在叶琢身上,贬值了。”
    黄莉雅明显没有听懂唐苏瑾话里的意思,连忙说:“你说多少就多少,我可以加,只要你离开叶琢。”
    在她心里,只要她黄莉雅坚持,只要叶琢身边没有其他女人,爱情就手到擒来了。该怎么说好呢?单纯的,可怕。
    “你可以加多少?”唐苏瑾双肘支在桌沿,盯着黄莉雅的眼睛。
    “我……在后面加一个零。”黄莉雅的口气好像是要豁出去了,因为她原本给出的数字就很多,基本已经是极限了。
    “我在后面加两个零,你别纠缠叶琢了。”唐苏瑾双手环胸,礼貌的拒绝手势。
    “你……”黄莉雅的眼睛蓦然睁大,抓着细瓷耳杯的手指好像抽筋了一样痉挛,好像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了,“你不要脸。”
    唐苏瑾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不是第一个说我不要脸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苏瑾起身,礼貌地笑了笑,向大厅出口走去。
    这原本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谈话,就像是未婚女人口中的话题,永远不排除男人,而已婚女人口中的话题,永远不排除男人和孩子。
    唐苏瑾乘着电梯,一直坐到顶层,然后走上天台。
    甫一出来,冷空气就像一把把利刃,叫嚣着要撕裂唐苏瑾身上的羽绒服,然后灌进去一样。冬日里的阳光有一种说不出的苍白,脆弱好似易断的头发丝,飘扬在唐苏瑾此刻苍白的脸庞。
    她俯身在栏杆上,眺望着寥廓天空下的人间烟火,两只手手指交叉,匀称的指骨交替搁在冰冷的皮肉,在指缝间,看蓝天中荡漾过的一朵白云。
    这朵白云的形状是一条被拉扯的飘带,唐苏瑾第一印象就是小学时候,当上少先队员脖颈上那一条鲜艳红领巾。
    林商说唐苏瑾,你的青春被割断了,但是这必须发生。
    唐苏瑾知道林商口中的“必须发生”是什么意思,她的童年过的太过于无忧无虑一帆风顺了,用掌上明珠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母亲出车祸死后一个月,唐谦就能够续弦,重新走进婚姻的殿堂,他对母亲到底有爱么?但是这已经不是爱了,而是一种变相的耻辱,她的继母,只比自己大两岁。
    这让她一度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唐苏瑾手指冷得哆嗦,摸出口袋中的手机,然后拨通了林商的电话。
    终于,有十分之一可能性接通电话,还好,上天替她选择了那十分之一。
    风声刮在话筒里有着呼啦啦的噪音,唐苏瑾吸了吸鼻子大声说道:“林商,你和我那师弟好么?”
    “大早上的,唐苏瑾你吃错药了……”
    唐苏瑾简直可以猜到林商翻白眼的动作,笑了一声,“我心情不好。”
    “要是我心情好呢?你是不是要把我撕了下锅煮了啊?”
    唐苏瑾知道林商这是故意调侃的,林商总是有着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思维,你要是一个脆弱的人,向林商寻求安慰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甚至不会装样子地抚摸你的脊背。
    “那我心情就好了。”唐苏瑾说。
    林商的唇发出嘶的声音,像是在抖落一身的**皮疙瘩,“寻求安慰你应该向比你惨的比,那样你会感觉自己很阳光的……”
    唐苏瑾摇摇头,然后才发现林商也看不见。
    这就是唐苏瑾与林商的最大区别,当唐苏瑾陷在黑暗中,总是想要追寻着最亮的光斑,然后让那亮光把自己照亮,而林商就不同,她会不遗余力地寻找着更加黑暗的地方,好让她自己变成照亮别人的光斑。
    唐苏瑾三言两语将刚刚与黄莉雅的交锋给林商说清楚,听见那边响起咔啪咔啪的声音,想必林商的手指正扣着打火机,只听林商说:“那你是赢了,唐苏瑾,别神经兮兮的。”
    “是啊,我本来以为我会很高兴,但是我现在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唐苏瑾,人生就是打仗,你赢得次数多了也就倦了,但是你总不能不承认你的确赢了。”
    林商的话有时候很糙,却真实的能说到你的心坎儿里。
    唐苏瑾挂断了电话,忽然探头向栏杆,由着冷冽的风疯狂的吹乱发丝,好像群魔乱舞一样缠绕着脸庞。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可是为什么她要从这里跳下去呢?她还没有活够呢。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在这里寻死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唐苏瑾微微侧身挡开了这人的手,回过身才看见原来这就是那个在咖啡厅一直看向她的那个貌似面熟的男人,语气冰冷,“先生,在这里搭讪也不是一个好地方。”
    “你不记得我了?”
    唐苏瑾翻了一个白眼,夸张地说道:“哦,我忘了,敢问您贵姓?”
    “赵量,整容科医生,我曾经在堇城附中校门口给过你名片的,哦,还有你男朋友。”
    唐苏瑾终于正眼仔细地打量,恍然,“哦,我记起来了……但是我不需要整容,真不需要。”
    “我可不是来推销业务的,”赵量笑了,“小姐,怎么称呼?”
    唐苏瑾觉得这人给人的感觉很好,他有一股让人随时放下心中戒备的力量,但是这种随和在陌生人面前,就显得居心叵测了一些,“我姓唐。”
    “唐小姐没有吃饭吧?去下面吃点东西?”赵量礼貌地欠身。
    唐苏瑾没来得及答话,腰身就被人从身后一勾然后靠在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目光所及处,是叶琢斜睨着的双目,已经剧烈起伏着的气息。
    “不好意思,她已经有约了。”
    直到叶琢拉着唐苏瑾的手坐电梯下到餐厅,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只不过,叶琢细心地用温热的手掌包裹唐苏瑾冰冷的手指。
    “吃点什么?”叶琢帮唐苏瑾拉开椅子。
    “随便。”
    叶琢帮唐苏瑾点了牛奶羊角面包也煎荷包蛋,看了面色郁郁的唐苏瑾一眼,让服务生送到房间里去。
    随着房门喀嚓一声锁上,唐苏瑾猛然回神,然后就被叶琢扣住了后脑勺,唇就被攫住了,带着丝丝腥风血雨的吻。
    这吻与以前哪一次都不一样,唇好像被用强压吸住了一样,蹂躏似的吮咬,她感到溺水一般的头脑发晕,嘴唇麻木的已经没有了触觉,眼前开始显出五光十色的夜景,浑身脱力地唯有叶琢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支撑着她不免滑下去。
    终于趁着叶琢换气的时候,唐苏瑾发狠地咬了叶琢的下唇,“混蛋你疯了!”
    叶琢吃痛,松开了齿关,却没有离开唐苏瑾的唇,而是开始温柔的舔吮着,吻到唐苏瑾的耳廓,他轻声说:“小瑾,知道么,你要吓死我了……”
    刚才,叶琢俯身在外窗边抽烟,看见黄莉雅从咖啡厅走出,却没有看见唐苏瑾,他的手指不妨之间被烟蒂烫了一下,扔掉了香烟就像黄莉雅走过去,“你跟她说了什么?”
    黄莉雅眸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层颜色,好像将她自己灵魂的颜色都翻出来重组了一遍,“我说让她离开你,可以满足她任何条件。”
    “你他妈这样有意思吗?!”
    黄莉雅都以为下一秒,叶琢要掴上她的脸颊了,可是没有。
    “她在哪儿?!”
    叶琢扣上黄莉雅的手腕,攥着她的手骨,生疼的像是裂开。
    “她先走了……”
    黄莉雅看见叶琢转身,疯狂地奔向楼梯,拉着服务生就询问,急得用双手比划着的面上那种焦虑,是她从不曾看见过的。
    她看着叶琢消失在那莹莹绿色的“安全出口”下的黑色楼梯间,看着他没有系紧的衣角飞扬。这样十年里,她可以为了叶琢,忍受别人说她不要脸地死缠烂打,忍受这种单相思的苦痛,可是这一天,她终于释怀了,她笑笑,随着脸部肌肉的牵引,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划过面庞,“叶琢,我们结束了。”
    唐苏瑾伏在叶琢的肩上轻微的喘息,“我赢了呢,傻瓜。”
    叶琢吻了吻唐苏瑾的鬓发,“小瑾,你不管去哪儿,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也会。”
    唐苏瑾去年就说过,只要能到了明年清明。
    而叶琢深信,可以白头。
    飞回堇城的这一天,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唐苏瑾穿戴整齐去巧方舒妍的门,“护士长!准备好了么?要走了……”
    门被大力地拉开,开门的却不是方舒妍。
    是个男人。
    唐苏瑾庆幸这不是一个裸男。
    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额前发丝挡住半边额头,一双漂亮的凤眼跟叶琢很像,他说:“告诉叶琢,方舒妍不走了。”
    唐苏瑾十分有礼貌的颔首,眼光从这人身后错开的门缝间乱瞟着,却没有看见护士长,“呃,敢问您高姓大名?”
    “荣彦南。”
    于是,只有唐苏瑾和叶琢拉着行李箱上了飞机。
    叶琢告诉唐苏瑾,那个叫荣彦南的男人,“是我小舅。”
    唐苏瑾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说出什么很糙的话,她侧了身子仔细端详了叶琢的侧脸,“我觉得你小舅长得比你年轻。”
    叶琢耸肩,“他就是比我年轻,他小我三岁。”
    “这么劲爆……你不是骗我的吧?”唐苏瑾睁大眼睛。
    叶琢认真地点头,“就是骗你的。”
    唐苏瑾:“……”
    刚下飞机,叶琢帮唐苏瑾叫了一辆车先回家,就和助理直奔荣氏总部大厦。
    这一个案子做的漂亮,获得了荣老爷子的首肯,等到年后,就会办理相关的手续,接手荣氏旗下有名的怀珠珠宝服饰。
    从电梯走下来,看见了荣博。
    荣博就是那个将荣食尚一路败下去的传奇人物,算是叶琢的小表弟。
    “阿博,荣食尚怎么样?”叶琢调侃。
    荣博前两个月才刚满十八,即使穿着一身正装也未免稚气,“七哥,你就埋汰我吧,老爷子还会把荣食尚交给我么?”
    叶琢笑笑,“不交给你交给谁啊?”
    荣博撇撇嘴,“人家不仅有争气的孙子,还有争气的外孙呢。陈在瑜知道吧,就让他管去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是经商的料……”
    叶琢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陈在瑜……
    那么原本在荣食尚的唐苏瑾呢?在哈尔滨的那些日子,怎么没有听她提过半句?
    为什么会有抓肝挠心的感觉?
    叶琢想着就按下了唐苏瑾的电话,那边连一声“滴”都没有响,唐苏瑾就接通了,明显手机就在手边。
    “阿琢,林辅不见了……”
    唐苏瑾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她显然一惊忘记了林辅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房间里没有人,桌子上蒙上了一层浮灰,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不见了……哦,就这样而已。
    “他可能去找同学玩了吧。”叶琢从厨房里转了一圈,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除了扑哧的冷气,就是黄色的亮光。
    唐苏瑾摇头,“不可能,他才来了一个多月哪里会有好到可以去家里玩的同学?完了,林商最心疼她这个弟弟了,林商会从西藏飞过来把我撕了的……”
    叶琢拉住唐苏瑾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不会丢的,林辅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唐苏瑾拉了拉叶琢的手,好像看着她的主心骨。
    “先去隔壁问问。”
    叶琢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那个古怪的老头,他看了一眼叶琢。
    “大伯,我在隔壁住,您有没有……”
    嘭的一声,门就当着两人的面用力地关上了。
    唐苏瑾翻了个白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
    然后门就打开了,这一次开门的是那个老大妈,和上一次唐苏瑾被拒绝的过程一模一样。
    “闺女,你是要找那年轻人吧,在我屋里呢……老头子精神头儿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那小伙子长得好也精神。”
    原来,就在唐苏瑾飞哈尔滨没有两天,林辅就搬到了隔壁住,和那古怪孤僻的老头在……下围棋。
    唐苏瑾看着棋盘上的黑色棋子以诡异的弧度占领了绝大部分棋盘,心想这个林辅还真是深藏不露,但是叶琢却说,“还不一定。”
    果真,还有比林辅更加深藏不露的主儿。
    “年轻人,输了吧。”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和他这个人一样古怪,就好像一口已经枯死多年的水井忽然冒出水来一样。
    林辅笑得开怀,将棋盘上的黑子拨到一边,“再来一次。”
    “维、拉……”唐苏瑾咬牙。
    然后唐苏瑾才像是看见了唐苏瑾,“哦,苏瑾姐,你回来了啊。”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跟一个六七十的古稀老人,或者说,一个孤僻的少年,跟一个古怪老头,成了忘年交。
    唐苏瑾简直能够想出当林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电话那头炸开的咆哮,所以她决定暂时不说。
    她趁着老爷子去卫生间,拉着林辅,“你想过来下围棋行,但你也不能住在人家家里住,今天晚上就搬回去,否则我就告诉你姐。”
    “苏瑾姐,我没有告诉过你吧,你跟我姐说话的语气真像。”林辅抬头看了唐苏瑾一眼,然后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句。
    唐苏瑾扳过眼前这少年的肩,然后拍了拍他的脊梁,“林辅,你说过,你忘了。”
    晚上,唐苏瑾窝在叶琢怀里,“其实,林商比我想象的苦,她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十二岁,林辅才刚周岁。”
    叶琢的手掌抚在唐苏瑾的背心处,唇摩擦在她的鬓角,“她还是林宛的时候,我见过她在慕双手下开的一家小诊所,还是十年前了,她扎着两个辫子,就是一个小姑娘。”
    唐苏瑾笑笑,用指尖戳了匀称的肌肉,“不是看上了吧,就是人家林商没看上你……”
    叶琢忽然翻身,将唐苏瑾压在身下,用力捏了她腰间的软肉,双眼发着绿光,用下巴上来不及刮的青色胡茬滑动在唐苏瑾细嫩的皮肤上,“叫你胡说!”
    唐苏瑾咯咯的笑出声来,“兴想还不兴说了,要不林商提起你来老是有点惋惜……”
    叶琢双手在唐苏瑾身上一同乱摸,然后游移到夹肢窝胡乱挠着,被子里被灌入了外面的空气。
    “我错了,错了,停啊……”唐苏瑾笑的都流出来眼泪,“我错了阿琢,我不胡说了。”
    叶琢不挠了,却没有从唐苏瑾的身上下来,而是搂紧了她的脖颈,缠绵的吻一路吻下去,“不在荣食尚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唐苏瑾的双手在叶琢的后背交叉,箍紧,“我本来就是为了你过去的,没有你这个老板了,我这个老板娘多没意思……”
    “在实验附中?”叶琢轻声问。
    “嗯,当人民教师。”唐苏瑾乐呵呵的吹了一口气。
    “得瑟,”叶琢的唇停在唐苏瑾的锁骨处,“等过了年,咱们找程言出来吃顿饭吧……”
    *******
    春节一步步走近,一切筹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叶琢接管怀珠推到了年后,于是在这样一个月假期里,陪着唐苏瑾去市场办年货,将家里面里里外外都整修一新。
    从四年前唐谦娶了那个女人,唐苏瑾从唐家搬出来之后,她越加觉得过年其实是一件挺没劲的事儿,陈在瑜他妈不喜欢她,动辄就是冷眼相向,唐苏瑾但凡是在大年三十,就窝在家里图个清静。
    她还记得她随便跳着台看晚会,一直到电视上的倒计时响起,陈在瑜才回来了,一身的酒气,是由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搀扶进来的,哦,不是周菲菲。
    唐苏瑾没有从沙发上起身,那女人也一声不吭,只是弯腰掏光了陈在瑜皮夹里的现金,然后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陈在瑜的脸颊,“陈少,有时间再光顾啊。”
    唐苏瑾等那婊`子离开,站起来将茶几上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泼了他满脸,“大过年的,陈在瑜你他妈真恶心人。”
    说完,唐苏瑾就踢开了陈在瑜挡在身前的腿,向卧室走去,找了一件加厚的羽绒服裹上,拿了钥匙就出了门。
    那一年过年真冷啊,街上没有一个人,空旷的好像是一条直接通往火化场的隧道,隔窗的爆竹响的此起彼伏,被一种类似于空谷传音的响无限放大,地上都染上了一层不干净的红。
    如果你要是想要跳楼寻死,在大年夜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选择,因为没有人会及时的发现然后把你送往医院,只会等着你的尸体完全凉透了,直接送往医院的太平间。
    当然,前提是太平间搬尸体的没下班。
    如果说,那是唐苏瑾过得最凄惨的一个年,那么这一年就是她过的最幸福的一个年。
    大年三十清晨,隔着窗子隐约的鞭炮声把唐苏瑾从沉浮的梦境中捞起来,脆弱的声响刺激着她的耳膜,无足轻重,她将被子重新裹住了头。
    叶琢掖在被子里的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竭尽一切机会上下其手着。
    唐苏瑾嗷的一声掀开被子,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瞪着叶琢。
    叶琢的唇在唐苏瑾的眉心轻吻了一下,“宝贝,新年快乐。”
    唐苏瑾洗漱好从卫生间走出,看见大门敞开着,林辅扶着椅子,而叶琢踩在椅子上往门楣上贴横幅。
    林辅见唐苏瑾归来,自然识趣地退避三舍,将手里的对联横幅都塞到唐苏瑾手里,“苏瑾姐交给你了。”
    “有点歪,往右边点……”
    “好了么?”
    “再移一点,嗯,正好。”
    唐苏瑾扶好椅子,很用力,就像那一次她躺在阳台上,叶琢抓着她手一样的用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掉下来。”
    叶琢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故意歪了一下身子,唐苏瑾吓的赶紧丢了椅子就去接叶琢,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叶琢偷偷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大早上的投怀送抱啊……”
    唐苏瑾斜睨了他一眼,想挣脱出来,叶琢已经反客为主地将双臂在唐苏瑾腰后收拢,紧紧抱着不松手。
    叶琢在唐苏瑾唇边亲了一口,“宝贝好香。”
    唐苏瑾脸上即使没有上腮红也是红了一片,不禁掐了他一把,“您老人家返老还童了?”
    叶琢笑了笑,“我这是越活越年轻,宝贝你说我现在像不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唐苏瑾故意后退了两步,摸着下巴仔细端详,然后点头,“嗯,嫩的能掐出水来。”
    林辅和叶琢去隔壁老太太老先生家里去拜了年,回来了之后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往口中灌水,唐苏瑾发现他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唐苏瑾问道。
    叶琢yīn测测地说:“出门遇着鬼了。”
    林辅很是时候地凑过来,“老先生儿子回来了,长得很英俊呢……好了,叶琢哥我不说了,其实他跟你不是一个类型的……”
    叶琢忽然将唐苏瑾揽过来放到腿上,扳过她的肩膀来,就开始与唐苏瑾认真地接起吻来。
    唐苏瑾哭笑不得,一边回应着叶琢的吻,一边正在想着叶琢的醋劲儿怎么这么大,被叶琢轻轻咬了一下舌尖,黝黑的双目瞪着唐苏瑾,“专心。”
    可是下一秒,他想专心也专心不了了。
    因为隔壁那老两口的儿子领着孙女儿来回礼了。
    “哦,原来是你。”唐苏瑾看见门前这个长相卓越气质不凡的男人,笑道。
    赵量颔首,“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你们住在这儿。”
    叶琢在心里嘀咕,成书也不是跟你成的,没想到倒是真的。
    “过年好。”一声清脆的童声划破了空气。
    赵量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穿了一身大红锦绣的儿童服装,当真是惹人喜欢的紧。
    赵量解释道:“这是我女儿。”
    叶琢一听就来了劲儿,将唐苏瑾揽到自己怀里,原来是一个已婚的,还来勾搭未婚女性,当真十恶不赦。
    唐苏瑾叫叶琢把放糖花生瓜子的盘子拿过来给小女孩儿挑,“阿姨给你糖吃,真乖。”
    赵量俯身,“可可,说谢谢。”
    小女孩将糖握在手心,十分响亮流利地说道:“谢谢姐姐,谢谢叔叔。”
    叶琢:“……”
    叶琢听见这小女孩叫唐苏瑾“姐姐”的泡沫还没有弥散开来,就被一声“叔叔”彻底打败了。
    赵量笑着把女儿抱起来,“可可,记着要叫阿姨。”
    “谢谢阿姨。”小女孩一笑,嘴角两个酒窝,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等唐苏瑾将赵量和他女儿送出去回来,就听见叶琢拉着林辅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你见了那个赵量要叫叔叔听见没有?”
    唐苏瑾脚步一顿。
    林辅皱眉,“那叶琢叔?”
    叶琢推了林辅脑门一下,“还叫我哥,叫那个男的叔叔!”
    唐苏瑾:“……”
    林辅:“……”
    叶琢的爷爷奶奶都走得早,叶琢连他们的面都没有见过,所以一到了过年,一般情况下都会去荣老爷子那儿,然后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
    大年三十的晚上,叶琢就跟着爸妈哥哥去了荣家老宅。
    唐苏瑾系着围裙在包饺子,心不在焉的,听着电视上那些唱歌的就像是鬼哭狼嚎一样。
    林辅计时,每隔十分钟唐苏瑾就会像挂钟瞟一眼。
    “苏瑾姐,你包的饺子可真丑。”
    “哦,你和林商可真是姐弟俩。”唐苏瑾总算是找着机会反击了,可是林辅因为这样一句话却不吭声了。
    也难怪,前两天在电话里还和林商吵过,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大吵,甚至将手机都摔了。
    唐苏瑾听不见林商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却清清楚楚听见林辅冲着话筒叫出一连串的排比句,最后以一个双重否定句结束。
    唐苏瑾在惊叹林辅和林商一样有骂人不带脏字儿的天赋,同时也为林辅作文不及格而感到由衷的……困惑。
    “林辅,给你姐打个电话吧,拉萨那地儿多冷。”唐苏瑾开解道。
    林辅拽的劲儿又上来了,一抱手臂,“她才不稀罕。”
    又过了半个小时,唐苏瑾在厨房里把饺子刚刚下锅,就听见林辅在外面喊:“苏瑾姐,我帮叶琢哥搬东西。”
    “买的什么啊?”唐苏瑾煮好饺子端出去,叶琢和林辅正好进门。
    “佛曰,不可说。”叶琢将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用手捏了一个饺子一口塞进嘴里,“哦,烫……”
    唐苏瑾一下子拍掉叶琢的手,“脏手,快去洗手!”
    唐苏瑾进了厨房煮第二锅饺子,叶琢洗过手直接过来,从身后环住了唐苏瑾的腰,“我回来了。”
    唐苏瑾失笑,“在荣宅吃过饭了么?”
    叶琢摇头,“谁都没有我老婆手艺好。”
    唐苏瑾听了之后心情很好,回头就赏了叶琢一个香吻,却不料这厮却来了兴头。
    终于,在锅里的水漫出锅沿浇灭火苗之前,唐苏瑾结束了这个吻,然后拧着叶琢的脸把他赶了出去。
    ……………………
    唐苏瑾其实猜到了,叶琢搬回来的东西就是礼花,但是她却没能猜到,除了礼花鞭炮之外的东西。
    顶楼上,林辅跑着过去将烟花引燃,然后赶紧后退几步捂住耳朵。
    唐苏瑾整个脑袋都缩在帽子里,清澄的眸子里倒映出漫天的火树银花。
    嘭的一声巨响,唐苏瑾感到地面都震了几下,她轻轻靠在叶琢怀里,仰望着一张张璀璨夺目的网在天空中炸开,然后洒下来,将万家灯火都笼罩其中。
    叶琢两只手隔着唐苏瑾的毛线帽捂着她的耳朵,黑色风衣的边角扬起,映着不夜天,华光将两人的背影细细勾勒出来,好像一幅唯美的油画。
    唐苏瑾贴身装着的手机震起来,她掏出来,是顾沐辛的视频电话。
    “唐苏瑾同学,新年快乐啊。”顾沐辛在手机屏幕上笑的阳光灿烂,“我看见叶琢了!啊,我竟然看见叶琢了!我老公就说你们俩有一腿……”
    唐苏瑾抽了抽嘴角,“顾、沐、辛……”
    “大过年的啊,你那边吵死了,”顾沐辛说着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画面调转了,是辛阳手执狼毫正挥墨的场景,顾沐辛小声地解释道:“这可是辛阳的绝活,他可不经常秀出来的……喂,辛阳,笑一个……”
    唐苏瑾看见辛阳手腕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大滴的墨迹渲染上,他将宣纸揉了揉扔到纸篓里,略带了愠怒,“顾沐辛,你再不老实试试看?!赶快去睡觉!”
    画面又是一番震荡,看的唐苏瑾眼睛直晕,“顾沐辛,闹够了就得了,我挂了啊……”
    “等等,就好了!”手机屏幕从顾沐辛略带婴儿肥的面庞移到桌案上铺展开的一幅字,配上顾沐辛故意严肃的声音很是讨喜,“新春快乐,百年好合……什么百年好合啊?辛阳这是过年,不是结婚纪念日……哎,你别掐断啊,我好不容易拿着手机的,再让我玩会儿……”
    辛阳咬牙的声音,“顾沐辛,天快亮了……”
    百年好合……唐苏瑾当然知道,这是辛阳的祝福。
    电话挂断,唐苏瑾向叶琢耸肩,“真是吵。”结果话音没有落,林商的电话就进来了。
    “唐苏瑾您老人家真是忙啊,打个电话还一直占线……”
    林商还是一如既往地横冲直撞,就连“新年好”也是唐苏瑾问候过了她再一句“你也是”算拉倒,因为她嫌说这太肉麻。
    “那个……林辅怎么样?”
    唐苏瑾笑出声来,林商总算是问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唐苏瑾朝着话筒大吼,“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吗?!”说完就把手机塞给了正在点燃鞭炮的林辅手中,指了指楼梯,做了一个“去那儿接”的手势。
    林辅狐疑地看了看唐苏瑾,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脚步顿了一下,却仍旧向楼梯那里走过去。
    叶琢从林辅手中接过打火机,俯身引燃了烟花。
    鞭炮声震耳欲聋,唐苏瑾冲着叶琢大声喊道:“你怎么没有过年问候的电话啊?我手机短信都快爆了……”
    叶琢轻巧地将唐苏瑾搂在怀里,“谁也挡不了我陪你重要。”
    远处教堂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漫天天罗地网的璀璨烟花,将这样一幅上好的墨蓝色锦缎,以锦绣修饰,缀以繁星点点,织造成一幅旷古的绚烂织锦。
    叶琢扶着唐苏瑾的肩转过来,手掌下移扶住她的腰,缠绵地吻下来。
    此时此刻,除却无孔不入的震天响,以及脚下硬实的水泥地,就只剩下了彼此交缠的身体,以及紧紧相贴的唇瓣。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唐苏瑾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那样相遇的传奇。
    深吻过后,叶琢忽然松开唐苏瑾的腰,单腿跪地,执起唐苏瑾的手,“小瑾,你愿意嫁给我么?”
    唐苏瑾愣了一下,目光从叶琢闪烁星辰火花的双眸,转到他修长手指捏着的晶莹钻戒,之间拉了一条细线,好像与天地之间的烟花连接起来,勾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将她紧紧锁住。
    叶琢能够感到唐苏瑾手腕的轻轻抖动,或许有一秒钟,他感到她想要将手抽离出去,于是更加攥紧了她的手。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
    唐苏瑾忽然蹲下来抱住了叶琢,紧紧地,不愿意放手,“我愿意,愿意……”
    叶琢将钻戒戴在唐苏瑾的无名指上,吻上了她的额头,故作轻松地说:“要想这么久啊,你摸摸我都出汗了……”
    唐苏瑾轻笑出声,果真用手指拂去了叶琢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双湛透的眼睛,好像装着两个黑夜,将这个除夕之夜的墨色,无限地延伸着,“阿琢,我给你唱首歌吧,是我唱的最好的一首英文歌。”
    叶琢把唐苏瑾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往楼梯间走,“我要好好听着……”
    身后,那些所谓的火树银花和寂寞花火,都成了陪衬。
    “Ican’tbelieveI’mstandinghere
    Beenwaitingforsomanyyears
    andtodayIfoundthequeentoreignmyheart
    Youchangedmylifesopatientlyandturneditintoreal……
    Ilovetobelovedbyyou……”
    *******
    当日子过得太过于香甜,人们往往就会弯下腰刻意迎合这种生活带来的幸福,而忘却了拒绝生活带来的出其不意。
    但是,该如何拒绝?
    大年初九,依旧是红红火火的过年时候,虽然不比前几天的张灯结彩,却依旧带着年味的余温,而叶琢就是趁着这个余温,带着唐苏瑾到家里见父母。
    坐在车里,唐苏瑾紧张地手心里面冒汗,“阿琢,要不然改天吧……”
    这话说得特没底气,叶琢当即拒绝,“都已经到了,要不你一个人回去……”
    叶琢打开车门先下车,看见唐苏瑾依旧稳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便打开副驾车门,蹲下身帮她解开安全带,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理了理她耳边的鬓发,“宝贝,你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
    “没有可是,是我娶你,跟我家里人没有关系,这就是走一个过场,我们搬出去住,以后不会见面的……更何况还可以这样说……”叶琢低头吻了吻唐苏瑾的额头,凑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话。
    唐苏瑾红了脸颊,“乱讲,还没有呢。”
    “权宜之计。”叶琢拉着唐苏瑾上了楼。
    叶琢的哥哥叶上校从部队回来住几天,这个时候正在餐桌上摆碗筷,看见门从外打开,叶琢和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走进来,哦,这个应该就是唐苏瑾了。
    唐苏瑾将手中的礼品包双手递出去,眉眼含着十分得体的笑,随着叶琢叫了一声:“哥。
    叶上校按理知道唐苏瑾这个人,应该是两年前陈在瑜的婚礼,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正忙着部队上的一些事情,便无从得知,但是以后也陆续听过一些,但是因为叶母跟大姨走得近,所以无外乎都是一些反面的话。不过今天一看,第一眼印象还算是不错。
    “爸呢?”
    叶上校摇头,“部队里。”
    这种避而不见的行为,表示出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了,叶琢捏了捏唐苏瑾的手。
    “妈,这是小瑾……”
    “伯母好……”
    叶母从厨房出来,对唐苏瑾这边愣是一眼都不肯看,顺带连叶琢也牵连了,转身向厨房里招呼,“文淑,吃饭了。”
    叶琢愣神,“妈,文淑也在?”
    叶文淑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哥,大过年的都不想着我了,回来快一年了见都不见一面……”
    “死丫头,嫁了人嘴上厉害了啊。”叶琢说。
    叶文淑婷婷的站着,嘴角上扬,目光落在唐苏瑾身上的时候从容不迫,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一般。
    其实她知道的不够早,就是过年前到二叔二婶这里拜年的时候才碰巧知道的,但是她不能说。
    有人体会过站在沥青蒸腾的路面,感受轧路车在地面上造成的轻微震动么?
    有人知道当站在三十一楼顶层,双脚踩在栏杆之外,冷风烈烈地灌进你的衣裙,迫使你腾空跳下之前的那种透不上气来的心悸么?
    唐苏瑾现在就是这样。
    若不是光亮的水晶吊灯灯光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堂,若不是暖气开得很足,足到不需要穿上外套羽绒服,唐苏瑾会以为这是又一个窒息的梦,以至于现在看谁都是光怪陆离的。
    “小瑾,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妹妹,叫文淑。”叶琢拉了拉唐苏瑾的手。
    叶文淑语调上扬,故意在唐上面加重了语气,“唐……苏瑾?”
    “死丫头,叫嫂子!”叶琢一声呵断。
    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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