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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唐苏瑾幻想过无数时刻,与这个女人在街上巧遇,失却唐谦的庇护,一定要像林商一样,用让她还口不及的话说的她体无完肤,可是现在……像是吃下了苍蝇一样令人恶心。
    唐苏瑾胃里面一阵翻涌,“呕……”俯身就要冲向厨房。
    叶琢忙弯腰搂了她,“卫生间在这边……”
    叶琢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客厅里的氛围诡异的不似一般,还是叶上校首先打破了沉寂,“她……怀上了?”
    叶琢也乐于顺水推舟,连忙点头。
    叶母瞳孔蓦然放大,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
    叶文淑用肩膀撞了撞叶琢,小声问道:“哥,是假的吧……”
    “真,百分之二百的真,别瞎说。”叶琢回道,顺便也解释了叶母心中的疑虑。
    叶文淑笑笑,“要是真怀上就好了,仲仲都快三岁了……”
    “怎么没带我那小外甥过来?”叶琢笑道。
    “他爸歇着,留在家里了。”
    叶母已经恢复了冷静,“还不知道是谁的种,阿琢,我和你爸就当你玩玩。”
    “我很认真,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们就办婚礼。”叶琢很恼火,双眉扭着。
    “她是婊子,你表哥那儿受的罪还不够?”叶母气的连筷子都哆嗦到了地面上。
    一时间静的很,只听见洗手间的水流声忽然大了些,掩盖住这一份难堪的沉默。
    “妈,”叶琢一拳捣在桌上,桌上的碗碟都跳起来,“那你儿子我是嫖客行了吧?!我就是要娶她,正大光明的娶她,跟你们没有关系!”
    “你还当我是你妈吗?!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
    “那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媳妇的吗?!妈,大姨那种能养出来陈在瑜那种儿子的口中能有好话么?!”
    唐苏瑾在卫生间,呕的胃里几乎吐出酸水,她本来还想着要给唐谦打个电话,要确认一下他四年前娶得那女人姓什么,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了。
    她是知道仲仲的,从她表兄那里得知,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叶琢,也是姓叶啊……
    真***巧合……
    眼泪混杂着口中酸涩的酸水,苦涩,一直从泪腺蔓延到口中的味蕾,好像是含着甘草与黄连泡了三天三夜的那种变质的苦涩。
    其实,可以再狗血一点……
    我靠你妈老天爷!
    唐苏瑾忽然笑了,什么时候,她学的跟林商一样愤世嫉俗了,这种脏话,原来也能从她口中说出来。
    叶琢发现,唐苏瑾从卫生间出来就脸色不是很好,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动筷子。
    “我不是很舒服,不想吃……”唐苏瑾歉意地摇摇头。
    叶琢心里涌起一股喜悦的欢欣,像是剧烈晃荡之后啤酒嘴涌出的白色泡沫,难不成是真有了?!
    叶琢跳出一些不怎么油腻的菜,放在唐苏瑾盘中,结果唐苏瑾只吃了一小口就又弯腰呕起来。
    叶琢一边替唐苏瑾抚着背,“小瑾你想吃点什么?一会儿去餐厅……”
    叶母冷笑:“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就离开……”
    唐苏瑾在桌下按住叶琢的手,她其实也不想让叶琢难做,便笑着大口嚼着口中的饭菜,“伯母,您的手艺很好呢。”
    “我不是你伯母。”
    叶琢腾地站起来,用大衣裹着唐苏瑾就要出门。
    “你是不是也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叶琢没有回头。
    “我去送送哥。”叶文淑说完就匆匆跟了出来。
    叶琢满脸的yīn云,对叶文淑道:“多陪陪我妈,我妈那脾气越来越怪,按理说更年期该过了……”
    “二婶那里我自然照看着,”叶文淑点点头,看唐苏瑾已经转了一个身进了回廊,便拉着叶琢问道:“真是她了么?”
    “当然,你哥的眼光你看不上?”
    “不是,哥你才二十八,年轻有资本,该多找找,说不定就有更合适的……”
    叶琢用手指戳了叶文淑的脑门,“还说我?谁二十二就嫁了?算了你一会儿就走吧,跟我妈多呆一会儿我怕你真会耳濡目染……”
    等叶琢下了楼,却发现唐苏瑾不见了。
    叶琢想要给唐苏瑾打电话,才发现手机都一并放在她的包里。
    于是从车库开了车,沿着慢车道,从大开的车窗看人行道上不多的行人。
    穿着红色风衣的唐苏瑾,在寂寞黑夜中很是扎眼,竟然比那闪烁的霓虹更加艳丽逼人,她手中抱着柔软的手提包,在不为人看见的角度,将手指甲在皮料上面划出一道道伤痕。
    叶琢打开车门,奔过去一把抱住唐苏瑾,抚着她的头发,“宝贝,没事儿了……”
    唐苏瑾忽然推开叶琢,好像看着一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目光中充满了躲闪。
    “都怪我,我没有处理好……乖,你怎么了?”叶琢拉住唐苏瑾的双手,这双手冰的他都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这样冷……”不由分说拉着唐苏瑾向车的方向走。
    唐苏瑾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叶琢,任由手中的包像是一只颓丧的无生命体一样瘫软在地上,双臂在叶琢的腰间紧紧地抱着,好像一旦松开,这人就会像烟一样消失,“阿琢,我冷。”
    她其实不在乎的,只要有叶琢在身边,其他人怎么说都无所谓的,是吧?
    叶琢轻声笑了笑,温柔地抚着唐苏瑾的后背,“乖,我们回家,回家就不冷了……”
    唐苏瑾的双手移到叶琢的腋窝处,贪婪着那一丝丝温暖。
    其实,家这个词,在唐苏瑾二十岁之前,是父母的港湾,大学四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住处,直到认识了叶琢,才真有了家的温度。
    这种温度,真不想放手了呢,怎么办?
    ********
    元宵节前一天,叶琢一大早就去荣氏办理相关手续,接手怀珠。
    终于,叶文淑带着孩子来找过他,吃了中午饭。
    临近晚上八点,叶琢回到家里,房间里黑的没有一丝光,所有窗子的窗帘都被拉的严丝合缝,这一整块的混沌,这种黑色毫无缝隙,好像窗帘都与砖墙缝接在一起,压的他有一些透不过气来。
    他按下了灯开关,“小瑾……?”
    突如其来的灯光一晃,房间里空无一人。
    出去了么?叶琢看见桌上压着的一张字条,“沃尔玛特惠日,隔壁大妈非要拉我去。”落款:“爱你,苏瑾。”
    沃尔玛特惠日不假,隔壁大妈去购物也不假,只不过唐苏瑾说陪大妈去沃尔玛是假的。
    是荣老爷子的贴身管家打来的电话,“唐小姐,我希望你和你谈一谈。”
    叶琢说过,他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个外公有三分顾忌。
    “大约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很小,淘气得很,应该没有记忆,但是很奇怪,我现在还能记得,而且很清楚,有一回我从木马上摔下来,但是我爷爷……哦,就是荣老爷子,小时候叫习惯了。他就眼睁睁地瞧着,等着我哭够了自己站起来……以从那件事情后,无论被我爸打的多惨,我都没有哭过。”
    唐苏瑾对荣老爷子有印象,还是在进陈在瑜家门之前,去荣家老宅拜访,离得很远,看见在花坛之后的小树林,层荫叠蔓,一个穿着纯白色飘逸太极服的老人,“那是……”
    “那就是荣老爷子。”陈在瑜这样回答,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
    那一回还是没有见面,只是领了一份红包,分量很足。
    唐苏瑾手中的手机反反复复地翻出叶琢的号码,但是又一次次的退出来。
    最终,她裹上围巾穿上风衣出了门。
    约在第一楼的贵宾房间里,编织整齐的竹藤椅,繁复花纹的水晶吊灯,凹凸花纹的墙面像是走进了复古的西洋油画里。
    “唐小姐您好,我是荣宅的管家,我姓张。”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中年男士彬彬有礼地颔首,“请您稍等片刻。”
    唐苏瑾欠身,“谢谢。”
    等待的过程,让唐苏瑾轻易地想起一个词:煎熬。
    但是,她有这样一个纯粹空白的时间,将与叶琢从去年相遇到如今这近一年的事情,全部都想得清楚。
    她很想要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像观赏一部纪录片一样,看完自己的过程。
    但是,她做不到。
    那一句——“你吓死我了,知道么?”
    那一句——“我喜欢你,谢谢你也喜欢我。”
    那一句——“你放心,我会牢牢地抓住你,绝对不会摔下去……”
    那一句——“嫁给我好吗?”
    那一句——“睡吧,我陪着你。”
    唐苏瑾闭了闭眼睛,手指蜷曲的时候,手指尖都是疼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苏瑾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在这样一片水晶灯洒下的白光下,都缩成了一条线,全身上下,除却眼珠能够自由转动,全都僵硬的被冻住。
    唐苏瑾的手机屏幕上,叶琢的名字跳动了三次,她任由手机带来的震动在手心中跳跃,直到它终于偃旗息鼓,黑色的屏幕好像死了一样。
    门轻巧地打开,门外那位英俊的管家走进来,“不好意思,唐小姐,老先生现在赶不过来,请您离开。”
    唐苏瑾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从八点的吃饭高峰期,到现在,她唇边干涩的很,桌上却连一杯白水都没有上,一只一次性的水杯都没有,每个房间都会有空调,热风徐徐,只不过,现在这里冷得像一个冰窖,那边一扇小窗开着,窗帘被倒春寒的冷风刮开。
    她被晾在这里,整整两个小时。
    她经过那位英俊的管家身边的时候,只听他道:“唐小姐,请您……好自为之。”
    他脸上是一种类似于悲悯的表情,就好像看着一只被无辜踩死的蚂蚱。
    走出饭店,唐苏瑾只觉得,其实霓虹灯光下,竟然会比饭店里更加暖和。
    林商说的对,人,真的有三六九等的。
    那些人,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就能够将你赖以生存的自尊心完全践踏脚下,像是踩灭烟蒂的那种粗鲁动作也一样,用擦得光亮的皮鞋旋转着碾灭。
    十点多,夜市小吃街上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
    她游荡在夜空下的热闹夜市,不断地机械地迈动双腿,重复着一个动作,就是行走。一旦停下来,她就会闲的发狂,她渴望任何能够刺激到她的事物,她必须做点什么。
    “哦,对不起。”唐苏瑾没有顾得上看见从人民医院出来忽然右转的一个人影,直接撞上去,将那人撞了一个踉跄,赶忙蹲下来扶她。
    这女人和唐苏瑾一样脸色苍白的可怕,唐苏瑾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女人轻轻开口叫她的名字:“唐苏瑾?”
    唐苏瑾想起来了,这是周菲菲,见过两回的周菲菲。
    周菲菲脸色苍白如纸,在绿莹莹的霓虹下竟然有些鬼魅,她一把推开了唐苏瑾往前走,骂了一声:“滚你妈的!”
    唐苏瑾一听就急了,“你这人有病啊!”
    周菲菲愣了愣,随即脸上的笑如同罂粟花一般妖艳夺命,口中喃喃:“我他妈就是有病,我有病怎么了?!有病……”
    唐苏瑾外衣兜里的手机再度响起来,她停下脚步,按下了接通键。
    “宝贝,我想你了。”
    唐苏瑾从来没有体会过含泪的感觉,双眼被一种被称之为眼泪的莫名其妙的液体充斥着,“嗯,我快到家了。”
    “我等着你啊。”
    挂断电话的这一刻,唐苏瑾忽然很同情叶文淑,有足够对抗一个家族的力量,即使颠覆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叶文淑说得对,叶琢和她不一样,叶琢不该受那么多。
    一连这一个多星期她都在想这个问题,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唐苏瑾到很晚才回去,在门口,从包里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叮铃的声音在黑夜中好像会发光,其实人的感官是相通的。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拽了进去,灯光已经开了最柔和光,照着黑色的有机玻璃,泛着类似于宝蓝色的光。
    叶琢已经换上了睡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味道。
    “阿琢……”唐苏瑾忽然抱住面前的叶琢,将脸埋进他的肩窝,肩膀肆意的耸动着。
    叶琢揉了揉唐苏瑾柔软的头发,“以后晚上出门我陪你,乖……”
    唐苏瑾哭了许久,叶琢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睡袍都浸湿了一大片,看着唐苏瑾两只眼睛通红的像一只兔子。
    叶琢捏了一把唐苏瑾的脸颊,“兔子,看来女人真是水做的……”他说着就将唐苏瑾推进浴室里,“去洗澡,该睡觉了……”
    叶琢透过磨砂的玻璃看见浴室中晕黄的灯光,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之后才披了一件外衣,转身走上了阳台。
    因为没有封阳台,所以冷风轻而易举地灌进来。
    二月底的风依旧带着冬天的冷冽,叶琢手中的打火机打了三次都没有点燃,火苗甫一蹿出就被风吹灭了。
    叶文淑今天中午找他吃饭,“哥,你知道唐苏瑾的家世么?你见过她的家人么?”
    叶琢摇头,“提过一次,小瑾父母都不在堇城。”
    叶文淑轻笑了一声,“她母亲不仅不在堇城,恐怕都不在地球上。”
    叶琢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消弭,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文淑,这些事你不用管,你既然不支持,也别反对。”
    “哥,你除了知道唐苏瑾这个人,你还知道她其它什么事情么?你为什么不去查一查呢?”
    叶琢蹙眉,“这就够了,不用知道其它的……”
    “哪怕是杀人放火奸yín掳掠都不要紧?!”叶文淑叹了一口气,“当然,我说的这些夸张了。”
    “文淑,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文淑两只手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咖啡杯,蒸汽将她的眉眼熏的不甚清楚,“五年前,我拼着命也要跟他结婚,然后跟我爸妈断了联系,就连我爸去年的葬礼,我妈都不让我去,虽然说大伯二叔都还对我一如既往,可是我没有爸妈了,不是死了的那种没有,是生而不见,你懂么……哥,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更好的前程,你有更加通情达理的父母,荣老爷子对你看重,我可以被赶出来不再回去,但是你不行……叶家已经有了一个赶出去的不肖子孙,真的,不能再多一个了……”
    被赶出去的……真的不能再多一个了……
    其实,叶琢在中午的时候多想要抓着自己堂妹的手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毕竟还是懦弱了一回,他已经猜到了这个问题必定伴随着一个很差的答案,所以,索性不问。
    叶琢紧蹙着双眉,用手将香烟折成两段,狠狠掼到地上,棕色的烟丝撒了一地。这幅惨烈的景象,就好像古代腰斩之后的死人,遍地都是浓稠的鲜血。
    过了半个小时,唐苏瑾才浑身冒着热气地从浴室走出来。
    整个屋子,只有卧室的壁灯是亮着的,将卧室那方方正正的门在地面上照出一个闪着荧光的框,进而倒映出琢俊朗的侧影。
    “小瑾……”
    “阿琢……”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叶琢勉强扯出一丝笑,“你先说。”
    唐苏瑾默默地立在卧室门前,发梢的水没有擦干,时不时地滴下一滴,在光洁的地板砖上开了花。
    一句话在心里已经酝酿了几百遍,现在在舌头尖来回打转,就是有一股阻力抵挡着。
    “叶琢,我们分手吧……”
    唐苏瑾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好像根本不想让叶琢听见。
    但是,在夜深人静,而神经受到刺激的情况下,神经元会剧增,从而,感官会被不断地放大。
    叶琢不仅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终于还是来了……
    在叶琢的身体里,紧绷着的每一根筋,都砰砰砰接二连三地断裂,嘶嘶地冒出火星,终于引燃了他头脑中的那一根点不燃的香烟。
    他忽然站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唐苏瑾推搡倒在床上,用手指捏着她漂亮的下颌,“你说什么?!”
    唐苏瑾眼角晕开一点红晕,好像特意用胭脂点了,媚的很。“叶琢,我们分手。”
    叶琢的手扯了一把唐苏瑾湿漉漉的头发,迫使她的脸仰着看着自己,“……理由。”
    “我……不喜欢你了……”
    这是最蹩脚的一个理由,甚至要比“我和别人上床了”更加可笑,因为那最起码可以保持彼此的贞操。
    叶琢俯下身,用力地咬了唐苏瑾的下唇,没有保留半分力气,舌头将她的血液搅了满嘴的血腥味。
    “你都要嫁给我了,你说你不喜欢了……不行,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琢粗暴地撕开唐苏瑾的睡衣,用力地揉着她胸前的绵软,分开她的双腿,然后没有任何技巧干涩地挤入,直到听见唐苏瑾痛呼的抽气声。
    在唐苏瑾眼中,叶琢一直是温文尔雅的,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温柔,是不会被残暴所掩盖的,即使现在,她也一样认为。
    因为这个男人太在乎了,以至于,会突破自己的底线……
    叶琢的底线,从今天以前或许是别人,但是从今往后,只会是她了。
    这一次,叶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好像真是想要把唐苏瑾揉碎了融进骨血中,到哪儿都带着走。
    抚摸,舔吮,噬咬,蹂躏,冲撞……
    所有的动作,都好似带着一种末日的味道。
    壁灯的光柔和无害的照着床上旖旎的这一幕,用它温柔的光线,试图将那两人之间冰凌一般的尖锐化解柔软,反而照亮了赤身裸`体上本不该看到的一幕。
    叶琢用指尖划着唐苏瑾胸口上大片的烧伤痕迹,忽然冷笑,“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坦陈过,对么?包括这些伤疤,还有陈在瑜的那个孩子……”
    唐苏瑾咬着牙道:“不,那不是陈在瑜的……”
    “不是么?唐苏瑾,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有过多少男人?!我是你的第几个?!”到最后,叶琢吼出来,掐着唐苏瑾的臀肉,狠狠地撞击着,每一下都冲撞到最深处……
    他不该这样说的,他甚至冲昏了头脑,他是如何在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女人。
    十年前,他是最混最难管的,而经历了这样十年,他将最初那种凌厉那种火爆隐藏的很好。然而,今天,失控,一种完全不受掌控的脱缰感从体内爆发出来,那种肆意的快感,不必思前想后的唯唯诺诺,终于被他完全抛之脑后。
    “不是那样的……不是……”唐苏瑾猛烈地摇头,眼泪从眼角流下,流入鬓发,渗透在柔软的床单上,“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但是你没有,没有……”叶琢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个冲撞的动作,少了情趣,便多了一份煎熬。
    “没有机会了!叶琢,你他妈混蛋!”唐苏瑾的手指甲狠狠地在叶琢的背上划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混蛋!你妹妹嫁的人是我爸爸!”
    叶琢的动作忽然停了,这样突然的停滞,好像视频忽然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画面上所有的不和谐都在被放大,以至于完全掩盖了其中本来应该成为主要因素的……他们的爱情。
    “你说的……就是这个?”
    叶文淑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琢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每想到这个地方,便情不自禁的止步不前,避开了雷区,他想要的女人是唐苏瑾,不是其他东西,那些身外之物,都他妈滚去死。
    是这样的,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不管是谁这样说,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因为她的隐瞒而发狂呢?其实,不该是这样的对不对?
    良久,房间里安静的好像是存放尸体的太平间,连呼吸都不存在。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叶琢终于开口说道,“没关系的,我不在乎的,我能够应付……”
    此刻,叶琢的语言笨拙地像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脸上露出类似于羞赧的表情,手指往前伸了伸,似是想要帮唐苏瑾擦去眼角的泪痕,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可是我在乎,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上的,现在,也不在一个辈分上的……”唐苏瑾自嘲的笑笑,忽然推开叶琢坐起来,白皙脖颈以及胸口大片的淤青和青紫吻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嘴唇上还带着一丝血迹,笑起来好像是染血的含羞草,眼角一颗泪痣,“没有可能了,阿琢,我们完了……”
    ……………………
    “去哪儿?”
    “火车站。”
    以前,唐苏瑾在一本上看到过一个烂俗的比喻:幸福就像是流星,一划而过;就像是指间沙,越想要抓牢流的越快;就像飞蛾扑火,临死前绝望的美丽。
    但实际上,幸福没有那么漂亮,太漂亮的幸福,会让老天爷妒忌的。
    林商说,上帝是个女人,妒忌心一上来,那么就毁了。
    什么是毁灭?
    就像刚才看见叶琢那一双透亮的眼睛被蒙上一层水雾她心生的恻隐之心一样,她多么想要冲进厨房打开燃气灶,将所有的窗子都密闭,然后跟他在春梦中,了无声息的死去。
    就像她冷硬着的心肠穿衣拿起钱包,泪腺好像干涩的生病了,在冲出房门之后一秒钟,就汹涌而下一样,奔跑,将周遭的空气撕裂开一道道的缝隙,冷风灌进来,吹得她脸上皲裂。
    就像现在,她注视着窗外被拉成一条条五光十色的线条,几何图形印在视网膜上乃至于大脑里,然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曲,弯折,最后狠狠践踏在脚下。
    可是,如果回头,就是毁灭。
    其实,在初九那天,临走前,叶文淑的那句话她听得清楚了,叶琢确实前途无量,而她,只是一个离异女人,背负着不干不净的原罪。
    叶琢曾经搂着她,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无数次的说:“我们是最般配的。”
    直到现在,般配成了不配。
    即使,叶琢可以抛却他的前程跟自己在一起,她真的可以忍受的了那种来自豪门大家族的从心底带来的蔑视么?
    她可以在饭店的包厢里一动不动地地等上两个多小时,却再不能等第二次。
    手机铃声大作。
    唐苏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眸中集聚的泪水正好落在屏幕上正在闪耀的“叶琢”二字上,她狠心,将叶琢的号码拉近了黑名单。
    “火车站到了。”
    ……………………
    棉被上还残留着唐苏瑾的余温,只不过,该怎么说呢?人去楼空,心也空。
    叶琢手中端着一个盛了水的玻璃杯,两手十指的关节一点一点攥紧,指骨青白,暴突的青筋似是那些盘根错节的虬枝,这样两支铁锤一般的拳头,可以砸向他自己的脑袋,然后撞上墙面。
    儿时,他因为忍受不了军区大院那一群小少爷们的戏弄,与他们打赌,烧过门前一棵老桑树。
    那棵树,从父亲记事起,就已经在那儿了。
    他那个时候还记得,树冠上绑着的红色丝带,随着火龙一样蹿上去,一点点吞噬,漫天的黑烟,将原本惨白的天空照出一半火红一半浓黑。
    然后,他听见了身后孩子们的窃笑。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父亲铁青的脸,以及高举着的马鞭。
    看来,父亲刚刚从马场回来,就连脸上的怒气,都还刚刚出炉的新鲜。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现在那个可以和蔼可亲的叶父,绝对不会是当年那个将自己儿子抽打的满地打滚的长辈。
    但事实的确总是出人意表。
    现在想来,父亲那个时候也是为了他好,因为这一棵桑树,上面系着的几百条红丝带,都是向上天求姻缘的,父亲打他,好让老天爷知道,这是做父亲的管教无方,不要把罪过降临在他的头上。
    但是,他的姻缘终于被拆散了。
    叶琢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寂静黑夜中,就连轻微的撞击都有可能在耳膜处演变成一场yīn谋的原子弹爆炸。
    其实,触觉是先于听觉的。
    可是,提醒叶琢发生了什么的,确实视觉的冲击,混着破碎的玻璃渣子,满手的血滴落在地上,诡异地像是一场谋杀案的现场。
    “咚咚咚……”
    一阵强烈的敲门声伴随着刺耳不休的门铃声,后知后觉的闯入叶琢的耳中。
    或许是她!
    在意识到这一点,叶琢赶忙起身跑向门口,拉开门,只听见林辅惊慌失措的叫喊:“我听见你这里……天,你手流血了……”
    叶琢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忽然反手抓住了林辅的手臂,“林辅,你姐姐是在拉萨是么?地址你知道吗?告诉我地址……”
    林辅吓了一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熟练地报出了地址,然后他愣了一下,原来潜意识里,他早就原谅了姐姐了。
    是吧?
    “你去哪儿?!”
    等林辅回过神来,才发现叶琢已经穿好了外套走到门口。
    “去机场。”
    ……………………
    漆黑的夜里,东郊墓园,唯有不甚明亮的几盏灯,鬼魅的闪耀着,在冷空气中,越发凝结的像是冰锥,散发着寒光,而令人惊奇的是,竟然还有围绕在灯泡四周的飞虫。
    周菲菲停住脚步,仰头看着那因为晕黄灯光而涂染一层绒毛的小东西,想要伸出手将它们捏死。
    为什么连这种低级生物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而你却不能有呢?
    你这个懦弱的奴才!
    周菲菲低下头,脆弱的灯光只照出她的半边脸,另外半边脸,隐没在暗处向着墓碑的yīn暗处,以及上面那三个字“周执宿”。
    你终于死了。
    却不是死在你妄想着的温暖的床上。
    周菲菲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了一声,与墓碑都浓成一色的黑色,像是那一次意外后的周执宿一样,被撞击的遍体鳞伤。
    你凭什么可以那样妄自菲薄?凭什么可以那样心安理得?
    她记得,当母亲带着哥哥和自己嫁给那个酗酒的男人之后,母亲身上从来就不曾有过一丝完好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知道了体无完肤。
    体无完肤的,当然也包括她和周执宿。
    那一年,她九岁,哥哥十八岁。
    那间昏暗的房间里,在母亲被绑缚的双手,嘶哑的叫喊以及那个丑陋的男人身上猛烈地撞击下,连结了蛛网的天花板都是摇摇欲坠的。
    哥哥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强自镇定地说:“不要看……”
    可是,周菲菲能够感受到,周执宿手掌的冰凉和微微颤抖,她甩开周执宿的手,双眼都冒着火光,“哥哥,你怕什么?!我们走!让他们去死吧!”
    后来,他们确实去死了,母亲终于狞笑着拉扯着烂醉成泥的继父,从九楼的窗口跳下来,摔成了肉泥。
    周菲菲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明明知道这个男人的凶残,还要嫁给他呢?
    后来,她想通了。
    婊子,就是婊子,生活中原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因果关系。
    就像那个死女人嘲讽地对哥哥说:“你算什么东西?只不过就是玩玩儿而已……”的时候,周菲菲忽然冲上去,两只手撕扯着那女人的长发,指甲在她脸上留下印记,想要将她这一张漂亮的嘴撕烂。
    最后,还是周执宿将她拉开,那女人的手掌好像加足档的风扇,向着周菲菲扇过来,周执宿替她挡了这一耳光,啪的一声,连同他的自尊,都掴碎了一地。
    “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女人捂着脸,噙着泪水,反身跑向了一辆宝蓝色的跑车里。
    那车子,是哥哥永远没办法给她的。
    周菲菲记得,那一天,她和哥哥被打了,哥哥护在她身上,被打的最后胆汁和血水混着吐了出来。
    等那一群人走了,周菲菲咬着牙,“我要她死!”
    周执宿用染着鲜血的手包住周菲菲的手,“不怨她,菲菲,不要这么说,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
    懦弱的奴才。
    当她看着周执宿因为她的学费与校方领导低声下气的时候,为了一日三餐与社区主任陪尽笑脸的时候,为了拿到钱而不惜一天十四个小时只有六十块钱的廉价劳动力的时候,周菲菲就在心里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直到,他死在那一场意外中,可恨的意外。
    却是为了救下另外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唐苏瑾。
    这个事实,终于在迟到了两年之后得知,究竟算不算晚呢?
    不晚,周菲菲咬牙,只要在她死之前,都不算晚。
    ******
    隔天,叶琢来到西藏,从飞机上走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蓝的不像话。
    叶琢曾经到过青藏高原考察一个项目,呆过两个月,精神头好的一如既往,连藏人都讶异一个内陆人竟然没有高原反应。
    可是现在,当他在触手可及的苍穹下走动,头好像被绷带绑住了一样,连着太阳穴的一根筋酸痛,扯着胸口的一丝闷气,就像昨夜从血肉模糊的手掌心里扣下的玻璃渣子。
    叶琢记着林商的地址,找到了那一间教师公寓。
    走进去,就有一股霉味,yīn凉。
    他在一间号码标示的门前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应答。
    他便靠在那脏兮兮的墙上,从大衣兜中摸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身体里的根根弦都紧绷着,冷也不觉得冷,累也不觉得累,但是现在一旦松弛下来,就连手中明灭的烟头,都是可以提供温暖的火源。
    他拨通了林商那个总是信号不好的手机号码,这次换自己手机信号不好了。
    走廊尽头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叶琢抬眼,接着从黑乎乎的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林商。”叶琢平静乃至于平淡的开口。
    林商惊异:“老天,我还想不可能是你呢……”
    进了宿舍房间,倒是比外面更亮堂了一些,大抵是因为从大开的窗子里漏出来的那稀薄阳光的缘故吧。
    这件宿舍里,没有唐苏瑾口中的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考上A大的她那个师弟,甚至连一点男人用品都没有。
    “那个学生呢?”叶琢问。
    “我现在自身难保了,一点当小学老师的工资连机票都买不起,可养不起小白脸,”林商笑了,仍旧像是去年临走之前那样倾国倾城,她借着叶琢那一支没有熄灭的烟头,引燃了一支劣质香烟,“说说吧,你大老远地来干什么?总不至于就问问我的私生活……”
    “我想知道小瑾的事情,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林商吞吐了一口烟,扑出来刺鼻的烟气,“你和她闹别扭了?”
    “告诉我,两年前的小瑾。”叶琢又重复了一遍。
    林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扬起眉梢,“收起你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叶七公子,你现在是有求于人的……”
    ……………………
    两年前。
    不,确切的时间,应该定义到四年前。
    冰冷的冬季,天空还是苍白的,跟大地一个颜色。
    在没有落地之前,就被那一群调皮的孩子用手掌截住,然后融化成雪水。
    就在这样一个见鬼的季节里,唐苏瑾的母亲走了。
    “妈,你晚上早点回来,我想吃**蛋煎饼。”
    那是大年初三,唐苏瑾最后对妈妈是这样说的。
    “好。”
    如果追溯起来,这一个“好”字,怕就是妈妈最后的遗言了。
    唐苏瑾在卧室里玩了一个下午游戏,在QQ和MSN上跟同学们聊天,但是无外乎你要考哪里的学校,你模拟成绩怎么样。
    等过了这个年,再有四个月,就是高考了。
    唐苏瑾无数次的向父母控诉着这样万恶的高考制度,却终究也败在那一句话上“没有高考,你能拼的过富二代吗?”
    答案是:不能。
    临近傍晚,她房间里的固定电话响起来,她头也不回地招呼在客厅看电视的爸爸,“爸,接电话!”
    过了惨白的三分钟,房门轻轻地在唐苏瑾身后打开。
    唐苏瑾的耳朵里充斥着电脑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她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只有这几天玩的时间了,一般情况下,她把一个小时当成三个小时去用,所以,这样三分钟,不过也就是看一本的一章而已。
    “小瑾,跟爸爸去一趟医院。”
    电脑屏幕将唐苏瑾的脸映的像鬼一样,她听见自己问道:“谁生病了么?”
    “你妈妈车祸了。”
    轰……
    这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就像唐苏瑾前两天做过的一场梦,高考只得了287分的时候,从胸口的憋闷像是海藻一样蔓延上来,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脖颈,终于达到窒息的效果。
    “爸,你胡说什么呀?”
    唐苏瑾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样扭曲的声音好像是一个患了喉癌的病人说出的话,她惊慌失措地转身,环顾着房间里,似乎要找出那个说话的第三者。
    父亲站在客厅里灯光照进来在地面上映着的那一个方框里,好像是遗相一样。
    肇事司机醉酒驾车,在当天,一下子撞到了五个人,一人死亡,两人轻伤,两人重伤。
    而那死亡的一个人,就是母亲。
    唐苏瑾听目击者的描述,一辆横冲直转的货车,在右转弯的时候冲向护栏,撞上一辆急速行驶的出租车,慢车道上两个骑着电动车的行人被撞向人行道,一个正在过斑马线的步行女性,被货车头直接撞飞,像是肉泥一样摔下来,然后丧心病狂的货车司机慌不择路地逃跑,从这位女性身上直接轧过去。
    “她真可怜,手中还提着一篮子**蛋,满地流黄,清洁工可费了不少劲儿……”
    唐苏瑾闭上眼睛,她感到彻骨的痛,浑身的骨头架子被撞碎,然后一个黑色的轮子像是碾压香肠一样把她卷入其中,然后,她才知道,骨头碎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的肉体和血液像是和稀泥一样,混杂着**蛋清,再也拉不回。
    而一个人的死亡,竟然可以归结成……清洁工可费了不少劲儿?!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当场死亡。
    唐苏瑾看着母亲尸体上蒙着的白色床单,扁平的像是一张纸上的木偶人,床单逐渐被鲜血浸湿,露出肉体的轮廓。
    她始终没有勇气上掀开白色床单,倚靠着冰冷瓷砖,浑身发着抖,医院的走廊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好像从地狱里蹦出来勾人魂魄的小鬼。
    勾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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